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合同(2)
現(xiàn)在,石臻終于理解那天司徒封為什么會嚇到發(fā)傻,給自己打電話了。一個人在自己面前自殘,血rou橫飛,咫尺之間的距離,的確是對心靈的一次暴擊。 石臻放下ipad,表情依然平靜,淡淡問:“人……沒事吧?” 羅總收起ipad,實在是不敢多看兩眼。稍稍平復心情,才攤手無奈道:“倒是沒有什么生命危險。但是,舌頭沒了,就不能說話,而且他還不識字……所以,他再也給不出一句話了?!?/br> 石臻聽完,想了想說:“收費員這樣激烈的行為,的確是有些叫人意外。不過,也正因為他有了這個舉動,對應了合同要求‘其他行為模式為止’,如此這般,貴公司和對方的合同也就順勢終結(jié)了。還有什么問題嗎?” 羅總聽到“合同終止”面色就非常難看,無奈嘆口氣說:“這份合同,其實簽的時候還是欠思考。因為……案子實在是太簡單了,內(nèi)容就這些,大意了?!?/br> “現(xiàn)在到底有什么問題?”石臻懶得聽自責,他只想知道這次對話的重點,于是繼續(xù)道:“按理說,無論是委托人還是看車老頭,正要問責,也并不能完全怪到你們公司頭上,因為按照目前的情況看,公司只是停車、付費,其它根本什么都沒做。” “話是這樣說,事可不簡單?!绷_總更顯無奈。 石臻聳聳肩,表示不理解。 羅總嘆口氣:“唉……簡單的合同,復雜的事件。收費老頭自殘之后,他的兒子就找上物控中心。他鬧到公司,要求說出合約的內(nèi)容,以及委托人的身份。合約的內(nèi)容因為完結(jié)和條款,倒是都向他一一說明了。可委托人的身份……實在是無從告知?!?/br> “身份是保密的?”石臻挑眉。 “按理說是保密的,關(guān)鍵是,其實公司也不是特別清楚監(jiān)視合約人的身份。”羅總解釋說:“這份合同所有手續(xù)都是網(wǎng)上交易,委托人和公司方并沒有正面接觸過?!?/br> “匿名合同?”石臻似乎明白羅總的意思:“他付錢,你們提供服務(wù)。服務(wù)費由第三方看管,完成后錢貨兩清?!?/br> 羅總點頭:“是的。一般簽匿名合同的不少,因為公司名聲在外,大家覺得這樣方便,能保護隱私。但因為合同這種事非常敏感,所以一般都是小合同,很少有人走大額合同。” “但是這個人用了匿名合同?!笔槊靼讓Ψ降囊馑?,又問道:“那他填寫的信息應該也都是假的吧?” “是,根本沒填,空的?!绷_總有點無奈:“付賬用的是現(xiàn)金,把款項放在無監(jiān)控的指定特別物品儲物柜,然后把柜號密碼發(fā)送給第三方,由他們處理。這種做法,現(xiàn)在還挺多的?!?/br> “這樣就完全隱匿了?!笔槁犕陠柕溃骸澳銈兲峁┎涣巳魏斡杏眯畔?,收費員的家人不會罷休吧?” “是,他的家人決不罷休?!绷_總無奈,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一份合約擺在臺面上:“他的家人要求和公司簽署一份合約,查出監(jiān)視合同的幕后黑手兇手?!?/br> “回頭查委托人?這算沖突合同,你們公司不能簽吧?”石臻一針見血。 羅總回答:“是。不能,公司是不能,也不會出面簽署此類型合同的?!?/br> 石臻看著羅總,心中又不好的預感:“那你們怎么平衡這件事?” “嗯,為了避免沖突升級……”羅總表情有點復雜,放緩了口氣小心翼翼說:“這份合同是以單人名義去簽署的。合同屬于個人的外快,與公司無關(guān)。這份飛單合同……是司徒封簽署的?!?/br> “什么?”石臻皺眉,心中大感不妙。 “先簽委托人,再簽調(diào)查委托人,這樣有悖公司接受合約的原則。所以,我們只能推薦員工以飛單形勢,以私人名義,和對方簽署協(xié)約,來完成這件事?!绷_總淡淡說。 石臻臉上露出明顯不快,冷冷問:“司徒封應該不知道自己簽了這樣的合約吧?” 羅總說出來個讓人意外的結(jié)果:“司徒封他知道?!?/br> 聽完石臻倒不驚訝,只冷笑問:“你們是怎么騙他簽字的?使了什么手段,讓那個單細胞動物在合同上寫下自己名字?” 羅總一時語塞。 “這事本可以再做協(xié)商,現(xiàn)在卻撥著如意算盤坑自己的員工,這種公司不待也罷。”石臻望一眼故作鎮(zhèn)靜的羅總,口氣冰冷:“貴公司就是這樣坑老實人的?” 羅總尷尬,支支吾吾繼續(xù)說了句讓石臻冒火的話:“……那個……簽署好的合同……已經(jīng)送到對方客戶手上了?!?/br> “什么?”石臻眉頭緊蹙,像是要發(fā)怒。 “合同上的簽名絕對不是偽造的,是高飏自己請愿簽的?!绷_總語速飛快,快速解釋說:“真的!不騙您。他目睹了全程,內(nèi)心愧疚,覺得不該盯著收費老頭給對方精神壓力,所以……對方家屬來鬧的時候,他自己情愿,以個人名義簽了合同?!?/br> “信你個鬼?!笔槔淅湔f,根本不相信:“你一堆人盯著別人監(jiān)視,憑什么就司徒封要覺得內(nèi)疚?” “他在車里,收費員自殘的時候,他目睹了全程,大概是現(xiàn)場太震撼,受到不小的刺激吧?!绷_總腦中飛速旋轉(zhuǎn),嘴巴也不停:“我……苦勸過了……他挺堅決的。我已經(jīng)給他從下星期開始放大假了,工資照發(fā),他只要專心查這一件事就夠了。” “一派胡言亂語。”石臻挑眉,羅總說的他根本一句都不相信:“把司徒封叫進來?!?/br> “稍等?!绷_總慌亂地撥了分機,讓司徒封進來。 很快外頭傳來敲門聲,緊跟著司徒封走了進來,他表情有點小怯懦,更多的則是對過大空間的驚嘆和不好好利用空間的可惜。 “坐下?!笔轫樖掷_身邊的椅讓司徒封坐下。 “???”司徒封沒好意思坐,心里吐槽好歹大區(qū)老總在,石臻你給咱留條活路吧。 “小封坐?!绷_總笑容有點僵,讓司徒封趕緊坐下來,站著擋光線。 司徒封:“……”都晚上了,擋得什么光? “你簽的?”石臻根本沒想多啰嗦,直接把合同丟給司徒封質(zhì)問:“當時用腦子了嗎?” “這個……是……”司徒封偷瞄一眼合同,默默回憶簽合同的過程,好像的確是沒帶腦子。 石臻:“……你知不知道是在和誰簽合同?收費員的身份了解過嗎?為什么人家敢這樣鬧到物控中心,連大區(qū)羅總都不敢吱聲?想過這些問題嗎?” 司徒封直接被問懵了,直接搖頭。 石臻冷哼一聲,譏誚地說:“你一問三不知,就敢接大公司不要的飛單合約?你是不想要小命了是吧?” 司徒封吞了吞口水,又懵又害怕,只能好聲好氣說:“我就是覺得自己沒什么查案能力,也沒有查案的人脈……突然想到曾經(jīng)幫過我們公司查案,所以,就推薦你幫一下忙,把把關(guān)也行?!?/br> “連著我一起算計?”石臻眼睛一瞪看向羅總。 “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司徒封的意思?!绷_總驚懼萬分,慌忙擺手撇清關(guān)系。 “到底怎么了?”司徒封一臉不知道的表情。 石臻壓著火說:“如果對方的身份你們公司能應付,會被逼飛單給你這個小員工?這是要你背鍋的節(jié)奏,你還屁顛屁顛拉著我一起玩?!?/br> 司徒封眨眼,一臉委屈:“……羅總,我到底和誰簽的合同呀?我先簽字,也沒正式見過客戶,你說公司是中間人,會負責聯(lián)絡(luò)……現(xiàn)在到底怎么回事,感覺我自己得全權(quán)負責?” 十二部的智商都這樣?石臻瞥一眼司徒封,他剛才一直不點穿,就是不想置身事內(nèi),現(xiàn)在看來,真是要被豬隊友坑了。 “我到底和誰簽了合同?”司徒封又問一遍。 石臻皺著眉,不咸不淡說出他看到的合同名字:“晶蔡的老大蔡叡翰。” “你騙人?!彼就椒馄沧臁?/br> 羅總:“……” 石臻譏誚地說:“看清楚,這是協(xié)約,不是合約。人家用晶蔡的公司章和你簽的協(xié)約,還加簽了蔡叡翰的名字,你說y區(qū)有幾個晶蔡?幾個蔡叡翰?” 協(xié)約不比合約,合約是合同制的,協(xié)約是協(xié)議制的,在y區(qū)的協(xié)約,有太多不安定因素,一般人是不敢簽的。司徒封聽見“協(xié)約”兩個字,立刻一愣,表情比哭還難看,抖著嗓子說:“那可是個大組織……蔡叡翰親自出馬,那……那收費的老人家不會……可收費員看上去很普通啊……咋辦?” “涼拌,全涼拌?!笔槔淅淇粗_總,眼神里帶著鄙視。 羅總被石臻看得心里發(fā)毛,趕緊說:“我補充解釋一下。當時,對方是一幫人闖入,直接威脅公司簽約,司徒封也是見義勇為,直接把合同給簽了!事后合同回寄,我們才清楚對方的身份?!?/br> “啊?”司徒封的懵圈指數(shù)急速上升,慢悠悠說:“當時您看上去挺焦急的,我也被嚇壞了……就簽了。至于那些黑衣人,我以為是老總您在為別的合約面試保鏢?!?/br> 羅總:“……”心累。 石臻:“……”好累。 “現(xiàn)在怎么辦?”司徒封得神經(jīng)系統(tǒng)終于接收到緊張的信息了:“那可是晶蔡……合約有時效的,一個月,找不到誰簽了監(jiān)視合同,要賠償一個億呀!” 通過此次談話,石臻內(nèi)心已經(jīng)起不了什么波瀾了,他斜睨一眼司徒封,冷冷諷刺:“……賠償額一個億,你也敢簽,說明你也挺有錢的。” 司徒封哭笑不得,表情極其難看:“……都說了當時很亂,氣氛很緊張,誰會把章程看那么仔細,先解燃眉之急啊。” 石臻:“……” “那個……”羅總想圓場,明顯感覺辦公室空氣冷到冰點,有人要爆發(fā):“公司會極力配合你們的。” “你的意思是,這算是我的合約了?”石臻明顯不爽,爺爺給的協(xié)約還沒完,這頭又被司徒封和羅總算計,臉上的不快更甚。 羅總趕緊放下身段,好言好語地說:“這合約都簽了,真沒法回頭。以我個人的能量,也實在沒辦法讓總公司再介入,何況,這樣大的單,總公司肯定是不會批的?!?/br> “然后呢?”石臻挑眉,反問:“由著司徒封欠別人一輩子也還不清的錢?!?/br> 羅總臉上掛不住,不好意思地對司徒封說:“……對不住啊,小封?!?/br> 司徒封尷尬,又不能怪,又不能推,渾身不自在。而且現(xiàn)在,他開始有點明白事情極其不對勁了,但為時已晚,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就這樣吧,”石臻突然冷冷說。 “???”羅總不明白。 “你不管我啦?”司徒封要哭。 石臻皺眉不耐煩地說:“把你們查到的資料都給我,后面的事我來處理。如果有事需要貴公司配合,辦事給我利落點?!?/br> “是是是。”羅總大喜,沒想到石臻竟然同意幫忙協(xié)約,趕緊應聲答應下來:“我立刻讓人把資料都規(guī)整好,給您送過去?!?/br> 石臻冷著臉,懶得回應。 “我也可以幫你?!彼就椒庹f:“我現(xiàn)在就跟這一個協(xié)約?!?/br> 石臻原想說“你算了”,仔細想想還是算了,事都出了再反復責備司徒封也沒大意思,于是扯出個幾乎冷笑的表情說:“知道了,我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說?!?/br> “好?!彼就椒饷黠@感到嫌棄。 之后,三人又在辦公室說了些有的沒的,沒多久,石臻就不耐煩起身告辭。 除了辦公室,司徒封想再跟石臻聊聊,無奈沒到下班的點,他不想扣考勤,只能目送極度不快的石臻離開。 回到座位里,司徒封心里有點過意不去,于是偷偷去廁所給石臻打電話。 “喂?干嘛?”石臻電話接的倒是快,看來已經(jīng)出了電梯。 司徒封不好意思說:“對不起啊?!?/br> 石臻不咸不淡地回:“你知道對不起我就行了,下次別再犯傻了?!?/br> 司徒封撇撇嘴,難過地說:“真的對不起,沒想到是協(xié)約,還金額那么巨大。萬一……萬一要賠償……” 石臻那頭不耐煩地打斷他:“多少錢他們也撈不到,放心吧。” 司徒封蹙眉,突然問:“……你是不是對我有點太好了?” 石臻冷笑,譏誚地說:“我對你一向不薄,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你出的幺蛾子有幾次我至你于不顧了?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這事我來解決?!?/br> 從小玩到大?看來,真的是好兄弟,講義氣了。司徒封又一次失望,依然忍不住問:“如果這事是高飏……” “我開車了,有事再聯(lián)系?!笔槟穷^傳來關(guān)車門的聲音,然后他就快速掛掉了電話。 “你也會這樣做嗎?”司徒封對著已經(jīng)是掛斷音的電話自言自語,眼中浮起些許落寞。本來他們挺好的,后來跑來一只小狐貍,把石臻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吸引走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