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阮立冬和靳懷理也往回走，陳未南隨手丟了花，花落在他身后的水泥地上，很快被一輛駛過的車子碾壓碎了。

    “不知道是誰的花?！标愇茨险ＵＱ郏掷镂罩菑垖懼畛擅值目ㄆ?。

    回去的路上一切還算順利，除了因為確定關(guān)系后被學(xué)生們起哄唱了首歌的靳懷理，他在唱過一首后對學(xué)生說再唱也可以不過他們的期末成績每人扣五分這事兒略微掃興外，其他一切還算順利。

    靳懷理是挺不高興的，因為他難得來了興致唱了一首，等他唱完發(fā)現(xiàn)阮立冬早就睡得死沉。當(dāng)然，睡覺不是最關(guān)鍵，關(guān)鍵在于，醒來后的阮立冬拍著靳懷理的肩說了句：“靳懷理，你唱得真好，你一唱我就睡著了，連個夢都沒做?！?/br>
    音樂之美在于曲調(diào)轉(zhuǎn)承間，聽者能從歌者的歌聲里獲得愉悅的情緒，可靳懷理從來沒想過自己這副得過斯坦福大學(xué)校園歌手獎的嗓子，到了阮立冬這里，只能起點兒播放搖籃曲的作用。這種情緒一直持續(xù)到他們之后結(jié)婚，孕期失眠的阮立冬要靳懷理給她唱歌，靳懷理也只是給她用mp3單曲循環(huán)而已。

    到達(dá)沭封市，時間是晚上七點，雨后，云層還沒散去，天看起來又陰又低。靳懷理在機(jī)場打發(fā)了陳未南先走，他送阮立冬和金梓聲回家。金梓聲趴在靳懷理背上，累得睡著了。

    “喂?！眱蓚€人默默走了一段路，靳懷理喊阮立冬。阮立冬答：“干嘛？”

    “聊點兒什么。”

    “聊什么，干嘛聊？”

    情侶難道不都是該聊天的嗎？靳懷理哼了一聲，覺得阮立冬這個女人實在是不解風(fēng)情。他看眼連著打了幾個哈欠的阮立冬，皺了皺眉，拉起她的手，“快走?！?/br>
    “可是很累哎?！比盍⒍粯芬狻?/br>
    “累才快走，早點兒到家。”礙于背上的金梓聲，不然靳懷理要考慮把這個嬌氣的女人扛起來走算了。就在這時，睡夢里的金梓聲嘟囔了一聲：“鼻子癢癢。”

    “癢癢就撓啊?！比盍⒍袣鉄o力的回金梓聲。

    “撓了，可是還是癢?！苯痂髀暲^續(xù)嘟囔。阮立冬回頭看金梓聲，“怎么可……”

    她想說都撓了怎么可能還癢癢，后來她發(fā)現(xiàn)，在一種情況下，撓了鼻子還是會繼續(xù)癢的，譬如金梓聲的指頭□□靳懷理的鼻子里，撓個不停。

    結(jié)果那天，金梓聲用力過猛，靳懷理的鼻血沿著馬路一直流到了阮家，阮圓和蕭硯在家。乍一看到j(luò)iejie，阮立冬嚷嚷著讓阮圓拿急救藥箱，也沒注意當(dāng)時阮圓和蕭硯的表情有點怪的。

    靳懷理倒是沒吱聲，默默挨了阮立冬一陣鼓搗后，他要蕭硯送他回家。

    坐在車?yán)?，靳懷理先開口：“我拿下了，你動作怎么那么慢？”

    蕭硯目視前方，這個時間，路況還是略微緊張的，到了下個十字路口，三十秒的紅燈，蕭硯轉(zhuǎn)過臉看靳懷理，“老靳，你說我是不是很差勁兒？”

    “沒有。”靳懷理肯定的說，“除了個頭兒不高，智商比起我略少，再加上皮相沒我好外，你挺好?！?/br>
    蕭硯似乎早料到靳懷理會給出這樣的回答，他也沒在意，等紅燈過去，他啟動車子，和靳懷理說起這次他和阮圓出差中發(fā)生的事兒。

    阮家。

    “蕭硯和你表白了！”光速洗好澡正在擦頭發(fā)的阮立冬聽了阮圓的話當(dāng)即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她看著jiejie，“那你答應(yīng)了沒有？”

    阮圓搖搖頭，“我怕梓聲介意，他年紀(jì)小，可人挺敏感的，他一直都挺介意我再找的?！?/br>
    說曹cao曹cao到，睡到一半渴醒的金梓聲揉著眼睛出現(xiàn)在客廳，他說：“mama，你說我會介意什么？”

    阮圓沒說，倒是阮立冬開口了，她朝金梓聲招招手，等金梓聲走去她那邊，阮立冬笑瞇瞇地問他：“媛媛，如果你媽和別人結(jié)婚了，你介意嗎？”

    金梓聲搖搖頭：“我不介意啊，就是反對而已?！彪S后，他坐在阮圓身旁，“mama，你不會和別人結(jié)婚吧，不會吧？”

    金梓聲重復(fù)著“不會吧”這話的時候，阮立冬也跟著節(jié)奏在心里默念：死小孩。

    阮圓拿一種“你看吧”的眼神看阮立冬，不過她馬上想起件事。阮圓起身去家里的座機(jī)旁，那里有張留言條，上面記著一條留言，留言來自蕭逸樹。

    靳家。

    蕭硯停好車，無奈的看了靳懷理一眼：“她說想想，我就等唄。”

    傻。靳懷理白了蕭硯一眼，揮手告別后推門進(jìn)屋?？蛷d亮著燈，換好睡衣的陳未南端著杯紅酒在看電視，聽見門聲，他回頭看在換鞋的靳懷理，揚揚手里的杯子，陳未南說聲“嗨。”

    “什么時候走？”靳懷理問得直截了當(dāng)。

    “嘖嘖，才靠我促成了你和立冬，這么快就趕我走，太冷酷無情了吧?！狈畔卤?，陳未南嚴(yán)肅著表情，“我信用卡被家里凍結(jié)了，想在你這里蹭吃蹭喝一陣兒，妹夫你不會介意吧，介意也就那么地了?！?/br>
    才在連港電視臺甩了一筆贊助就在這里說信用卡被凍了？鬼都不信，靳懷理卻信了，他揚揚手，“piggy，客房那張床的透氣性不大好，你跟我上去打幾個孔，不用太大，直徑一米就成?！?/br>
    陳未南想著他的床，中間一個一米直徑的大洞，每天清早他一起床，屁股剛好坐在洞上，下面再接上上下水……

    想到這兒的陳未南迅速起身，他追上靳懷理，“我說實話還不成，和我未婚妻鬧別扭了，現(xiàn)在回去就是找死……”

    在接下去的時間里，靳家傳來了“最長十天，至少兩個月”這類討價還價的聲音，以及piggy略帶歡快的滴滴聲。

    滴到最后，不滴了。陳未南一腳把piggy踩熄火了。

    第二天，周一，靳懷理在東都大廈天臺上蹲著鋤草，身后傳來阮立冬的聲音：“靳懷理，蕭逸樹說電視臺今天有檔原創(chuàng)音樂比賽，她給我弄了兩張票，去嗎？”

    “沒興趣?！闭f到音樂這事兒，靳懷理想起回來時他遭到的待遇，看都沒看阮立冬一眼。

    “哦?！比盍⒍曇粲行┞淠耙輼湔f你的性格肯定是不會自己想起約會這事兒的……”

    阮立冬話沒說完，手里的票就不見了，她睜眼再看，一手攥著票子的靳懷理正咔嚓咔嚓揮舞著剪刀鋤草。

    “那什么，我穿什么去合適？”他說。日光照在他臉上，映出一片緋紅。

    阮立冬咯咯笑出了聲。

    最終靳懷理穿了件字母圖案的t恤和阮立冬一起去的的比賽現(xiàn)場，蕭逸樹不是主持，她和阮立冬坐在一起，不時拿眼角掃上靳懷理兩眼。

    被打量地多了靳懷理也不氣，只是有次蕭逸樹再看他，他說：“勸你少看我，看多了，容易厭棄你男朋友?！?/br>
    “咳咳”咳嗽兩聲的蕭逸樹看看阮立冬：果然自戀。

    這次的原創(chuàng)比賽倒真很讓人意外的，倒不是參賽者水平多高，是阮立冬看到了熟人，之前在廣播電臺大樓里找靳懷理要簽名的女生和她的朋友。

    他們是來參賽的。

    當(dāng)天的是半決賽，小姑娘那組獲得名額晉級，在臺上蹦高似的歡呼，他們沒看到臺下的阮立冬他們。

    和蕭逸樹聊著天的阮立冬看著謝幕下臺的他們，說：“那幾個人之前在我們臺練歌來著?！?/br>
    “聽說他們是這次比賽的大熱人物，怎么樣，實力不錯吧？”蕭逸樹揚揚眉毛，“如果喜歡，決賽的票也包在我身上了?！?/br>
    哼。一旁傳來靳懷理的哼聲。

    決賽是一周之后，就在當(dāng)天清早，阮立冬接到蕭逸樹的電話，電話里，蕭逸樹說：那個樂團(tuán)的主唱在電視臺里墜樓，死了。

    啊？阮立冬挺意外的，她記得那是個嗓音漂亮的男生。

    “是意外吧？”她說。

    “不?！笔捯輼浯?，“有人看到了兇手。”

    可這個兇手，是個不合情理的人，因為目擊者說，死者墜樓后，有人看見一個人在出事地附近出現(xiàn)過，那個人有點兒像這個樂團(tuán)的前和聲，而這個和聲在一年前就死了。

    ☆、第30章 羅生門（1）

    第三十章羅生門（1）

    死者名叫戴政涵,死的前一天才和朋友慶祝完他27歲生日。戴政涵畢業(yè)于北方某師范大學(xué),?？粕?畢業(yè)后來到沭封打工，打工之余他組建自己的樂團(tuán),是個原創(chuàng)音樂發(fā)燒友。

    來自戴政涵朋友和他女友的證詞，戴政涵是個富有才華的人,寫詞一流，他們樂團(tuán)的一半歌曲都出自戴政涵的填詞作曲,除了明顯的音樂才華外,他人緣也不錯，是樂團(tuán)的靈魂人物。

    根據(jù)調(diào)查,死者的出事地點是電視臺某個直播晚會類節(jié)目的大型直播間，近十五米高的直播間,死者就是從一個靠近頂部的布景架上摔下來的，頭部觸地，當(dāng)場死亡。

    “死者身上有外傷嗎？”

    “除了墜落過程被一些儀器造成刮傷外沒其他明顯外傷?！?/br>
    “按照這種說法不是自殺就是失足墜亡，你來找我干嘛？”今天靳懷理有課，此刻帶著專業(yè)防護(hù)鏡正對著眼前那臺發(fā)光儀器做著觀察的他對萬鋒說。

    說起來也巧，萬鋒最近碰上“疑難雜癥”的幾率高了點兒，這次的墜樓案還是他負(fù)責(zé)查的，他看著靳懷理，眼神幽怨地有點兒像祥林嫂。

    嘆口氣，他說：“外傷是沒有，不過法醫(yī)在檢查尸體時發(fā)現(xiàn)死者死后曾被人從他手里拿走什么東西……”

    “因為血？”靳懷理手里動作沒停，問身后的萬鋒。

    “是?！比f鋒點頭。戴政涵死前，手里該是抓著什么東西的，墜樓后他靠近頭部的右手沾了血跡，可那血跡卻突兀的出現(xiàn)了一條明顯的斷痕，痕跡是直線狀，這邊沾了血，那邊卻沒有。

    “有人從戴政涵這里拿走了什么東西。如果不是自殺，找出在死亡時間范圍內(nèi)出現(xiàn)在直播臺的那人不就好了？”靳懷理揚揚眉毛，他扳了下手邊的開關(guān)，隨著他的動作，面前的光驟然明亮了下。

    說起這事兒，萬鋒就更是沮喪的不行，“找了，那個時間在電視臺的除了戴政涵樂團(tuán)的幾個人，包括其余的工作人員，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據(jù)。除了這些人，也有人目擊到了一個可疑的人，那人在死者死亡時間之后不久被目擊出現(xiàn)在直播間附近?！?/br>
    “有了可疑目標(biāo)，找人就好了。找人這不是你們警方的長項？”

    “可是……”萬鋒打了個寒顫，“按照目擊者的形象描述，我們找出了那人的身份，只是，那人在一年前就死了……”

    如果只是一個人看到也就算了，問題是幾個人同時看到。

    這名死者名叫榮東，據(jù)說之前是戴政涵的好朋友，也是樂團(tuán)的成員之一，一年前死于溺水。

    “鬼”殺人？靳懷理呵呵兩聲，關(guān)掉儀器，他回頭看萬鋒，“這案子挺有意思的嘛?！?/br>
    靳懷理壓根兒不信世界上會有鬼，他倒覺得這世上多得是裝神弄鬼的人。

    不在場證據(jù)？如果構(gòu)思巧妙，不在場證據(jù)是完全可以推翻得了的。

    下課，換好衣服的靳懷理準(zhǔn)備跟著萬鋒去警局看看卷宗，上了車，萬鋒隨手遞了靳懷理一個小本，靳懷理瞟眼本子上的燙金字，沒接。

    “想我給你們當(dāng)免費勞動力，沒門。”靳懷理視線移向窗外，夏末，樹葉子油綠，在斜照夕陽下亮得刺眼。同樣刺眼的還有萬鋒手里那個小本子上的燙金字，字有兩個，楷體寫著“聘書”。

    之前萬鋒就和靳懷理提起過，沭封公安局想聘請靳懷理做顧問，只是靳懷理一直沒點頭答應(yīng)，這次他同樣拒絕，在校當(dāng)老師是他的主業(yè)，至于破案，興趣而已。

    可這次的萬鋒是有備而來的，他把小本硬往靳懷理包里一塞，然后說：“不行，我小阮師娘的原話，得給你個名分！”

    她是說過這話，可這話“什么時候成說你的了？”靳懷理皺著眉，覺得一語雙關(guān)這種語言形式真心不招人待見。

    真如同萬鋒事前說的那樣，樂團(tuán)的四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據(jù)，兩個當(dāng)時在錄音棚練習(xí)，一個去廁所，另一個和電視臺的一個策劃去辦公室拿文件。

    “誰能證明在廁所里的那個人真的在上廁所？”靳懷理揚揚眉毛，提出質(zhì)疑的同時，他把筆錄翻過一頁，下面的內(nèi)容做出了解釋：死者戴政涵的女朋友因為事情和這名叫馮帆的男生吵架，死者的女朋友就是上次問靳懷理要簽名的那個人，叫何子君。

    何子君當(dāng)時隔著洗手間門板同馮帆吵架，何子君給馮帆提供了不在場證據(jù)，而恰好同電視臺策劃一同經(jīng)過的樂團(tuán)成員證明了何子君陳述。

    “a和b在練歌，c同策劃經(jīng)過，看到了何子君，然后恰巧聽到了何子君同d——馮帆的吵架聲?！苯鶓牙矸畔卤咀?，“排除掉非利益相關(guān)人，樂團(tuán)這四個人以及何子君有嫌疑，兩種可能，a和b都說了謊，再有，存不存在馮帆根本就不在洗手間的可能呢？”

    靳懷理覺得現(xiàn)在的他像在做一道排列組合題目，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這道題目的漏洞。

    靳懷理說的這些想法萬鋒之前想過，不過調(diào)查結(jié)果是a和b說的是真話，他們的確是在練習(xí)，至于馮帆，他的確嫌疑最大，不過一個證據(jù)就否定了警方的猜測。

    被多人目擊的嫌犯機(jī)緣巧合的被大樓的一臺監(jiān)控錄像拍攝到了畫面，畫面雖然不清晰，但根據(jù)身旁參照物計算，疑犯的身高比馮帆至少要矮五公分。

    馮帆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靳懷理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抬起頭問萬鋒：“聽說你們警局附近新開了一家日料？”

    他餓了，餓了的靳懷理，腦子就自動死機(jī)。

    吃飽喝足的靳懷理拿著牙簽剔牙，無論是吃飯還是現(xiàn)在的他，總給人一種優(yōu)雅感。坐他對面的萬鋒眼巴巴看著他，等著靳懷理做完這一切，靳懷理擦擦嘴，說了倆字：“回家。”

    案子呢？

    當(dāng)然是睡醒一覺起來查了，靳懷理輕飄飄的丟下這么一句，出門走人。

    萬鋒想叫住靳懷理，被趕來的侍應(yīng)生遞了張結(jié)算單，他看著上面生魚片的價格，眼珠子快瞪出來了。日料店的門簾外，靳懷理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嘖嘖嘴：生魚片，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