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與齊梁感情一般的汝南王妃薛氏難得哭紅了眼,素來受寵的趙側(cè)妃更是天天呼天搶地。出嫁的女兒也紛紛回到王府,齊梁的兒子孫子輪番侍疾,可惜始終無補于事。 許是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齊梁趁著清醒的當兒,辦了好幾件事。先是上奏折把爵位傳給世子齊澈,然后主持分家。齊澈是汝南王府的新主人,得了爵位并七成的家產(chǎn),庶長子齊遠得一成,其他庶出的兒子把剩下的兩成均分。原汝南王妃薛氏升級為汝南太妃,齊遠之母趙側(cè)妃殉葬,其他庶妃姬妾侍君可留在府中,在新的汝南王手底下討生活,或者隨著兒子搬離王府。 這些事辦下來,整個汝南王府為之震動,也令不少人對齊梁這個魯漢親王刮目相看。他這一手,幾乎徹底消除了王府里本該持續(xù)下去的爭斗局面。新任汝南王齊澈得了大部分好處,再有苛待庶長兄之舉,定會被人戳脊梁骨。齊梁嫡妻薛氏沒了老對手,心里有再大的氣都落了空處,不能做出待薄庶子的事兒。庶長子齊遠得了實惠,一成的家產(chǎn)多得足夠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少得足夠護住他的小命。勉強算是一舉數(shù)得,把汝南王府從宅斗的陰影中摘出來。 費心安排了這些后,根據(jù)太醫(yī)診斷,齊梁是熬不過這個月了。 為此,滕輝月一度頗為傷心,畢竟汝南王齊梁一直非常疼愛他。前不久滕輝月去汝南王府探望他,這位病入膏肓的曾外祖父知道是他來了,還勉強打起精神和他說話,說到最后,模模糊糊地來了一句:“阿澄,阿爹對不住你……” 起初滕輝月不解其意,但后來他便知道這句道歉從何而來了。 齊梁最后要求的一件事,是要滕家為繼夫人齊珍請封誥命。 他對安國公滕海道:“二十二年,足夠了?!?/br> 齊珍是汝南王府的庶長女,嫁入安國公府足足二十二年,為滕海生了三個兒子,依然沒有得到一個像樣的誥命。這固然有她的不當之處,但更多的,卻是因為齊梁和滕海的私心。他們都不愿接受齊澄已經(jīng)徹底離開他們的事實,仿佛壓著齊珍,不讓她完全取代齊澄,齊澄便會一直存在一樣。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早該醒了。 臨終之時,齊梁終于把對齊澄一系的偏心,稍稍分了一些出來,還給齊遠和齊珍。 滕海無言以對。事實上,比齊梁還年長一些的老安國公夫人嚴氏,身體也每況愈下,她同樣對為齊珍請封的事松了口。如今的嚴氏時而糊涂時而精明。糊涂起來,會把滕海錯認成老安國公,可精明起來,卻看出他對齊珍與她所出的孩子們的有意打壓。她擔(dān)心她去后,齊珍與她所出的孩子們會在安國公府無立錐之地。喜家有女 滕??粗赣H這副模樣,心里也不好受。 岳父與母親不約而同提出相同的要求,嫡長子滕祁山也徹底站穩(wěn)腳跟,地位無人能撼動,滕海最終是嘆息一聲,同意了。 為齊珍請封誥命的折子已經(jīng)遞到御前,但至今依然沒有批示下來。 壓下來的人則是鄭太后。 鄭太后從來不掩飾她對齊珍的不喜。興帝還在世時,很寵愛月華室主齊澄這個小堂弟,不但給了他一個好封號,還把他嫁給心腹重臣安國公滕海,連帶鄭太后也對齊澄頗有好感??墒驱R澄死后,齊珍入門,把齊澄的兒子滕祁山逼得往外求助。鄭太后聽聞后,雖然不至于插手,但對齊珍的印象可謂直線下降。及至寶貝女兒??甸L公主齊敏嫁進滕家,鄭太后從某些渠道得知齊珍居然膽大包天敢三番四次與齊敏為難,氣得簡直差點要給齊珍賜一杯毒酒。當然,回過神來,鄭太后也知道此路不通。而且以齊敏的性子,絕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主兒,齊敏對上齊珍游刃有余。 而后果然齊敏沒有要齊珍的命,但除此之外,齊珍討不了半分好處。 近幾年齊珍倒似學(xué)乖了,夾起尾巴做人,安安分分的不敢再生事。 即便如此,小心眼的鄭太后始終記著齊珍曾經(jīng)對齊敏不敬。平時見不著齊珍還好,有關(guān)于齊珍的事兒撞到宮里,鄭太后可不會手軟。 盡管齊珍這幾年安分不少,但齊敏對她的不喜一直存在。只是齊珍對她恭敬,她便不與她計較而已。鄭太后針對齊珍是對她的一片愛護之心,齊敏自然不會為了齊珍逆鄭太后的意,沒有落井下石已經(jīng)是好的了。 齊敏有這個底氣袖手旁觀,林凡作為新上任的汝南王妃卻不能置身事外。他的夫君齊澈即使不情愿,也不敢違背老父死前的最后心愿。畢竟趙側(cè)妃都被齊梁拉去殉葬了,若不好好對待齊遠與齊珍,齊澈都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另一件令林凡無奈的事,則事關(guān)齊澈的嫡長女齊瑜。七年前齊瑜再嫁,夫君是楚郡侯府的表哥錢宇。錢宇相貌堂堂,溫柔體貼。他挺喜歡齊瑜弱質(zhì)纖纖的性情模樣,待齊瑜甚好。夫妻倆本來也算琴瑟和諧。只是齊瑜的身子骨隨了她已逝的生母——前世子妃錢氏,一直不甚康健,不離湯藥。許是如此,齊瑜嫁人后一直沒有懷上。錢宇娶齊瑜時已經(jīng)二十有五,這個年紀的其他男子大多已經(jīng)兒女盈膝,他的母親鄭氏為此急得不行,偏偏婆母楚郡侯夫人何氏因著對早逝的女兒錢氏的承諾,生生壓了下來,如此這般又等了五年??墒俏迥旰簖R瑜已經(jīng)沒有懷上。她扛不住壓力,率先給錢宇納了一房妾。不到一年,這妾的肚子便有了消息。與此同時,齊瑜也懷上了。錢家十分高興,可是齊瑜不高興。如果早知道她自己能懷上,何必為錢宇表哥納妾?[網(wǎng)王]是男?是女? 這種想法像瘋狂生長的野草一樣,迅速在齊瑜心里扎根。 那日齊瑜在花園遇上錢宇的妾室,侍候的人不過一個錯眼,齊瑜便與那個妾室雙雙倒在地上,抱著肚子呼痛。 聞訊趕到的大夫只有一個,先被引去了身份更高貴的齊瑜那里,診斷過后開了安胎藥,說一切無礙。 而后去了妾室那里。這時妾室的□已經(jīng)積了一灘血跡。大夫沒想到情況居然如此嚴重,立刻動手施救??上Т蠓蚪弑M全力,妾室的孩子還是沒有保住,滑了一個成型的男胎。 那妾室口口聲聲道是齊珍推她,可是沒有人證。齊瑜只管嬌嬌怯怯地趴在夫君懷里哭。錢家人只得做罷,心里卻對齊瑜存了疑慮,但事已至此,齊瑜的肚子里還懷著一個,不好細查。沒想到不過半月,齊瑜肚子里的那個也沒有保住,同樣滑了個男胎,并且傷著了根本,日后想懷上更加艱難。 那妾室瘋了似的在她面前叫著“報應(yīng)”,叫得齊瑜臉如死灰,夜夜做噩夢。 不等錢家查,齊瑜先一步渾渾噩噩地承認是她害了妾室肚子里的那個。 “……我有了孩子,為什么還要那個賤民的?我不要!”齊瑜哭喊著道。 這下連楚郡侯夫人何氏都不知道該如何保她了。錢宇的臉色黑如鍋底。饒是他想破頭腦也想不明白,齊瑜是如何一邊溫怯和順,一邊卻毫不留情對著一個懷孕的女人動手,弄死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只覺得心底冒上一股寒氣,堅決表示要休妻。 齊瑜因為情緒不穩(wěn)定,已經(jīng)被接回汝南王府暫時安置。 為著汝南王齊梁和齊瑜的事兒,林凡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還好進到宮里,盡管鄭太后和齊敏對他的來意猜到幾分,態(tài)度都還不錯。 “……凡舅公,曾外祖父的病可有起色?”滕輝月關(guān)心地問。 林凡不想欺瞞他,委婉道:“太醫(yī)在盡力?!?/br> “缺什么藥,凡舅公盡管說?!彪x月道。即使在鄭太后和齊敏面前,這句話他依然有資格說。他長到這么大,公主府里的雍主內(nèi)庫已經(jīng)擴大了好幾次,里面上等名貴的東西多不勝數(shù),藥材這一塊更是應(yīng)有盡有。男人使用手冊 “多謝阿樾了?!绷址驳?。汝南王齊梁的眾多子孫中,真正真心為他的生死擔(dān)憂的,恐怕不多。滕輝月倒是時時惦記著,令人覺得窩心。 “應(yīng)該的。”滕輝月想到威猛壯碩、不拘小節(jié)的曾外祖父病得瘦骨支離,心里很不好受。 “應(yīng)該的!”滕輝然團子搖頭晃腦地學(xué)著哥哥的語氣,小模樣十分逗趣。 齊敏發(fā)出一聲輕笑,雖然不合時宜,但永安宮因為汝南王齊梁的病情而陡然沉重的氣氛立刻有所緩和。 鄭太后嘆道:“阿凡,這次北邊進貢的一副熊膽和一支三百多年老參,你帶回去。老王叔的身子要緊?!?/br> “謝太后?!绷址策B忙站起來行禮。 “不必多禮?!编嵦蟮溃巴醺锉M是些不省心的,你也辛苦了?!彼恼Z氣十分溫和。 “此乃臣媳的分內(nèi)之事?!绷址驳?。 鄭太后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道:“你是汝南王妃,確實該管好分內(nèi)之事。至于那些份外之事,便是你想管,也輪不到你管。” 林凡微微吐了口氣:“臣媳明白?!睙o論齊珍還是齊敏,都是已經(jīng)外嫁的女兒,正經(jīng)的婆家還沒有吭聲,他們作為娘家人,不能cao之過急。鄭太后在警告他不要插手她所作的事兒,但也未嘗沒有回護他的意思。有了鄭太后這一句,即使他辦不成事兒,旁人也怪不得他頭上了。 鄭太后道:“哀家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sophia479大扔了一個地雷 應(yīng)白頭大扔了一個地雷 倦倦大扔了一個地雷 九條尾巴大扔了一個地雷 丿return丶爵戀大扔了一個地雷 ps:很奇怪,最近總是困得要命~~~昨晚寫著寫著不知怎地睡著了,抱著本本到天亮。今晚寫一陣睡一會兒,又醒來寫一會兒~~~= = 好困啊,大家晚安~~ ☆、第48章 i 汝南王妃林凡帶著小孫子齊明錚進宮。齊明錚雖然如愿碰到滕輝月,但來不及多說幾句,就被文祖父帶出宮。臨走時他望向滕輝月的小眼神,那個依依不舍啊, 滕輝月朝他揮了揮手,神色卻沒有什么特別。鄭太后和??甸L公主齊敏見狀,互相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林凡和齊明錚告退后,鄭太后把滕輝月拉到身邊坐著,問道,“阿樾剛才到哪里去了,怎么不留個話,”又摸摸他的手,見是暖的,便沒有說他。 “今日阿炎出征,我去送他了?!彪x月道,扶著努力爬進他懷里的滕輝然,不讓他跌倒。 鄭太后微微一愣。她對齊明炎這個四皇子的印象實在不多,只記得他總是跟在鄭妃和齊明曜身后,沉默寡言,面無表情,并不怎么討喜。但滕輝月似乎和他關(guān)系不錯,與四個皇子表兄弟的來往中,最多的是齊明曜,接著便是齊明炎。 “阿樾和阿炎的感情甚好。”鄭太后道。 她和明帝不愧是母子,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不過鄭太后的語氣,明顯有些意味不明。 滕輝月道:“我就只有阿炎一個親表弟。” 鄭太后心里燙貼。滕輝月的表弟當然不止齊明炎一個。單她那個庶子江陽郡王齊澗還有侄子誠策郡王齊華便有比齊明炎年紀更小的兒子出生。那些都是滕輝月的表弟??墒请x月只認明帝這一支的。那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令鄭太后很歡喜。 鄭太后道:“不錯。不過阿樾也別忘記了,阿曜是你唯一的大表哥?!?/br> 滕輝月眨巴著眼,無辜道:“沒有忘記!我和阿曜的感情也甚好??!”一副不開竅的模樣。 這幾年下來,如果他再看不出鄭太后想把他和齊明曜送作堆,他就該去撞墻了。還好暫時都是鄭太后一頭熱。明帝冷眼旁觀,滕祁山咬牙切齒,齊敏不置可否,連齊明曜也似乎不著急,只是一如既往地對他好。 滕輝月對再嫁給齊明曜既不期待也不排斥。只要明帝在,有明帝撐腰,他不擔(dān)心齊明曜敢再像上一世那樣納妾。事實上只要他堅拒,上一世時齊明曜也不會逆他的心意??墒请x月就是沒法下定決心。況且明帝舅舅還沒有開口呢!他一點也不急。反正即使他不嫁,阿爹滕祁山也會一直養(yǎng)著他。 “哥哥和十六,感情也甚好啊!”滕輝然如今的最大興趣之一便是鸚鵡學(xué)舌。不過這一句他喊得情真意切,緊緊巴著滕輝月,露出個大腦袋。 ——好吧,想來他的小弟弟也不會嫌棄他成為一個老文子! 滕輝月滿意地摸摸滕輝然的頭:“對,我們感情也甚好?!?/br> 滕輝然立刻樂了,在滕輝月懷里扭來扭去。 齊敏撲哧一笑,拿手絹輕輕掩嘴。 鄭太后無奈地伸指一點滕輝月的額頭:“別帶壞你弟弟。” “我哪有?”滕輝月委屈地看著鄭太后,“外祖母有了十六,便不疼阿樾了!” 鄭太后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臉,氣哼哼地掐著他的臉頰:“你再說一遍?” “外祖母威武!外祖母千歲!”滕輝月馬上改口。 齊敏笑得岔氣! 鄭太后拿他沒有一點辦法,明知他在裝傻,也不好拆穿他。在她心里,滕輝月的分量比齊明曜這些皇子還要重一些。滕輝月的婚事,沒有一個人舍得逼迫他。 滕輝月得意地昂了昂下巴,心里松了一口氣。 這時,永安宮的太監(jiān)通報道:“稟太后娘娘,大殿下求見。” 鄭太后道:“今日他已經(jīng)請過安了,不用再進來。哀家和??颠€有事兒要說。阿樾,你去送送阿曜?!?/br> 滕輝月瞪大眼,看著鄭太后:“外祖母……” 鄭太后慈愛地看著他:“阿樾去吧?!?/br> 什么叫姜還是老的辣? 齊敏把不情不愿的滕輝然從滕輝月懷里撕扯下來,對滕輝月道:“外祖母叫你去,你便去吧?!?/br> 滕輝月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公主娘親臉上的笑容有幸災(zāi)樂禍的味道。 滕輝月規(guī)規(guī)矩矩地告退,一邊走出永安宮,一邊摸著臉,琢磨著是不是因為長大了沒小時候玉雪可愛的原因,大家都好似沒有那么疼他了。 ——果然還是不長大的好。 ********************************************** 十五歲的少年身長玉立,溫文逸秀,唇角總含著一抹令人如沐春風(fēng)的笑容。與他清冷霸道的父皇相比,大皇子齊明曜的容貌雖有七分肖似明帝,卻顯得平易近人得多。 隨著皇子們年紀的增長,儲君人選不明,朝堂里漸漸涌起一股暗流。而大皇子齊明曜無疑是呼聲最高的人選。他是元后所出的嫡長皇子,人品才干俱佳,無論立嫡立長立賢,都是最佳的人選。 可是明帝英明神武、宏才大略,主政超過十年,素來獎罰分明,常綱獨斷,最厭大臣們對他的皇子及后宮指手劃腳。曾經(jīng)敢踩著這條線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久而久之,倒形成一種震懾,令人不敢輕觸這些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