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玄燁（二）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康熙腦中逐漸成形。他第一次開始懷疑容凰的死。

    那個時候三藩之亂爆發(fā), 他迫于形勢沒能留在宮中陪伴容凰待產(chǎn)。當(dāng)時由于皇后難產(chǎn), 薩滿法師順理成章地在坤寧宮做起了法事。沒想到天降大火, 坤寧宮里亂作了一團。

    玄燁那時雖然沒在宮中，但也能想象出當(dāng)時的場景有多么混亂。如果容凰真的有心逃走，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可是……容凰她為什么要逃走呢？

    玄燁這個人心思細(xì)膩, 很快就回想起當(dāng)年他曾經(jīng)寵幸過一個烏雅氏。這個烏雅氏懷有身孕，有一天康熙喝多了酒，就不小心說出了打算把容凰的孩子過繼出去的想法。莫不是這個烏雅氏向容凰透露了什么風(fēng)聲？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烏雅氏是懿妃宮里出來的人, 懿妃又和容凰交好, 說不定容凰就是一時生氣才要離開他的。

    冒出這個念頭之后，玄燁忽然像個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樣大笑起來。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就算容凰是真的逃走了也不介意, 只要……她還活著。

    只要活著, 就要有希望。

    只可惜烏雅氏已經(jīng)死了, 現(xiàn)在知情的人大概就只有懿妃。玄燁想到這里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承乾宮。

    承乾宮中, 懿妃剛剛午睡起身，正在陪四阿哥下棋。見到皇帝來了, 母子二人默契地起身行禮。

    玄燁連忙扶起他們，對著四阿哥說：“胤禛, 皇阿瑪有些話要跟你額娘說，你先退下吧?！?/br>
    胤禛淡淡地應(yīng)了聲“是”，似不經(jīng)意地看了懿妃一眼便依言出去了。他們母子兩個雖然什么也沒有說，但懿妃知道胤禛剛剛在告訴她“沒事，別擔(dān)心”。

    這個胤禛，一點都不像個孩子。

    想到這里，懿妃忍不住笑了。

    玄燁見了便問她：“什么事突然笑得這么開心？”

    懿妃莞爾道：“臣妾是覺著胤禛這孩子貼心，所以心里頭高興?！?/br>
    玄燁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只是他和你再貼心，說到底也還是容凰的兒子，你說是不是？”

    懿妃一怔，低聲道：“是……四阿哥是孝昭皇后的兒子，這一點臣妾從來都沒有否認(rèn)過。每年皇后的忌日，臣妾都會帶四阿哥去悼念jiejie?！?/br>
    “靜霖。”康熙十分專注地看著她，一字一頓地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朕？”

    懿妃嚇了一跳，一顆心砰砰砰砰跳個不停。她到底是面皮子薄，在皇帝這樣凌厲的目光下忍不住就移開了視線。

    “當(dāng)然……沒有了。臣妾在宮中向來規(guī)行矩步，皇上都是知道的，怎么敢對您有所隱瞞呢？”

    “真的沒有么？”玄燁劍眉微挑，忽然笑道：“可是朕聽說了一些傳聞，你幫朕分析看看，這傳聞是真是假如何？”

    懿妃也不是個傻子，玄燁今天自打進門起先是提起胤禛的身世，又是說她有事瞞著他，顯然是知道些了什么，而且還是和容凰有關(guān)的事。

    “既然皇上已經(jīng)說了都是些傳聞，那么皇上想來也是不信的。既然皇上自己都不相信，那么還讓臣妾分析做什么呢？不要理會就是了?！?/br>
    玄燁一愣，倒是沒想到懿妃忽然間會這樣伶牙俐齒，一點都不似她平日不驕不躁的性格。不但不覺得放心，反而更加奇怪了。

    “可是此事事關(guān)重大，朕不得不懷疑?！彼蝗坏匚兆×塑插氖郑肿秩玑樢话阆骸半逈]記錯的話，當(dāng)年的德貴人烏雅氏是你承乾宮的人，她有沒有對你說過什么不該說的話？”

    懿妃心中一沉，心道“果然來了”。她忍住甩開玄燁的沖動，耐心答道：“皇上是指德貴人謀害孝昭皇后的事情？臣妾與皇后娘娘姐妹情深，怎么可能害她呢？皇上一定是聽信了小人讒言，誤會了什么。”

    “你明知道朕說的不是這個！”玄燁終于忍不住動怒，“靜霖，你分明知道些什么，為什么要瞞著朕？你不知不知道，朕在山東看見容凰了！你還想狡辯，是因為舍不得四阿哥，怕容凰奪走你的兒子么？”

    “不，我不是！”

    情急之下，懿妃本能一般地脫口說道。

    玄燁忽然收起憤怒的表情，笑了：“你果然知道內(nèi)/幕。”

    懿妃自知失言，但并不甘心就這樣被玄燁套出話來：“看來皇上是太過思念孝昭皇后，所以出現(xiàn)幻覺了吧？皇后娘娘已經(jīng)走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山東呢？一定是皇上看錯了。”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將朕糊弄過去么？”康熙冷笑起來：“你一直在朕身邊，你應(yīng)該知道自打容凰走后朕過的都是什么日子。這種恨不得代替心上人去死的感覺，你明白么？”

    懿妃沒有說話。這些年來玄燁過得的確不好，這一點她也沒辦法否認(rèn)。雖然玄燁身邊從來都沒斷過女人，但他顯然并不是真心喜歡她們。宜妃郭絡(luò)羅氏也不是一次兩次跑來她這里哭訴，說是皇帝從來都不叫她的名字，只會在意亂情迷時叫一句“容凰”。甚至于每次侍寢過后皇帝都是厭惡地趕她們走，好像十分厭惡她們似的。

    其實皇帝厭惡的并不是這些侍寢的妃嬪，而是企圖用別的女人來麻木痛覺的自己。

    沒錯，玄燁深深地厭惡著自己。厭惡這樣麻木不仁的自己，厭惡這樣不擇手段的自己，厭惡這樣不知悔改的自己！

    他一面渴望著勵精圖治，打造一片盛世江山。一面卻陷入了一個怪圈，時時刻刻恨不得這樣卑鄙的自己去死。

    就這樣矛盾著，痛苦著。或許找到容凰，才能通往他唯一的生路。

    而那恰恰就是容凰的死路。

    十多年過去了。玄燁愛的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容凰，他只是不甘心。就像不甘心曇花在最美的一瞬凋零，不甘心煙花在最絢爛的一刻消弭，玄燁不甘心他的小鳳凰就在他最深愛、最不可自拔的時候驟然離去，讓他在后悔、自責(zé)、無能為力中度過余生。

    他愛容凰不假，可是這十多年來的自我折磨讓他在內(nèi)心深處也痛恨著她。他恨她為什么要那么絕情地離開，為什么要以那么慘絕的方式毫不留情地離開他的世界。

    所以說就算容凰有一天回來了，他對她也只會有短暫的寵和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再也不會有深深的愛。

    他口中所說的如果能將容凰找回來就不再傷害她，不過是在欺騙他自己。

    得不到的，便是天上月，水中星，是他這一生最美好的回憶。得到了，便是地上泥，手中雪，無足輕重的一個女人而已。

    所以容凰一定要逃。所以玄燁一定要找。

    自打康熙二十三年第一次南巡之后，康熙帝便多次派人南下尋找容凰，但是最終都一無所獲。于是按捺不住的皇帝終于再次找上懿妃，對她威逼利誘。

    “如果你告訴朕容凰的下落，朕便封賞你的家人，將你們佟氏抬入旗籍?？赡闳绻€是什么都不肯說，那么就別怪朕不顧兄妹之情了?！?/br>
    與第一次面對玄燁的逼問時相比，此時的懿妃顯得鎮(zhèn)定了許多。她平靜地看著玄燁，嘴角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皇上想做什么？”

    玄燁冷笑：“你不是最喜歡四阿哥么？朕就把他從你身邊奪走，將他送給別的妃嬪養(yǎng)育?！?/br>
    懿妃不慌不忙地反問道：“四阿哥是皇后娘娘臨終前親自托付給我的，皇上您難道想讓皇后娘娘死不瞑目么？”

    “你！”

    懿妃毫不示弱地說：“孝昭皇后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皇上莫要再來難為臣妾！”

    玄燁忽然渾身都僵住了。他好像丟了魂一樣地退后兩步，最終無力地跌坐在地。懿妃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扶他，卻見皇帝別過了頭，肩膀隱隱在抽動。

    玄燁畢竟是她的表哥，此情此景就是懿妃見了也有些心疼。她默默地抱住了玄燁，柔聲道：“皇上，臣妾知道您難過，可是您總是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呀。就當(dāng)臣妾求您，放下吧，把過去的事情埋在心底，好么？”

    康熙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半晌，他方低低地說了一句：“如果可以，朕多想放下。只可惜放不下，忘不掉，忘不了！”

    午夜夢回之時他常常夢見容凰，有時夢見她哭，有時又夢見她笑。其實玄燁并不知道，他夢見的人根本就不是容凰，而是容凰的復(fù)制品梅落。

    容凰早已經(jīng)對玄燁徹底失望，所以她根本不愿意入他的夢。

    玄燁仍舊沒有放棄過尋找容凰。派去的手下找不到人，他便多次南巡親自去找，只可惜再也沒有能見到她一面。

    康熙二十八年，皇貴妃佟氏病重。佟氏家族的人害怕從此以后在宮中沒了依仗，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他們順藤摸瓜地找到了幕后毒害佟氏的人，沒想到那人正是孝昭仁皇后一母同胞的親meimei，僖貴妃鈕祜祿容欣。

    事情敗露之后不僅是佟佳氏的人嚇了一大跳，就連玄燁也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容欣會是這樣一個人。在他眼中的容凰溫婉恬靜，從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所以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匾詾樗膍eimei也該是這樣的。

    他對容欣失望了。所以事發(fā)之后，他并沒有去北三所看她一眼。直到那日云姝在他耳邊不經(jīng)意地提起，說容凰的額娘舒舒覺羅氏曾經(jīng)進宮和容欣交代過什么，康熙才想起或許容欣也知道些關(guān)于容凰的事情。過去他一直以為容欣當(dāng)年還小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看來容欣顯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于是他去了北三所，見了容欣最后一面。

    容欣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德貴人死了，遏必隆走了，懿妃病危，容欣又什么都不肯說。關(guān)于容凰的所有線索，似乎都斷了。

    近乎絕望的玄燁做出了他這輩子最荒謬的一件事——挖尸。

    時隔多年之后，皇帝竟然提出要驗皇后的尸體，這簡直是荒謬。不過而立之年的皇帝儼然已是一位說一不二的天子，沒有誰敢再質(zhì)疑他的決定。于是“容凰”的棺木被人挖掘出來。

    玄燁焦急地等待著結(jié)果。當(dāng)年盧凌和候正兩名太醫(yī)和數(shù)個穩(wěn)婆一口咬定皇后是難產(chǎn)而死，當(dāng)時他心痛難忍，多次哭得背過了氣，根本就沒在這方面多想，所以皇后的尸體便草草下葬了。而這一切都是由懿妃主持的?，F(xiàn)在想來，當(dāng)年的一切竟然都值得懷疑。

    當(dāng)太醫(yī)院多名太醫(yī)和京城最出色的仵作說出那個結(jié)果時，玄燁一下子就呆住了。

    他們竟然說，不確定。

    不確定這是不是孝昭皇后的尸骨，不能確定是，也不能確定不是。

    這等于是在給了玄燁希望的同時，又讓他徹底死心。

    開棺驗棺材之后，玄燁不但沒有得到解脫，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糾結(jié)和痛苦之中。

    這一糾結(jié)，就是一輩子。

    后來的后來，隨著年紀(jì)漸長，玄燁對女人的心思就淡了下來。他仍舊派人四處尋找容凰，但已經(jīng)不會親自出宮。因為他的體力已經(jīng)不允許他再跋山涉水地去尋找自己的心上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非要另一個人才能過一生。所以沒有容凰的玄燁，照樣活了下來。

    只不過是，沒能好好地活著。

    他痛苦了一輩子，難過了一輩子，雖然后來隨著歲數(shù)漸長做出逐漸放下的樣子，可是皇帝心中已經(jīng)有了心結(jié)，再也不可能放下。原本這個心結(jié)應(yīng)該隨著他一起到陵墓里，可是玄燁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臨終前還能再見到容凰一面。

    可是這一面，竟是不如不見。

    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帝病重，于圓明園中靜養(yǎng)。四阿哥雍親王在孝懿皇后的弟弟隆科多等人的幫助下封鎖了圓明園。

    容凰當(dāng)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這里。

    早在多年以前，由于康熙多次南巡都帶著諸位皇子，容凰便動了心思想要見四阿哥一面。她本想著只要遠遠看他一眼就好，并沒有打算打擾他的生活，卻沒想到胤禛竟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容凰。

    容凰當(dāng)時吃驚地問他：“四阿哥怎么會認(rèn)得我？”

    向來沉默寡言的少年聞言忽然紅了眼圈：“乾清宮里也好，坤寧宮里也罷，就連承乾宮有好幾幅您的畫像。而且柔嘉姑姑的女兒我也見過，她和皇額娘長得很像。”

    容凰見到這個自己牽掛了多年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終于控制不住情緒猛地抱住了他。眼淚簌簌地落下，好像永遠都流不完似的。

    這就是她丟失的孩子，最虧欠的孩子，最思念的孩子。容凰從沒有想過有生之年竟能與他這般在江南的煙雨中相擁。一想到她的胤禛沒有怨她恨她怪她，沒有推開她的懷抱……容凰只覺此生已經(jīng)圓滿，再也沒有什么可遺憾的了。

    “你知道我沒有死，就說明你看了仙境里的那些信，是么？”

    四阿哥點點頭，將這些年來的發(fā)生的點點滴滴一點點地說給容凰聽。就是從這一年開始，母子二人開始了暗中的聯(lián)系。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康熙五十一年皇帝病重。

    這些年來九龍奪嫡鬧得康熙心神不寧，許多事件由于容凰穿越的蝴蝶效應(yīng)都提前了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滴踉臼侵袊鴼v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但由于這些年來的縱欲和憂慮，他的壽命也將提前終結(jié)。

    胤禛雖然不怨容凰，但他畢竟是在玄燁身邊長大的，看著自己的阿瑪受了這么些年的苦也是于心不忍。于是在康熙臨終之際，胤禛找來了容凰，希望容凰能送康熙最后一程。

    容凰其實也很好奇后來的玄燁變成了什么樣子，不過為了安全她一直都沒有再接近過京城。這一次是在四阿哥確保了萬無一失之后，容凰才勉強混進了圓明園。

    也得虧她的樣子幾乎沒有變，換了身宮女的衣服便輕松地跟著胤禛混進了皇帝下榻的地方。

    胤禛帶她過去之后便屏退了宮婢和侍衛(wèi)，室內(nèi)只剩下玄燁和容凰二人。

    垂垂老矣的玄燁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容凰屏息凝神，一步步地向床榻走去。

    她看到一張蒼老虛弱的面孔上，男人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她幾乎不敢相信面前這個面如死灰的老人就是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康熙皇帝。

    太可怕了?？膳碌牟粌H是容凰多年來幾乎如初的容貌，還有過分衰老的康熙。

    容凰美貌如初，幾乎沒有老，康熙看起來卻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容凰與他分開這么多年，心里頭早已經(jīng)不怨不恨了。她現(xiàn)在看著玄燁，就好像看著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她不會為玄燁的處境幸災(zāi)樂禍，也不會插手去管。因為他雖然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但他們之前的羈絆除了一個四阿哥之外，早已經(jīng)全都消失不見。她又有了兩個孩子，而他更甚，是幾十個孩子的父親。

    玄燁忽然睜開了眼睛。

    容凰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退后一步，還沒來得及邁出第二步便被玄燁抓住了手腕。他的力氣大到驚人，那只手卻如枯木枝一般細(xì)瘦。

    “容凰，你來接我了嗎？”玄燁微笑著說，“這真是一個美好的夢境，美好到讓我不愿意再醒。你……不知道的吧？咳咳，這么多年來……我夢到過你無數(shù)次，可是……只有這一次……你最像你?！?/br>
    容凰聞言不免感到有幾分心酸，于是停止了掙扎，坐在了床邊準(zhǔn)備好的椅子上，淡淡地開口：“這不是夢?！?/br>
    玄燁還是笑：“不是夢？咳、咳咳，那，那就是朕的幻覺了?！?/br>
    “玄燁，真的是我，我沒有死?！比莼丝粗袂榻醣瘧懀骸爱?dāng)年，是我計劃好了要離開你……”

    “你帶我走吧，去你在的世界。下輩子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倆永遠在一起……”玄燁好像沒聽到容凰在說什么一般，自顧構(gòu)想著他所謂的來世。

    容凰搖搖頭：“這輩子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下輩子就更不會?！?/br>
    康熙猛地坐起身來咆哮道：“你不想和朕在一起，是要和容若遠走高飛么！你怎么對得起朕，怎么對得起！”

    “皇上辜負(fù)的人那么多，就不允許別人辜負(fù)你的心意一次么？”容凰甩開他，站起身道：“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容若，而且是一輩子！而你在我眼里與容若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放肆！”玄燁揚起手臂就要打她，卻被容凰抓住了手腕狠狠地摔了回去。病重中的皇帝毫無抵抗之力，竟然只能歪倒在一邊大口大口地喘息。

    容凰嘆了口氣，無奈道：“其實我這次回來是想感謝你的。無論咱們之間如何，起碼這么多年來你對四阿哥是真心疼愛，對懿meimei也……也不薄。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都過去吧。輪回轉(zhuǎn)世，不如兩相忘來得干凈。”

    說完這話她便毫不留戀地轉(zhuǎn)過身，誰知玄燁卻忽然瘋了似的爬過來抱住她。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卻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執(zhí)拗地抱住了容凰的的雙膝。

    “不行，朕不允許你忘了朕，絕對不許！小鳳凰，你忘了朕和你說過什么了么？你懷上胤禛那晚朕跟你說過，朕最愛的女人是你。”說到這里，康熙臉上忽然露出懷念的神色來?！爱?dāng)時你不相信，問我如何證明。我當(dāng)時就說過，在臨死前要向你再重復(fù)一遍……”

    容凰有些厭惡地皺起了眉：“我不記得了，有關(guān)于你的一切，我早就忘記了！”

    玄燁卻好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說道：“我最喜歡的女人是你，最愛的也是你。永遠永遠……都是你?！?/br>
    他話音剛落，白發(fā)蒼蒼的康熙皇帝突然嚎啕大哭，像個無助而絕望的孩子拼命地訴說著他的怨恨和委屈。容凰沉默著沒有再說話，直到玄燁用盡了最后的力氣，再次摔倒在地。

    玄燁這一生有過無數(shù)個女人，可惜他永遠都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情。

    于是他帶著怨恨、嫉妒和不甘心，提早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