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許攸最近開始跟著孟老太太學(xué)廚藝,別的不說,煲湯的手藝還是大為提高。燒了開水把骨頭氽燙過,再拍了幾塊生姜扔水里頭,然后往灶里塞了幾根柴燒大火。她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學(xué)會點火燒飯了! 鍋里剛剛燒開,大火轉(zhuǎn)小火,許攸把灶里的柴退了兩根,拍拍手,出來找阿初說話。 “你陪順哥兒說話去,”孟老太太指揮她道:“順哥兒成天窩在家里頭多難過,小雪你多陪陪他?!?/br> “知道了?!痹S攸應(yīng)了一聲,先回房間把繡了一半的荷包拿在手里,這才去了趙誠謹(jǐn)房間。其實趙誠謹(jǐn)一點也不難過,雖然不能動,但他從早到晚都在床上看書,也不知道那些書之乎者也有什么好看的,他偏偏看得津津有味。 敲門進(jìn)屋,趙誠謹(jǐn)果然又在看書,聽到門響,他連頭也沒抬,信口道:“小雪來了?” “你連看都沒看怎么知道是我?”許攸有些泄氣,“我明明都特意輕手輕腳地走了?!?/br> “除了你和阿初,還有誰會故意這么走?”趙誠謹(jǐn)微微地笑,終于把目光從書本上挪了出來,抬頭朝她看過來,目光溫和,猶如一塊溫暖潤澤的白玉。 “那你為什么不猜是阿初?” “腳步聲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壁w誠謹(jǐn)?shù)?,他朝許攸臉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眉頭一挑,問:“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什么?”許攸心里一顫,立刻否認(rèn)。 她很猶豫不決,不知道是不是該把趙誠謹(jǐn)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訴昌平小侯,如果昌平小侯能信得過自然是最好,許攸也希望趙誠謹(jǐn)能夠與他父母團聚,畢竟,他本來不屬于這里??墒?,萬一……昌平小侯也不可信呢?或是,就連他也保不住趙誠謹(jǐn)呢?那個張將軍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趙誠謹(jǐn)看了看她,沒再追問,目光在她手里的荷包上掃了一眼,笑道:“你這荷包繡好了?繡得是什么?” 許攸頓時松了一口氣,擠出笑顏來,把荷包送到他面前道:“你猜猜看?!?/br> “猜中了就送我嗎?” “?。俊痹S攸一愣,旋即立刻笑起來,“那不行,這個太難看了,以后做得好了再送你吧?!?/br> “就要這個,”趙誠謹(jǐn)將荷包握在手心里,“這是你第一次繡的荷包,唔,是蘭草?” “咦?”許攸又驚又喜,“你居然看出來了!阿婆嫌棄我繡得難看,還說我這繡的是棵死樹,一點蘭草的靈氣也沒有?!边@小鬼的眼神還挺好使的。 “那就說定了,繡完了送我?!?/br> 許攸哭笑不得,“只要你不嫌丟人。”反正上頭又沒她的名字,到時候丟臉的可不是她。 二人正說說笑笑的,院子外有人敲門,孟老太太去迎門,開了道縫,犀利的目光朝來人身上審視了一番,問:“你找誰?” 昌平小侯爺?shù)哪抗獬鹤永镲w快地掃了一圈,沒瞧見趙誠謹(jǐn),想了想,低聲道:“我找順哥兒?!?/br> ☆、第71章 七十一 七十一 孟老太太的眼神很犀利,一眼就瞧出昌平小侯爺身上的冷肅殺氣,再仔細(xì)看了看他的臉色,似乎微微有些緊張,更多的卻是震驚和期待。 能叫出順哥兒的名字來,是黑風(fēng)寨的人?孟老太太這才放下戒備朝他點了點頭,甚至還笑了笑,道:“快進(jìn)來吧,順哥兒腿還沒好,在床上躺著。” 老太太一邊把昌平小侯爺放進(jìn)院,一邊朝屋里大聲喊,“順哥兒,你寨子里的兄弟過來看你了?!?/br> 什么寨子?兄弟?昌平小侯爺心中微訝,面上卻還一派肅然。屋里的那個人,真是是世子嗎?他會不會是在做夢? 屋里的趙誠謹(jǐn)有些意外,“大當(dāng)家怎么派人過來了?”明明就住在附近,怎么還特意派了人過來。 正狐疑著,房門開了,昌平小侯爺緊繃著臉一步一步地進(jìn)了屋,許攸頓時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他,“你……你跟蹤我!”趙誠謹(jǐn)也愣愣地朝他看過來,微沉的臉上一派嚴(yán)肅。 “順哥兒——”昌平小侯爺狠狠吞了口唾沫,兩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趙誠謹(jǐn)?shù)哪槪褡鰤羲频娘h到趙誠謹(jǐn)面前,“真……真的是你……” 趙誠謹(jǐn)?shù)惯€鎮(zhèn)定些,雖然也意外,但到底不曾失態(tài),正色看了昌平小侯半晌,才略帶猶豫地喚了一聲,“是小荃哥?” “你……你還活著,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昌平小侯爺?shù)难蹨I立刻就飆出來了,嘩啦啦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哭成這樣,老實說,看著心里頭還怪難受的,不過,昌平小侯爺跟趙誠謹(jǐn)?shù)母星橛羞@么好嗎? 許攸心里嘀咕著,腦子里東想西想,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來,立刻就急了,霍地跳到昌平小侯爺身邊高聲道:“你怎么哭成這樣,你看看你這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的,樣子多難看,這樣不好,趕緊出去洗把臉再回來跟順哥兒說話吧?!?/br> 昌平小侯爺顯然沒弄明白她在玩什么把戲,抹了把臉正欲拒絕,一抬頭,瞅見許攸使勁兒地朝他擠眉弄眼,眼睛都快抽搐了。他有些納悶,以為許攸有什么重要的話說,想了想,還是應(yīng)了,又轉(zhuǎn)身朝趙誠謹(jǐn)?shù)溃骸绊樃鐑呵蚁刃?,容我先去洗把臉?!?/br> 趙誠謹(jǐn)朝他點頭笑笑,眸光在許攸身上掃了一眼,若有所思。 許攸火急火燎地拉著昌平小侯出了門,徑直把他拽到自己屋里,又關(guān)上門,確定無人能聽到了,這才轉(zhuǎn)過頭,咬著牙朝昌平小侯道:“你行啊,居然跟蹤我!” 昌平小侯也有些生氣,“你個小丫頭好不講道理,明明知道世子爺還在世,為何不說?若不是我看出些端倪跟過來,豈不是還蒙在鼓里。” “我怎么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許攸毫不客氣地反駁道:“你知道順哥兒這幾年過得有多艱難嗎?你知道有人一直在追殺他嗎?你說幾句那個什么張什么良的壞話我就能信你?我又不傻。萬一把壞人引了過來,傷著了順哥兒,你說怎么辦?” 昌平小侯大驚失色,“有人追殺世子爺?” “廢話!”許攸喝道:“要不然他怎么一直沒能回京,連封信都不敢往京城送,就怕萬一沒送到瑞王爺手里,反倒被某些心懷不軌的人知道了,跑到云州來追殺他。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了?!?/br> 昌平小侯立刻就不作聲了,眸中晦澀不明,顯然已經(jīng)猜到是誰下的手。 許攸見自己把他給鎮(zhèn)住了,心中稍安,清了清嗓子,把聲音壓下來,低聲道:“今天……我去找你的事,你一個字都不能跟順哥兒說,知道嗎?” 昌平小侯有些不解,“為什么?” “別問為什么!”許攸故意嘆了口氣,面做沉痛之色,搖頭道:“順哥兒這幾年日子過得艱難,反正,你別提就是。你要是跟他說了,就休想把他接走,我一定千方百計攔著不讓他走。” 這又是什么道理?昌平小侯皺著眉頭看她,遲疑道:“那要是世子爺問我怎么找到的他,我要怎么回?” “我管你怎么回!”許攸急了,咬咬牙,狠狠甩了甩腦袋,又揉了揉太陽xue,“你就說……有人在云州見了他,覺得眼熟,就去跟你報信,所以你才找過來。這種事隨便編一個就好了,反正不要把我去找你的事說出來?!?/br> 昌平小侯皺著眉頭看她,見她臉上急切又緊張,卻難掩對趙誠謹(jǐn)?shù)年P(guān)切,想了想,終于應(yīng)下。許攸這才松了一口氣,又仔細(xì)叮囑了他一陣,這才放他出門。 雖然有點擔(dān)心昌平小侯爺會不慎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但許攸想了想,還是沒在屋里杵著。畢竟,趙誠謹(jǐn)多年不見故人,總有許多話要說,許多事要問,這些家事,她就不適合旁聽了。 昌平小侯爺找上了門,趙誠謹(jǐn)也快要回去了吧。想到這里,許攸的心里忽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明明是很一件好事啊,趙誠謹(jǐn)在外流落了這么多年,吃了這么多苦,是該回家與父母團聚了,可是,一想到從此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他,許攸就難免有一些難過。 她是如此幸運,穿越到這個世界后遇到了趙誠謹(jǐn)那樣猶如水晶一般清澈透明的孩子,如果沒有他,許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怎樣才能渡過那幾年的時光,在她生命里的每一天他都是特殊而重要的存在,可是現(xiàn)在,他終于要走了…… 真的有點難過啊。 她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發(fā)呆,孟老太太從廚房里出來瞅見她,有些意外地朝她打招呼,“小雪你怎么坐地上了?剛剛來的客人呢,就走了?” “在屋里說話?!痹S攸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起身踱到孟老太太身邊,情緒低落地小聲道:“是京城來的人,順哥兒家的舊友?!?/br> 孟老太太有些意外地“啊——”了一聲,聲音也低了下來,“他們終于找過來了。”她哪里看不出許攸的低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小雪舍不得順哥兒走啊?” “嗯,”許攸也不忸怩,老老實實地承認(rèn)道:“忽然就要走,也許,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以后去學(xué)堂,就只有我和阿初兩個人,多孤單。” 如果是短暫的別離,或許還能期盼著下一次的相聚,可是,趙誠謹(jǐn)這一走,也許,就是畢生的離別。這個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起就陪在她身邊的男孩,終于,要離開她了。 “順哥兒他……不屬于云州啊,”孟老太太嘆了口氣,無奈地道:“那個孩子早晚都要走的,早一天回去,他家里人也能早一天安心?!?/br> 許攸當(dāng)然也知道這個道理,相比起她來,瑞王爺和瑞王妃才是真正最心疼趙誠謹(jǐn)?shù)娜税?。這么多年來,也不知道瑞王妃是怎么過的。 昌平小侯爺在趙誠謹(jǐn)?shù)奈堇镎f了許久的話,到中午時分才告辭離去。等他走了,許攸這才敲了趙誠謹(jǐn)?shù)拈T。 趙誠謹(jǐn)?shù)膬芍谎劬Χ际羌t紅的,顯然哭過,見許攸進(jìn)屋,他就直直地朝她看過來,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狼狽。 “你……什么時候動身?”許攸問,等話一出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怪怪的,帶著許多濃重的離愁別緒。 趙誠謹(jǐn)勉強朝她笑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再過陣子,”他道:“一來我腿傷未愈,不好長途跋涉,二來,還得先給我父王送個信,讓他派人過來接。小荃哥他們是來云州打探消息的,身邊人不多?!?/br> 許攸卻依稀猜出些話語后面的意思來,看來那個張將軍的爪子伸得夠遠(yuǎn)夠長,就連昌平小侯爺也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走漏一點風(fēng)聲,平平安安地把趙誠謹(jǐn)送回京,所以才會要向瑞王爺救助。 “你父王和母妃知道你還活著,一定特別高興?!痹S攸輕聲道:“唔,那……你還能住一個月嗎?” 趙誠謹(jǐn)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什么,微微笑起來,道:“明天起你就來我屋里寫字,我得監(jiān)督你,不然,等我一走,你保準(zhǔn)又得偷懶。等再過幾年見面的時候,你恐怕連筆都不會握了,多丟人?!?/br> 可是,再過幾年……還能見面嗎? 許攸沒有問出口,她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跟他拌嘴,老實地應(yīng)下,想了想,又問他,“要不我給做點什么吧?我再重新繡個好看些的荷包送你,以后等你回了京城,哪天看到了喝吧,也會偶爾想起我來?!?/br> “這個就很好,”趙誠謹(jǐn)把許攸之前隨手放在他床頭的那只丑八怪荷包拿在手里,微微地笑,“我喜歡這個?!彼D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不用靠它也會想你……們?!?/br> 許攸的眼睛一瞬間就酸了。 這個小鬼,怎么這么會煽情呢…… “小順哥——”大門砰地一聲被撞開,阿初像個小炮彈似的沖了進(jìn)來,一臉的驚慌,“小順哥,阿婆說你要回去了,是不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大家群情激昂地指責(zé)瑞王爺和瑞王妃,我也來解釋一下吧。因為前文只提了一句,所以大家對實情不了解。 第一,二少爺出事的時候,趙誠謹(jǐn)?shù)乃烙崅骰貋頉]多久,瑞王妃悲痛交加臥病在床,所以才給了人可趁之機。為什么不立刻報復(fù)回去?一是因為沒有證據(jù),二是張側(cè)妃有孕,之后瑞王妃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二少爺?shù)纳眢w上,腿傷后甚至心灰意冷,幾乎不愿意再管王府的事。所以,瑞王妃的表現(xiàn)還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瑞王爺,張側(cè)妃是皇帝賜的婚,他是皇帝的親弟弟,不收不行。 大家說他們倆夫妻感情好,可事實上,之前他身邊也有兩個庶妃,那個時代的男人,大家不能用現(xiàn)代標(biāo)準(zhǔn)要求他。就算他猜到二少爺?shù)膫鷱垈?cè)妃有關(guān),卻一直引而不發(fā),也是為了皇帝,為了大局考慮。 當(dāng)然,瑞王妃比較可憐,所以,大家要罵瑞王爺是渣男我也不反對。 第72章 七十二 在孟家上下籠罩在離愁別緒的同時,一封信從云州快馬加鞭送到了京城。 瑞王府 張側(cè)妃抱著瑞王府三少爺裊裊婷婷地往書房里走,才將將到門口,就被衛(wèi)統(tǒng)領(lǐng)給攔了?!巴鯛斦谔幚碚?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他沉著臉硬邦邦地道。 張側(cè)妃眸中閃過一絲不耐煩,臉上卻依舊掛著笑,柔聲道:“是嚴(yán)哥兒想見他父王了?!闭f著話,又悄悄在三少爺腿上掐了一把,三少爺立刻朝院子里大聲喊起來,“父王,父王——” 院子里卻并沒有回應(yīng),張側(cè)妃的臉色便有些不好看,索性把三少爺放下地,輕輕把他往院子里推,道:“找你父王去?!?/br> 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臉色微變,欲言又止。三少爺正欲沖進(jìn)院,里頭傳來“吱呀——”一聲響,很快的,便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從里頭走出來,客客氣氣地朝張側(cè)妃行了一禮,低聲道:“王爺正忙著,請側(cè)妃與三少爺改日再來?!闭f罷,他又朝衛(wèi)統(tǒng)領(lǐng)點點頭,轉(zhuǎn)身又回了書房。 張側(cè)妃眸中厲色一閃,藏在衣袖里的兩只手緊握成拳,指甲簡直快要掐進(jìn)rou里。 她多少知道輕重,曉得書房門口不是發(fā)作的地方,更知道沈嶸在府里的特殊地位,若是沒有找到他的把柄,決不可輕舉妄動。遂勉強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僵硬的笑,“既然王爺在忙,那妾身就改日再來?!闭f罷,她又幽幽地嘆了一聲,朝三少爺招了招手,“嚴(yán)哥兒快過來,我們回去玩,別吵到你父王做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