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只見喬悄面色蒼白如紙,雙目無神,而額頭處還有一塊紅腫,傷口處正往外淌著血,看上去似乎是被人打過的模樣。秦紅顏直覺喬悄出了事,立馬握住她的手,急問道:“怎么了!這傷是誰弄的!” 喬悄的手冷得像是在冰里浸泡了一夜,根本已經覺察不出里面還有溫熱的血液在流動。 與秦紅顏的外剛內柔相反,喬悄是外柔內剛,就算是當初惹上了孔利,她也是咬牙承受,秦紅顏從未見過這樣的她。 喬悄的表情只有用一個詞形容——“萬念俱灰”。 像是所有的希望都已經破滅。 “是孔利嗎?”秦紅顏咬住下唇,冷聲說出了一個名字:“是他對不對,是孔利那個混蛋干的是不是!” 是的,除了孔利,再沒有人敢對喬悄動手。 只有他。 從開始到現在,傷害喬悄的只有他! 喬悄張口,想說什么,然而她僅剩的力氣只夠嘴唇蠕動兩下,隨即她便像是抽去骨骼般,癱倒在了地上。 喬悄無論如何也不肯去醫(yī)院,秦紅顏只能趕緊與奚歡合力將喬悄給扶到g上歇息。 然而喬悄才剛睡下,孔利便來了。 秦紅顏怎么也不愿意開門,她雖然知道自己斗不過孔利,可但凡喬悄在她家里一天,秦紅顏便要護她周全。 聽著那越來越大的敲門聲,奚歡開口:“你應該知道,他不見到喬悄是不會罷手的。況且他現在也不過是剩下僅存的禮貌了,要是他想要進來,就算是銅墻鐵壁也照樣能砸了。開門吧,有我在,會勸住他的?!?/br> 秦紅顏仔細思考了番,贊同了奚歡的話,便開門讓孔利進入。 孔利外表仍舊一如往常般沉穩(wěn),只是那雙眸子戾氣更重,而他的右手骨節(jié)處受了傷,像是狠力擊打在硬物上,皮rou翻飛。 孔利進屋后沒有和他們多話,直接便往臥室里走。 秦紅顏則擋在他的身前:“怎么,沒打夠,還想打一次?孔利你把喬悄打成那樣還是男人嗎?” 孔利似乎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秦紅顏,你用腦子想想,我會傷她嗎?我舍得傷她嗎?” 秦紅顏這時稍稍冷靜下來,清楚雖然孔利時刻控制著喬悄,但這幾年來,卻從未曾動過她一根汗毛。而孔利右手骨節(jié)應該是憤怒之下,握拳砸在了墻壁上,以此發(fā)泄憤怒。 看來喬悄的傷并不是他造成的,然而秦紅顏卻不愿在孔利面前服軟:“就算是你沒有親自動手傷她,可是這幾年來,你還傷得她不夠嗎?!” 這話是事實,而這事實成功地刺中了孔利心頭的軟處。 他嘴角僵硬地撐起個怪異的笑容:“是啊,這幾年來確實是我強逼著她留在我身邊??蛇@還得多虧你這個好朋友,否則,我怎么能這么容易得到喬悄呢?說到底,害她的人當中,你也算是頭一個吧。” 孔利的這番話沒頭沒腦,秦紅顏聽得是一頭霧水,可她卻敏銳地覺察出某些事情的端倪。 秦紅顏曾經多次問過喬悄,既然這么痛苦,為什么不離開孔利,然而喬悄每次都只是苦笑不語。秦紅顏一直懷疑喬悄是有什么把柄被孔利握在手中,然而喬悄卻一直否認。如今看來,這把柄竟是與自己有關?! “你什么意思?”秦紅顏急問。 “激動的時候都少說兩句,現在最主要是照顧好喬悄,看她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我覺得最好讓她在這里住兩天。”奚歡不動聲色地站在孔利與秦紅顏中間,遞給孔利一個警告般的眼神。 孔利靜下心來思索了番,覺得如果現在強行讓喬悄回去可能會逼得她崩潰,也就贊同了奚歡的話:“好,我先回去,兩天后再來接她?!?/br> 說完后,孔利也不顧秦紅顏的追問,轉身快步離開。 “他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秦紅顏只能轉而詢問奚歡。 “別鉆牛角尖,不過是氣話罷了?!鞭蓺g安慰道。 被奚歡與喬悄的事一岔,兩人間就算有再大的濃情蜜意也不得不停止。奚歡只覺得遺憾,在臨走前,他緊緊地擁抱住秦紅顏,像是要將她揉入身體里與自己合二為一。 “下次,咱們得換個安靜的地方?!彼穆曇衾镉行σ狻?/br> 秦紅顏忍不住紅了臉。 待奚歡離開后,秦紅顏回到了臥室里,在g邊坐下,守護著喬悄。 熟睡中的喬悄五官更加素凈,讓秦紅顏仿佛瞬間看見了世間的美好。 秦紅顏回想起了在孤兒院里第一次見到喬悄的事。 那時她初到孤兒院,性格孤僻,并沒有朋友。而孤兒院就是個小社會,里面的孩子拉幫結派,形成小團體。秦紅顏這種不合群的小孩,自然就成為大家欺負的對象。 他們分給她的飯菜都是最少的,而且還餿臭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秦紅顏忍不住與分發(fā)飯菜的孩子頭起了爭執(zhí)。孤兒院老師趕來詢問事情緣由,然而所有孩子都誣賴是秦紅顏撒謊。 秦紅顏被老師罰去小屋子里靜坐,小屋子是孤兒院里懲罰犯錯孩子的地方,那里門窗緊閉,無法自由進出,只能孤獨地待在里面。 秦紅顏不怕孤獨,她只是害怕饑餓。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飽飯。如今待在小屋子里,連水也沒有一滴,她只覺得胃里像是有只手在抓撓著,難受極了。 天色逐漸變暗,在幽暗的房間里,又饑又渴的秦紅顏虛弱到了極點,只能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就此死去。 然而恰在這時,窗戶被人從外推開,秦紅顏緩慢地睜開眼,看見了月光之下的一張素凈面孔。 那就是喬悄。 “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帶了點,但是進不來,你快過來接著?!眴糖男÷暤貙χ丶t顏道。 雖然生活對年幼的秦紅顏而言是那樣殘忍,可生存本能仍舊讓秦紅顏選擇活下去。她爬到了窗戶邊,接過喬悄遞來的饅頭和水,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那不過是無味的白面饅頭和清水,然而對秦紅顏而言,卻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餐。 之后的幾天,喬悄都帶著食物與水來給秦紅顏吃。孤兒院的食物很少,那些都是喬悄從自己口糧中省下來的。喬悄每晚都會來,在秦紅顏狼吞虎咽吃東西時,喬悄則對著月光自言自語。 她說,自己叫喬悄,五歲時父母出了車禍,意外去世,家里親戚都不愿意撫養(yǎng)她,所以只能被送來孤兒院。 她說,她并不怪她的親戚,畢竟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小孩,而撫養(yǎng)她成人是筆很大的開銷,他們畢竟是凡人,有自己的苦衷。 “以后你別和他們對著干了?!痹谇丶t顏出小屋子前,喬悄勸道。 秦紅顏卻沒有答應,任何事都不能讓她妥協。 出了小屋子后的第一天晚上,秦紅顏將那個欺辱她誣陷她的孩子頭狠狠打了一頓。她的眼神動作是那樣兇狠,簡直沒人敢靠近。 從那之后,孤兒院里再沒有人敢欺負秦紅顏。 從那之后,秦紅顏唯一的朋友只有喬悄。 秦紅顏了解喬悄,她是個善良隨和努力將渾濁的世界看得美好的人。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如鈴蘭花般的女人,為什么卻得不到自己應得的幸福呢? 正感慨著世界的不公平,喬悄睫毛顫動幾下,隨即緩慢睜開眼睛。 喬悄醒來后,失神地望著周圍,一時懷疑自己在做夢。 “喬,你在我家,放心,他不會來的。”秦紅顏安慰道。 喬悄伸手撫mo著額頭上的傷痕,笑容淡薄得快要消失:“他打算放我?guī)滋祜L嗎?” 秦紅顏給喬悄端來白粥,邊看著她食用邊問出了心中那塊如巨石般沉重的疑問:“喬,你之所以留在孔利身邊,是因為我嗎?” 剛出鍋的白粥散發(fā)著氤氳的熱氣,那熱氣令喬悄的表情模糊不清,然而看仔細了會發(fā)現喬悄端著的粥面出現了微小的晃動。 “你怎么會這么想呢?”喬悄問。 秦紅顏只得將剛才與孔利之間發(fā)生的爭執(zhí)對話說了出來。 “他的意思,應該是說他是透過你認識我的吧。”喬悄解釋。 確實如此,孔利是奚歡好友,而就是在奚歡家里,孔利看見了被秦紅顏帶回家的喬悄。 一段孽緣就是這么開始的。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讓秦紅顏無法反駁,可她總覺得孔利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那么簡單。 秦紅顏放棄了追問,因為此刻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你額頭上究竟是怎么受傷的?你和孔利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喬悄的手再次撫上了額頭上的傷口,而眼睛卻望著空氣,像是望著回憶:“你還記得胡毅嗎?” 這個名字并不陌生,秦紅顏當然記得。 在孔利這個人出現之前,喬悄總是忍不住在她耳邊念叨這個名字。 “胡毅今天又穿了綠色的衣服,他穿綠色真好看?!?/br> “胡毅會做咖啡拉花,昨天為我做了顆心?!?/br> “胡毅拉了我的手,他的手可真暖和?!?/br> 雖然秦紅顏從沒見過胡毅,可從喬悄的形容中,她清楚胡毅是個令人感覺溫暖與舒適的男孩。 是個很適合喬悄的男孩。 他是喬悄當時打工的咖啡店的小老板,雖然兩人并沒有正式交往,但胡毅與喬悄情投意合,羨煞旁人。 然而孔利的出現打亂了一切。 在秦紅顏被送去美國后不久,喬悄便告訴她,自己與孔利在一起了。 面對秦紅顏的詢問,喬悄卻什么也不愿意透露,只是從此之后,秦紅顏再沒有從喬悄口中聽見胡毅的名字。 “是胡毅來找你,然后被孔利發(fā)現,他生氣了?”秦紅顏猜測。 “他沒辦法來找我?!眴糖膿u頭,動作緩慢而悲切:“他被孔利陷害入獄,至今還被關在監(jiān)獄里,他找不了我?!?/br> 秦紅顏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是……這些年來,他都被關在監(jiān)獄里?!” 喬悄渾身都在顫抖,手,腳,嘴唇,雙眼,都在顫抖著。 “是的……當時他為了我與孔利起了爭執(zhí),可是他斗不過孔利……后來他打了個電話告訴我說要離開這里……我很傷心卻也理解他……可是沒想到他并沒有離開,而是被孔利誣陷進了監(jiān)獄……他給我打的電話也是因為孔利以家人威脅逼迫他的……紅顏,是我害了他,是我……” 喬悄捂住臉,眼淚從五指指縫中流淌而出,源源不斷。 她盡情地哭泣著,像是要將身體里的全部液體都哭出來,還給胡毅。 可是還不了的,他人生中最珍貴的時間都在黑暗的監(jiān)獄中度過了。 那樣溫暖善良,那么前途光明的一個男孩,就這么毀了。 全是因為她,全是因為她! 喬悄想要就此死去。 秦紅顏伸出雙手,牢牢地擁抱住喬悄,卻什么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的,無能為力的。 經歷了這一段的喬悄意志消沉,在g上整整躺了兩天,什么也吃不下。 秦紅顏擔心她身體熬不住,便到超市為她買食材燉雞湯。 正當秦紅顏提著食材出超市準備攔下出租車回家時,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