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想起來了嗎?”桓文帝不慌不忙的看著蕭瑾,眼中似有鼓勵之意。 蕭瑾僵硬的點了點頭,發(fā)顫的唇瓣哆哆嗦嗦的唱起了精忠報國的前幾句,雖然因為緊張卻是跑調(diào)跑得厲害,但依稀能辨出原本的曲調(diào)。 頓時二人都猜出了彼此真正的身份。 “你也是來自現(xiàn)代的人?”桓文帝雖然問句,卻用了肯定的語氣。 蕭瑾也不再掩飾,輕輕點頭。她面上蒼白一片,桓文帝只是道她是嚇壞了,卻不知她心中的驚濤駭浪。 如果桓文帝也是穿越而來的人,就不難解釋這些年來他的性情大變!皮囊中換了個靈魂,就是裝得再像,自然也不一樣??墒钦l輕易敢懷疑如假包換的皇上是個贗品呢? 或許……這是個千載難逢機會! 蕭瑾腦海中本是紛亂的一片,卻在這時突然冷靜下來。得知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穿越之人的吃驚、被桓文帝識破身份的隱患,她都通通拋到了一邊。 定國公府……被嚴刑拷打的楚天舒……蕭瑾腦海中漸漸清明,她咬緊了下唇,暗自下定了決心。 如今只能賭上全部,求一次險勝! 蕭瑾先是露出狂喜的表情,她激動的道“您、您是——” 桓文帝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頗有幾分清俊的味道。他紓尊降貴的親自把蕭瑾扶了起來,態(tài)度溫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想來是問的她前世的名字,蕭瑾張了幾次嘴,才緩緩吐出了那兩個字?!疤魄?。” 這兩個字再次被說出來時已經(jīng)如此的生澀、遙遠,那本來就是上輩子的事了! “好名字?!被肝牡劭粗掕哪抗庥l(fā)和藹,他慢慢的詢問起蕭瑾的信息來,比如她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過來的、因為什么穿越到這里。關于自己的,卻是絲毫不露。 蕭瑾只作聽不出來,仍是一臉激動的一一回答了??伤擦袅艘皇郑谧约捍┻^來的時間上做了假,一口咬定自己是在臨嫁給楚天舒前才穿過來的。 看著蕭瑾因為興奮而發(fā)紅的臉,桓文帝唇邊也浮出一抹笑容來??墒羌毧聪?,他的眉宇間似乎繚繞著隱約的憂慮。蕭瑾此時的身份是什么不好,偏偏是定國公府的兒媳婦,是先太子遺孤楚天舒的妻子。 雖然還不能確定楚天舒就是先太子的遺孤,可是他一日不死,就是自己心頭大患。 蕭瑾覺察到桓文帝不虞的神色,她心中隱隱猜到了其中的可能,她在袖中的手緊攥成拳,把心一橫,突然跪到了桓文帝面前。 她雙眼用力一閉,再睜開時雙目中卻是盈著晶瑩的淚珠,在燭火下平添了一抹楚楚可憐的韻味。她剛要開口,眼淚便簌簌的落了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蕭瑾哽咽著道“求皇上為我做主!”她故意沒有用謙稱,就是想試試桓文帝對自己這個同為穿越者的態(tài)度,到底會寬容到什么程度。 桓文帝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他的神色漸漸變得陰鷙,似乎只有一個可能性,難不成蕭瑾竟是要為楚天舒求情?不過他的聲音仍是熨帖而柔和的,“你說罷,朕聽著呢。” 蕭瑾淚眼朦朧的仰著頭,面上是滿滿的祈求之意?!扒蠡噬舷人×宋业淖?,我才敢說!” 聽了她的話,桓文帝愈發(fā)覺得蕭瑾是要為楚天舒求情。他神色淡淡道“說罷。” 蕭瑾見好就收,沒有非要一個保證。她伸手抹了抹眼淚,定了定神,才嗚咽著道“定國公三子、威遠將軍楚天舒日日折磨于我,還請皇上為我做主!” 蕭瑾的話大大出乎了桓文帝的意料,竟不是求情? 就在桓文帝沒來得及開口之際,蕭瑾只裝作什么都不懂似得連珠炮般訴苦?!盁o論是定國公府還是威遠將軍,以蕭瑾的身份能嫁進去都是高嫁了,又有您的賜婚,外人看來蕭瑾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了!” “可是——”蕭瑾話才說了一半,淚便大顆大顆的落下?!拔疑眢w原本的主人,就是在臨嫁給楚天舒之前死去的!這才有了我的重生?!?/br> “您不知道,楚天舒壓根不想娶我,都是定國公夫婦的意思。”說到這里,蕭瑾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楚天舒那樣的性子,誰能跟他把日子過下去?在我進門前,便有傳言他房中死過兩個侍妾的!” 桓文帝眼中的神色閃過了幾次,終于他再次把哭化了妝的蕭瑾到了一旁放著寶藍色云龍捧壽坐褥的梨花木大圈椅上?!熬褂写说仁??你細細講來!” “楚天舒那樣給我沒臉!”蕭瑾白皙的面龐因為羞惱而漲得通紅,她支吾了半天,才用顫抖的語氣道“在新婚之夜,他并沒有和我圓房,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碰過我!” “定國公府的人都知道,我在下人前頭沒有半分臉面!”蕭瑾越哭越傷心,幾乎是上氣不接下氣?!斑€有,而且他慣會做表象,讓人挑剔不出什么來,我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在虞城時,他說要帶我去賞梅,我高興了許久,以為他終于肯正眼看我了,誰知卻是為了誘敵深入,拿我做誘餌放松韃子的警惕!” “我、我——”到后來蕭瑾干脆只是嗚嗚的哭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桓文帝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 “楚天舒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你!”他安慰蕭瑾道“朕定然給你做主!” 蕭瑾輕輕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小聲抽噎著。只是淚眼朦朧中,她偷偷用余光觀察著桓文帝的神色。果然他一副陷入思考的表情,這樣看來,她剛才哭訴的目的達到了多一半。 既然桓文帝想要定楚天舒的通敵之罪,她便用另一件算是婦人上不得臺面的報怨,好把楚天舒的通敵之罪駁了,既表達了對楚天舒的怨恨,又能把他擇出來。 就算是桓文帝要處置楚天舒,也不能用通敵之罪。 蕭瑾的心砰砰跳得厲害,幾乎要從她的喉嚨跳出來。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稍有不慎,搭上的就是她的小命! “朕雖然愿意相信你,可畢竟定國公府世代忠良。你的顏面又是最要緊的,總不能用楚天舒折磨你的手段,來定他的罪罷?”桓文帝溫和的道“朕不愿意為打老鼠傷了玉瓶?!?/br> 蕭瑾心中一寒,果然桓文帝還是不信她! 開弓沒有回頭箭。 蕭瑾狠下心,毫不退縮的看著桓文帝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既是您不信,便請宮中嬤嬤來,為我驗明到底我是不是處子之身!” 作者有話要說:嗯,我覺得不算是神轉(zhuǎn)折呢?下一更,隨時掉落~ ☆、第120章 即使同為穿越者,即便桓文帝云栩?qū)λ刑烊坏暮酶杏帜苋绾?她的話并不值得信任。眼下取信于桓文帝才是最要緊的事。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事實中,必須有一項得到證實,其余的也就全部能得到證實。 而眼下最快能做到的,便是證明自己是清白之身??蛇@實在是兵行險招,蕭瑾心跳越來越快,交握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盡量控制著不發(fā)出任何一絲顫抖。她的右手輕輕撫上了左手腕上的鐲子,摸索到鐲子上的紋飾后,她輕輕松了口氣,還好帶了這支鐲子! 蕭瑾清亮的目光中閃爍著倔強和坦然。 “我知道皇上愿意相信我,可是我必須證明我沒有說謊騙您!”蕭瑾說著說著,眼中便又沁出淚珠來“請您成全!” 云栩此時心中已經(jīng)信了大半,他干咳一聲掩飾住尷尬,隨后從善如流道“即使你堅持,那便依你?!彼麖男渲心贸鲆环皆棋\手帕,遞給了蕭瑾,微笑道“快別哭了,萬事有朕替你做主呢?!?/br> “謝皇上!”蕭瑾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了帕子,從椅子上起身,穩(wěn)穩(wěn)的蹲身行了禮。 “懷安,進來!”云栩聲音微揚。 一個身著紅衣的太監(jiān)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他眉眼間分外恭順?!芭旁?。” “你——”云栩頓了一下,本來他想私底下囑咐懷安從后宮找個資歷老、穩(wěn)妥的嬤嬤來驗看,可蕭瑾一副坦坦蕩蕩的模樣,倒讓他沒法說私話,只得含混道“你去找個嬤嬤來,要快。” 任懷安是在云栩面前久服侍的老人兒了,也沒有參透著模糊的圣意。他并不敢多問,應聲之后便垂首后退著走到門口,才直起了身體。 蕭瑾心中突突跳得厲害,面上卻是風光霽月的磊落。 只能祈禱上天保佑被懷安找來的這個嬤嬤并不是云栩的死忠,能被自己收買!否則,若是被定下欺君之罪,她就是死路一條。 不多時懷安便帶著一個身著靛藍色比甲、圓臉的嬤嬤走了進來,懷安先是介紹了她姓宗,如今在偏殿中當差。宗嬤嬤給云栩行跪禮道“奴婢給皇上請安?!?/br> 云栩皺著眉看著底下跪著的人,看起來倒是個老實穩(wěn)重的。當著蕭瑾的面,他也不好再問,拋開這世界中他們兩個是穿越者的身份不提,就是蕭瑾現(xiàn)在是楚天舒正妻的身份,他還要留著利用。兩頭都要兼顧,反而云栩只得含含糊糊的讓蕭瑾跟著她去南配殿。“你陪著過去。” 蕭瑾走之前故意表現(xiàn)出和云栩親密的樣子給宗嬤嬤看,她含羞帶怯的捏著云栩給的帕子,遲疑道“皇上,您的帕子——我——” “拿著罷?!痹畦驍D出一抹笑容,他的語氣愈發(fā)溫和。“早去早回。” 蕭瑾順從的點頭,跟在一頭霧水的宗嬤嬤身后,去了南配殿。 此時南配殿中一片燈火通明,宮女雖多卻是各個屏息凝神,十分整肅。 南配殿東廂房中,蕭瑾反客為主的坐在鋪著寶藍色五幅團花的紅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神色間十分從容。宗嬤嬤倒是垂首立在一旁,靜靜等著蕭瑾的吩咐。 “皇上讓你跟我過來,想必你定然疑惑著?!笔掕破鹧燮ぃ蛄艘谎圩趮邒?,悠然自得道“一會兒你只在皇上面前說,我仍是處子之身便是?!?/br> 宗嬤嬤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如果蕭瑾不是的話……她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奴婢不敢?!?/br> “我冰清玉潔的身子,豈是你能碰的?”蕭瑾說了句自己都覺得惡心的話,她眉宇間掠過一抹冷厲,“難不成,我是在紅口白牙的和你說瞎話不成?” 宗嬤嬤忙垂下頭,補救道“您別誤會,奴婢并不沒有這樣的意思!” “我勸你還是識趣些!”蕭瑾斜睨著眼瞅著她,唇邊浮出帶著冷意的笑容,如凝脂般白皙的臉在燭火下顯得越發(fā)動人?!拔遗c皇上的關系——” 蕭瑾的話說了半句留了半句,給宗嬤嬤留下無限遐想的空間。 在寢殿時,宗嬤嬤就感覺出皇上對她似乎格外寬容、溫和,她沒有任何謙稱,皇上竟也不惱。而且關于眼前的人,宗嬤嬤知道,就是皇上親自賜婚給定國公府三爺?shù)氖掕F(xiàn)下又在宵禁時把她留在宮中,這其中似乎頗耐人尋味。 宗嬤嬤是先帝時就入宮的,原本是給先帝孟才人才誕下的小公主做乳母的,不過小公主早夭后,她又因為家道中落,倒不如在宮中伺候,還能多得些銀子。桓文帝登基后,她因為踏實、為人妥帖,也就被留在了寢殿的偏殿中伺候。 她這一輩子不想卷入任何爭斗中,對圣意她也不敢妄自揣測?;噬舷腧灻魇掕欠袷乔灏字?,難不成還想把她納入后宮不成?宗嬤嬤越想越覺得可能,可是蕭瑾一副坦蕩的模樣卻不讓她碰,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蕭瑾見她臉色不好,便褪下了手腕上的鐲子,輕輕一掰開,鐲子便被打開,鐲子竟是空心的。蕭瑾從其中取出細細的一張紙卷,她在宗嬤嬤面前徐徐展開,竟是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你只管這樣和皇上說。”蕭瑾微笑著把銀票塞到了宗嬤嬤的手上,臉上露出和煦笑容來?!胺彩掠形覔?,難不成我莽撞到會賭上自己的性命?” 宗嬤嬤看著銀票,心中微瀾,隨之臉上的神色也松動了些。 蕭瑾再一次在心中感嘆著財大氣粗的好處。 “皇上催得急,哪有功夫我一件件脫了衣裳,讓你細細驗看?”蕭瑾給個甜棗后又舉起了大棒,她威脅道“我還丟不起這個人!” 見宗嬤嬤一副思索的模樣,蕭瑾干脆又給了她一針強心劑。“不過明日,我的身份,你便知道了!” “你可千萬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笔掕裆嬲?,不緊不慢的悠然,反而讓宗嬤嬤心中更加沒底。她踟躕了片刻,終于還是麻利的把銀票收到了懷中,低低的應了一聲。 “夫人說的是?!?/br> 蕭瑾聞言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她又褪下了手指上的一個翡翠戒指,塞到了宗嬤嬤手中,她翹起了唇角,意有所指微微笑道“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嬤嬤還要多照顧些?!?/br> 宗嬤嬤連聲稱不敢。 蕭瑾心中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 回到寢殿后,宗嬤嬤在云栩跟前低語了幾句,隨后云栩便沖著蕭瑾露出安撫的笑容。 把宗嬤嬤打發(fā)下去后,云栩?qū)κ掕獪睾偷牡馈半拮匀皇切拍愕?,如此一來沒得生分了朕和你的關系?!?/br> 如果沒有你的人作偽證我是處子之身,你會相信我?蕭瑾只是默默的腹誹著,臉上卻是一副溫婉的神情,她輕聲細語道“說句僭越的話,自從見了皇上便覺得像是親人一樣,只是分外覺得親切?;噬夏@樣體恤我,我感動還來不及呢。”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既然她有和云栩相同經(jīng)歷——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穿越者,而且還有楚天舒的事,想必云栩不會輕易放她離開。那么她必須盡快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皇宮中,留給女子的位置,除了皇上的妃子就是皇上的妹子。 蕭瑾在求桓文帝找人驗證她的處子之身時,便下定了決心,她要想辦法讓皇上認她為meimei。萬一被皇上看上,做了妃子讓定國公府顏面盡失不說,她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以蘇貴妃和柔妃為首的宮妃們,在后宮中十幾二十年,其實白混的?以她欠費的情商和智商,絕對不是這些女人的對手。倒不如趁早把自己擇出去,清清靜靜和后宮之間的爭斗脫離。 只管做壁上觀就是了。 想到這里,蕭瑾思忖著怎么把話題往云栩把她認做meimei上引。 “你能這樣想,是最好不過的?!痹畦蚰樕下冻鲂牢恐?,他從寶座上走下來,看著蕭瑾的眼神越發(fā)溫柔,幾乎要掐出水來。蕭瑾暗道不妙,神色間卻是越發(fā)恭敬。 蕭瑾自認為沒有勾人的傾城之貌,可她的身份卻足以讓云栩?qū)λ煌?,自古帝王后宮三千佳麗,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