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向東的背景
譚瘋子? 今年大概二十八九歲的樣子。 不是本地村民。 到七星村已經(jīng)六七年了。 到底叫什么? 沒人能記得住。 因?yàn)槭裁蠢碛蓙淼模?/br> 也沒人搞得清。 這年月……來農(nóng)村“鍛煉”的人太多了,來來走走的,各種身份都有,一時(shí)半會兒的,還真說不清這些人的來歷。 自從他來了之后,就和正常人不大一樣……不刮胡子,不剪頭,絡(luò)腮胡子和過耳的長發(fā)都糾結(jié)在一起了,壓根兒就看不出長相,外表雖然不修飾,走路的時(shí)候卻是身板倍兒直,自然而然的昂著頭,平時(shí)不跟任何人說話,誰也不知道他想什么。 村里的大人不搭理他。 可孩子不懂事。 每次見到他,就在后面追著用石頭打,邊打邊嚷著: “譚瘋子,譚瘋子是走狗,汪汪汪?!?/br> 孩子懂什么呢? 這都是大人教的。 此刻正是如此。 江一水聽到喊聲。 扭頭一瞧…… 只見譚瘋子正大步流星的走過來。 身后跟了三個(gè)小男孩,手里都拿著石塊兒,蹦著高的追打著他。 江一水皺了皺眉。 一瞧那幾個(gè)孩子,說來也巧了,正是劉招娣家的三個(gè)兒子,老大已經(jīng)10歲了,叫狗蛋,老二8歲,叫土蛋,老三5歲,叫蛋蛋。 孩子都不小了,拿的石塊個(gè)頭也大,“啪”的一聲,一個(gè)石子正打到了譚瘋子的額頭上,他抬手下意識的一捂,清晰可見,鮮血順著面頰緩緩而下。 江一水看不下去了。 大步走過去,一把抓住狗蛋兒的脖領(lǐng)子,“你這孩子,簡直是沒家教!10歲了,也該懂事兒了吧?誰教你用石頭打人的?你就是這么給兩個(gè)弟弟做榜樣的?” 狗蛋撇了撇嘴。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他和劉招娣一樣的欺軟怕硬。 剛才欺負(fù)譚瘋子的時(shí)候,還氣勢洶洶的又喊又笑呢,現(xiàn)在一看江一水,不敢吱屁了,咧著大嘴,“哇”的一聲就哭了。 “你哭什么?”江一水瞪著他,“我還沒碰你呢,你就覺得委屈了?你把人家的頭都打出血了,人家心里怎么想?” 劉招娣一聽孩子哭,連忙放下手里的針線,快步的趕了過來,“哎呦,我說一水兒啊,你怎么欺負(fù)孩子呢?” “誰欺負(fù)孩子了?”江一水直接回懟她,“你不教孩子懂規(guī)矩?那我就替你教!這世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千萬別以為人家落魄了,就狗眼看人低,更別仗勢欺人!否則早晚現(xiàn)世報(bào)!” “啊?我狗蛋咋錯(cuò)了?譚瘋子是壞分子,人人得而誅之!江一水,你可要站穩(wěn)階級立場,不能偏袒壞分子,和他同流合污!對待壞分子,我們絕不容情!” 話一說完。 彎腰又去要撿石子。 江一水本來就看不上她,再加上現(xiàn)在這個(gè)由子…… 正好! 干脆上去就照著她撅著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我看你是癩蛤蟆跳到馬路上~愣裝進(jìn)口小吉普!你說我階級立場不穩(wěn)?行啊!有本事告我去!去村里?去縣里?去省里?” 干脆一擼袖口,“姑奶奶陪著你。” 向東在一邊看見了,強(qiáng)憋著笑……這丫頭真厲害。 劉招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的抬起頭,“江一水,你敢打我?” “就打了!我讓你也嘗嘗被打的滋味?!?/br> 劉招娣爬起身,“我……我和你拼了!” 張牙舞爪就要過來。 江一水也沒躲,反而揚(yáng)著小脖子跨上一步,“你要?jiǎng)邮??來!?/br> 劉招娣一看人家的氣勢,知道自己上去也是輸,沒準(zhǔn)還得被人家多打一頓……索性一拍大腿,拉著長聲哭了起來,“我的個(gè)~天老媽呀,我被人欺負(fù)了?!?/br> 她一哭,孩子也哭,旁邊的人又上來勸,說什么的都有,這個(gè)亂啊,就別提了。 江一水也沒理她,回手拽過了譚瘋子,“走!我?guī)闳ハ聪础!?/br> 譚瘋子的目光看似無波無瀾,可雙眸在望向她的瞬間,卻是清澈炯亮。 江一水兒拉著他到了井邊。 抬腿就把劉招娣的小馬扎踹飛了。 又在褲兜里掏出了一塊干凈的手絹,用水打濕了,塞進(jìn)了譚瘋子的手里,“給!擦擦。” 譚瘋子抬手擦了擦額頭。 向東順勢一瞄對方的長相。 目光立刻就頓住了,眉頭擰在了一起,“你是……” 譚瘋子側(cè)頭一瞧他。 也愣了。 拿著手絹的手輕微的顫抖,“……” 向東飛快的上前一步,張口輕喚了一聲,“六……” 譚瘋子也沒等他說完。 四處瞧了瞧井邊的人。 突兀的往后退了幾大步,毫無征兆的轉(zhuǎn)身就跑。 向東身上有傷,不方便追,只能眼睜睜的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 江一水瞧出了這里的關(guān)鍵。 可身邊人多眼雜,也不方便多問,只向著向東挑了挑眉,“回家!” 當(dāng)先回了江家。 一進(jìn)家門,她也沒多問,先到廚房盛了一碗昨天剩下的兔rou,另加了兩張玉米面大餅子,一并放進(jìn)小竹籃里,再用干凈的毛巾蓋上,交到了向東的手里,“喏,譚瘋子就住在村西頭的磨房里!嗯,你順著那棵最高的大槐樹往西走,就能找到了。” 仿佛能讀懂他的心。 知道他要做什么。 向東納悶兒的瞧著她,“你,沒有話問我?” 聰明的女人不多問! 這年月……誰家沒點(diǎn)兒故事?尤其是城里到農(nóng)村來的,每個(gè)人大概都有些原因吧? 向東頓了頓,偷眼瞧著她,“哎,如果,我和譚瘋子一樣,也是別人嘴里說的那些“壞分子”,你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覺得我會拖累你……嗯,你們家?” “我怕什么?我交人是看心,不看你出身!你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兒子,如果心術(shù)不正,在我這也滾蛋!可反過來就算你出身不好,那又怎么樣?有什么拖累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雖然現(xiàn)在的世道亂,有些事情沒處講理去,可我還是相信,無論你是好是壞,早晚自有公論。” 向東明白了。 低著頭一笑,“我知道了?!?/br> 伸手提起小食籃,“那我出門了。” 直奔著村西頭的磨房去了。 到了地方,抬眼一瞧……磨房的環(huán)境極差,就是個(gè)小土房,大概由于年久失修,門窗都松動了,房頂?shù)牡静菀财吡惆寺?,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哪是人住的地方?。?/br> 向東輕咳了一聲,“六哥?你在嗎?” 隔了好一會兒。 房門一響。 譚瘋子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東子,你不該來!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你是會受牽連的。” 嗓音醇厚,字正腔圓,聽起來特別的好聽。 向東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六哥,這些年,原來你一直在這兒?你知道嗎?家里……” 話未說完。 忽聽得身后響起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