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水一路笑著回了家。

    一進門兒。

    江天來立刻就迎了上來，“艾瑪，你就是瞅個柴火，咋取了這么半天呢？家里出大事兒了。”

    “咋的了？”

    “咋的了？你自己看看吧？”江天來隨手往院子里一指，“向東來下聘禮了，弄得全村人，盡皆知，都圍在咱家門外看，我也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啊，這得多少錢呢？”

    江一水兒抬眼一瞧……檐下放著36條腿的家具，通紅的兩對真皮沙發(fā)，大衣柜上的鏡子錚亮，哪兒哪兒都透著氣派。

    江天來接著說，“這還不算呢，人家還送來了縫紉機，自行車，手表，還加了一個什么什么電視？聽說光個電視就得500塊？一水，我到現(xiàn)在有點發(fā)懵呢！向東不就是一個窮知青嗎？哪來這些錢？咱們該不該收??？會不會惹禍呀？”

    “惹啥禍呀？”江一水膽子大，“收！為啥不收?。窟@是他給我的聘禮！給多是他的心意！給少他就這條件！咱一概不挑！照單全收下。”

    話音剛落。

    向東回來了。

    立馬就接了一句，“一水這話說的對！這我還嫌少了呢，在我的心里，給她個金山銀山都不夠?！?/br>
    江天來趕忙走到他身邊，謹慎的壓低了聲音，“向東，我只想問問你，你是哪來的錢呢？可別為了充門面，在外面借錢??？”

    “放心吧！”

    向東順勢把手里的柴火堆到了墻角，“我還不至于那么虛榮？沒那金剛鉆，我也不攬瓷器活！江叔，這些年我在外面掙了些錢！到底有多少？到底咋掙的？我就不給你一一細講了，反正你心里有個數(shù)，這些都是合法的，都是靠我的本事掙來的。唯一我走后門的地方，就是買東西的供應票，這確實是我托趙秘書弄到的！”

    江一水沒接話。

    女孩子嘛？

    雖然為人不圖虛榮，可見到彩禮了，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兒，總要看看的。

    抬腿進了屋，一瞧縫紉機和電視還有自行車……

    說實話……心里當然高興了。

    不一定是在乎東西的多少，是男人對自己的這一番心意。

    向東隨后而入。

    一看到自己訂的東西都到了，也是很滿意，張張羅羅的，就把電視打開了，天線拽出來，180度角的調節(jié)方向，雖然畫面沙沙作響，隱約中也看到人兒了。

    向東懊惱的一笑，“信號不好，我明天上房再裝個天線！”

    江一水站在一邊笑，“不急！沒有電視還不過日子了？”

    倒是對自行車很感興趣，“這東西我我還不會騎呢！”

    “那我教你??！”

    向東立馬把電視關了，扭頭看了看夜色，“今晚月亮挺好，走！咱倆出去騎一圈，我?guī)?！?/br>
    心里就是想跟江一水兒單獨相處一段。

    哪怕是去天涯海角呢。

    人越少越好，天越黑越不怕，有哥哥保護你。

    江一水年少氣盛，看到新鮮東西了，有些愛不釋手，再加上向東的一竄噠，“那好！你帶我出去兜一圈?！?/br>
    江天來伸手攔，“這都多晚了，還出去騎自行車，萬一掉到溝里摔了呢？不行??！再說了，一水，你倆剛訂婚，這就騎個自行車滿村走，這不得叫人說你是得瑟狗？”

    “我管別人說什么呢？”江一水不以為然，“我就得瑟了，怎么著？”

    就是！

    自己過得幸福，還得小心翼翼的藏著嗎？

    他也是個不怵事兒的主，向著向東一揮手，“走！”

    當先就出了門兒。

    想都美滋滋的推著28的大永久，隨后也出了院子。

    月色中。

    他一片大長腿兒，干脆半騎在了車上，左手扶著車把，右手按了按車鈴，向著江一水一擠眼，“老妹兒，上車，哥哥帶你一圈?！?/br>
    “切！說你得瑟，你還真得瑟？”江一水兒瞇著眼睛笑，“你會騎嗎？再把我?guī)ち?？?/br>
    “會騎嗎？我騎自行車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向東自信的一挑眉，“我今天不給你露兩手，你也不知道哥哥的本事?！?/br>
    干脆一踩腳蹬著。

    車子飛快的騎了起來。

    向東順勢兩手一提車把，光是后車輪著地，悠悠的又登出去了好幾米。

    江一水兒拍著手笑，“呦，這招沒見過~”

    向東得瑟上了，在夜色里，支著小虎牙，“小樣兒，你沒見過的事兒多著呢！”

    心里這個美呀。

    好像這一輩子，所有的時光加起來，也不如此刻來的快樂。

    瀟灑的把車騎到了江一水身邊，一摁手匝，單腿支著地，“上車吧?！?/br>
    江一水也沒矯情，一扭腰，坐在了后車座上。

    向東還沒忘了提醒，“摟著我點兒！”

    江一水有點不好意思主動，只在后面抓著他的衣服。

    向東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摟腰啊，你拽我衣服干啥？還不好意思呀？怕別人看見了？有啥可怕的？咱倆說話就結婚了，挑個合適的日子就去登記，我騎車馱著我媳婦兒，還有不好意思的？”

    “你別臭不要臉啊！誰是你媳婦兒？”

    “聘禮都收了，你還多說啥呀？”向東回手，伸出兩根指頭，在江一水的下巴上抖了一下，“嗯？就知道嘴硬！”

    “你別老動手動腳的！”江一水使勁擂著他的后背。

    向東端著脖子笑，“打吧，使勁打吧，我就當你給我撓癢癢了，再往左邊點？”

    江一水沒轍了，干脆威脅著要蹦下車，“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也沒個正經(jīng)的，那我回家去了用不著你教，沒有你這臭雞蛋，我還做不成槽子糕了，我還就不信我學不會騎自行車了？”

    “別！別！”向東不愿意離開她，趕忙正色道，“我正經(jīng)點，我好好教！我好好教還不行嗎？抓緊了！我?guī)闳ゴ孱^的谷場，那兒的地方寬敞?！?/br>
    一踩腳蹬著。

    馱著江一水就在村里溜開了。

    夜風涼涼，月色悠悠。

    江一水坐在車后座上，觸目所及，都是男人寬厚的肩膀。

    向東一瞄地下的陰影，一雙人影兩顆心，看似遙遠，卻又如此親近。

    他輕輕的開了口，“一水，趙秘書今天跟我說，恐怕要恢復高考了，我想出去試一試，你呢？有沒有什么打算？”

    “我？”江一水愣了，“你什么意思??？”

    “我問了一下，人家說考大學除了要求政審條件之外，別的沒那么嚴，你是沒有高中文憑，可那都是歷史原因造成的，只要你高考的成績好，一樣可以上大學的！”

    向東對媳婦兒充滿了信心，“你念書過目不忘，又有刻苦勁兒，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考大學，我敢保證，不論哪個科系，不論哪所大學，你都一定會考上的！”

    江一水兒沒說話。

    考大學？

    他一輩子也沒有過這種想法。

    突然間聽到了向東的提議，仿佛自己的面前突然開了一扇大門，人生又有了不同的方向。

    向東的語氣里帶著憧憬，“如果咱倆都考上大學了，一起念書，一起進城，一起做事業(yè)，一起建小家……哎，那該有多好啊？”

    江一水兒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實話實說，“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就想一想！憑你的腦瓜，學經(jīng)濟不錯呀，以后可以做生意，學外語也行，你記單詞記得快，將來可以做外貿和翻譯，或者學考古，這個知識面可廣了，要學的東西也多，不過呢，你將來可以做一個鑒賞家呀……反正什么都行，我也沒覺得你必須要做出什么成績來，也別學的太累，只要開心就好。”

    江一水兒默默的不說話了，向東也不打擾她。

    兩個人，一臺車，直奔著谷場去了。

    正趕上王寶芝出門上廁所。

    遠遠的，瞧見了兩個人這幸福的一幕。

    提著褲子，嫉妒的吐了口吐沫，“呸！不知道咋得瑟好了！還要上天呢，早晚有你們摔下來的一天！”

    命運無常。

    風云流轉。

    好像人生就是這樣，福禍總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