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在黑暗里這樣讀一個人。

    車窗玻璃被水氣鋪滿，密密麻麻地覆蓋，把所有光都隔絕在外，容不進一絲一毫。

    車?yán)餁夥仗珶?，思緒都滯后，由著胡作非為又一次得逞。呼吸聲太重，座椅咯吱咯吱地響，氣氛過于暗昧，不可描述。

    高飏抓到空，用力推開石臻肩膀，喘著粗氣說：“等下，等下，第……第二次就在車?yán)铮瑫粫@得……”

    “顯得你很浪呀，這還用問?！笔椴[起眼，試圖在黑暗里看清小狐貍羞澀的輪廓，卻只捕捉到一絲淡淡柔美的線條。

    高飏：“……”能把你嘴縫起來嗎？

    “這車太小了不舒服。”石臻結(jié)束一個吻，在黑暗里意猶未盡地說，然后放下高飏，開車門跨了出去。

    一絲冷風(fēng)灌進車?yán)?，高飏神志稍稍清醒，借著外頭的光理了理衣服和頭發(fā)，便也跟著走了出去。

    “我今天回去，過幾天來找你?！笔榛厣?，不知小狐貍跟得緊，無意讓他撞進自己懷里，有意低頭，在對方唇上一點，抬起頭滿眼含笑。

    高飏還是抬臉迎合的姿態(tài)，臉上寫著意猶未盡，似乎對這輕輕一點并不滿意。于是，他就上前抱住石臻脖子，把臉埋在對方的頸窩之中摩挲。

    “怎么啦？仗著停車場沒人，就肆意妄為了？”石臻笑，圈起高飏的腰，摸到瘦削的身形，有點心疼。

    高飏嗅著對方好聞的古龍水味，有點迷，只低低說：“你不會突然就……就不聯(lián)系我了，是嗎？”

    “不會，我只對你負責(zé)。”石臻扭頭，輕輕在他耳畔說：“不放心就跟我回去，你看著我，你放心，我也放心。”

    “那個……想看著你……也想要點個人空間唄？”高飏低低撒嬌。

    石臻笑，不介意道：“這有什么難的，兩邊住唄?；厝ナ帐包c東西，來我家住兩天，再回你家歇兩天，可好？”

    “好呀?！备唢r蹭著石臻脖子低低地笑，他完全沒意見。

    兩個人抱了會兒，等風(fēng)把車?yán)飵С鰜淼臒釟獯瞪⒘耍阌X得有些冷了。石臻輕輕松開高飏，示意他回車?yán)锶ァ?/br>
    高飏抱著石臻不想撒手，在石臻脖頸發(fā)出長長的鼻音“嗯~”。

    石臻笑，拍拍小狐貍的腦袋：“好了，送你回去，過兩天還要見的?！?/br>
    “嗯~”高飏繼續(xù)撒嬌，仗著停車場沒人，他想多抱會兒石臻。

    石臻由著他撒嬌，直到小狐貍微微顫抖，似乎是冷了，石臻才很舍不得的褪下狐貍圍巾，拉著他入車?yán)锶ァ?/br>
    車子一路開到高飏家的樓下，石臻停好車，放高飏下去。

    看著自己大樓，高飏撇撇嘴，慢悠悠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回頭懶懶說：“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拜拜。”

    “走了？”石臻看著小狐貍已經(jīng)半個身子探出了車子，冷冷問一句：“忘記什么了吧?！?/br>
    “哦哦哦，呵呵?！备唢r回身，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石臻，扭扭捏捏地上前，在石臻嘴唇上點了一下就要逃走。

    “我教過你的，又忘記？”石臻笑，拉過高飏，直接探進他腔內(nèi)，游舌勾走對方魂魄，吻得空氣都成了稀缺物質(zhì)，耳際收到對方紊亂呼吸，才依依不舍放開，眼底噙著笑說：“回去吧?！?/br>
    “哦?！备唢r紅著耳朵離開，快下車前還是鼓足勇氣，跟個寵物似的撲進石臻懷里，抱著對方的臉輕輕吻了一下，大紅蝦似得跳下車，背對著石臻擺擺手，快步逃進樓道里。

    石臻摸摸自己臉頰，笑，看著高飏身影消失在門口，終于是不見了，才發(fā)動車子駛離。

    高飏一路上樓，臉上笑容都沒減，鑰匙在手，還沒來得及插入鎖孔，身形突然定在門口，臉上褪了快樂，換一身冷漠。他微微蹙眉，扭頭看向一側(cè)樓道的黑暗處，已然面冷如冰。

    那人身形沒在過道燈照不到的黑暗里，只在地上顯了個輪廓，有種詭異的味道，似真似假。

    “什么事？”高飏收回要開門的手，冷冷問。那人在黑暗里，帶著一股子寒氣，不懷好意。

    “很敏銳。”黑暗里的人發(fā)話，口氣里帶著些許笑意。

    “什么事？”高飏依舊冷冷發(fā)問，并不為所動。

    “上回讓方經(jīng)理帶給你的糖果收到了嗎？”那人問：“特地讓別人代轉(zhuǎn)的禮物呢，還不敢告訴方經(jīng)理是我送的，免得又惹她生氣?！?/br>
    鐵盒糖果是他給的？高飏面色更為不快，只冷冷看著黑暗里的人說：“你到底來干嘛，我的合同早就是sy的了，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總不見得是來贖我的吧？”

    “呵呵?！彼K于從黑暗里走出來，帶著慈祥的面容，微笑，以示好，表現(xiàn)并無惡意。

    高飏遠遠地、冷冷地看著，只問一句：“到底什么事？”

    “很久不見，來看看我的兒子?！彼c出身份關(guān)系，氣氛卻并不融洽，尷尬蔓延。

    高飏垂目，并不習(xí)慣這稱謂，太陌生，很久遠，并不期待，只覺得胸口隱隱作痛。

    “好久不見，”父親笑，重復(fù)那句話，點明時間，面容慈祥。

    “嗯?！备唢r尷尬地應(yīng)了聲，開門，不是太情愿地說：“請進?！?/br>
    兩人進屋，高飏請他在沙發(fā)上坐，然后去廚房拿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幾上。他希望父親喝完這杯水就會離開，稍稍緩了緩口氣說：“水有點溫，早上的，不介意吧？”

    “沒事，常溫正好?！备赣H接過水，喝一口，笑：“一個人??？”

    高飏點點頭：“是?！?/br>
    “住這多久了？”父親又問。

    高飏耐著性子回：“一年多了。”為了完結(jié)這不必要的聊天，他再次發(fā)問：“你來有什么事嗎？”

    “來看看你呀?！备赣H笑，依然是這個回答，然后開始回憶：“上次我們見面是什么時候？有十二年了吧。”

    “記不清了。”高飏敷衍，回憶不受控制，回到十二年前。

    他來看自己，也是這般慈祥的笑容，從sy將自己帶出去一整天，去游樂場玩了大半天，又去商場買了一套衣服，晚上在一間餐廳吃了一餐。半夜十點多，他把自己送回sy，臨走的時候，父親無奈地說：“對不起啊，沒法帶你離開，在sy好好的，會有出頭之日的。”

    這回憶很平淡，為什么略略帶了點傷感，好在時間太久了，并沒有太過難受。只是閃過一絲不適的時候，為什么自己心中感覺隱隱作痛，像是丟了什么重要的記憶？

    “在sy工作順利嗎？”父親放下杯子，又繼續(xù)問，似乎是準(zhǔn)備了一堆問題要高飏回答。

    “嗯，還行。”高飏敷衍回，隱隱不安，感覺似乎快要接近主題。

    果然，主題來的很快。父親先是看著杯子發(fā)了兩秒呆，然后低頭避開高飏目光，搓著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等過了幾秒，他情緒穩(wěn)定了，才試探性地再次開口：“今天來，其實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sy不能幫你嗎？”高飏看一眼父親，明銳的感覺今天父親突然到訪，或許和sy脫離不了關(guān)聯(lián)。那盒糖果，可能只是眾多禮物中最無價值的，被方總隨意丟棄，又讓自己的父親假意給自己送了禮物，其實，都有目的。

    “??？”父親裝傻，一臉懵圈。

    “你借禮物的事提sy，不會是無意的吧？”高飏冷冷看著沙方上的父親，他來得太突然，他問自己的情況太少，他只是急著把主題往sy上帶，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知道，sy是不允許和異客家人簽署協(xié)約的，所以我委托我的朋友去了一趟sy的總部——素線集團，還特地找了他們的業(yè)務(wù)部。”父親無奈地說：“因為去的太晚了，都下班了，誰也沒見到?！?/br>
    “廢話別說了。你電話預(yù)約了什么項目？”高飏表情變得冷淡，他很清楚sy的cao作機制，24小時接單，即便總部下班了，在線接單的業(yè)務(wù)卻不會停。用網(wǎng)絡(luò)或者電話，付出高昂的預(yù)約金，就能立刻獲得在線服務(wù)。誰會在意你是不是異客的誰？根本沒人會去落實委托人的身份。

    “……”父親再次猶豫了，搓著手，欲言又止。

    “涉念嗎？”高飏冷冷問，他不想繞彎子，沒這個必要。

    父親點點頭，面露難色。

    “sy已經(jīng)關(guān)閉涉念的服務(wù)了，又為你開放了？”高飏冷笑，仿佛看穿一切，有些不甘心地加問一句：“你花了多少錢？要開通一個關(guān)閉的業(yè)務(wù)，是一百萬起的?！?/br>
    “一百二十萬，定金?！备赣H如實說，面無歉意。

    “哦?！备唢r冷笑，表情里寫著無比失望，看來父親現(xiàn)在是非常有錢了，一百二十萬開通一間公司的業(yè)務(wù)，手筆也是夠大的。那么，他既然已經(jīng)如此富有了，就從來沒有考慮過讓自己的兒子脫離sy這困局嗎？同為異客的他難道不知道涉念的傷害嗎，還要繼續(xù)開通？

    可他的父親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為他想過，既然進入話題，一切都變得功利而急切。父親的表情里已經(jīng)沒有歉意，只是急切、焦慮地說：“我會找最好的咒師制作琉璃釘，不會讓你受太多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