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心里不舒服。 我假意點點頭,順從地站在了一邊,然后等他們都不注意的時候,一下子沖進了堂屋的門檻,因為用力過猛,我的腳傷之處,傳來一陣刺痛,我咬著牙悶哼一聲,忍住疼痛就往棺材里看去。 這一看,我只覺得大腦嗡的一聲響,整個人都炸毛了:那棺材里竟然真的躺著一個人,而且,就是我奶奶! 她雙眼緊閉,面容安祥。看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就在我張著嘴無法回神的時候,奶奶的眼睛卻突然睜開了,看著我咧嘴一笑。我渾身猛地一抖,肌rou強直收縮,但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腳就像生了根一樣的,移不動半步。 就在這時,我聽到身后有腳步聲響,不等我回頭,背上就已經(jīng)被狠狠推了一掌,然后我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直直地往前面的棺材上撲倒過去…… 我以為我就是不撞死,也要撞破頭。 但在頭挨到棺材的那一瞬間,卻被人一把拉住。 我還來不及欣慰,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聽耳邊有人在罵人,聲音雖低,便飽含怒氣,“你們在找死嗎?你們還以為她頭上的符,能用撞血法化解嗎?蠢貨!這是郁廷均的獨門鎖魂符!如果將郁廷均引來,你們就等著被全鍋端吧!” “亡人的尸體,就在外面的車上。那幾個人也是入了道行的,你們行事利落點!” …… 我聽著這個人的聲音,極其耳熟,卻一時又想不起來他是誰。聽到他們好像要對劉連彬他們不利,我心里雖急,卻又無能為力,因為我不但看不見,也喊不出,而且手腳不能動彈。更讓我抓狂的是,我發(fā)現(xiàn)我竟然慢慢地在失去一切知覺,聲音還有,卻漸離漸遠,直到一絲絲都聽不見,而剛開始,我還能感覺到有人拽住我的衣領(lǐng),沒有讓我倒下去,后來竟然分辨不出來自己是躺著還是站著,整個人進入了一種迷糊的狀態(tài),最后完全不省人事。 …… 醒過來的時候,我看到我自己正睡在中午的太陽下。臉上被曬得疼,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捂住臉:“好強的紫外線呢!媽蛋,是要讓老子毀容么!” “盧葦,你終于詐尸了?” 我放下手,看到旁邊坐在石頭上的劉連彬,手里拿著根狗尾巴草,氣呼呼地看著我。 而旁邊石重陽和石重蔭兄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巴嘰的。 “我剛剛屎了?”我理了一下大腦思緒,“我是不是在奶奶的靈堂上出事了?” 劉連彬氣得拿著狗尾巴草狠狠地向我打來:“屎了!屎臭了!” 我拿一對白眼橫著他:“到底怎么了?” 石重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們這次出糗了,丟臉丟大了,如果劉家爺爺和我家老爺子,聽到消息尚沒有背過氣去,過一會兒要豎著頭發(fā)來找我們了?!?/br> 我低頭想了想,“是不是你們著了人家的道兒?” 他們?nèi)送瑫r看向我,都一臉的驚詫。 看樣子,果然是。我失去意識之前,聽到那個人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就是針對他們?nèi)齻€人的。我還一度擔(dān)心他們的安危,看到他們?nèi)齻€還完好地坐在我身邊,我覺得其他的中招不中招,都不重要了。 “盧葦,你知道些什么嗎?”石重陽閃著一對圓眼睛,柔聲問著。 我搖了搖頭。 “當(dāng)時你過去之后,立即就聽到那邊數(shù)聲驚呼。我們才想起,你身體不好,于是我和重陽都過去找你,留下重蔭一個人抱著姑婆的尸身。”劉連彬走過來,靠著我坐下,接著說:“結(jié)果看到你倒在地上,他們說你被鬼魂沖撞,失了性。但我們一眼就發(fā)現(xiàn)靈堂里姑婆的尸體,只不過是一片剪紙。我們當(dāng)時氣急了,立即發(fā)難,說他們不是道術(shù),是妖術(shù),說其實姑婆的尸體在我們的車上,我們是送尸身回來的?!?/br> 我抬眼看著他,“結(jié)果呢?” 石重蔭怏怏地接過話:“結(jié)果,等他們帶著所有的人來,看到我懷里,抱著的……” 第八十四章 心里有鬼 我等了半天,見她還沒有下文,忍不住問道:“抱著的難道不是我奶奶了嗎?” 石重陽見他meimei實在說不出口,唉了一聲,“她抱的是只死野貓。就是最容易被鬼附身的那種野貓?!?/br> 我頓時石化。 老家的人,一直將黃鼠狼叫做野貓。我真是無法想象。石重蔭抱著黃鼠狼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窘態(tài)。以以向號。 “最要命的是,我連我們師傳的收魂筒也丟了?!笔厥a苦著臉低嚎了一聲,沮喪得將頭快低到胸口上去。 看著他們?nèi)齻€人,情緒低落的樣子,我心里也跟著壓抑起來。被人嘲弄,最是窩火又窩囊。我暗暗決定,要幫幫他們。當(dāng)然,我要幫他們,只能是通過郁廷均。 “你們不爽,為什么要將我放在太陽下暴曬出氣?”我爬起來,故作生氣的模樣。 “我去給我奶奶守靈?!?/br> “不要去!” 劉連彬一把拉住我:“那里太危險,那些道士也有些詭異。他們的教門與我們大不一樣,你又不是戴正孝,就不要去了?!?/br> “我一定要去。我現(xiàn)在覺得,那些道士。不但害了我盧花姐,可能還會害我的奶奶?!蔽铱纯粗車鷽]有別人,低聲對他們?nèi)齻€道:“我要去揭穿他們,他們連亡人都不在,就敢開道場來欺瞞世人,亡魂在不在,大家伙就更不知道了!” 劉連彬聽得咬牙切齒:“這么做,真他娘的缺德?!?/br> “你現(xiàn)在去,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你。”石重陽苦笑著搖頭:“因為我們幾個人昨天晚上的丟人現(xiàn)眼。恐怕已經(jīng)將這么多年來,我們爺爺輩攢下的名氣都毀盡了。” 我沒有聽他的話,一瘸一拐地拖著傷腳,就往堂屋里去。他們?nèi)齻€人只好耷拉著腦袋。也跟過來。 果然,遠遠地,還沒有到堂屋邊呢,就被一個堂叔跑過來給攔著了,低聲訓(xùn)道:“盧葦,你不能再鬧事了,得罪了這些先生們,后果相當(dāng)嚴重的!如果不是他們道術(shù)高,昨天晚上你的命就保不住了!你這么大的人了,要懂事!回房去休息去。” 我見堂屋門外的所有的遠親近鄰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悅,想了想拉著身后三個人,一起上了樓。 “我們就在這里開壇。”我指著我的書桌:“你們焚香燒紙,寫請文吧?!?/br> 他們?nèi)齻€人看著我。好像不敢相信他們的耳朵,劉連彬甚至伸手來摸我的額頭,被我狠狠地打掉,“你們不是要請郁廷均給你們找劍嗎?現(xiàn)在就開壇請!等他來了,我們好順帶地問問他,這群道士在搞什么鬼!” 雖然他們覺得請來郁廷均的機會不是很大,但還是動手開始準備寫請師文。 而我看著他們在黃皮紙上寫著郁廷均的名字,心里開始隱隱地激動起來,才一天不見,我卻好像太久沒有看到他了。 “你們弄好了叫我,我去睡會兒?!?/br> 我慢慢地往床邊退去,心想,等他來的時候,我一定要躺在床上裝弱,要喚起他的同情心,然后才好跟他訴說昨天晚上受到的委屈。 “你從昨晚。睡到現(xiàn)在,睡得天昏地暗,還要睡?。俊笔厥a撇嘴掃了我一眼。 劉連彬哼了一聲,“她又想做夢去了,自從我跟她說我?guī)煾搁L得帥,本事大之后,她就無可救藥地開始了白日夢的生涯?!?/br> 石重蔭噗的笑了:“盧葦如果真喜歡上你師父,這算么子戀?暗戀還是苦戀?還是苦苦的暗戀?夢戀?” 劉連彬抬眼盯著我,賊笑一聲:“都不是,是春夢連連!” 這下不光石重蔭,就連石重陽都瞟著我笑了起來。我整個人都沉浸在即將見到郁廷均的興奮里,渾不在意地切了一聲,轉(zhuǎn)身準備上床,卻猛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煙味。 一抬頭,就見他,站在我的床邊。一只手插在褲兜里,一只手里拿著煙,似乎已經(jīng)站了很久了。 一想到剛剛他們的玩笑話,都被他聽了去,我的臉一下子熱到了脖子根。張嘴哆嗦了半天,才發(fā)出兩個簡單的音節(jié):“你,好……” 他卻一臉的沉靜,那對長長的黑眸里,是一眼看不透的深邃。將煙頭扔進了垃圾簍,他退了一步坐在離床不遠的太師椅上,淡淡地看了一眼忙著準備設(shè)壇的三個人后,就將眼神定在我的身上。 輕輕地靠坐在床上,我尷尬地看看他,又看看劉連彬他們,發(fā)現(xiàn)我越來越不敢坦然地面對他,因為,心里確實有鬼了。 “盧葦,你說石重陽要不要臉,我說我和你才是男俊女靚,好登對,他卻說他和你是胖瘦互補最相配,哈哈哈,他有rou感,你有骨感,加起來就是性感,哈哈哈哈……” “你別聽劉連彬的,明明是他說你有骨感,沒有手感。我就說骨感就是性感,其他的都是他亂造的!” 我只覺得臉火辣辣地?zé)岬锰?,心里罵道,丫的,這兩個坑,平常正經(jīng)不得了,這關(guān)鍵時候鬧起來了。好歹我家也在辦喪事,是不是笑得有些過分,何況,這里還有一尊神呢!我的形象要毀在他們手里啊! 我狠狠地瞪了瞪他們,然后飛快地抬眼瞟了郁廷均一眼,只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悅。接著輕輕地抬手劃了一下,那邊三個人的聲音,我就一點也聽不見了,世界陡然變得一片寧靜。 然后他就站了起來,走到我的面前。我低頭看到他穿著一雙黑色的平底布鞋,雪白的千層底竟一塵不染。 他一定是個有潔癖的男人。 我心虛地瞟了一眼我像狗窩似的床,然后也裝作很自然的樣子,站起來,看著他笑了笑:“正想找你呢,你自己就來了?!?/br> 他沒有立即回話,而是深吸一口氣,伸手撫上我的額頭,柔聲問道:“你怎么樣?” 他的大手,覆在我的額上,清涼而柔軟的觸感,讓我的心微微地顫了擅。 我不自覺地也放軟了語氣:“我……沒事?!?/br> 我們的距離太過接近,我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聲。而我的心跳如擂,他一定也能聽得分明。 第八十五章 一定要惹他生氣 可是他向來就是個少言的,而我又一時找不到話題,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我聽到自己的耳朵變得灼熱,卻又沉溺在這樣曖昧之中,不想抽身。 他終于將他的手收了回去。我額頭一涼,感覺若有所失,抬眼看著他,開口打破沉默:“他們的天師劍弄丟了,想讓你幫他們找回來……你會幫嗎?” 他沉吟了一下:“不好幫。” 我眨了眨眼睛,一時無語。他果然不想幫忙。 “那你能算到天師劍的下落嗎?”我心想,他不愿意幫,我們只能自己找了。他如果能告知我們天師劍的下落,也省得我們到處尋找跑冤枉路。 “你是打算跟他們一起去找?”他的語氣輕淡,聽上去似乎并不贊成的意思。 我點點頭:“嗯啊。他們?yōu)榱司任遥瑏G了劍,如果不找到我怎么安心呢?!?/br> “可是你……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突然低聲笑了,“你不跟著他們?nèi)サ脑挘麄兂晒Φ臋C會還大點。” 是在嘲笑我嗎?我倏地睜大眼睛,瞪著他。卻看到他因為輕笑而更顯迷人的俊顏,不由癡了。 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建議你好好地在家休息,哪里也不要去?!?/br>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急忙收回視線,又擦了擦了嘴角,發(fā)現(xiàn)并沒有流出口水,心里稍稍地放松了一點,再次抬眼看過去。他的笑容已經(jīng)隱去。 “你的意思,就是在說我是個累贅吧?”我撇著嘴哼了一聲,卻舍不得將目光從他的身上離開。 “嗯。” 沒有想到他竟然誠實地點點頭,應(yīng)道:“就像昨天。如果不是因為你,他們不會被人擺那么一道……” 被人說成累贅,原本是沒有什么。我向來不是很將別人的話放在心上的人。可是話從他的嘴里出來,卻一下子就傷到了我,我微微地垂下眸子,咬著唇,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只要我一眨眼,就會滴落下來。 我盡力地想掩飾住,可是還沒有等我將淚意收回去,他就看見了。 他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哭,怔愣住。 我看到兩滴晶亮的淚水,掉到了地上,落在了他的鞋子前。心知已經(jīng)被他看到,心里一慌,眼淚竟然越發(fā)的收不住了,啪啪啪地直往下掉,而越掉我就越心慌,怕他厭煩,因為我本身就最討厭軟弱的愛哭的人,可是我為什么偏偏要在他的面前掉淚! 他從床邊的抽紙盒里,抽了兩張紙,無聲地遞給我。 我任性地轉(zhuǎn)過頭不接,因為我還沒有想好要怎么樣跟他解釋,我為什么會突然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的哭起來,這必須要想好一個哭的理由。 當(dāng)下巴被他捏住的時候,我驚嚇得立即住了哭聲。他抬著我的在下巴,將我的頭轉(zhuǎn)過來,手上的力道不大。動作甚至可以說是輕柔,可是卻帶了一種讓人無法抗爭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