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隨滕輝月回府的還有小弟弟滕輝然一只。

    齊敏的留言是：“阿樾是哥哥了，幫娘親照看十六一會兒?！?/br>
    滕輝然是?？甸L公主的嫡子，未來的安國公，真正照顧他的自然大有人在。但公主娘親點名要滕輝月帶他，滕輝月沒有不應(yīng)允的。

    齊明曜則在心里苦笑，果然姑姑已經(jīng)不放心他和滕輝月單獨相處了，非要加個小不點進(jìn)來阻撓他們。

    滕輝月帶著齊明曜回棲月小筑，滕輝然也被嬤嬤帶著，跟了過去。

    本來滕輝然是小嬰兒，這時該是他入睡的時候了?？墒撬吹礁绺缫幌伦幼兊檬峙d奮，手舞足蹈的在嬤嬤懷里很不安生，伸著短短的小手臂向滕輝月張著，咿咿嗚嗚叫個不停。

    滕輝月早習(xí)慣了小弟弟這副德性，沒有太多掙扎地從嬤嬤手里直接抱過他。滕輝然高興地蹭著哥哥，忽閃著大眼睛終于老實了。

    “滕十六，你可以再狡猾一點！”滕輝月顛了顛他，哼了一聲。

    滕輝然咯咯笑。

    “他好笨。阿曜，你說是不是??？”滕輝月側(cè)頭看著齊明曜，無奈道。

    齊明曜笑道：“阿樾說是就是?！笨吹诫x然這副小模樣，他不禁想起滕輝月的小時候，眼里泛起溫色。不過，他還是覺得滕輝月小時候比較可愛。

    滕輝然生得壯實，還不滿周歲已經(jīng)有近二十斤重。滕輝月抱著他有點吃力，走了一段路已經(jīng)開始喘氣。

    齊明曜扶住滕輝月的肩：“阿樾，我來抱他?！?/br>
    “他很認(rèn)人……”

    “沒關(guān)系，讓我試試?！?/br>
    滕輝月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滕輝然放到他手里。

    滕輝然從哥哥的懷抱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懷抱，不依地蠕動，扭頭去找滕輝月。

    “聽話讓阿曜表哥抱，??？”滕輝月道。

    滕輝然沒聽懂，又朝滕輝月張著手，咿咿嗚嗚叫。

    滕輝月扭開頭，假裝沒看見，眼角余光卻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

    只見滕輝然扁扁嘴，不太樂意地在齊明曜懷里一拱一拱的。

    齊明曜輕柔地拍著襁褓，低聲道：“十六乖哦，你哥哥抱你抱得累了，等他歇好了，再讓他抱，好不好？”

    滕輝月笑了，覺得他哄小孩子的模樣十分有趣。滕輝然那么小一只，哪里聽得懂？

    但出乎意料，不知是齊明曜的聲音太溫柔還是他抱著襁褓的動作太熟練，滕輝然真的被他安撫住了，待在他懷里沒有再鬧騰。

    等進(jìn)到棲月小筑，滕輝然已經(jīng)吧唧著嘴，歪著頭睡著了。

    齊明曜把他交給嬤嬤，和滕輝月一起安置好他。確定一切妥當(dāng)了，滕輝月帶齊明曜去客房。

    這不是齊明曜第一次來棲月小筑，但是第一次外宿，一切都顯得那么新鮮。

    棲月小筑是明帝、?？甸L公主齊敏、安國公世子滕祁山合力建造的，占地頗大，沒有金碧輝煌的布置，只求舒適清靜，連仆人的數(shù)目也不多?？墒?，明帝他們怎么可能委屈滕輝月？棲月小筑內(nèi)的吃穿用度都是公主府里最好的，仆人也是精挑細(xì)選，可以以一當(dāng)三用的。比如，公主府里的廚師做飯是經(jīng)過宮里御廚親自調(diào)教過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侍候嘴刁的元徵雍主。

    各自梳洗過后，齊明曜套上衣服，披散著長發(fā)，敲響滕輝月寢室的門。

    滕輝月也是剛好梳洗完畢，穿著寬松的里衣，精致的漂亮小臉紅撲撲的，在火光下光華流轉(zhuǎn)。

    齊明曜有些看呆了。

    “阿曜？”滕輝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阿樾，你要睡了嗎？”齊明曜回過神，問道。

    “……還沒有?！彪x月?lián)u搖頭。

    “我們下棋好不好？”齊明曜提議。

    “可是十六睡著了?！眿邒叻盍斯髂镉H的命令，要把滕輝然放到他身邊。

    “我們聲音小一點，不會吵醒他的。”齊明曜道。

    滕輝月覺得自己留了齊明曜住公主府，怎么說也該略進(jìn)地主之誼。

    “好吧?！?/br>
    下棋期間，齊明曜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仿佛心滿意足。

    滕輝月送他離開寢室時，公主娘親那邊也派人來接走呼呼大睡的滕輝然，他的房里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清冷。

    滕輝月打了個秀氣的呵欠，上床準(zhǔn)備睡覺。

    火光一滅，房里立刻漆黑一片。

    ——不對！太安靜了！

    滕輝月霍地坐起身，在黑暗中，只見床前立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第四十四章 醋了

    明帝自問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有野心有欲望，并且能真正做到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他出身皇族,從來不會缺少可以為他紓解生理需求的暖床人。

    成為皇帝后，因為身上有責(zé)任,所以他有了后宮,有了兒子。可是后宮的女子和文子，對他來說只是一些消遣的玩意兒，從來不值得他為他們多費心思。而且明帝的性子里有著很冷情的一面,有了四個兒子后，他自覺完成了“任務(wù)”，對后宮的妃嬪侍君便冷了起來。平時只是根據(jù)后宮線眼的呈報，把后宮控制在一定的平衡里。

    明帝沒有再立后,一是因為覺得后宮里沒有一個人配得上站在他身邊，二是他是那種國事家事天下事通通盡在掌握中，面面俱到的人杰，他不需要什么賢內(nèi)助來為他固守后方。

    他這樣一個控制欲旺盛，心硬如鐵，總能把感情排在后面的帝皇，居然會控制不住，親吻他才七歲的小外甥？

    誠然，明帝承認(rèn)滕輝月在他心里有著非常特別的位置。因為滕輝月是他懂事明理的嫡親meimei的兒子，同時也是他的心腹重臣滕祁山的兒子，因為滕輝月不是動輒得咎的皇子，可以放心表露喜愛，也因為滕輝月與他投緣，和他親近，待他極好，更因為，滕輝月就是滕輝月，是獨一無二的元徵雍主。作為舅舅，明帝愿意極盡所能地寵他縱他，保他一生富貴平安。

    但明帝沒想到，這種沒有底線的寵愛，會因為一時的觸動變了質(zhì)。

    天知道，滕輝月只有七歲！饒是明帝不是墨守成規(guī)的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陣心虛狼狽，卻是一時分不清是對誰產(chǎn)生的。

    然后是疏遠(yuǎn)的決定。

    捫心自問，明帝這個決定下得正確迅速，但心里實在不是滋味。把滕輝月捧在手心疼愛了足足七年，對他好與他親昵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一時全部抽離，明帝相當(dāng)不好受。

    滕輝月不在宮里的這段時間，明帝的心情起伏不定。沒有人再用軟糯香甜的聲音迭聲叫他舅舅，攬住他的脖子向他撒嬌任性。沒有人再在宮里橫沖直撞，折騰個天翻地覆。沒有人再陪他睡覺，讓他在疲累時得以安眠。沒有人為他的廢寢忘食跳腳，扮成小月子逗他開心，哄他用膳……

    明帝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否則，他的心思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先不說鄭太后、meimei齊敏、滕祁山他們?nèi)绾蜗?，光是面對天真懵懂的滕輝月，他就覺得無顏以對。

    等滕輝月懂事了，他定會覺得舅舅齷齪惡心……

    明帝意志堅強(qiáng)，盡管非常舍不得，還是在鄭太后舊事重提，暗示要把阿樾嫁給皇子時，點頭松口。

    明帝從各種渠道得知他的大兒子齊明曜和四兒子齊明炎和滕輝月親近，尤其是齊明曜，恐怕是從鄭太后那里得到提示，知道自己是滕輝月未來夫婿的重要候選人后，變得更加積極了。他本來就喜歡滕輝月，如今則是致力于兩情相悅。

    明帝想到有一天他的寶貝兒會穿上大紅的婚服嫁給齊明曜，從此屬于他人……即使這個人是他的兒子，明帝還是一陣煩躁，有種被搶走心愛之物的感覺，想把膽敢動滕輝月的人挫骨揚灰……

    明帝極好的忍耐力只到這一晚。

    這一日是安國公滕海的二兒子滕祁岳的婚禮。滕海是個非常識時務(wù)的人，知道他有心重用滕祁山，已經(jīng)主動退讓了不少。他的另外幾個兒子更是被他明著暗著壓制住。明帝看在他的份上，派人送去一份厚禮。

    正巧齊明曜在御書房外求見。如今他已經(jīng)夠年紀(jì)參與政務(wù)，明帝準(zhǔn)許他上朝，并在有問題時可以請教他。

    聽到明帝要派人給安國公府送禮，齊明曜突然道：“父皇，可否讓兒臣走這一趟？姑姑和阿樾都在安國公府?！彼耘梢粋€皇子出席婚宴并不是一件什么驚奇的事。

    “送禮只是借口，阿曜是想見阿樾，對吧？”明帝本該頷首同意的，但冷不丁道出如此一句。

    齊明曜的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地拱手向明帝躬身行禮，輕輕“嗯”了一聲。

    ——明帝覺得他這種“光明正大，理所當(dāng)然”的態(tài)度十分礙眼。

    齊明曜帶著賀禮到了安國公府，下午卻傳來口信，他受到?？甸L公主的邀請，在公主府留宿一晚。

    無緣無故的，不愿沾染皇子間的皇位之爭的齊敏怎么會突然叫齊明曜住下？

    “……事實上是月殿下留的大殿下?！眰髟挼娜藫?jù)實已報，小心翼翼地點到即止。

    明帝的臉?biāo)查g黑了。

    “大殿下還建議，和月殿下同睡一床……”

    明帝的臉更黑了，簡直烏云密布！把傳話的人駭?shù)梅蛟诘厣?，不敢再說。

    “還有呢？”

    “月殿下沒有答應(yīng)?！?/br>
    明帝臉色稍霽，可是依然對齊明曜的先斬后奏、登堂入室感到不悅。

    不過，他堅強(qiáng)的意志令他答應(yīng)了讓齊明曜留宿公主府。但傍晚時，他終究沒有坐住。

    再一次，悄然無聲地潛入棲月小筑。

    齊明曜和滕輝月在外室下棋，時不時低語談笑時，明帝坐在內(nèi)室的一角，安靜聽著，手邊，是睡得四仰八叉的滕輝然?？墒沁@張?zhí)煺鏌o邪的睡顏沒有吸引到明帝分毫。明帝狹長的鳳目看著屏風(fēng)，神色肅穆，仿佛在思考什么。他一手靠在名貴的雕花大椅上，修長尊貴的大手慢慢地一握一松，無聲又充滿無形的張力。

    等齊明曜離開，明帝才慢騰騰地出現(xiàn)在床邊。

    夜明珠的亮光足夠這對闊別近半年的甥舅看清對方的神色。

    明帝鳳目幽深，顯得十分高深莫測，滕輝月臉上則是純?nèi)坏捏@喜！

    “舅舅！”滕輝月低叫！說罷，撩開被子站起來，用力一蹬，跳到明帝身上。

    明帝托住他的屁股，把人抱在懷里。

    “原來阿樾還記得舅舅啊……”這是標(biāo)準(zhǔn)的倒打一耙。

    “不記得了！舅舅是誰？”滕輝月氣哼哼道，與此同時，用力抱住明帝的脖子不放松。

    明帝空出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含笑道：“這樣記得了嗎？”

    “啊……舅舅……您……”滕輝月被明帝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腦袋空白一片，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嗯？”明帝云淡風(fēng)輕地挑眉。

    這淡定的態(tài)度立刻把滕輝月震住了。他覺得也許是他大驚小怪了。

    可是平時都是親臉頰的，腫么突然親嘴唇窩……

    見滕輝月紅著臉，捂住嘴不知所措，很快又勉力鎮(zhèn)定下來，明帝眼里閃過一抹笑意，沒有再做什么嚇?biāo)?/br>
    ——寶貝兒還小，慢慢來。

    “怎么了？”明帝問。

    “……沒、沒什么。”滕輝月囁嚅，偷偷瞧他。

    “不想看到舅舅嗎？”明帝抱著他坐在床上，直視他，“還是，有阿曜就夠了？”最后一句，語氣很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