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兄弟倆在跑馬場玩了一下午,平哥兒簡直是樂不思蜀,到了傍晚回來的時候,他還興奮得嘰嘰喳喳直說話。 “娘親,明天我還要和哥哥一起去騎馬!”回了院子,洗完澡,平哥兒急急地奔到瑞王妃屋里撒嬌,“哥哥騎馬騎得可好了,跑得飛快,他還會射箭,射中了一只大雁,衛(wèi)統(tǒng)領(lǐng)說他很厲害。我以后也要像大哥一樣厲害!” “是么,順哥兒的騎射這么厲害。”瑞王妃有些意外,瑞王爺則高興極了,“順哥兒從小就聰明,學(xué)什么都快?!?/br> 可這些,明明是離京之后學(xué)的,天曉得他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事才學(xué)會。 趙誠謹面色如常,“我在云州城外的黑風(fēng)寨待過兩年,都是跟著寨子里的兄弟們學(xué)的?!闭f罷他又忍不住笑起來,臉上有得意的光,“我還會做飯呢。明兒下廚給父王和母親做幾樣小菜,也算是孩兒盡孝了?!?/br> “胡鬧!”瑞王爺?shù)难劬τ行┌l(fā)紅,低聲責(zé)怪地道:“府里頭多的是廚子,哪里輪到你下廚。盡說些傻話!”他自動地就將兒子做過土匪的事也過濾掉了。 倒是瑞王妃和平哥兒一臉好奇,瑞王妃好歹忍住了沒問,平哥兒卻哪里耐得住,拉著他的衣袖小聲追問:“黑風(fēng)寨是什么地方?那里好玩嗎?” “是個……土匪窩,”趙誠謹漫不經(jīng)心地朝瑞王爺瞟了一眼,臉上有微微的笑意,“山寨里有好幾十號人,都是窮苦人出身,實在活不下去了才拉了旗子上山。不過我們不朝漢人動手,專挑那些蠻橫跋扈的胡人下手……” “打架嗎?”平哥兒激動得兩只眼睛熠熠生輝,“大哥也去打嗎?” “嗯?!壁w誠謹應(yīng)了一聲,他不僅打過架,還殺過人,甚至更驚世駭俗的事情都做過,不過,這些事似乎不好大說給家里人聽。瑞王爺?shù)哪抗怊隽索觯虚W過心痛的神色。 說話時沈嶸進了屋,端著剛沏好的茶和一大碗炸得香噴噴的小魚干。平哥兒歡呼一聲,立刻上前去接,端起碗遞給趙誠謹,“大哥你嘗嘗這個,很香的。” 趙誠謹含笑著吃了一條小魚干,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扭過頭朝沈嶸道:“這魚干炸好了能存多久?能送去云州嗎?” 沈嶸一愣,還未回話,瑞王妃倒先笑起來,“順哥兒想送去孟家?” 瑞王爺搖頭笑道:“多大點東西,值得大老遠送過去,倒不如讓小荃送些銀子……” “他們家不缺這個,”趙誠謹搖頭笑道:“孟大叔和二叔都能干,并不缺錢花。再說了,孟家與我的大恩豈是銀錢可以算得清的,若真送些金銀過去,孟老太太恐怕還要怪我的?!闭f罷,他又笑笑,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云州沒有楞子魚,上回大叔不知從哪里弄了一小桶,小雪可喜歡了。還有阿初——對了,阿初跟平哥兒差不多大,他讀書很聰明,學(xué)堂里的先生總夸他……” 平哥兒托著腮,眨巴著眼睛認真地聽他說話。瑞王妃看了趙誠謹半晌,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瑞王爺在田莊只住了三天便回了京,京城里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他。雖說兒子已經(jīng)安全地回了家,可張家一天未倒,瑞王爺就不解恨。 瑞王爺回京后第二日大朝,御史忽然向張家發(fā)難,歷數(shù)其“縱女行兇、以下犯上、目無法紀”等十幾項罪名,滿朝頓時嘩然。不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皇帝已將張庭良革職查辦,又提拔了原張庭良的副手接替其職務(wù),雷霆手段簡直讓朝中諸人喘不上氣。 遠在云州的孟家,在趙誠謹離開的一個半月后,她終于收到了一沓厚厚的信。 “他可真啰嗦,”許攸一邊認真地讀著信,一邊故作不屑地道:“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也值得大老遠寫封信來,阿婆你看,他說家里的東西沒您做的好吃,還說等天氣冷了給我們送楞子魚?!?/br> “真的啊,順哥兒真是太有心了?!泵侠咸贿吋{著鞋底,一邊慢條斯理地道:“我就說順哥兒是個有良心的好孩子,都回京了還記得我們呢。他后面還說什么了?” “呃——”許攸飛快地把信看完,臉上立刻慎重起來,語氣也變了,“他說,年底朝廷可能會對云州用兵?!彼宰屟┑投逶缱鰷蕚洹?/br> 許攸忽然想起他曾經(jīng)要讓他們進京的話,他是不是早就已經(jīng)跟雪爹商定好了。 孟老太太聞言停下手里的針線活兒,長長地嘆了口氣,“又要打仗了啊。不過,這是好事!”她道:“我們到底是大梁的子民?!?/br> 第78章 七十八 趙誠謹?shù)男艁淼们诿?每個月至少有兩封,跟著信一道兒送過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稀罕玩意兒,愣子魚用鹽腌了,曬干做成的小魚干,京城五福齋的糕點,南邊兒的細棉布,甚至還有漂亮的絹花…… 東西都不算貴重,但著實用心,孟老太太每回見了,總要忍不住又把趙誠謹夸贊一通,“……就沒有見過順哥兒這樣細心體貼的孩子,哎,真是可惜了……”只可惜那孩子出身太高,要不然……孟老太太看了一眼身邊正在練字的許攸,輕輕地嘆了口氣。 趙誠謹走后,許攸便不再去學(xué)堂里讀書了,只留在家里頭寫寫字。胡鵬程也沒在孟家住,但有時候他還會與阿初一起回來一趟,問一問趙誠謹?shù)慕鼪r。 “順哥兒什么時候回來?”胡鵬程問:“我們本來還說了要一起出城打獵的,他怎么忽然就走了呢?”雖說趙誠謹比他小兩歲,但胡鵬程卻很能跟他玩到一起,而今趙誠謹一走,孟家只剩阿初一個幼童和許攸這么個半大的黃毛丫頭,胡鵬程便覺得實在無趣得很。 “小順哥回京城了。”阿初道:“他家在京城,以后都不會回來了。小鵬哥,我們以后一起去京城吧?!?/br> “啊——”胡鵬程好奇地咬了一口桌上的糕點,眼睛頓時一亮,“這個好吃,哪里買的?” “小順哥托人從京城送過來的?!卑⒊跤悬c得意,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來,“好吃吧,小鵬哥以后去了京城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br> “京城離得很遠呢,恐怕去不成。再說,再說……”再說,這里是云州,是胡人的地界,豈是他們想走就能走的。他輕輕嘆了口氣,情緒忽然變得有些低落,就連美味的糕點也無法治愈他沮喪的心情。 “不是說快要打仗了嗎?”阿初迷迷糊糊地道。胡鵬程明顯愣了一下,霍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嚴肅而凝重,“你聽誰說的?是孟大叔說的嗎?真的要打仗,什么時候……” 他一激動,巴拉巴拉地問了一大串問題,阿初立刻就被他問懵了,眨了眨眼睛,終于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什么話,“嘿嘿”地笑了兩聲,裝傻,“我就是……隨便說說,小鵬哥你別當(dāng)真?!?/br> 胡鵬程不理他,嗖地一下沖進許攸屋里,疾聲問:“阿初說要打仗了,是從哪里來的消息?” 許攸歪著腦袋看他,眨眼睛,干巴巴地打了個哈哈,“阿初的話你也信?”但胡鵬程依舊是一副既緊張又興奮的表情,許攸遲疑了一會兒,低聲回道:“我爹和二叔什么話都沒說過,是……順哥兒寫信來說,朝廷可能會對云州用兵。胡大人……想來已經(jīng)知道了。” 胡鵬程氣得直跺腳,咬著牙恨得咬牙切齒,“太過分了,居然不跟我說?!闭f罷,氣急敗壞地沖了出去。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雪爹忽然提起這事兒來了,“……胡大少爺一回府就跟胡大人鬧了起來,非要領(lǐng)兵去打仗,胡大人氣得要命,拿著菜刀在家里頭追了他好幾圈……” 阿初的臉都快埋進飯碗里了。許攸心里也有些虛,低著腦袋不敢看雪爹。 孟老太太笑出聲來,朝阿初和許攸虛點了兩下,“你們兩個小鬼,這嘴巴就沒個把門的時候,虧得只是說給胡家小哥兒聽,若是被城里的胡人曉得了,豈不是要招禍。” 雪爹早就猜到是她們姐弟倆大嘴巴說出去的,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二叔難得地朝阿初板起臉,一臉肅穆地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大嘴巴,這些事能隨便說出去嗎?這要是被外人聽到了,還不曉得要闖出多大的禍!” 阿初委屈得都快哭了,眼睛里閃著水光,好歹沒掉眼淚,老老實實地承認錯誤,“是……是我不好……” 雪爹溫和地摸了摸他的腦瓜子,柔聲道:“行了行了,阿初不懂事,以后不犯就是了?!闭f罷,他又深深滴看了許攸一眼,許攸見狀,趕緊舉手作投降狀,“阿爹放心,我絕不亂說?!?/br> 雖然大家都不再提及這個話題,但云州城的氛圍還是明顯凝重起來,每天早上許攸跟著孟老太太上街買菜時,都能感覺到城里的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街上巡邏的官兵越來越多,還時不時地有人被帶走,昌平小侯爺也不見了蹤影,就連趙誠謹?shù)男乓矝]有了。不過許攸一點也不替他們擔(dān)心。 這天大早,阿初還沒去學(xué)堂,二叔忽然急急忙忙地沖了回來,一進屋就火急火燎地招呼孟老太太和二嬸收拾行李,“大哥和我在城外找了個地方,大家先搬過去住一陣,等城里太平些了再回來?!?/br> 二嬸立刻就慌了神,倒是孟老太太還算鎮(zhèn)定,一句話也沒多問,立刻就招呼著許攸幫忙收拾行李。阿初也明顯被嚇唬住了,亦步亦趨地跟在許攸屁股后頭。 “老二家的,這些大件的東西都不用收拾,”孟老太太見孟二嬸連廚房的碗盆都恨不得裝起來,趕緊出聲阻攔,“我們就是出去暫住一段時間,東西多了,一會兒出城反倒引人注目被人攔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