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寂中，長庚聽到了一個聲音。

    他使勁睜大眼睛，眼前依然是墨一般濃重的黑暗；他用力伸開雙臂，周圍依然是杳無邊際的虛空。出于本能，他內(nèi)心渴望一線光明、一點動靜，于是不由自主地，他朝著那個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漸漸地，他聽清了那個聲音，一個年幼的男孩子的聲音。

    孩子哀哀地叫著：“哥哥，哥哥……”聲音恍如從巢中墜落的雛鳥，讓人無法狠心離去。

    終于，他開口詢問：“你在哪里？”

    “我在這里。”孩子的聲音忽然在他身邊響起。他甚至感覺到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爸爸mama不要我了，哥哥帶我回家好嗎？”孩子的聲音，楚楚可憐。

    “好。”他自然而然地點頭，握著孩子的手在黑暗中前行。漸漸地，光亮來臨，他走回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西班牙的佩拉隆索鎮(zhèn)。

    “一定要去哥哥住的地方哦?！蹦泻⒆犹嵝选?/br>
    此刻，長庚終于看清了這個孩子的模樣。他七八歲的年紀，皮膚白皙，眉清目秀。如果非要說他的五官有什么缺陷的話，就是那雙比常人微微突出的眼睛，但這雙眼睛又閃動著琥珀色的光，靈氣四射，真可謂瑕不掩瑜。

    “你叫什么名字？”長庚微笑著問。他對這個孩子有著本能的好感，就仿佛他是他的親人一樣。

    “我叫啟明，就是天上啟明星的啟明！”男孩子拉著長庚的手，走在通往山頂圖書館的臺階上?！澳鞘悄睦?？”他指著黑色玄武巖建造的古建筑說，“陰森森的，很可怕啊?！?/br>
    “別怕，我會保護你的?！遍L庚摸了摸男孩子毛茸茸的頭發(fā)，發(fā)自肺腑地說。

    “嗯，那哥哥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瞞著我哦，”小小的啟明抱住長庚的腿，撒嬌一樣地哼哼，“我走累了，哥哥背我上去?！?/br>
    “好?！遍L庚心下柔軟，只覺得無論小啟明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會答應。當下將他背在背上，走進了山頂?shù)膱D書館。

    “我要去那邊?！遍L庚正打算帶他進自己常待的地下室，背上的小家伙卻忽然伸手一指，語氣堅定地發(fā)布了命令。

    長庚見他指的正是走廊外的草坪，心想小孩子就是喜歡光亮的地方，便順著啟明的心意背他走進了草坪。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一到達目的地，小啟明就雀躍著從長庚背上跳下，東張西望很是好奇。

    “這里是墓地，你不害怕嗎？”草坪上滿是雪白的墓碑，甚至有的墳墓被掘開了。長庚看著小啟明，有點擔憂。

    “我就是要找這里呀！”小啟明說著，撇開長庚，自己往墓地深處跑去。

    長庚有些不放心，快步跟了上去。他發(fā)現(xiàn)小啟明不斷地打量身邊的墓碑，一塊塊墓碑看過去，卻又不斷放棄繼續(xù)前行。

    “你在找什么？”長庚忍不住問。

    “找最早的墓碑呀，”小啟明轉臉朝長庚一笑，天真無邪，“你知道是哪塊嗎？”

    “我知道，”長庚點了點頭，將小啟明帶到墓地盡頭的墻邊，指著一塊字跡模糊的墓碑說，“就是這塊?！?/br>
    “忘記一切，直到鑰匙開啟大門。長庚，生于1985年7月15日卒于1992年6月17日?！毙⒚髯屑毧粗贡x了出來。

    “你剛才說什么長庚？長庚的姓是什么？”長庚追問。

    “你自己知道，問我做什么？”小啟明瞪了長庚一眼，蹦蹦跳跳地繞到墓碑后面去。

    “別……別去……”長庚驀地想起什么，沖上去阻止他。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小啟明蹲在草地上，已經(jīng)開始刨地上的泥土了！

    “不行！”長庚想要去拉啟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動彈不得，竟是從天而降一根繩索，將他牢牢地綁住了。長庚眼睜睜地看著小啟明將浮土一層層刨開，墳墓中露出了七歲的長庚的身體。

    “出來和我玩吧！”小啟明拍著手，開心地喊道。

    七歲的長庚從墓xue中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你是誰，為什么躺在這里？”還不等小長庚開口，小啟明搶先問。

    “我叫岳長庚，我來自中國，”被小啟明問到了傷心事，小長庚眼圈忽然紅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躺在這里，我爸爸mama都不要我了……”

    “你爸爸mama是誰啊，他們?yōu)槭裁床灰?？”小啟明蹲在他身邊，關切地問。

    “別回答！”一旁被繩子綁住的成年長庚似乎明白了什么，大聲阻止小長庚。

    “別理他，大人最討厭了！”小啟明瞪了一眼成年長庚，拍去小長庚肩膀上和頭發(fā)上的泥土，“你告訴我原因，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找到爸爸mama呢?！?/br>
    “嗯，”小長庚感激地看著同齡的小啟明，繼續(xù)說，“我爸爸叫岳與倫，我mama叫子玉衡，我從小就和他們生活在中國?？墒怯幸惶欤职植辉诩?，幾個人來到了我家，mama讓我喊他們舅公和舅舅。舅公舅舅們和mama談了一陣，mama就帶著我和他們走了。我說要等爸爸回來，mama也不同意?！?/br>
    “我們坐上了火車，又坐汽車，我問mama要去哪里，mama卻不說話，只是一直發(fā)呆，而舅公和舅舅也不喜歡我。后來我們到了一個地方，有很多古老的房子，當晚我們就住在房子里。那天半夜，爸爸忽然出現(xiàn)了?！?/br>
    “mama看見爸爸就哭了起來，他們倆帶著我偷偷離開了房子，躲進了路邊的山溝里。我們正一路往前跑，舅舅已經(jīng)追了過來。眼看就要被追上了，mama說他們是沖著她來的，讓爸爸帶我躲了起來。然后，她跑上另外的方向，把舅舅引開了。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mama……”小長庚說到這里，揉了揉眼睛，開始哭了起來。

    “那你爸爸呢？”小啟明似乎對前面這些內(nèi)容興趣不大，性急地追問。

    “我爸爸帶著我離開了那里，后來帶我來到了西班牙。他把我交給安赫爾伯伯，讓我當他的兒子。爸爸不要我了……”小長庚說到這里，哭得越發(fā)傷心了。

    “你爸爸究竟去哪里了？快說啊?！毙⒚饕姴坏眯￠L庚老是哭，有些氣惱地扯住了他的胳膊。

    “別，別告訴他！”眼看小長庚擦干眼淚又要開口，一旁被綁著的成年長庚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繩索。他一步跨到兩個孩子面前，伸手將小啟明拉到一旁，有些驚恐地問：“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來這里？”

    小啟明并不回答，他用力地想要甩開成年長庚，跑回小長庚那里去。

    成年長庚預感到某種危險，奮起最大的力氣，將小啟明從墓地里拽了出去。小啟明的力氣也驟然增大了許多，完全不像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們倆互不相讓，從草坪一直扭打到城堡圍墻上。最終，長庚仗著環(huán)境熟悉，一把將小啟明從山頂?shù)膰鷫ι贤屏讼氯ィ?/br>
    眼看小啟明消失在茫茫霧氣中，長庚一個激靈，從催眠狀態(tài)中驚醒過來。

    “居然有力氣把我踢出來，夠厲害啊你。”一個略帶怒氣的聲音在長庚面前響起。由于催眠被強行中斷，作為施行者的他也遭到了反噬。

    長庚用力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臉上一副大墨鏡遮住了半邊臉。從鼻子和嘴巴的形狀來看，長庚確定自己從沒有見過他。

    既然沒見過，也談不上有什么仇怨，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對待自己？長庚試著動了動胳膊，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產(chǎn)生幻覺——他的雙臂，果真被繩子牢牢地吊在半空，就像他剛才在催眠狀態(tài)中一樣。

    “不認得我？我就是子啟明?！鄙倌暾履R，笑了笑。長庚幻境中那個小啟明長大以后，就是這個模樣。

    “你姓子?！遍L庚忽然說。

    “對，我姓子，”子啟明戴好墨鏡，從衣領里取出一個掛墜，湊到長庚眼前，“既然你已經(jīng)全都想起來了，那么這個東西，你也應該認識吧？”

    子啟明的手上，握著的是一塊龜甲片。甲片應該很古老了，邊緣被無數(shù)代人的手摩挲得光滑無棱。就在甲片的正中，刻著兩個筆畫彎曲的古文字。

    “你覺得這樣的待客之道，有品評古董的氣氛嗎？”長庚晃了晃手腕上的繩子，淡淡嘲諷。

    “這上面的兩個字是‘夢帝’，”子啟明將甲片掛墜重新戴好，輕輕咬牙，“連這兩個字都不認得，你有什么資格和我爭？”

    “我和你爭什么了？”長庚微微一笑，這個表情，仿佛面對一個害怕大人和他搶糖果玩具的小孩子。

    “少裝傻了！”子啟明有些惱怒了，“你叫長庚，我叫啟明，長庚星和啟明星原本是同一顆星，所以我們爭的是同一個位子！”

    “長庚星和啟明星都是金星的別稱，出現(xiàn)在早晨時叫啟明，出現(xiàn)在傍晚時叫長庚，”長庚收斂表情，開啟了機器人加百列的百科全書模式，“另外，金星還有別名‘太白’，你還可以抗議李白也想和你爭奪同一個位子?！?/br>
    “看來你這個姿勢很舒服嘛，還有心情說笑話，”看著長庚被吊得筆直的身體，子啟明冷笑起來，“我有的是時間和你耗，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我先去睡了，明天再慢慢陪你?！闭f著，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見子啟明真的走了，長庚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的雙臂已經(jīng)被吊得酸痛無比。北京冬季的夜更是難熬。

    子啟明走的時候，關掉了墻角的應急燈。長庚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他憑借方才見到的情景，模糊想起來自己來過這里——北京一個廢棄建筑工地的簡易房。那次，他被兩個假扮緝毒便衣的男人帶到這里，蒙眼堵嘴，多虧用鼻子哼出了催眠音才cao縱他們釋放了自己。

    這一次，他們吸取了教訓。長庚的周邊沒有一個人，他再沒有上次逃脫的機會。此時，他被注射了藥物的身體虛弱難當，只要一集中精力就頭痛欲裂，只能一分一秒熬過痛苦的長夜。

    可是最痛苦的，是他的心。想起自己被迫和錢寧慧決裂時的情景，長庚幾乎難以呼吸。而她，真的能遵照他的囑咐，平平安安地躲過12月21日的大劫嗎？

    “我見過你?！边@是錢寧慧對安赫爾教授說的第一句話。她用的是磕磕絆絆的英語。

    “是嗎，在哪里？”安赫爾教授用中文回答。他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西歐男人，身體有些胖，頭頂有些禿。盡管錢寧慧對他頗有惡感，不可否認的是，當他微笑的時候，還是可以用慈祥來形容的。

    “你可以說中文？”錢寧慧驚訝了。不過轉念一想，長庚在他的調(diào)教下學會了八門語言，這個教授自己應該也有語言天賦。

    “2009年，我確定圣城祭司家族的后裔在中國。我就大力提高了中文水平?！卑埠諣柦淌谧跈C場vip候機室的沙發(fā)上，臉色有些憔悴。很明顯，經(jīng)過近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一下飛機又發(fā)現(xiàn)長庚失蹤，安赫爾教授還是頗受打擊。

    自從在青年公寓找不到長庚后，他就一直在這個小小的候機室中轉圈子，不停地打探長庚的下落，連水都沒心思喝一口。當伊瑪帶著錢寧慧進來時，他的眼中才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我在長庚的潛意識里見過你，你被他供奉在高高的神龕上，”錢寧慧說到這里，忽然有些悲憤，“他其實很崇敬你的，可你為什么要用毒品來控制他？”

    “毒品？”安赫爾一愣。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聽不懂這個中文詞。

    “就是長庚每天注射的那個藍色藥水?！卞X寧慧其實也不知道長庚多久注射一次，隨口說了個“每天”，以強調(diào)事情的嚴重性。

    “那不是毒品，我的孩子，那是加百列的藥。確切說，是安慰劑，”安赫爾有些急切地解釋，“我那么愛加百列，怎么可能讓他使用毒品呢？他只是從小有頭疼的毛病，需要這種安慰劑才能治愈?！?/br>
    “但是上癮總是不好的，”錢寧慧不知道安赫爾說的是不是真話，但是面對長輩萬分誠摯的臉，她積攢了一路的怒氣漸漸消散了，就連說話的口氣也弱了起來，“不論是毒品還是藥，都應該勸他戒掉?！?/br>
    “我試過，但不行。從他七歲來到我身邊后，就一直離不開這個安慰劑，連我也不知道原因，”安赫爾仔細打量著錢寧慧，眼里有驚異的神色，“然而，自從加百列遇見你后，他使用安慰劑的頻率越來越低，甚至有擺脫它的趨勢了。你能否告訴我為什么？”

    “是嗎？”錢寧慧有些吃驚，“我不知道……”

    “這個以后再說，”安赫爾教授身體往前傾了傾，顯然要說到最關鍵的話題，“現(xiàn)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加百列的下落?！?/br>
    “我不知道，”錢寧慧知道安赫爾教授之所以耐心地和自己聊了半天，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這讓她更加感到心虛，“我真的不知道！”

    “告訴我最后發(fā)生的事?！卑埠諣栒f。

    于是，錢寧慧向安赫爾教授講述了長庚消失的經(jīng)過。她略去了自己與長庚催眠和反催眠的過程，直接說子啟明帶著兩個警察破門而入，帶走了長庚?！拔覇査麄兪悄膫€警察局的，他們沒有告訴我。”錢寧慧最后說。

    “請趕緊去查一下北京警察局的記錄，一定要盡快找到加百列！”安赫爾問清楚了子啟明和另外兩個男人的外貌特征，轉過頭用西班牙語對房間里的其他人說。除了伊瑪，房間里還坐著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白種男人，他們都是蒙泰喬集團的成員，陪同安赫爾教授一起來到北京的。

    幾個外國人用西班牙語交談的時候，錢寧慧轉開臉望著窗外。候機室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廣闊的機場停機坪，無數(shù)大大小小的飛機起起落落，就和她的心情一樣。

    一天一夜過去了，她只顧著擔心mama，竟然忘記了長庚?，F(xiàn)在想起子啟明那副似笑非笑的得意模樣，錢寧慧越想越是詭異。莫非，帶走長庚的那兩個男人并不是真的警察？

    “我和你們一起去找他?！币妰蓚€黑西裝男人開始打電話，一副神色緊張的模樣，錢寧慧脫口說。

    “不，你只要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就可以了，”安赫爾教授說，“我想你現(xiàn)在最渴望的是見到母親?！?/br>
    錢寧慧點了點頭，不作聲了。

    “這樣吧，我馬上安排你去墨西哥，就坐這架私人飛機?！卑埠諣柦淌谡f。

    “可我mama……”錢寧慧想說mama還在船上，立時又想到距離12月21日時間緊迫，他們怎么可能讓mama乘坐耗時日久的輪船，先前必定是伊瑪在騙自己了。

    “加百列說他教過你一些催眠術，你到了墨西哥見到mama，說不定可以激發(fā)出她更多圣城祭司家族的潛意識，”安赫爾教授看了看伊瑪，“怎么樣，你也陪錢小姐一起去？”

    “當然，教授?！币连攱趁牡匦α?。她用西班牙語肆無忌憚地說：“有我在，您一切放心吧，絕不會讓她們跑了。”

    “好，”安赫爾教授點了點頭，“等我找到了加百列，就到奇琴伊察和你們會合?！?/br>
    “我可以配合你們，”錢寧慧壓抑著內(nèi)心的激蕩，力圖平靜地對安赫爾說，“可是教授您能否告訴我，什么是‘西芭芭的通道’？”

    “你怎么知道的？”安赫爾教授一驚，“是加百列告訴你的？”

    “不，是他給我催眠時，我自己想到的，”錢寧慧知道自己只能扮演一個稱職的圣城祭司后裔才能得到更多機會，繼續(xù)說，“我知道死亡瓶就是通往西芭芭的通道，但這是什么意思？”

    “西芭芭是瑪雅傳說中的地下世界，是死人居住的地方，也有翻譯成冥府和地獄的，”說到這個，安赫爾教授的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瑪雅刻本中確實提到‘死亡瓶是通往西芭芭的通道’，但是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意思，這也是我多年來的研究課題。希望你能幫我解開這個謎題?！?/br>
    “你相信真的有地獄？”錢寧慧問，“死亡瓶是通往地獄的通道，所以看到它的人會引發(fā)死亡幻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錢寧慧模糊地想起，以前長庚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她覺得這是瑪雅人的迷信，根本沒有往心里去。而現(xiàn)在，她忽然期待死亡瓶真的通往地獄，那樣她會把這幫綁架mama的人扔進去。

    “引發(fā)死亡幻想的是死亡瓶外面雕刻的花紋，它是死亡瓶最初的主人為了防止人們接近它而故意雕上去的。而真正的秘密，藏在死亡瓶內(nèi)部。我和你一樣好奇，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去追尋答案，”安赫爾教授繼續(xù)興奮地說，“正因為這種孜孜以求的精神，人類才得以不斷進步。”

    “哦。”錢寧慧敷衍著答應，心中反感卻越來越甚。這個教授一心追求他的答案，卻不把其他人的生命放在心上。他對待長庚，也多半出于利用罷了。

    錢寧慧忽然再也不想和安赫爾說話。

    過了一陣，在蒙泰喬集團中人的掩護下，錢寧慧沒有經(jīng)過任何出境手續(xù)就登上了他們的私人飛機。伊瑪想要坐在她的身邊，錢寧慧拒絕了。她用英語堅決地說：“請不要和我待在一起。在飛機上，我跑不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