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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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現(xiàn)在,她折騰了這么多年,他忍讓了這么多年,她維護著他,他愛上了她,她漸漸的放下了心結,而他也為她放棄了自己的一切錯誤。就這樣,沒有人來告訴梁肆,她該怎么處理他與她之間的愛與恨。 誰不想變得純粹一點?要么愛,要么狠,這樣不必掙扎彷徨,瀟灑又快意,可是她有時候覺得她是愛他的,愛著與他甜蜜的爭吵,愛著與他親吻的心跳,可總是冷不防的,恨,就會破土而出。 就像是今天,只要觸碰到回憶,她的心跳便沒有了溫度。 … 周三下午三點,梁肆來到了省醫(yī)院。 那天的抽血結果出來了。 好多人等在采血窗口,隊伍排的亂哄哄的,梁肆剛要坐下等著,就聽見護士念到了自己的名字。 “梁肆!取結果!” 她還保持著坐下的意識,立刻僵住了。 “誰叫梁肆??!來沒來!”護士又喊了一聲。 梁肆慢慢的擠過人群,舉了舉手,聲音極小的回答:“是我…我的?!?/br> 她從護士手中接過化驗單,看到自己的名字上,被蓋著一張血紅色的印章,上面寫著的術語太專業(yè),她直接往結果處看去… … 回程的出租車上,梁肆咬著拇指的指甲,心亂如麻的看著窗外。 夕陽漸漸落下,躲在摩登大樓的腰側(cè),若有所思的窺視著她。 她忽然覺得,或許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當你一心向往著新的生活時,它會甩出犯銹的時光,讓你踟躕;當你起身剛要離開的時候,它又附上沉重的腳鐐,讓你舉步維艱。 而她與陳勵深,注定互為監(jiān)牢,起于糾纏,殉于深愛。 ☆、第35章 立 【鳥兒??吭跇渲?,樹枝從不會折斷,因為它相信的是自己的翅膀?!?/br> 或許是和高崎楠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讓她心里,那本以結痂的傷疤再次撕裂。 梁肆覺得,這樣如何是個頭。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她才能做到不念過去,不懼未來,安心靜好陪在他身邊,純粹無暇的愛著他,而不是,在每每相擁之際,緘默的亮出匕首來。 梁肆低下頭,輕撫上她還尚未隆起的小腹,再看向窗外,她做了一個決定。 是的,她懷孕了,她懷了陳勵深的孩子。 這是上天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用最果斷的安排,替她做下的決定。 她沒有退路,恨了這么多年,愛了這么多年。就像沒有一艘船能夠忘掉港口,梁肆無法逼迫自己忘掉陳勵深去開始一段新的旅程。 她將那張孕檢的化驗單折了一次,又折了一次,一邊一縫,對得整整齊齊,她要親口告訴陳勵深,她想看他打開這張紙時的眉眼波動。 然后呢? 聽天由命吧! 回到家里的時候,梁肆看見自己的小八正擺在門口,車上的泥巴似乎被人清洗過了,嶄新的樣子。 一進家門,保姆正在忙碌著,家里亂糟糟的,客廳沙發(fā)上擺著許多煙灰碟,像是來過了很多客人。 梁肆覺得不對勁,便叫住了保姆。 “家里來了客人嗎?” “是的梁小姐,陳家的親屬們剛剛來過,陳先生的父親在下午的時候,過世了?!?/br> 道外人死訊,自然是事不關己的平靜。 “梁小姐?”保姆見她目光呆滯,問道:“我給你準備準備,您應該也會去殯儀館吧?” 梁肆輕輕地說了聲“好”,便上樓更衣了。 陳升的后事是陳勵深辦的,辦得利落,一般老人過世,要停放幾天,或是瞻仰遺體再火化,可陳升當天的骨灰就煉了。 梁肆從前聽人講,無論你有多少繁碌事,一到了火葬場,就會想開很多,一點不假。 到了這里,無論你是腰纏萬貫的達官貴族,還是一窮二白的平頭百姓,都會以同一個姿勢,被推進烈火之中,化為一攤灰燼。 葬禮第二天就辦起,做為獨子的陳勵深該跪的跪,該拜的拜,禮數(shù)周全,始終緘默著,盡管沒有哭,但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憔悴,與其他親屬的悲痛相比,他就像是電影中的黑白默片。 梁肆則身穿一襲黑色連衣裙,胸配白花,被陳母牽著,與她并肩站在一起,全程跟著陳勵深后面,儼然落在準兒媳的位置。家屬親友絡繹不絕,無不悲痛。 然而他的結發(fā)之妻,陳母卻始終很平靜,倒是陳升的現(xiàn)任妻子,也就是裴葉琪的母親,哭得昏天暗地。 梁肆拉著陳母的手,對著陳升大大的黑白照片鞠了一躬,然后她看到陳母忽然低下頭去,閉上眼睛,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十字。 所有人都聽不到,只有梁肆聽到了,聽到她蒼老的聲音微弱的,沙啞的質(zhì)問著眼前這個一生已結束了的男人。 陳母看著他在照片里凝固的笑臉,忽然落下兩行淚,那淚水滑過她不再年輕美艷的臉龐,在滲進皺紋之中,她忽然破涕而笑,訣別之際問了句: “陳升,你如愿了嗎?” 年少情癡之時,他曾信誓旦旦的說過,這一輩子只有他,才配做她的舞伴。 歲月悠悠,當初的激情被生活磨滅,他忘記了自己的諾言,拱手將她賣給了魔鬼,可碌碌一生,錢權雙收,終究逃不過,早早的化作了一壇骨灰。這骨灰之上,依舊被陳勵深親手撒上五谷,將他帶回粗茶淡飯時的真實。 賓客來了又走,花籃花圈堆滿了大廳的角落。 陳母身體不好,梁肆便將她扶到休息室休息,獨自一人出了大廳,到外面去透一口氣。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她的小腹有些酸痛,可能是懷孕的緣故,站得久了哪里都覺酸疼。 捶捶腿,她一抬頭,看見陳勵深正站在遠處,望著面前的一大束菊花花籃出神。 梁肆沒有過去打擾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他的手慢慢的摸上那嬌柔的花朵,憐惜的捏了捏。 就在這一刻,梁肆忽然明白,原來每個人心底,都有一方凈土。 … 陳勵深疲倦的回到家中,已經(jīng)是凌晨,他見到客廳里的燈還亮著,便抬手敲了敲門,他現(xiàn)在,連拿出鑰匙的心情都沒有。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門內(nèi)迎面而遇的是一襲鵝黃色連衣裙的梁肆。 今天在葬禮上,陳勵深不止一次的看她,她穿著成熟溫婉的黑色衣服,寸步不離的守著他的母親,仿佛是他相處多年的妻子。 而葬禮剛剛結束,所有人都應著素的時候,她卻獨獨換上了一襲鵝黃。 “你回來啦,我還想著,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開車去接你?!彼⑽⑿α艘幌拢屔碜屗M來。 陳勵深忽然很想抱抱她,他受夠了今天黑壓壓的人群,他愛她身上的暖黃色。 “要我給你一個擁抱嗎,陳勵深?”她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般,單憑他的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定然疲憊至極。 “要?!彼钌畹目粗?。 梁肆很大方的敞開擁抱,嘴角微微揚起。 陳勵深迫不及待的將身體的重量悉數(shù)寄存到她的身上去,緊緊的摟住她溫軟的身體,將頭,深深的埋進她的頸窩之中,吸取著只有梁肆能夠給到他的真實。 梁肆將手搭在他的腰上,輕輕地撫摸他的腰背,一下一下,什么都不說。 沒過多久,梁肆感覺到自己的頸窩處落下了guntang的液體,這是她第一次見陳勵深哭。 心惴惴的疼,天知道,這一刻,她有多想用自己的一切,換取他的快樂,毫無保留。 梁肆假裝不知道他在哭,語氣很自然很輕快的說:“我跟你說哦,我今天差點被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當成采花賊,我把今天送來的新鮮菊花,全部搬回了花房,可惜它們的根斷了,不過放上水和養(yǎng)料,讓他們多活幾天吧?!?/br> 梁肆說完,她感覺到陳勵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抱著她的雙手又劇烈的收緊,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 陳勵深那么愛花,她現(xiàn)在唯一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樣了。 兩個人這樣不知抱了多久,梁肆身上腿上又酸又痛,最后她實在忍不住,輕輕地推他:“陳勵深,你別難過了?!?/br> 沒想到他依舊不肯放開她。 “喂…你抱我抱的太久了啊…我可要收費了啊…” “梁肆。” 他忽然放開她,低低的望進她的眼睛,英俊的眉眼中多了幾分清明。 梁肆失去了他的包圍,還有些不習慣,卻在看到他的眼神時,隱隱約約的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于是開玩笑的說:“你看你多小氣,我剛說要收費,你馬上就…” “我要…走了…” 梁肆第一反應就是他要出差或是什么:“哦…去哪兒?。俊?/br> “瑞士。” 梁肆忽然打了個冷戰(zhàn),拉著他的手緩緩松開,有些不敢置信:“別告訴我你出國手續(xù)都辦好了…要去…幾個月?。俊?/br> 她忽然想起最近他經(jīng)常見一些外國人。 陳勵深咬咬牙,聲音低沉的說道:“我通過了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學院的考試,簽證也馬上下來了,四年,要留學四年?!?/br> “四年…”梁肆的大腦一片空白,這個消息太突然,突然得她根本無法接受,卻又沒人需要她的接受。 她目光呆滯的問:“那…我阿姨呢?” “她要去深圳?!?/br> 都走了…都安排好了啊…那么她呢?她可在他的安排之內(nèi)? “不是…”梁肆忽然蒼白的笑了笑:“陳勵深,你讓我…你讓我說什么呀…” 陳勵深握著拳頭,心如刀割,他明明看到她的眼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水,仿佛輕輕一動,那眼淚就會決堤,而她依舊倔強得仰著頭,紋絲不動的看著他,失望,不解。 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抱住她,她卻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咬著牙,警告他不許靠近。 陳勵深知道,他走了,不在她身邊,她的生活可能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可能是失落,也可能是重新開始。 “梁肆…房子我留給你,還有車…或者…你想要什么都好,多少錢我…” 他話音未落,梁肆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他的臉上! 隨著這動作,她的眼淚終于決堤,如同兩條奔騰的小溪流,源源不斷的滑過臉頰。 陳勵深詫異的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有那么一刻,忽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錯的,可是轉(zhuǎn)念想起她昨天在停車場里,靠在高崎楠身上時的安心樣子,又心如刀絞。 “陳勵深,”她哽咽著,手死死的揪在胸口,嘴唇青紫,不住的顫抖著,“你都決定了,是不是?” 他早就計劃好離開她了,申請學校,筆試面試,辦理簽證,這又豈是三天兩天能夠辦完的事情,如今他萬事俱備,只欠她一句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