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走在前面的青樹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氣喘吁吁的慕容輕,略有些擔憂地問他,“要不要歇一會兒?” 慕容輕搖搖頭。他其實也是山里長大的孩子,爬個山爬個坡的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他千里迢迢地趕感到青石鎮(zhèn),還沒好好睡個懶覺休息休息就拉著青樹上了山,連著走了兩天的山路,難免有些精力不濟。 青樹從他背上接過背包挎在自己身上,拉著他在路邊的樹樁上坐了下來,“從這里再往上走,到天擦黑的時候就能看到那個村子了?!?/br> “真遠。”慕容輕吁了口氣,“真是大山深處了。” 青樹莞爾,“他們大概也輕易不出山,外面的人也輕易找不到他們?!?/br> 慕容輕有些茫然地反問他,“人種不會退化么?” 青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了,想了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慕容輕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一臉糾結地看著他,“會退化的吧?出事的時候咱們這一族還有多少人?” 青樹想不起來了。時隔太久,有關這個村子的很多事情都像隔著一層霧似的,影影綽綽看不清楚了。然而出事的那一夜卻留給他一種格外深刻的印象,山崖上滾落的巨石、村子里倉皇奔走的村民、深夜里熊熊燃燒的烈火,以及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懼。 青樹搖搖頭,神色有些黯淡,“我記得你們倆和冬至都放在冬至家的炕上,他mama一直看著村子里的幾個小孩子。你們倆哭的特別厲害……” 慕容輕苦笑了一下,將要面對那樣糟心的命運,誰能不哭呢。 青樹又問他,“咱們村的那種石頭,水草石,你見過了嗎?” “見過了?!蹦饺葺p瞇著眼睛眺望遠處積雪覆蓋的山峰,青樹說他的家就在那邊的山里??墒菑乃F(xiàn)在的角度看過去,卻覺得好遠,遠的好像一輩子都走不到似的。 慕容輕嘆了口氣,“冬至給了我一些,都是他那個基金會從偏遠的地方找回來的。我拿著沒什么用,給小六了。他正偷著研究呢?!甭犘×f,正因為他手里有這種神秘的石頭,所以經(jīng)他的手治愈的小動物也特別多,和清也因此對他刮目相看,說等過了年之后要送他去大學里培訓,還以醫(yī)院的名義給他報了名,打算讓他考個行醫(yī)執(zhí)照回來。不過,因為對這東西的作用機理一無所知的緣故,小六暫時還不敢拿出來給別人看,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青樹從背包里翻出一瓶水遞給慕容輕,見他搖頭,神色略有些擔憂,“你氣色不好?!?/br> 慕容輕抓了抓頭發(fā),“煩?!?/br> 青樹也沒問他煩什么,摸出兩塊巧克力塞進他手里,“日子都是一天一天過下去的。你煩它也不會變出第二十五個小時來。有什么煩的?” “這話聽起來可能挺酸,但是……”慕容輕沉默了一會兒,喃喃說道:“我想不明白人為什么活著。一天、一月、一年,活著就是為了變老,然后死掉嗎?” 青樹似笑非笑地反問他,“你覺得呢?” “我以前覺得我活著是為了我哥,為了我們倆都能活下來,過點兒安穩(wěn)日子,不會被人欺負?!蹦饺葺p側過頭看著他,眼神微微有些渙散,“但是現(xiàn)在看,又仿佛不是。小六有自己的生活,以后他也會成家,有自己的小家庭,老婆孩子什么的。我不是他生活的全部,他對我……可能也是一樣?!?/br> “我不怎么會說話?!鼻鄻淇粗?,目光沉靜,“但我覺得,一個人之所以會感到迷茫,是因為他沒有看到他的根之所系?!?/br> 慕容輕挑眉,臉上帶著似懂非懂的神色。 青樹指了指遠處的雪峰,“或許,你在那里能夠找到答案吧?!?/br> 他們倆是前一天一大早上山的,當天晚上就宿在半山腰的一處破廟里。西北的山里雖然溫度低,但是并沒有那么多的潮意,火堆生起來之后倒也不覺得夜晚有多難捱。兩個人都是山里長大的,野外生存的常識幾乎是烙印在骨子里的本/能。 山里不久前剛下過一場雪,山路不好走,青樹經(jīng)常要停下來辨別方向。不過兩個人的腳程都不慢,天擦黑的時候,兩個人還是順利地到達了目的地。 青樹不記得這個村子到底叫什么名字了?;蛘咭驗樗麄冮L期不與外人接觸,有沒有名字對于他們來說都沒有什么意義吧。山里的動物們叫他們山神族,或者,他們也是這樣稱呼自己的。 慕容輕傻了似的看著這一片掩埋在積雪和土石之下的廢墟,難以想象這里原來竟然是一個山村。沒有成型的房子、沒有田地和菜園、也看不出哪里有豢養(yǎng)牲口的痕跡,曾經(jīng)有過的生活痕跡已經(jīng)被歲月無情地抹去。 慕容輕慢慢地在廢墟之間走過,一遍一遍地尋找著能讓他的靈魂產(chǎn)生共鳴的東西??墒菦]有,他什么也沒有找到,心里那個無形的缺口仿佛越變越大,籠罩在心頭的茫然的情緒也莫名地變得沉重起來,最終引出了仿佛潛伏在靈魂深處的深沉的哀慟。 青樹不聲不響地在村頭的山坡上找到了一處塌陷了一半的窯洞,生起火堆,把他們從山下帶來的干糧放在烤架上加熱。睡袋也得烘熱了才能睡,不能離火堆太近,但也不能遠。山里一入夜溫度特別低,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等青樹搭在烤架上的小鍋里水花滾開,方便面的香味開始飄散出來的時候,慕容輕終于結束了在村子里漫無目的的游蕩,失魂落魄地低著頭蹭過來了。青樹也不多問,遞給他一杯熱水,然后從背包里拿出餐具把鍋里的面條分開。兩個人沉默地吃過了晚餐,收拾收拾,又沒事情做了。 青樹盤腿坐在睡袋上看著慕容輕,慕容輕已經(jīng)鉆進了自己的睡袋,捂的嚴嚴實實的,盯著劈啪作響的火堆出神。青樹看著他長長的眼睫毛忽扇忽扇的,沒忍住,伸手過去在他腦袋上輕輕撥拉了一把,“想什么呢?” 慕容輕瞥了他一眼,難得的沒想要躲開,“什么都沒想。” 青樹心里泛起一絲柔軟的感覺。這么些年下來,他一共也只找到了三個族人,凌冬至從小在城市里長大,不說養(yǎng)尊處優(yōu),至少生活條件是十分優(yōu)渥的。他的性格里自然而然地帶著衣食無憂的恬淡溫和。小七卻與他截然相反,他的手掌長滿了繭子,眼睛里染著霜,看任何人的時候都帶著不動聲色的提防。 他就像一頭捱慣了欺凌的小獸,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荊棘叢中。每一道刮傷都被他謹慎地掩藏了起來,生怕血腥的味道會引來更加兇猛的天敵。 青樹不敢探究他到底經(jīng)歷過怎樣的過往。他的直覺和那雙見慣了世情的眼睛告訴他,那絕對不會是一個充滿了陽光與歡樂的單純故事。與之相比,那個一模一樣的哥哥留給青樹的印象反而要模糊得多。 青樹壓下了心頭的一聲嘆息。 “在想什么?” 慕容輕搖搖頭,他的目光投向窯洞之外,像是仍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執(zhí)意要來這個地方。 “想什么?”青樹又問。 “我在想,”慕容輕唇邊浮起一絲似有似無的笑紋,“可能好多好多年前的夜晚,我的爸爸……”爸爸這個稱呼讓他覺得生澀,慕容輕停頓了一下才緩緩說道:“我的爸爸和mama就坐在這里,跟我看著一樣的星空。” 青樹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出去,山里的夜晚有種城市里所沒有的澄澈。星光閃亮,穿透了千年萬年的光陰,流轉在慕容輕琥珀色的眼瞳里。這樣的夜晚,這樣寂靜而又安詳?shù)臅r刻,陌生的思念悄然滋生,潮水一般無聲無息地漫上心頭。慕容輕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勾勒素未謀面的父母的樣子,想象著來自他們的親吻與擁抱以及源自骨血的……愛。 這里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地方,也是與真實的自己最為接近的地方——不是被叫做慕容輕的自己,而是那個襁褓之中懵懂無知、純白無暇的真正的自己。 慕容輕轉了個身,閉上眼把臉埋進了睡袋里。 在沒有人看到的角落,一滴晶瑩的水珠滑過臉頰,無聲無息地融進了黑暗里。 章節(jié)目錄 第25章 歷程 從山上下來之后,青樹覺得慕容輕身上好像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他無法形容這種變化,因為慕容輕還是那樣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話不多,也不愛笑。但是當他的視線看過來的時候,青樹卻覺得他的目光里沒有那種冷颼颼的感覺了,就好像……乍暖還寒,雖然池塘的水面上依然漂浮著碎冰,但卻能讓人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冬天已經(jīng)過去了。 兩人先回賓館休整了一下,青樹就帶著慕容輕去了鎮(zhèn)上一家比較有名氣的館子打牙祭。這幾天他們倆在深山老林里風餐露宿,吃的最好的東西就是罐頭和火腿腸。青樹身體皮實,又受過野外生存方面的訓練,還沒覺得怎么樣,慕容輕那張小臉已經(jīng)明顯的露出尖下巴了。 慕容輕確實餓壞了,不等菜上齊就埋頭大吃,吃到九分飽的時候才注意到青樹還點了兩瓶果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釀的,顏色比普通的紅酒還要深一些,聞起來清香撲鼻。 “這是什么酒?”慕容輕驚訝了。按說青石鎮(zhèn)距離平安集并不遠,也就隔了兩道山梁,這里有什么東西平安集那邊會沒有呢? 青樹笑著說:“山上的野果子,這邊的人叫掛角。據(jù)說補氣養(yǎng)血,上歲數(shù)的人喝最好?!?/br> 慕容輕忙說:“那我可得多帶些回去?!?/br> 青樹好奇了,“你那邊還有上歲數(shù)的長輩?”他記得這兄弟倆跟慕容家脫離關系了,剛到濱海沒多久,身邊能有什么上歲數(shù)的長輩? 慕容輕想也沒想地掰著指頭數(shù)給他聽,“裴老、我?guī)煾?、幫過大忙的莊爺爺還有冬至家的叔叔和阿姨……”說著說著,慕容輕的聲音越來越低,心里卻慢慢的滋生出一種陌生而又復雜的感覺來。 這些人雖然跟自己和小六沒有什么直接的血緣關系,但是他們都以各自的方式進入了他們倆的生活。除了這些長輩,還有那些平輩的朋友:替小六解決工作問題的和清、大晚上給他送飯的裴戎、店里兩個勤勞踏實的助理,更不用提從一見面就把他們當做家人來看待的凌冬至和莊洲了。 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人在靠近他的時候都抱有險惡的目的,也有人單純的只是關心他。而對于這種接近,他其實并不像他自己以為的那么排斥。 慕容輕手里端著酒杯,不知不覺沉默了很久。 青樹也不說話,靜靜坐在一邊看著他的臉色變幻不定。他是當警察的,觀察力遠比普通人要敏銳得多。當初見到這兄弟倆的時候,就覺得小六還好說,普通的鄉(xiāng)下孩子,淳樸、溫和,生性善良。但是小七的情況就有些復雜了。 首先這孩子對人特別提防,那種提防無關他待客的風度,而是隱晦地掩藏在表面的客套之下。那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孩子一定經(jīng)歷過很多糟糕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很有可能磨光了他對于人性所有善意的希望。 那種疏離與戒備,在青樹看來已經(jīng)帶有了某種病態(tài)的表征。 青樹后來咨詢過局里的心理輔導員,輔導員給出的建議是:如果這孩子真的有過很糟糕的經(jīng)歷,那么這些經(jīng)歷必然在他心里凝成一個結。作為不被信任的外人,他最好不要試圖去觸碰這個心結。他越是表露出探尋的意圖,對方的防御反應就越是激烈,這會直接導致他的心結越系越緊。等到他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外界施加的壓力時,整個精神系統(tǒng)就會全面崩潰。 青樹當時都聽傻了,結結巴巴地問他,“有這么嚴重嗎?” 心理輔導員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個人的心理問題遠比他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更加復雜。要想讓他好起來,就必須讓他放松自己——如果他一直身處安全穩(wěn)定的環(huán)境,他的心防就會慢慢放松。松了,結扣才有可能解開。越系越緊只會讓這個心結最終變成一個死扣。你自己想想吧?!?/br> 青樹也學過心理學的課程,但他主修的是犯罪心理學。所以輔導員的這些話他聽得似懂非懂。但是有一句話他還是記住了:最好不要試圖去觸碰這個心結。所以再次見到慕容輕的時候,青樹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持一種若無其事的態(tài)度,就好像他一直在想自己的心事,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慕容輕的身上。青樹說不好自己這種偽裝是否成功,但是他能感覺到慕容輕在看著他的時候,眼神已沒有初次見面時那種冷森森的抗拒了。 青樹猜不透慕容輕為什么會突然想去看看自己的出生地,但是他猜測這種尋找本源的舉動一定源自某種心理上的渴求:對于自己的重新認識與重新定位,以及對于自己世界觀的某種痛苦的修正。 這其實也是凌冬至曾經(jīng)走過的歷程。一個人,只有找到了自己的根,才會有做人的底氣。因為生命所需的所有營養(yǎng),都要通過根系來吸收,來傳輸,直至送達每一片枝葉。 他和凌冬至是這樣,慕容輕也同樣如此。 他們出生在這里,即使族人們都已經(jīng)死去,他們也要活下去,把這個種族曾經(jīng)的輝煌與他們遭受過的苦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生命的意義也正在于此。 青樹幫著慕容輕把大包小包搬上車,不太放心地囑咐他開車要小心,“快過年了,大家都急著趕路,高速上估計車不少。” 慕容輕點點頭。 青樹又說:“按之前的計劃,青豆應該今天就回來的,結果他們那邊下雪,高速封了。最快也得后天從能到。我還想讓你們也見見面的。” “會有機會的。”慕容輕說:“冬至說你也要去濱海?” 青樹笑著說:“對,我的調(diào)令已經(jīng)下來了。過了年就過去?!?/br> 慕容輕松了口氣,“太好了?!鼻鄻湔{(diào)去濱海工作的話,他身邊的親人又多了一個。而且青樹還是特警,聽起來好厲害的。 不知道他跟裴戎比起來哪一個更厲害一些? “那就提前給你拜年了,”青樹拍拍他的肩膀,“新年大吉,恭喜發(fā)財!” 慕容輕忙說:“也祝你發(fā)財!” 青樹哈哈大笑。 慕容輕回到濱海的時候是臘月二十三,正好是北方過小年的那天傍晚。他的車里除了青石鎮(zhèn)的果酒、村子里收來的山蘑、木耳、村里人自己殺豬做的臘rou、香腸之外,還有凌冬至特意囑咐要帶回來的臨潼大石榴,據(jù)說凌mama特別喜歡這個。 慕容輕進門的時候,小六正在家里做飯。他們醫(yī)院臘月二十就開始放假了,他這兩天在家里除了搞衛(wèi)生,還置辦了不少年貨,就連山里過年時常備的麻花油果也炸了不少。其實他們哥倆也吃不了多少,這些還要分出一部分拿去送人的。裴家、莊家、凌家,雖然城里人現(xiàn)在都不怎么提倡吃油炸的東西,但是大過年的,沒有這些東西會比較沒有過年的氣氛。 小六幫著他把東西搬回家,再一份一份分出來。慕容輕單獨給張玉包出來一個大份兒,這可是他的準嫂子,小六在人情世故方面不像他這么圓熟,他得時不時幫幫忙。要是因為小六的木訥把個好姑娘給放走了,小七都會替他感到rou疼的。 轉天一早慕容輕就拉著一箱一箱的東西去給朋友們送年貨。第一站先把小六送到張玉家樓下,看著他提著大包小包上樓了,才開車去了凌冬至家,把送給凌爸凌媽、莊老爺子、和家兄弟還有凌冬至夫夫倆的東西一股腦都卸在了御景苑。然后繞路去了工棚和古玩街,把一早就給工作人員準備好的紅包和年禮發(fā)下去,走完這個程序,“六七家”也就該關門歇假了,再開門要等到過了十五以后。 最后一站是裴家。裴老是他的叔爺,一向待他親厚,再加上慕容輕出門一趟心境有所改變,再次見到裴老的時候就覺得格外親切。裴老看見他也挺高興,問了他出門的事兒,又埋怨他買那么多東西,亂花錢。 這邊兩個人正聊著天,方姨從廚房探頭出來說:“我給小裴送午飯去,裴老你吃完飯把碗筷收到廚房就好,晚上我過來了洗?!?/br> 慕容輕沒聽明白她的話,“送飯?”警局現(xiàn)在都不管飯了?要家屬送飯上門? 裴老嘆著氣點了點頭,“就是給那個臭小子送飯?!?/br> 慕容輕愈發(fā)疑惑,“裴警官單位沒有食堂?” 裴老長長地嘆了口氣。 慕容輕剛進門的時候就看出裴老臉色不好,還以為老人是因為快過年了忙的,沒有休息好。這會兒離近了細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下面淤著淡淡的青色,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不僅僅是沒有休息好,這明顯就是有心事的樣子。 “出什么事兒了嗎?”慕容輕被他這幅樣子嚇到了,不自覺的就緊張了起來。 裴老取下眼鏡,揉了揉眼睛,“還不是那個臭小子又住院了。這都年根底下了,他這是誠心不讓我過好這個年!” “裴警官……病了?”慕容輕有點兒摸不著頭腦,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還不太像是生病了。 裴老嘆了口氣,“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受傷了?!?/br> 章節(jié)目錄 第26章 病號 慕容輕吃了一驚,“傷得重嗎?” “怎么說呢,”裴老擦擦眼睛,低著頭把眼鏡戴上,長吁短嘆地說:“大夫說沒傷到內(nèi)臟,也沒傷到筋骨,都是外傷。” 慕容輕覺得如果真有這么輕描淡寫的話,裴老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裴老這段時間估計也憋壞了,孫子是因為工作受了傷,他不好在人家警局領導面前抱怨什么,顯得他一個知識分子特別沒有覺悟似的。但是看著裴家唯一的這么一根小獨苗苗包裹的像個木乃伊似的躺在醫(yī)院里動都不能動,又很難讓人相信他受的只是輕傷。最要命的是,沒人告訴他裴戎到底因為什么受的傷。 “他們領導安排了幾個人輪流陪護,”裴老說:“這兩天我也感冒了,他們說不能交叉感染什么的,也不讓我在那兒呆著。我就每天給他準備點兒有營養(yǎng)的湯湯水水,麻煩小方按點兒給送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