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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悠然田居札記(種田)在線閱讀 - 第96節(jié)

第96節(jié)

    當(dāng)然這是后話,此刻常逸之正抬頭看向牌匾,向她說著烏木與柏木的不同。

    “你且看此處,烏木花紋……”

    說到這他不由頓住,整塊牌匾面上無甚大問題,可若是仔細(xì)看去,兩側(cè)花紋竟是與中間不一致。

    “明遠(yuǎn),你且取梯子?!?/br>
    歉意的朝兩人拱手,常逸之爬上梯子,從口袋內(nèi)掏出一西洋鏡仔細(xì)端看。而后,他眉頭越來越緊,待到下來時,他只憤怒的吐出一句:“豈有此理?!?/br>
    “常爺,木頭年輪如此深,怕是得上百年了?!?/br>
    “不是上百年,是上千年?!?/br>
    常逸之溫和的解釋道,攥起的拳頭卻暴露了他的戾氣。

    如此風(fēng)姿不凡的常爺本就更神秘,于牌匾上動手腳的人確是更加讓人捉摸不透。前世五谷齋被抄時已是富甲一方,既然今日已開始算計,為何直到幾年后才動手。

    想來想去,她只覺那幕后之人竟如逗弄愛寵般。見他從無到有,費勁全數(shù)精力打下一份遮風(fēng)擋雨的事業(yè),而后推波助瀾將其摧毀。

    這般想著她只覺不寒而栗,如此從高處摔下,其痛苦自不言而喻,跌倒之人多數(shù)更可能一蹶不振。如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心思也太過惡毒。

    作者有話要說:本想讓沈福海跑蠻族做jian細(xì),想了想還是算了。

    常逸之這事不是無關(guān)情節(jié),是主線啦!

    第61章 v章

    看著“三合板”牌匾下憤怒的常逸之,宜悠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汲汲營生,幾年間終于爬上高位,卻被一朝打回原形,生死不由己。那種徹骨的失落,當(dāng)真比刮骨療毒還要難受。

    這般想著她便不自覺透出一絲憐憫。本來經(jīng)過多番歷練,宜悠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功已然練成??沙R葜钦l,周邊氣氛的變化他一清二楚。

    “讓二位見笑,如此紕漏實屬不該。常某改日,定當(dāng)備過府道謝?!?/br>
    雖著商賈布衣,但他身姿挺拔容貌清秀,舉手投足間一副超脫凡夫俗子的名士之態(tài),旁人見了自不會生厭。

    李氏攥緊袖子,她本是一村婦,自出生起從未出過云州,何曾見過如此謙謙君子。宜悠稍有抵抗力,聽出話中送客之意,忙從善如流的拱手告辭。

    “如此,不勞常爺遠(yuǎn)送。”

    送二人下臺階,常逸之遠(yuǎn)路返回,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新做一牌匾。而后他坐于后堂,皺起眉頭。

    嫡母那邊何等張狂,他已經(jīng)退至如此,竟還是被一再陷害。烏木中夾著米粒厚的一層千年松柏,再刷以桐油,若不仔細(xì)注意還真看不出來。

    凝眉,他卻是陷入回憶。

    **

    有朝堂的地方便有各種爭斗,世家與寒門爭,文臣與武將斗。朝上衣冠楚楚之人,看起來文雅,私底下關(guān)起門,那手段不差后宅婦人狠辣。

    常逸之托生于名門世家侍妾之腹。此世家不同于魏晉名士之風(fēng),只是一些個前朝和本朝大利益集團(tuán)往自己臉上貼金,隨手抓這么個好名。若是換個合適的稱呼,叫權(quán)貴似乎比較合適。

    有個面上柔弱實則心地狠辣的老白蓮花嫡母,他一出生便注定是個悲劇。果不其然,前些年常家一派所處老牌權(quán)貴集團(tuán),對上貧苦出身的廖將軍。

    出于天然對立,廖將軍自然被掐下馬。無奈近年北方蠻夷再次雄心勃勃,于邊關(guān)燒殺搶掠。名將又不曾遇到那“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之事,未到不惑的青壯年,起復(fù)自是板上釘釘之事。

    可起復(fù)總得有個緣由,總不能說今上昏庸,不辨忠jian,當(dāng)年廖將軍刀口舔血的把蠻族打回老家,回朝后一盆冰碴子澆下來,解甲歸田。

    莫說此事非今上所為,便是他腦抽,那也不能背黑鍋。如此,冤有頭債有主,當(dāng)年蹦跶得最厲害的幾家,如今便要自請罪責(zé)。

    權(quán)貴們總也不是一帆風(fēng)順,這些年下來便形成了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但凡出事,此次你背黑鍋,明日換我。如此禍福與共又互有掣肘,相互提攜關(guān)系越發(fā)緊密。

    然權(quán)貴中嫡庶地位天差地別,同樣為人母,嫡妻帶著萬貫家財與身后勢力,侍妾一般出身無錢無勢,兩者之子當(dāng)然沒法比。誰家沒個庶子,一旦出事,同宗同族休戚與共。養(yǎng)那么些年,也到你出力的時候。

    說了這么多,廖將軍之事,當(dāng)年蹦跶最歡的便是陳、常、王等幾家。按規(guī)矩,此次剛好輪到常家頭上。

    本來此事輪不到常逸之,畢竟他美顏,雖是庶子,但于常老爺心中還有幾分分量。偏生在這當(dāng)口,他那與廖家有點七拐八彎親戚關(guān)系的嫡妻亡故,且未曾留下一兒半女。常夫人早看他不順眼,誰希望一個庶子長得比自家兒子都要好看。

    于是稍一運作,克妻克子之名落到他頭上,稍作引申便是克家克族。常老爺一重朝堂,二重宗族,三重嫡子,剩余那點關(guān)愛,再勻給夫人、嫡女、眾小妾庶女。一個不吉利的名聲下來,他即可接受這一舉兩得之法。既為家族除去隱患,又拔除這不吉之氣。

    常逸之先前在軍中任職,從事書吏。如此巧合,現(xiàn)成的理由都不用額外找。如此,禍害根源找到了,是萬惡的常家庶長子誤報廖將軍戰(zhàn)功。

    這理由看似荒誕,可自大正殿里高坐的今上,到城門口管車馬的小卒,大家一水的揣著明白裝糊涂。于是一起小人作祟,蒙蔽視聽,誣陷忠良的惡名便落在他頭上。

    常逸有才,早年也曾抗?fàn)庍^,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權(quán)貴可不比真世家要臉面,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嫡母雖已年過半百,但哭起來那梨花帶雨的氣質(zhì)絲毫不改。他想上進(jìn),有宗族嫡庶*壓著。他混不吝,嫡母便哭的父親揮鞭。如今大禍襲來,想著自己生母亡故,妻子又生生被嫡母磋磨至死,年近四十,早年所出一子一女,剛降生時也康健,未過五歲均折在子嗣豐茂的常家。

    如此這般他也覺生而無趣,便也不做抗?fàn)?。罷官停職,待發(fā)妻頭七滿,他便自請脫離本家。常家對此自是高興,無不應(yīng)允。拒絕常家所贈錢帛車馬,他只帶書童明遠(yuǎn),兩人辦好路引,離京一路漂泊至云州。念及此處為生母故里,有山有水民風(fēng)淳樸,他便駐足于此,打算靜下心來做一營生了此殘生。

    可無奈如今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牌匾之事一出,他立刻不做二想。此番做派,過往三十多載他已再熟悉不過。

    事已至此,嫡母還是不肯放過他。生養(yǎng)之恩已然兩清,如此,也莫怪他不顧家族。

    回憶完往事,常逸之起身,原本陰郁的眼中凝集了黑得化不開的陰云。明遠(yuǎn)遠(yuǎn)遠(yuǎn)瞧著,自家爺步子緩慢,竟像極了夫人亡故之時。

    當(dāng)即他默默為京中那一家子哀悼,常家長房侍妾何其多,庶女都排到十三娘,而活下來的庶子只自家老爺一人。

    放走老爺,將會是常家最大的失誤。往常有宗法壓制,且在人眼皮子底下,自家老爺如籠中困獸。如今猛虎出閘,還有人自發(fā)來捋虎須,當(dāng)真比他聽過沈姓一族還要作死。

    緩緩登至樓上,常逸之換一只狼毫,關(guān)門不理樓下生意興隆,沉吟良久,他提筆寫下密信一封。交予明遠(yuǎn),命其夾在商隊中,務(wù)必親自交于大舅兄手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常家那點事他怎不清楚。循序漸進(jìn),他倒要看看常家能撐到幾時。

    揚起唇角,俊逸的臉上染上幾抹邪意。低笑出聲,封好蠟封正欲關(guān)門的明遠(yuǎn)哆嗦一下,而后歡欣雀躍。忍了這么些年,無奈了大半輩子,老爺總算想明白了。

    **

    卻說這邊,宜悠告辭后拉上李氏,母女二人自路邊找到長生同穆宇,便往另一條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