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哥，你說這人是誰？”

    “劉正國！縣針織廠的廠長?！瘪T五為了顯示自己知道的多，比比劃劃的開始白胡開了，“咱們縣里的針織廠，主要是做襪子和針織帽的，國營體制，國家統(tǒng)一批原材料，統(tǒng)一負責(zé)銷售！可針織業(yè)總有殘次品呢，我就知道他們倉庫里壓了不少這樣的貨，雖說是次品，也就是針頭線腦的小毛??！不影響穿戴！”

    “還有這事？這消息準(zhǔn)確嗎？”

    “當(dāng)然了！我表舅就在那兒看大門！什么不知道？”

    江一水有點動心了……想要大批的拿正版貨，恐怕是不容易，不過殘次品呢，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馮大哥，那你知道他們都怎么處理這些庫存嗎？”

    “給員工當(dāng)獎金發(fā)了！本來嘛！殘次品？既不當(dāng)錢，又占庫房，留著它干嘛??？襪子一發(fā)到手，有的員工就拿出來偷偷的賣！換了現(xiàn)錢花！”

    “哦！”江一水上心了，繼續(xù)打聽了起來，“那……這個劉正國是個什么樣的人？”

    “提起他吧？可算是我們縣里的一個人物了！”

    馮五小道消息特別多，“他是個大秀才，工農(nóng)學(xué)兵大學(xué)畢業(yè)的，很有一些“新潮”的生意點子，剛來針織廠的時候，就把縣長的小舅子……采購科長精簡了！那可是個肥缺！那舅老爺在上面也貪了不少，能舍得丟工作嗎？可他也不敢吱p！為啥？聽說劉正國是“空降”的，到縣里就是個過渡，他爸爸是上面的……嗯，你懂的！總之一句話，咱們縣里是沒人敢動他，這人膽子特別大，也特別能折騰~”

    “這么厲害？”江一水是個不怕事的主，別看她只是個農(nóng)村的小村妮，可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敢去見一見，“那我去找他談?wù)?！?/br>
    馮五跟江一水打過幾次交道，對她印象不錯，這次呢？又暗自盤算了一下，計算器這筆生意，他從中也能狠賺一筆……無利不起早，就因為錢的緣故，他對江一水現(xiàn)在也是格外熱情，“那我送你？我知道縣針織廠在哪，我表舅在哪兒上班，說不定能讓咱們直接就進去呢?！?/br>
    這當(dāng)然好了。

    江一水也沒客氣，“行！走?！?/br>
    “走！”

    兩個人這就奔針織廠去了。

    還沒到大門口呢。

    遠遠的，就看見針織廠里出來輛28永久自行車，騎車的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小伙子，丹鳳眼，薄嘴唇，戴著金絲邊眼鏡，梳了個小分頭，身上穿著套藍色的中山裝，車把上還掛個公文包，一看就是個干部。

    馮五一扯江一水的袖口，“老妹，巧了！那就是劉正國。他好像要出去？”

    出去？

    那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呢！

    江一水也真“虎”。

    干脆幾步跑過去，張開雙臂，一下子就把自行車攔住了。

    劉正國趕忙飛速的摁下了剎車，單腳點著地，不耐煩的低嚷著，“哎，哎，咋回事兒？”

    抬眼再一瞧……眼前站著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兩條濃黑的大辮子垂在身前，衣著雖然樸素，可那張臉長得是真漂亮，讓人看完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

    江一水瞇著眼睛一笑，“你是劉廠長吧？我姓江，叫江一水，我想耽誤你幾分鐘，跟你商量件事兒？”

    “你哪兒的？”劉正國說話還挺沖，高挑著下巴，說話的時候斜睨著人……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空降”派的傲氣，“找我商量事兒？有這么商量事兒的嗎？你這不是攔路嗎？跟我來橫的？”

    “你別誤會！我一點沒有不尊重的意思。相反的，就是因為太在乎你了，怕錯失這次見面的機會，所以我才冒冒失失的闖出來了！一時情急，還請你見諒！”

    江一水說話都不用打草稿，語速緩慢，吐字清晰，態(tài)度又落落大方……劉正國覺得這女孩也“不煩人”，慢慢的順了這口氣，“那你找我有啥事兒？”

    “我先請你喝杯茶？”

    求人辦事嘛？

    總得先客氣一下。

    這才是人情世故。

    劉正國擺了擺手，“我要去開會，有事你就說?！?/br>
    江一水懂得看眉眼高低。

    再磨嘰就招人煩了。

    清了清喉嚨，“那好！劉廠長，我就直說了！”

    先甩過去了兩頂高帽子，“我聽說，你做事特別大膽果斷，而且，還非常為職工的生活著想，是個人人愛戴的好領(lǐng)導(dǎo)~”

    “哎，打??！你少給我吃糖衣炮彈！”

    話雖然這么說。

    劉正國卻覺得被這個個笑顏如花的小姑娘夸了，心里很受用，干脆推了推眼鏡，片腿下了車，“你聽說？你聽說的倒不少嘛！”

    “那是！”江一水也沒客氣，“我還聽說，你們針織廠的庫房里，有好多殘次品？”

    “嗯？那又怎么了？”

    “我是這么想的，不如，你把這些庫存都賣給我？既可以換些現(xiàn)錢周轉(zhuǎn)，又可以為庫房節(jié)省開支，還可以給員工發(fā)福利！總之，誰嫌錢咬手啊？有錢干什么不行？”

    劉正國饒有興趣的瞇起了眼睛，“你個小丫頭，瘋了吧?你買那么多襪子干什么？你要投機倒把？這可是要犯錯誤的！你就不怕我現(xiàn)在就告你，把你扭送去公安局？”

    江一水淡定的撲哧一笑，“公安局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吧？你說我投機倒把？我就認(rèn)？有證據(jù)嗎？有錄音嗎？”

    還真沒有！

    劉正國定定的瞧著她……這丫頭，腦瓜快，膽子大，說話沖，莫欺少年窮，還真不能小瞧了。

    江一水繼續(xù)，“你正品一雙襪子賣五毛？我按半價收你的殘次品，這價夠高了吧？”

    確實夠高了！

    第一次和人家做生意，必須出高價，只有讓人家有利可圖了，沒法拒絕了，才能打通這條生意路。

    她篤定的伸出一個小巴掌，“600塊！現(xiàn)錢！兩千四百雙！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啊？

    劉正國這下真愣了……這年月，有幾個人輕易能拿出600塊？

    他訕訕的一笑，“切！”

    手指下意識的敲著車把，“600塊？現(xiàn)錢？你做夢呢？等你拿來錢再說吧！”

    “好！一言為定！”江一水傲氣的挑著眉，“老爺們說話算話！到時候，你可別反悔！”

    扭頭就走。

    劉正國的聲音低沉，“哎，等等！什么就一言為定了？哎，哎，你……你叫什么來著？”

    女孩兒也沒回頭。

    在半空中瀟灑的舉起了一只手，“我叫~江一水！”

    拐角處……

    向東瞧著她“風(fēng)”一般的步伐，苦笑著搖了搖頭……沒辦法！自己選的媳婦兒，啥樣都得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