第7節(jié)
謝瑤抬眸看向柳姑姑,笑眼彎彎,看不出一絲算計的痕跡,“柳姑姑若不嫌棄,可否到阿瑤屋中坐一坐?阿瑤從陳郡本家?guī)Я诵┎柽^來,只可惜無人品評?!?/br> 眼下天色還早,柳姑姑也不介意替太皇太后多了解一些謝家的情況,自然沒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還煩請四姑娘帶路。” 一行人擁簇著柳姑姑,又往謝瑤的住處去了。謝瑾早已氣的臉色鐵青,只是礙于兄長謝珩的眼神暗示,一直隱忍不發(fā)。等柳姑姑他們走了,謝瑾沒有跟上去,跑到謝珩面前質(zhì)問道:“阿兄!你為何攔著我,不讓我揍謝瑤那賤人一頓!她分明沒安好心!” 謝珩氣笑了,冷冷反問道:“怎么,你還嫌今日丟臉丟的不夠多嗎?” 第007章 翻身 007 翻身 這方謝瑾被兄長氣的跑回房間大發(fā)脾氣摔東西,那邊謝瑤領(lǐng)著柳姑姑在偌大的府邸里穿來穿去,好容易才抵達(dá)她的小屋。 這處破落的小院連名字都沒有,位置又如此偏僻,柳姑姑一看就皺了眉。 讓她皺眉的事情還在后頭呢。柳姑姑前腳剛踏進(jìn)小院,就聽到了吵鬧的聲音。 謝瑤抬眸看過去,并不感到意外。劉嬤嬤一見到她就知道事情要遭,偷偷的吩咐了人提前趕過來挽救,要把謝瑤這里布置一番。謝瑤留下映雪,就是讓她擋著這些人的。 映雪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自然擋不住這些有力的婆子。但她會鬧啊,她蹲下來抱住領(lǐng)頭的趙婆子,口中振振有詞,指責(zé)他們這些刁奴趁他們家姑娘不在,擅自闖入四姑娘房內(nèi),不知道做些什么。 “夠了!”這出鬧劇看到這里,柳姑姑再好的修為也忍不住動了怒。這就是全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族世家謝氏嗎?原本太皇太后指這門親事,是想給娘家添助力,不是添亂子的!就照著元氏這么個管家的法子,連一般的小門小戶都不如,這不是讓外人全都看笑話呢嗎? 剛才她去看了元氏,心知肚明元氏不過是借著小病發(fā)揮,哪就到了要死不活的地步了?她給元氏留面子,不拆穿她也就罷了,沒想到元氏欺上瞞下,竟然做的這么過分。 柳姑姑原本想著,她在謝瑤這里喝一杯茶,不動聲色的給謝家平衡一下便罷??墒乾F(xiàn)在看來,她卻是不得不插手了。否則這些隨行的宮人,不管隨便哪一個把今日的事情透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兒去,太皇太后就算表面上不說什么,可心里還會認(rèn)為她中庸無能,那樣她在后宮的地位就必然會受到影響。 想到這里,柳姑姑的聲音硬氣了很多,扭過頭看向劉嬤嬤的時候就沒了好臉色,“劉嬤嬤,我今兒可算是長了見識了。不說謝家的姑娘就住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地方,你自己瞧瞧你手底下管的這些人像不像樣子!姑娘不在家的時候,他們竟然還敢亂闖!如今當(dāng)家主母病著,你就是后院的大管家,說到底,這都是你辦事不利!” 劉嬤嬤哪里敢頂嘴,忙跪下道:“是是是,柳姑姑教訓(xùn)的是,這事兒是奴婢疏忽了……四姑娘他們剛來,主子病著,奴婢忙亂套咯,沒顧得上安置好姑娘?!?/br> 柳姑姑心知?dú)w根到底是元氏做的不像話,但她畢竟也是奴,要罵元氏那也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事兒。她如今殺雞儆猴,罵了劉嬤嬤,也不算她不頂事兒了。 “都出去吧?!绷霉命c(diǎn)到即止,沒好氣的打發(fā)那群人滾蛋。 劉嬤嬤忙一揮手,帶著屋里頭的仆婦們撤了。她本人卻不敢走遠(yuǎn),忍氣吞聲的侯在門外。心里頭卻在暗罵柳姑姑狐假虎威,不就是個奴才嘛!還是個漢人,充什么人物! 柳姑姑跟著謝瑤進(jìn)了屋,打眼一看又是眉頭輕挑。謝瑤這里本就破舊,剛才又被折騰了一番,亂的不像樣子。 映雪麻利的將床鋪收拾好了,置了一張小幾在中央,又在兩側(cè)放了兩個軟墊。然后在小幾上有條不紊的擺放好了一整套茶具。 柳姑姑見謝瑤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微笑,既不得意也不慌張,心想這小姑娘許是個人物,有意考較她一番,便道:“四姑娘住在這種地方,實(shí)在是受委屈了?!鼻铱粗x瑤如何接話。 若她借此大倒苦水,或者曲意奉承元氏,那柳姑姑反倒看輕了她。 謝瑤道:“這里是長公主府,不是謝府。母親尚在病中,能予阿瑤一處落腳之地,不叫我們兄妹幾個流落街頭,阿瑤已經(jīng)心存感激?!?/br> 柳姑姑聞言有些失望。謝瑤這話,說的太敷衍了。 誰知謝瑤忽然話鋒一轉(zhuǎn),坦誠道:“只是……既來之,則安之,阿瑤本該老老實(shí)實(shí)的住在這里,卻擅作主張跑到主院去,自請為姑姑泡茶。說到底,是阿瑤不安分,但阿瑤無法坐視不管。如今母親病重,仆婦作亂,長此以往,外人必定笑話謝家,甚至危及姑祖母的名聲。阿瑤今日自爆其短,是想借姑姑的能力,打壓這股不正之風(fēng),還望姑姑莫怪?!?/br> 說完她躬身一禮,鄭重其事的樣子。 柳姑姑見她說的坦誠,不禁動容,先前的猜忌和懷疑一掃而光,連忙扶起謝瑤,溫聲安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你放心罷,經(jīng)過今日之事,那劉婆子定然不敢再在明面上難為于你?!?/br> 她后面這一句話本不必說出口,謝瑤當(dāng)然知曉今日之事會帶來怎樣的結(jié)果。而如今柳姑姑刻意說出來,則是想要賣她一個人情了。 謝瑤欣然接過橄欖枝,“多謝柳姑姑?!?/br> 說罷謝瑤直起身,開始泡茶。她小小年紀(jì),動作卻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隱有大家之風(fēng),看的柳姑姑眼花繚亂,不禁感嘆。她長年深處宮中,喝的好茶不計其數(shù),這樣的好功夫也并不罕見。只是出于一個六歲女童之手,就不由得讓人嘖嘖稱奇了。 柳姑姑接過謝瑤親手遞來的茶杯,忍不住多嘴問了句:“敢問四姑娘這泡茶的技藝,是從何處學(xué)來的?” 謝瑤早就想好說辭,“常姨娘是漢家女子,頗通茶道。” 柳姑姑一品,便含笑連連點(diǎn)頭。一盞茶的功夫下來,賓主盡歡。 常氏的娘家如今確實(shí)是沒人了,但在常氏小時候,她的父親還是個小吏。常氏耳濡目染,漢家閨秀該學(xué)的東西,常氏都會不少。琴棋書畫不說,泡茶的功夫也著實(shí)不錯。 不過謝瑤這一身技藝,卻不是跟著常氏學(xué)來的。前世入宮后她為了討好皇帝,這些附庸風(fēng)雅之事,她請遍了名師,幾乎學(xué)盡。想不到如今也能派上用場。 送走柳姑姑后不久,劉嬤嬤果然派人過來,請四姑娘遷居。謝瑤隨口一問,果然不止是她,兄長謝瑯和弟弟謝璋也都換了屋子。 新住處算不上奢華,但好歹離前后院的主院都近了許多,清早請安的時候不必走上那么多的冤枉路了。這處院落名為“搖光”,與謝瑤名字諧音,原本也算相當(dāng),不過謝瑤卻知,這是元氏和劉嬤嬤刻意惡心她呢!誰人不知,平城最大的尼姑庵便叫做“搖光寺”?這是咒她不落好呢。 映雪氣的臉色發(fā)青,謝瑤怕她沖動行事,便拉過映雪勸道:“你也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如今的處境,能換到這里已是萬幸,要再換,那便是我任性了。” 映雪不情不愿的應(yīng)了一聲,還不死心,又說:“那姑娘給這院子改個名字吧!” 謝瑤還是搖搖頭,“母親還在病中,不宜太過張揚(yáng)。這換名字又要報給劉嬤嬤,又要差人換匾額,怪麻煩的。何況劉嬤嬤肯定不會另外支銀錢過來,我的月錢本就不多,還要打賞下人,省著點(diǎn)花吧。” 映雪不平道:“張揚(yáng)的是大姑娘才對,主母還病著呢,她就穿那么鮮艷的衣裳!奴婢聽說,大姑娘下午還外出去郊外打獵了呢!這是母親生病的時候姑娘家該做的事兒嗎?” “映雪!議論主子,就是丫鬟該做的事兒嗎?”映雪私下說說也就罷了,這正搬著屋子呢,人多眼雜的,她也敢胡亂說話!就算映雪聲音不大,一旦被人聽去一言半語,捕風(fēng)捉影,更是糟糕。 映雪也是氣急了,這會兒子也后悔了,咬著唇跪下認(rèn)罪。謝瑤拉起她,無奈道:“這次也就罷了。如今我們處境艱難,不管你說什么都能有人挑出錯來。只是以后萬不可如此大意了。你是我的貼身丫鬟,你說的話在外人看來跟我說的沒什么差別,你明白嗎?” 映雪忙點(diǎn)頭稱是。 謝瑤心知,給他們換屋子只不過是元氏為了應(yīng)付宮里的人,想出來的的權(quán)宜之計,做個表面功夫罷了。就像柳姑姑先前說的,劉嬤嬤她們不會再于明面上為難謝瑤,可這些后宅婦人整治人的法子多了,她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等搬東西的婆子小廝們退了出去之后,院子里頭還留了三人。一個灑掃的婦人,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穿的都很樸素,一看就是府里頭被排擠的邊緣人物。這都是劉嬤嬤送來服侍謝瑤的。謝瑤見她們一個個面目平庸,束手束腳的拘束樣子,反倒心安。這樣的奴才老實(shí),看著不像是元氏安插在她身邊的釘子。 也是,畢竟謝瑤的年紀(jì)擺在那里,估摸著這個時候元氏和劉嬤嬤頂多覺得謝瑤不老實(shí)、愛惹事,但總歸是個捏在她們手心里的小丫頭片子。要是她們知道謝瑤腦子里都在盤算些什么,定然不會對她如此掉以輕心。 新住處一共有六間屋子,除了會客的正廳和主臥外,謝瑤辟了一處做書房,一處放雜貨,另外兩間讓映雪和那婦人分別住了。至于兩個小丫頭,值夜的時候就睡在主臥的耳房里,不值夜的時候,仍歸到府里的下人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