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這話聽得佟貴妃臉色不由得青一陣白一陣的。尤其是想著萬歲爺那冷冷的目光,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冒冷汗,仿佛做了什么虧心事兒一般。 勉強撐著身子,她緩緩道:“嬤嬤,你這話說的本宮都陣陣心驚呢。萬歲爺最痛恨的就是后宮干政,若是這次再生了什么事兒,本宮可就一敗涂地,再無翻身機會了?!?/br> 柯嬤嬤略一沉吟:“主子,奴婢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主子當不得真。” 見柯嬤嬤這么一縮,佟貴妃心下陣陣不喜,“那你就啥也別說,偏勾的本宮心底癢癢了,你又說這些話。若是莊嬤嬤在,必不會向你這般的搖擺?!?/br> 柯嬤嬤連連點頭:“奴婢卑賤之軀,難免有些猶猶豫豫,還請主子恕罪。” 佟貴妃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罷了,本宮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會怪罪于你的。其實仔細想想也是,若是本宮現在就認命,恐怕日后在宮中是寸步難行了。眼瞅著萬歲爺如今也上了歲數,本宮即便不想攙和那些前朝之事,卻也不得不為佟佳氏一族考慮?!?/br> “其實這事兒倒也趕巧了,偏偏這個時候,讓本宮不得不做出這樣兩難的選擇??杀緦m還偏偏想去賭,偏不想認這個輸。” 說著,她咳了一下,擺手道:“本宮記得庫房中有幾株上好的珊瑚,給鐘粹宮和永和宮送去吧。就讓和妃暫為本宮管理中宮箋表幾日吧,日后本宮定會一筆一筆的算回來的?!?/br> 柯嬤嬤見主子突然間恢復了力氣,心下卻是不由得有些忐忑了。 在主子身旁侍奉的日子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著主子的運氣未免差了些。做啥啥錯,做啥都逃不過萬歲爺那火眼金睛。 因著這樣不好的預感,她都有些后悔自己嘴賤了。若是她不說的話,主子也不會提起這心啊。 佟貴妃給鐘粹宮和永和宮送去賞賜的事兒,不到一刻鐘就傳遍了后宮。 延禧宮 惠妃萬分慶幸現在自己沒有處在佟貴妃那樣的處境上,那可是被人戳著脊梁骨呢,真真是丟大發(fā)了。 雖然對于和妃掌管中宮箋表之事,她也覺著有些嫉妒,可她到底能夠看得開。近年來她是越發(fā)有自知之明了,因著胤禔的關系,萬歲爺是愈發(fā)的防著她了。所以,她從未敢妄想過掌控中宮箋表。 況且,中宮箋表可是那么好掌控的東西?且不說后宮諸位妃嬪的羨慕嫉妒恨,就是佟貴妃,豈能容許和妃如此打她的臉。 這后宮可有的好戲看呢。 處在風頭浪尖上的和妃,也要看有沒有那個運氣了。 “嬤嬤,過些日子就要大選了,繼福晉的事兒你覺著萬歲爺會同意嗎?” 福嬤嬤笑了笑,“此事奴婢可就說不準了。主子想給大阿哥娶個科爾沁的福晉回來,這落在萬歲爺眼中,會不會有些不打自招啊。” 聞著這話,惠妃心底也不由的犯起嘀咕了,其實這事兒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可這事兒也要看萬歲爺怎么想了,祖宗規(guī)矩又沒說是不行。再不濟,趕明兒她去太后那里討好幾句,太后是從科爾沁來的,見著家鄉(xiāng)的人,指定高興。 福嬤嬤瞅著自家主子嘴角得意的笑容,當下就猜出主子動了什么心思了。 “主子,奴婢侍奉主子這么久,自打大阿哥成婚以來,就瞧著主子越發(fā)的不敢松懈了。只是,君心難測,主子做事萬萬得沉穩(wěn)為主,若是惹了萬歲爺猜忌,這事兒恐怕就適得其反了?!?/br> 惠妃點點頭:“這些道理本宮懂。其實不說是你了,就連本宮都覺著日子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可又能夠如何呢?胤褆本該坐上那個位子的,奈何當初赫舍里氏偏偏死在了那個節(jié)骨眼上,逼得萬歲爺封了胤礽為太子這才咽氣。平日里本宮被其他妃嬪搶了萬歲爺的榮寵也就罷了,可儲位這事兒,本宮卻不甘心。胤禔這孩子可憐啊,自小有個弟弟在下面壓著,日后還要對他俯首稱臣。只要一想到這,本宮的心就一陣絞痛。” “虧得哥哥在前朝得萬歲爺倚重,又有納喇氏一族的支撐,胤褆才有機會去爭一爭。否則,本宮這輩子可就憋屈死了。” 聞言,福嬤嬤也嘆了口氣,“主子莫想這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這幾日奴婢思謀著萬歲爺如此儀仗永和宮德妃,會不會背后另有它意呢?奴婢覺著,比之和妃主子更該忌憚德妃?!?/br> “和妃雖掌管中宮箋表,可到底十六阿哥還小,她怕是指望不上。而四阿哥就不同了,當年又撫養(yǎng)在孝懿仁皇后膝下,這事兒可得好好的揣摩揣摩呢?!?/br> 這件事兒,惠妃其實也一直放在心底的。誰敢說四阿哥就沒有那心思呢? 誰又敢說,德妃得萬歲爺抬舉之后,不會想幫襯著自己的兒子呢? 母子關系就是再怎么僵,那打斷骨頭都連著筋呢,血緣的牽絆,她真的不得不提防。 作者有話要說:《永憲錄》等史書記載說,惠妃葉赫納喇氏是明珠的meimei,納蘭性德的姑母,是不符合實際情況的。 但本文為了情節(jié)需要,寫成了兄妹關系,請大家太過考據,么么噠! 第67章 永和宮 青菀慵懶的倚在貴妃椅上,細細的把玩著手上越發(fā)精致的護甲套。 若說這內務府的人還真是有心了,自打她掌管中宮箋表以來,就連這小小的護甲套都成了討好她的東西。當然,規(guī)制是不會逾越的,無非是在色澤和裝飾上用了心思。 看主子那愜意的模樣,梅香瞅著時辰也差不多了,低聲提醒道:“主子,是時候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請安了?!?/br> “今個兒天氣不錯,想來太后的心情也應該不錯的。” 青菀打了個呵欠,淺笑的瞥了梅香一眼,幽幽道:“只怕今個兒有一場好戲要瞧呢。萬歲爺讓本宮掌控中宮箋表,卻并未禁足佟貴妃,依著宮中的規(guī)矩,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貴妃,而本宮還一如既往的居于她之下?,F在宮中諸位妃嬪心底也都有著自己的打量,八成會在太后面前試探幾句?!?/br> 梅香還未說話,就見一旁的竹香腮幫子鼓鼓道:“主子何須為這亂七八糟的事兒費心思,只要萬歲爺對您的恩寵不減,您和佟貴妃差的不過是一個位分罷了。何況,主子手上如今掌控著中宮箋表,這誰高誰低還不一定呢?!?/br> 說實話,聽著竹香這話,青菀真是有一些慍怒的。要說這種心直口快的特質真的是一種天性吧,若不是處在這深宮中,青菀其實很欣賞這種特質的,可偏偏,是在這處處都充滿著算計和眼線的后宮。 見主子微微蹙起的眉頭,梅香低聲訓斥道:“竹香,主子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什么時候你能改改你這口無遮掩?!?/br> “你要知道,你方才那話若是不小心傳在萬歲爺眼中,會給主子招來多大的禍患,你怎么就一點兒都不長記性呢?” 換做往日,青菀其實很懶得罵竹香,無非就是讓梅香提點提點就罷了??山袢眨齾s覺著之前的她或許太寬容了。人站的越高,才越應該懂得謹慎。而竹香,腦袋里彎彎太少,什么時候若是著了道,不知是她,鐘粹宮少所有人都會跟著倒霉。 懶懶的擺了擺手,青菀直視著竹香的目光,嚴肅道:“竹香,有些事兒一而再再而三,任何人都會失去耐心。本宮知道你的忠心,可現在的情況是,光有忠心那是遠遠不夠的,還該時刻謹記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br> “本宮從未要求你和梅香那般沉穩(wěn),本宮也絕非是想把你照著梅香來改造,可若是你不懂得收斂,一次又一次的這樣口無遮掩,本宮這里是真的留不了你了?!?/br> 說完,她扶著梅香的手就離開了。 竹香緊咬著嘴唇,眼睛里已經滿是淚水。 “主子這樣做就對了,哪有主子次次都給她臉面的道理。一點兒顧忌都沒有,遲早會壞了主子的大事兒。” 青菀坐上軟轎,漫不經心的用護甲套劃著手腕上的玉鐲,“若是再有下一次,你看著處置吧,也務虛報告給本宮了?!?/br> “或許竹香本不適合這深宮吧?!?/br> 慈寧宮 一行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太后行禮之后,就依次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許是在諸位妃嬪面前失了顏面,佟貴妃難得的說話很少,只是眉目恬靜的坐在那里。 見她這樣,太后微微頷首:“這幾日貴妃倒是清減了不少,不會是宮人照顧不周吧?” 佟貴妃微微一怔,緩聲道:“怎么會,許是這幾日天熱了,臣妾胃口有些不好?!?/br> 見佟貴妃如此說,宜妃忍不住冷笑道:“前個兒才下了一場雨,貴妃娘娘莫不是為著別的事情憂思太甚,才沒得胃口吧?!?/br> 佟貴妃咬了咬嘴唇,強撐著笑意道:“本宮比不得jiejie,這才幾月,就要內務府置了薄冰,這幾年萬歲爺節(jié)減后宮用度,倒是jiejie,絲毫都沒放在心上呢?!?/br> 宜妃眉毛微蹙,仗著自己五阿哥養(yǎng)在太后膝下的緣故,冷冷的就回了過去:“萬歲爺縱是再節(jié)減,也不會稀罕幾塊薄冰,貴妃娘娘是否有些借題發(fā)揮了?!?/br> 見佟貴妃如此吃癟,太后揚眸淺笑著看了宜妃一眼,笑罵道:“你這潑猴性子,若不是貴妃素來知道你口無遮攔,必是得好好罰你一番呢?!?/br> 榮妃笑吟吟的接口道:“貴妃娘娘向來寬容大度,又如何會把這點兒小事兒放在心上呢。倒是和妃meimei,近來有著身孕,又掌控著中宮箋表,想來多多少少會有些不適應吧?!?/br> 意料之中青菀被點名,只見她柔聲道:“為萬歲爺解憂,臣妾不敢言累。何況還有德妃jiejie在旁指點,臣妾著實輕松不少?!?/br> 這句話說得不可謂不高明,德妃既然已經被康熙點名協(xié)理六宮,那就容不得她再縮在龜殼中了。不管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她終歸是得自己立起來的。 德妃淺笑的看了青菀一眼,道:“臣妾初次接觸宮務,也談不上什么解憂,倒是好些事兒都得meimei在旁講解才懂得一二呢?!?/br> 青菀忙低聲道:“jiejie謙虛了?!?/br> 聽著青菀和德妃一唱一和的,榮妃這心底真是煩躁不已,難掩酸味道:“往日就聽貴妃娘娘說和妃meimei和德妃很是相似,現下瞅著倒真是這么回事兒呢。這樣的緣分,在這后宮中真是難能可貴?!?/br> 德妃似笑非笑,捧著茶輕輕抿了一口,笑著沒有說話。 這樣的鎮(zhèn)定自若落在榮妃眼中就有些目中無人了,心底不禁暗暗思卓著,這才協(xié)理宮務幾日就如此作勢,真不愧是包衣奴才出身,丁點定力都沒有。 惠妃見大家你來我往的都差不多了,適時接口道:“太后,這幾日臣妾思酌著給胤褆娶個繼福晉,臣妾沒記錯的話烏爾錦噶喇普郡王之女也適逢出嫁年齡,聽聞那個孩子乖巧懂事兒的很,臣妾很是喜歡呢?!?/br> 太后默默的喝了一口茶,斂容道:“你既如此屬意,那定不會錯的。只是,要皇帝應允才好?!?/br> 惠妃聞聲,知道太后是無意在萬歲爺面前提點了。可到底她是動了這心思,也想把握住這樣的機會,又厚著臉皮討好道:“太后,臣妾也在斟酌著怎么跟萬歲爺提及,只是太后您也知道,萬歲爺近些年對蒙古妃嬪多有冷落,臣妾害怕萬歲爺不應允呢。” 這話,惠妃倒是真的豁出去了。 可惜,卻偏偏踩在了太后的痛處上。 莫說是近年來宮中的蒙古妃嬪了,太后自己都著實厭惡這紫禁城,說實在的能有科爾沁的姑娘入宮,陪伴在她身旁,陪她說說話,那自然是極好的??蛇M宮無異于葬送了她們美好的前程,就如她一般,成為了籠中鳥。 想想,科爾沁的天空是那么的藍,草原是那么的寥落,她縱然沒有能力阻止年年送入宮的妃嬪,卻也不會主動去牽線。她著實不想讓那些小姑娘變得和她一般。 沉吟了一會兒之后,她才道:“桂嬤嬤,哀家記著今個兒小廚房做了上好的糕點,拿進來讓大家都嘗嘗吧?!?/br> 看她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惠妃也不好在繼續(xù)下去了。 就在惠妃百無聊賴的吃了一塊點心,終于從慈寧宮跪安出來的時候,她難掩心中的憤怒道:“福嬤嬤,你沒瞧著太后方才裝傻的樣子,本宮鮮少有事兒求于她,卻不料丁點兒顏面都不給本宮留?!?/br> 福嬤嬤寬慰道:“主子何須生這么大的氣,太后向來就不管事兒,您就當沒提及不就好了。” “或許,這事兒唯有萬歲爺來定奪了。您仔細想一想,宮中但凡阿哥娶福晉的事兒,還不都是萬歲爺說了算?,F下,您還是得試探試探萬歲爺的口風為好?!?/br> “嬤嬤說的是,橫豎都得過萬歲爺那一關的。這些年本宮雖說恩寵減了不少,但好在素日安安分分,沒惹萬歲爺的嫌,更沒犯了萬歲爺的忌諱。只希望萬歲爺能看在這點兒上,應允下這事兒。” 這日午膳過后,青菀抱著小十六就往永和宮去了。 “十六阿哥長得真是乖巧,白白胖胖的,一看就知道m(xù)eimei素日有多用心?!?/br> 青菀笑著看了自家寶貝兒子一眼,伸手勾了勾兒子的下巴,笑道:“這但凡做額娘的,哪有對孩子不上心的。對了,前幾日萬歲爺還和meimei說,要把弘輝接進宮小住幾日,讓jiejie幫忙照看呢?!?/br> 德妃坐在榻上,瞅著小十六那小胳膊小腿兒亂蹦跶的樣子,心底著實有些酸澀。 要說弘輝今年也快兩歲了,可她卻還從未瞧過孩子長什么模樣。 老四府邸除了福晉烏拉那拉氏象征性的進宮給她請安之外,這些孫兒她倒是從未見過呢。弘輝又是嫡子,對于她的意義來說,那自是不必說的。 可她也撂不下面子去主動提起這事兒,畢竟她知道兒子的心底隔閡,約莫是害怕她對待弘輝也是那般冷漠吧,才不讓弘輝到她宮中來。 青菀看德妃惆悵的臉色,寬慰道:“jiejie,四阿哥是您的親兒子,眼下已經不同往日了,您已經貴為德妃,而不是德貴人,孝懿仁皇后也不在了,您若是真的當他是您兒子,想要做一些改變的話,您真的不能夠再逃避了?!?/br> “meimei知道,meimei的這些話有些唐突??蔀槟竸t強,如果四阿哥不主動踏出這一步,何不jiejie主動一些呢?” “前幾日,萬歲爺還和meimei說,他看著四阿哥那清冷的性子,也揪心的很。這么多年,宮中各種傳聞想必也困擾著四阿哥,不管是四阿哥娶嫡福晉,過生日宴,還是修整府邸,jiejie錯失太多了??煞彩露疾慌峦?,不是嗎?四阿哥是因為在乎您才會如此執(zhí)拗的不肯低頭,而jiejie,又何嘗不是呢?” 聽著青菀這些由衷的話,德妃眼眸深處不免涌上一絲的愧疚:“老四性子那么清冷,都怪我這做額娘的,讓他心底有了隔閡。其實本宮知道,他是個極其懂事,又極其有分寸的孩子,都是本宮愧對于他了?!?/br> 從德妃抑制不住的哽咽中,青菀看得出她這么多年的壓抑和痛苦。 輕輕的抓著她的手,青菀一字一頓道:“jiejie,meimei在宮中根基尚淺,對于小十六是根本做不得指望的,這輩子也就指望他能夠封個親王了?!?/br> “可四阿哥,他逃得過儲位之爭嗎?眼瞅著大阿哥和太子殿下各自結黨營私,越發(fā)水火不容了。四阿哥有幾分全身而退的可能?” “這個時候,是他最需要您的時候,您說呢?” 青菀并不害怕隔墻有耳,蓋因為她用空間的靈力使了個小動作。 德妃抬眸看著青菀,眼底有抑制不住的驚訝,“本宮還一直以為meimei是個謹慎小心,不爭不搶的人,卻還是和宮中其他妃嬪一般,都有各自的打量?!?/br> 青菀淺淺一笑:“正如meimei之前所說,為母則強,在這后宮中,萬歲爺的榮寵其實不過是那么一回事兒。大家你爭我奪,最后還不是為了膝下的孩子。這大約都是一種本能吧?!?/br> 說罷,她直視著德妃的眼睛,意味深長道:“若是有可能,十六阿哥的爵位能由四阿哥來冊封,是最好不過的。meimei宮里還有事兒,就先行告退了。meimei說的這些話,jiejie不妨好好思卓一番,再作定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