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她兀然睜大雙眼,卻又是一場夢境。指尖的疼痛感傳來,讓她又回到了現(xiàn)實,抬眼審視,還是那個牢房,只是不知為何,還多了一張床,還有一旁桌上熟睡的北宮乾明。 媚兒眸光流轉(zhuǎn),抬手,一根細針便出現(xiàn)在她雙指之間,然而不知怎的視線卻模糊起來,手也微微有些發(fā)抖。 這是怎么了?媚兒舉起的手又放下,她是怎么也不會承認自己心有不忍的,然而下一刻北宮乾明卻有了動靜。 她心下慌亂,又閉合了眼睛,天高云淡,好像剛剛露出的殺機不曾存在過。 媚兒感覺那道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手也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心……倒是慌張地跳了起來。 北宮乾明慢慢坐到床邊,清晨陽光的籠罩下,媚兒褪去了那份妖媚,多的是一種疲憊,一種絕望,多年來的信仰崩潰的絕望,他不由心疼的伸出手去,然而停在了半空中。 “將軍在做什么?”媚兒睜開雙眼,柔媚地輕笑道:“我還以為將軍能夠把持住自己,對待一個敵國的jian細,還專門請了軍醫(yī),將軍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了一個敵國的jian細。” 媚兒剛剛蘇醒,身體還很虛弱,字字輕柔的聲音在北宮乾明聽來卻力有千斤,如同針一般扎入心里。 就好像說到心里那個最敏感的詞匯,北宮乾明惱怒地站起道:“琉璃的女子果然狐媚!” “你這是惱羞成怒?”媚兒斜眼看他道:“莫非是你心虛,你分明就是喜歡上我了。” “笑話!”北宮乾明怒聲叱喝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個敵國jian細綁起來!” “是?!?/br> “行刑!”北宮乾明看她依舊笑得云淡風輕,便愈發(fā)氣惱,自己怎么可能會喜歡上這樣輕賤的女子?不會,他絕不會重蹈父親的覆轍的,一定不會! 一鞭又一鞭下去,媚兒仍舊在笑,笑得很是刺眼,然而北宮乾明卻是先按捺不住了。 “不許笑!不許笑!”北宮乾明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樣子癲狂極了,她怎么會笑的和那個女人一樣?為什么?自己明明手刃了她,可為什么還是逃脫不掉這樣的魔障! 那個蠱惑父親的琉璃女子已經(jīng)死了,娘親的仇他也報了,可是為什么他還是這么恐懼?! “混賬!”突如其來的一個耳光打醒了他,他抬頭望去,卻是惶恐地又低下頭,跪倒在地:“微臣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花葉熙卻沒再理他,徑直抱起一邊已經(jīng)血跡斑斑的女子,如同對待一件珍寶一樣,“阿若,阿若,你怎么樣?” “是你——”媚兒撐開雙眼,手卻不聽使喚地落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美人計·離間計(3) “花葉熙,是你?!泵膬呵逍岩延卸鄷r,看著花葉熙進來,軟軟的叫了一聲。 “阿若?!被ㄈ~熙挽起她的手,才發(fā)現(xiàn)她纖細的手指上已是眾多疤痕,指甲上更是血rou模糊,更加氣惱幾分,輕輕地吹了吹道:“對不起?!?/br> “沒什么?!泵膬捍瓜卵酆煹溃骸拔以趺粗酪贿M城就被你的手下抓來……” 花葉熙聽媚兒提起此事,心中的火更是冒了上來,他聽得手下的人報北宮乾明抓住了琉璃的一個女子,在這戰(zhàn)亂年代,邊關(guān)鮮少有百姓往來,怕是林夕若來找他,誰知等他匆匆趕到,若兒身上卻是血跡斑斑。 “把北宮乾明帶上來——”花葉熙手一揮,便見幾個獄卒把五花大綁的北宮乾明……抬了上來。 “罪臣見過皇上?!北睂m乾明奇怪地看了一眼媚兒,又低了頭去。 不料花葉熙是理都不理北宮乾明,轉(zhuǎn)向媚兒道:“阿若想如何處置他?” “還能如何?”媚兒自動的與花葉熙離了些距離道:“他終歸是你朝的大將,若是因此處置了他,豈不讓你失了軍心?” “無妨,我又不是只有他一個大將?!被ㄈ~熙也看出了媚兒與他的疏離,漸漸松開了緊握她的手,有些無奈道:“看來你的心里也不是沒有我,喜歡我,就真的這么難嗎?” 媚兒沒什么聲響,倒是北宮乾明驚愕的抬頭,這女子不是琉璃的jian細嗎?怎么成了如今的……局面? “皇上,這女子是琉璃的jian細啊!”北宮乾明雖然被綁著,但還是雙手握拳道:“皇上勿要以美色誤國?。 ?/br> “放肆!”花葉熙沒再廢話,一掌將北宮乾明打得老遠,怒聲道:“她是朕的皇后,你的主子!” “但他是你的主帥?!泵膬旱脑捿p飄飄的,不悲不喜,心里卻有點酸澀,同是女子,為何她就那么好運,被如此優(yōu)秀的兩個男子放在心上?而自己,卻要背負著深仇大恨。 “阿若,這一仗我本來就是為的你,這天下對我而言不過一根鴻毛。”花葉熙看著面前女子清冷卻蒼白的面容,忽然低了聲音道:“忘了他,亦或者將對他的愛勻一點給我,可好?” 媚兒抬眼望他,眸光清遠,下一刻卻見他猛咳數(shù)聲,繡帕之間已然有了血色。 她心下一驚,不知為何,便替那個女子做了允諾道:“我可不想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太后,你若是好好的,那……那我便答應(yīng)了?!?/br> “好?!被ㄈ~熙嘴角勉強扯了笑道:“你肯騙我,我也知足了。” 他將視線落到跪在下面的北宮乾明時,又狠厲起來:“傳朕旨意,北宮乾明對皇后不敬,重傷皇后,理應(yīng)處死,念起赫赫戰(zhàn)功,免去他的職務(wù),由曾永嘉接任!” “罪臣接旨。”北宮乾明下去之前又望了一眼媚兒,意味深長,心里卻有點別扭起來,哪怕是被媚兒羞辱,也好比如今自己喜歡的女人在王上的懷里巧笑嫣然。 喜歡?北宮乾明忽然心里一驚,還是重蹈覆轍了么?可是人啊,為什么一定要失去之后,才知道呢? 自從撤了北宮乾明的職務(wù)以后,而曾永嘉從內(nèi)城趕來還需一段時日,所以元帥之位便先空缺了下來,幸好花葉熙也是個軍事政事全能的主,仗依舊打,倒是沒出什么亂子。 …… “攏云關(guān)有西、東、南四個城口,南門守軍力量最為薄弱,西門白日通開,東門夜日通開;明晚第一道防線將領(lǐng)將突襲我軍,望王上及做準備。”媚兒提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待那字跡漸漸消失,才折疊起來。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極其迷你的錦盒,將盒子打開,里面卻是一個更加袖珍的小鳥,瞪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嘰嘰啾啾地就叫了起來。 “琳煊,去吧——”媚兒將紙條小心地塞進小鳥鋒利的爪子里,趁著夜色無人,放了出去。 “拿弓來?!毙▲B憑起嬌小的身子,又有夜色為保護,難以察覺??苫ㄈ~熙也非尋常之人,微微瞇了眼睛,手持弓弦,也沒放箭,一聲巨響,那玲瓏的鳥兒便從高空落了下來。 “皇上神武,連鳥兒都驚懼了?!彪S從的將士連忙拾了鳥送上去。 花葉熙剛要取出紙條,卻在碰觸的那一霎那,又停下了動作。 “皇上?” “沒事。”花葉熙松開了手,那鳥兒立刻振翅高飛,盤旋了幾圈又離開了攏云關(guān)。 “皇上為何……?”送從的人見狀不解的問道。 而花葉熙的回答則是玄而又玄:“罷了,能討她歡心也不錯。” 那不是紙條,是一種如紙的綢緞,任何字跡寫在上面過一會兒便會消失,而其中奧秘,也只有琉璃皇室能夠知曉。琉璃畢竟是她的故鄉(xiāng),而他又豈能駁了她的意? 其實也并非他作踐水玉,只是他從出生便對這個國家沒什么感情。母妃被迫害而死,自己被推上皇位也不過是因為不甘心就這樣死在深宮中,再也來不及……來不及見她一眼。 第二天的夜晚如期而至,夜色深沉,靜謐的可怕。 花葉熙在營帳中與各軍官營商,媚兒沒了事,便站在城樓上饒有趣味地欣賞著兩軍交戰(zhàn)。 如她所料,事先得了消息的夜宮昊早就布下重重防守,不過水玉軍發(fā)現(xiàn)中了埋伏之后,迅速的便從慌亂中穩(wěn)定下來,開始突圍。 如今兩軍廝殺在一起,四處戰(zhàn)火彌漫,倒是沒有人再在意這個軍營中傳說紛紛的傳奇女子。 媚兒看著月亮漸漸西移,唇間勾起了笑意,腳步慢慢往南門移去。 “娘娘——” “免禮?!泵膬簩阎械木乒薹畔碌溃骸败娭兄撕雾氝@么多繁文縟節(jié)?兄弟們想必累了,本宮帶了上好的酒來,這陳年酒,雖有酒味,卻不醉人,本宮想著,眾兄弟看守城門必定勞累,便親自送了來。” “謝娘娘——”守城將士倒也沒疑心,謝了禮,望著酒罐卻犯了傻。 “怎么?”媚兒笑意凝起,捧起酒杯一飲而下:“請——” “那……我們就不客氣。”到底是鐵血男兒,如何也不能抵抗那醇厚的酒香,接二連三的大飲起來,只喝得酩酊大醉。 “欸,醒醒,醒醒——”媚兒彎下身子,使勁搖了搖,見沒動靜,又滿意的笑了起來。 “是不醉人,可是不一定沒有蒙汗藥??!”媚兒伸手接住靈巧的鳥兒,從腿上解開錦布。 錦布光滑的很,白凈極了,媚兒口中的酒水噴出來,頓時,錦布上的字便慢慢浮現(xiàn)了出來。 內(nèi)容簡短,只有一個字:殺! 第七十章:真假皇后(1) “皇上,皇上,不好了!”一個將領(lǐng)踏進來,慌慌張張地報道。 “中了埋伏?”與其他將領(lǐng)慌亂的面色不同,花葉熙顯得很是鎮(zhèn)定。 “不……不僅是這樣,琉璃軍隊已經(jīng)攻破第三道防線,已經(jīng)……”那個將領(lǐng)大口喘著粗氣,明顯是從前線趕過來的。 “怎么會這樣?”一個將領(lǐng)沉不出氣,桌子一拍,站了起來道:“皇上,請讓臣帶領(lǐng)一支精兵前去迎戰(zhàn),定叫那群人有來無回!” “你說得輕松!攏云關(guān)只有三萬軍隊,如何能抵抗琉璃八十萬大軍?”花葉熙臉上也有一瞬間的驚愕,然而下一刻的命令卻讓所有人都大跌了眼鏡。 “傳朕旨意,開玄陣,其余人等隨朕從攏云關(guān)撤離,退往落云關(guān)!” “這……皇上,一個軍事要地就這么拱手讓人了嗎?!” “撤!”花葉熙沒猶豫,當即指揮人道:“開啟后城門,三萬大軍即刻撤退!” “媚兒——” “你做什么?”媚兒剛從城樓上回來,心是止不住的直跳,在門口吹了會兒冷風,剛轉(zhuǎn)頭想要離開就被人抓住。 “跟我走!”北宮乾明二話沒說,拉著媚兒就走。 “放手!”媚兒有些慍怒,抽回了手道:“北宮將軍,請注意你的身份,本宮是你的主子,你想怎樣?” “好,皇后娘娘,敵軍已經(jīng)攻破了城池,請隨微臣從后城門離開?!北睂m乾明看她還呆在原地就是一陣心急,補充道:“這是皇上吩咐的?!?/br> “本宮知道了?!泵膬菏中囊呀?jīng)出了汗,她倒是不怕自己的事情敗露,反正那些士兵早去見了閻羅王,只是要殺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她…… “皇上——”自從夜宮昊入了城便一言不發(fā),下面的人猜不透心思,便有些惶恐道:“皇上,這些人恐怕還沒逃遠,不如臣帶人乘勝追擊?” “不必?!彼馍铄洌蜻h方道:“花葉熙留守攏云關(guān)的人馬恐怕最多五萬。” “五萬?”一個將領(lǐng)吃驚道:“他居然如此大膽,咱們可是率著八十萬大軍,就不怕命送于此嗎?” “不,兵行險道方能取勝?!币箤m昊搖了搖頭:“那些人馬恐怕早已調(diào)走,花葉熙能夠穩(wěn)坐皇位數(shù)十年,絕非等閑之輩。” 談話間東方一道曙光乍現(xiàn),天下大亮。 而此時的林夕若被雜亂的馬蹄聲驚醒,喚來了碧云道:“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小姐,夜里發(fā)生了惡戰(zhàn)?!北淘茝耐饷婕硜硭溃骸笆腔噬馅A了,攏云關(guān)也破了,小姐梳洗一下,估計等會兒皇上便派人迎您到攏云關(guān)了?!?/br> “贏了嗎?”林夕若換上一襲粉色紗裙,走到臉盆旁,手剛探進去,便呆住了。 水中的女子素顏掩不住的絕色,然而眉角之間卻透出些許疲憊,這,還是她嗎?曾經(jīng)不經(jīng)世事的她? 近日自己雖然沒有干預(yù)戰(zhàn)事,卻是時時憂心。她見不得鮮血,亦不想任何一方受傷,可若真有兩全之法,便好了。 “皇后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來迎娘娘進城?!币粋€武將跪在門外大聲道。 “碧云,扶本宮出去。”林夕若蒙上了一層面紗,出門瞥了一眼那武將道:“起來吧!” “娘娘,微臣已備下馬車?!?/br> “不必,本宮想自己走一走?!笨諝庵心枪蒼ongnong的血腥味很是刺鼻,林夕若不禁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