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這可如何是好?”謝菽又是驚又是悔,眼下的情形對他實在太過不利,瞧他庶兄謝葭整日跟隨圣駕,干的都是體面又出風頭的差事。他呢?一個管后方的御丞,只能整日看管著那些犯人,以防他們鬧事,真是吃力又不討好! 袁氏瞧不上他這副窩囊樣子,白了謝菽一眼道:“這還不簡單。大伯不是管著郡里的人事嗎?接駕一事又由他全權負責。明兒個你只要跟他說一聲,讓他幫著把你調(diào)去個體面的位子就是了?!?/br> 謝菽失望地搖頭道:“我還以為是什么高明主意!我和大兄向來不和,早早各自開門立府,他憑甚幫我?” “憑你是嫡出!憑你阿母是被三媒六證娶進來的!”袁氏恨道:“你大兄稟性愚弱,不堪大任,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好運氣竟然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他自己掙的官位也就罷了,謝家的爵位,決不能被他搶走!” 謝菽垂頭想了一想,竟是別無他法,只好道:“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明兒我去同大兄說說,若是不成,也無他法?!?/br> “也不盡然?!痹献旖巧下N,唇上那顆黑痣仿佛淬了毒般,在昏黃的燭光下,帶著一股森然之氣。“他若不仁,就別怪咱們不義。接駕之事不是由他全權負責嗎!你就偏生跟他對著干,讓他也撈不著好果子吃。等謝葭犯下滔天大罪,你看他還如何和你爭這奉恩公之位!” 次日一早,謝菽匆匆去大獄交待了一番,就跑去行宮求見謝葭??苫蕦m不是說進就能進的,他在外頭等了半天也沒堵到謝葭。結(jié)果等到日頭高照,曬出了他一身的汗,行宮里才有人出來回話,說是謝大人為了準備迎駕,早早回府準備去了,沒給謝菽活活氣死。 他憋著一肚子氣,連中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趕去了謝葭府上,見謝府上上下下忙做一團,卻亂中有序,人人面上帶著喜色,謝菽既羨慕又嫉恨地叫人通傳。誰知不但謝葭沒有親自來門口迎接他,就連大管家劉亞都沒露面,只獨二管事趙斯一個來迎他進府。 趙斯那副笑模樣仿佛是縫上去的一般,見謝菽擺著張臭臉,他也不在意,仍舊是笑呵呵地道:“二老爺這邊請?!?/br> 謝菽雖然從未來過謝葭府上,但這時候的府邸布局規(guī)模都差不多,他一看方向就察覺不對,不滿道:“你這奴才,怎么領著我繞遠道?” 趙斯“哎呦”一聲,解釋道:“這您可就冤枉奴才嘍!您是有所不知,那邊大廚房里,四姑娘正帶著丫頭婆子們準備給太皇太后的家宴呢,怕小丫頭們不懂事兒,沖撞了二老爺,這才帶您從這邊兒走,圖個清凈?!?/br> 謝菽驚訝道:“給太皇太后老人家備膳這等大事,怎么能讓一個小丫頭片子cao持?!大兄未免太過草率了!” 趙斯心里“切”了一聲,不以為意道:“二老爺這話就沒趣了,咱們府上四姑娘,那是太皇太后身邊最得力的柳姑姑親自調(diào)教過的,豈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比的?再者說了,您吃過最近風靡洛陽城的烤rou串沒有?那就是四姑娘想出來的法子,連六殿下都說好呢。” 謝菽倒真真有些吃驚,沒想到他那個木頭一樣的大兄能生出這么靈秀的閨女來。但他不想被一個奴才比的淺薄了,只好尷尬地咳嗽一聲,瞪眼道:“就你話多?還不給你二爺領路?” 等兩兄弟終于見面,謝菽倒臉紅起來,吭吭哧哧半天才把來意說清楚。他當初是怎么都沒有想到,他也有求到謝葭頭上的一天。 謝葭聽了沒有一口回絕,也沒有滿口答應,只道:“你擔任御丞一職已經(jīng)有些年頭,臨時換人,只怕大牢里會出了什么亂子。沖撞了圣駕,那就是咱們的罪過了。” 謝菽忙道:“不礙事不礙事,也不是說非要立馬調(diào)動官職,只要能先到御駕跟前伺候,那便是好的?!?/br> 謝葭道:“此事我會盡力周旋一二,阿弟你先回去吧。我這里太忙,就不招待你用飯了?!?/br> 謝菽見他應下,雖然沒透什么底,但也不好逼的太緊了,只好餓著肚子出來,心中暗罵謝葭小氣,一口飯都不給他吃。 他嫌棄人家,不知人家也看不上他呢。趙斯送了謝菽出來,面上不顯,心道:這二老爺好生小氣,不給奴才賞錢也就罷了,求人上門,連禮都不送,當誰該著他呢,真真兒好笑。但趙斯不是個貪圖錢財?shù)?,心里想想,也就罷了。 謝瑤那邊,忙了一天,總算把膳食初步定了下來。她見時辰不早,把單子交與徐姑姑,去了常氏屋里。誰知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往日最是活潑的綠竹,安安靜靜地在那里擺膳,大氣都不敢出。 綺竹上前迎她時,悄悄的使了個眼色。謝瑤心知,這是常氏心情不佳了??伤龥]兩個丫頭那么怕常氏,依舊和常日里一般凈手吃飯、調(diào)教謝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已經(jīng)很明顯了。 謝葭今晚沒有過來。 以往有過謝葭不來常氏屋里用膳的時候,但那是他不在府里,在外頭忙公事。 可謝葭今日,分明未曾出府。 那他去了哪里呢? 肯定不是在書房。那樣的話,他會特意打發(fā)人回來告訴常氏一聲兒。 府里女眷不多,左右不過是元氏那里,或者謝玥的生母吐奚氏那兒。無論是哪,對常氏來說無疑都是一個天大的打擊。如謝瑤所說,她在這府中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謝葭的寵愛嗎? 幾個孩子還都未成年,沒了謝葭的愛寵,她可就什么都沒有了。 沒滋沒味的吃完了哺食,謝瑤打發(fā)人送謝璋回去,這才對常氏道:“娘,您不用太過擔心,阿父應是去了元氏屋里?!?/br> 常氏苦笑道:“我料得也是,太皇太后就要來了,元氏是主母,良人總歸是要和她商量一二的?!?/br> 謝瑤見常氏這樣明白,倒頗為意外,“既然如此,您還擔心什么呢?元氏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父才不會在一夜之間就對她改觀?!?/br> 常氏搖頭道:“我是怕……”她欲言又止,“這回大姑娘立了大功,讓太皇太后記起了咱們家,省親之后,你阿父定然要賞她。連帶著對太太,肯定也要重上幾分。我這個年紀,倒是沒什么了。只是可惜了你們幾個……” 謝瑤失笑道:“您是擔心女兒也會失寵?” 見常氏點頭,謝瑤倒樂了,“沒影兒的事兒,也值得您去擔心?放心罷,等省親宴過后,還不知謝瑾怎么臊呢!” 為了讓常氏安心,謝瑤小聲把事情給常氏說了。常氏將信將疑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訥訥道:“我前世也不知是造了什么福,生下你這樣好的姑娘?!?/br> 一句話倒把謝瑤給說臊了,紅著臉退了出來。 結(jié)果謝瑤出來后沒多久,謝葭就來了常氏屋里。常氏先是一喜,再是心底一沉。謝葭面帶怒色,顯然剛剛生過一場氣。她可不想觸了謝葭的霉頭,就叫丫頭去給謝葭換衣裳。等謝葭臉色好看些了,常氏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茶。 謝葭見常氏膽小的跟只兔子一樣,搖頭笑笑,拉過她在一旁坐了,好笑道:“你怕我做什么?” 常氏不安道:“良人不是去了太太屋里?怎的這個時候又來了?!?/br> “這是吃味了?”謝葭終于露出一絲笑模樣,“放心罷,我不過是與她說兩句話。誰知這鮮卑婆娘兇惡,一言不合便惡語相向。她那屋里,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br> 原來謝葭去找元氏商量省親事宜,閑暇時無意說起今日謝菽上門相求的事情。他念著兄弟情分,更怕謝菽和高氏他們給自己搗亂,就想找個小差事交與謝菽了事。誰知不知道觸到元氏哪根神經(jīng),當場氣的跳高,罵謝葭是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元氏大鬧了一場,逼著謝葭打壓謝菽,搶來爵位,繼承家業(yè)。謝葭不愿聽一婦人之計行事,兩人針尖對麥芒,吵了一通,這回元氏不知從哪里學來的招數(shù),坐在地上大哭起來。謝葭說也說不過她,又被她哭的心煩,干脆抬腳來了常氏這里。 謝葭走后,聽到風聲的謝瑾跑到元氏這里來,母女兩個滿口鮮卑話,嘰里咕嚕的把謝家人罵了個遍。 元氏恨道:“我以公主之尊下嫁謝家,他們不將我視為珍寶供著便罷、一個個的目無尊長,都欺負到我頭上來了!你那祖母跋扈,偏心二叔,我處處忍上。誰知二叔也是個不知好歹的,要跟你阿父爭位子不說,還要叫你阿父搭橋。你阿父也是個傻的,他怎的不為咱們娘兒幾個想想,若叫二房得去了爵位,豈不是要我向老二媳婦那個村婦低頭?你阿兄和你,在阿瑜他們面前都平白矮了一頭。你這個糊涂的阿父,他怎的就不明白!” 與此同時,關于爵位一事,謝瑤兄妹二人也在討論。 趕上太皇太后省親這樣的大事,謝瑯提前從官學告假回來。有些日子未曾見面的兄妹,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謝瑯嘆道:“你不知道,方才聽聞阿父去了元氏那里……我想著,若有一日娘親失了寵,就得靠著咱們兄妹幾個了,萬不能有一事行錯?!?/br> 謝瑤沒想到,謝瑯竟有這份心性。他的孝順自然十分難得,只是懂事的讓人心疼。她自己重活兩世,倒不覺得什么。可她的阿兄不過十二歲,放在現(xiàn)代,那還是個剛畢業(yè)的小學生呀。環(huán)境逼人,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