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兩口城里的新家
江一水聽到有人在夜色中高喊,當然要看看了。 側(cè)頭一瞧。 只見巷口處有人推著自行車,正頤指氣使的喝罵,“你個老王八,死醉鬼,不要命啦?想死?往別人的車轱轆底下鉆,別連累我?!?/br> 邊罵,邊不解氣的上去連踹了兩腳。 他腳下仰面躺著一人,掙扎著想要站起身,腰剛抬起一半,“嘔”的一口吐了出來,污物濺到了車輪上…… 推車的人見了,氣急敗壞的把車子往旁邊一立,“老不死的你~” 上去就一頓拳打腳踢。 眼瞧著醉酒的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他還不停手,干脆把錚亮的皮鞋伸到了對方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對方的頭發(fā),“裝死是吧,你給老子舔干凈?舔!趕緊舔……” 抬手就要扇人家耳光。 忽然…… 從旁邊伸過來一只大掃帚頭,搪住了他的手。 那人扭頭一瞧……見路燈下俏麗的站著個小姑娘,眉目如畫,肌膚勝雪,可眼底的神色卻很冰冷。 手里拖著一個清潔工用的大掃帚,“哎,我說,這位同志,人家喝多了,吐到你鞋上了……這是他不對,可你人已經(jīng)踹他了,打人不打臉,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 隨手在衣兜里掏出了個手帕,“喏,你自己搽搽得了唄!” “我要你管閑事?”那人張口回嗆,依舊不依不饒,“我就打他了,怎么的?你再多說話,我連你也……” 話還沒說完。 向東上來了。 跟他媳婦兒“叫板”能行嗎? 霸道的一抬腿,照著對方的自行車就踹了一腳。 “啪”的一聲。 自行車應聲落到了墻角。 那人心疼喊了一句,“媽呀!” 本來想發(fā)火罵人的。 扭頭一看向東。 這大體格子,手掌像個小簸箕,還有那凌厲的眼神,絕對強者的氣勢…… 再一看向東身邊的吳志遠,好家伙,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雙胞胎”。 兩個人往那一站,像是一對大門神。 大晚上的…… 誰敢跟一對門神置氣? 那人立刻就癟茄子了。 也不敢囂張了。 訕訕的嘟囔了一句,“今天算我倒霉!” 低著頭走到墻角,把自行車扶起來,用雙腿夾著前車輪,正了正車把,這才一片腿上了車,二話沒敢再多說,騎著車,消失在了夜色里。 江一水趕忙要低頭查看醉酒人的傷勢。 向東攔住了她,“你靠邊兒!” 擔心他那人再吐,會弄臟媳婦兒……他自己往前湊了一步,俯下身子,“同志,你沒事吧?” 借著路燈一瞧……那人大概50多歲,頭發(fā)蓬亂的遮著額角,面色蒼白,目光渙散,臉上帶著恍惚的笑,衣襟上還沾著污漬,很顯然,雖然是喝多了,卻沒有性命危險。 吳志遠對這一片比較熟,跟過來,低頭一看醉酒的人,認識,“喲,劉一手,你怎么又喝多了?” 劉一手? 留一手? 江一水覺得這名字挺有意思。 不由得細瞧了瞧對方。 正趕上那男人的目光掃過來,兩個人一對視,劉一手的眼神仿佛一下清亮了,猛的從地上坐起來,向她伸出一只手,“喜兒?是你嗎?你回來了?” 掙扎著站起身子。 就要抓江一水的手。 向東趕忙攔住了。 吳志遠也向前站了一步,把江一水擋在了身后,“哎,劉一手,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什么喜兒?還楊白勞呢?(白毛女里的人物)得了,你該干嘛干嘛去!趕緊回家睡覺吧?” 劉一手愣了一下。 懊惱的低語著,“認錯人了?怎么會……這么像?” 目光直直的盯著江一水的臉。 眼皮都不眨。 江一水好脾氣的向他一笑,“你認識我?” 劉一手的嘴唇動了動。 什么話都沒說。 單手扶著墻,蹣跚的向著小巷里走,邊走囫圇的唱著戲詞兒,“漫搵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轉(zhuǎn)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里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是山門里魯智深的一段唱。 音色中滿是悲愴和不甘。 向東是個見多識廣的人,望著他的背影,就覺得這人有故事,輕聲的問吳志遠,“這人咋回事兒?” “嗯?你把他忘了?不應該啊!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常去那個玉長軒酒樓嗎?生意一直火爆,進去都坐不到位子。有人就在門口站著吃?” “記得呀!” “那店的創(chuàng)始人就是劉一手的爺爺,過去大清朝的御廚,后來,宮里的御膳房解散了,他就流落到民間,給大帥府做菜,再后來就開酒樓,等到傳到劉一手這輩,正趕上公私合營,酒樓就成國家的了,起初劉一手還在后廚做菜,動蕩之后,由于他家那點歷史問題,他就改在后廚洗碗了~大概是心情郁悶,一天就喝酒。” 吳志遠輕嘆了一聲,“唉!也難怪他郁悶!家里的酒樓沒了,親人也都死的死,散的散了……唉,說來話長,哪天再聊吧!” 江一水有點兒好奇,“那他為啥叫留一手啊?是真名?還是外號???” “當然是外號了!是說,只要他在后廚,一只手就能煎炒烹炸,醋溜糖掛,做出最好吃的菜肴,那當然啦,他家有御膳房的宮廷菜譜啊,給皇太后老弗爺都能做飯,自然是有些水平的?!?/br> 吳志遠邊說著話,邊快步的又走回了帥府街6號小院兒,直接推門而入,“咱別說人家了,我趕緊領(lǐng)你們看看房子?!?/br> 向東拉著江一水的手,小夫妻倆也跟著他進了院子。 抬眼一瞧。 院子里確實挺講究,院中有一棵高大的大槐樹,雖然已經(jīng)入了深秋,樹葉都凋零了,但仍然還可以看出往昔的氣勢和盛夏的繁榮。 樹下是一套小四合院。 西廂房的窗口亮著一盞昏黃的燈,正房和東廂卻是黑乎乎的一片。 吳志遠小聲的解釋,“瞧見了吧?這是我單位分的房子,我也不過來住!就借給你們吧!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情況啊,這座小院原先歸大帥府里的一個姨太太所有,頭些年收歸國家了,分給不同的單位……” “……” “西廂房住了個女裁縫,她為人比較清冷,很少跟外人說話,特別安靜,東廂呢,分給教育局了,至于是誰來???反正我是沒見過人!上房歸我,喏,東子,這是鑰匙,給你吧?!?/br> 向東隨手接過了,又轉(zhuǎn)交給江一水。 江一水猶豫了一下,又遞還了吳志遠,“還是你開門吧,這畢竟是你家?!?/br> 吳志遠贊賞他的懂事,大大咧咧的笑了,“一水,你千萬別跟我客氣!東子了解我的情況,我單身,現(xiàn)在跟父母住在一起,根本就不過這邊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借給我親兄弟,這有啥不對的?以后這就是你們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br> “志遠,謝謝!”向東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就是落個腳,我一個老爺們怎么都行,可我不愿意讓一水住在旅社里,那里人雜事兒多……鬧騰!過幾天我找好房子,我們就搬出去!” “急啥?找到合適的地方再說?!眳侵具h把鑰匙又塞回到了江一水的手里,“咱們別來回推了,年前還能不能進屋了?” 江一水笑了。 也沒再磨嘰,大大方方的開了門。 “啪”的一聲。 吳志遠拽亮了門邊的燈繩。 暈黃的燈光下從棚頂傾瀉而出,溫馨的灑滿了整個室內(nèi): 進門是一間客廳,門對面擺著一張八仙桌,配著兩張?zhí)珟熞危笥沂指魇莾砷g臥室,用雕花的原木隔斷隔著。 吳志遠解釋,“我也沒裝修,家具也簡單,鍋碗瓢盆倒是俱全,廚房在外面,三家共用,東西臥室里都是雙人床,被褥床罩也都是新的,你們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隨便換。” 他倒真是一個爽快人,行為和言談之間,也不由自主的透出一股貴氣……一望可知,是在優(yōu)越條件里長大的。 吳志遠很識趣,顯然也沒打算多停留,故意找了個借口,“我得趕緊走了!單位還有點事沒辦完,那什么,東子,一水兒,你們先好好安頓一下,咱們以后再聚,哦,對了,我還忘了一句最關(guān)鍵的話。 向東和江一水兒不約而同的問,“什么話。” 吳志遠支著牙笑,“祝你們永結(jié)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 話一說完。 人已經(jīng)出了院子。 揚長而去了。 向東隨手關(guān)上了門,輕輕的摟住了媳婦兒,在她耳邊低語,“哎,那咱們現(xiàn)在就弄個貴子唄……” 江一水的臉紅了。 照著他的肚子懟了一拳,“滾你的!一天也沒正事?!?/br> “怎么沒正事?兩口子在一起,努力為兩家傳宗接代,這就是最大的正事!”向東調(diào)侃著擠了擠眼,“為了這個大目標,我拼了!” 窗外。 月如銀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