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這才放下心來，又仔細(xì)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終于笑起來，點頭道：“早該如此了?！眲⑹鲜莻€爽快人，在瑞王妃面前也不來虛的，見她身體無恙，便徑直開口道：“我今兒來王府，一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二則是受人所托，來當(dāng)一回紅娘?！?/br>
    瑞王妃先是一愣，旋即又笑起來，道：“也對，我們府里的二姑娘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了?！倍〗闶菍幨觯星椴簧?，瑞王妃也只是叮囑府里的下人不準(zhǔn)苛待她，至于旁的，卻是不怎么關(guān)心。仔細(xì)想想，二姑娘比趙誠謹(jǐn)才小了一歲，的確是到了嫁人的時候了。寧庶妃前幾年在張側(cè)妃手里吃了不少虧，膽子都嚇小了，后來雖得了三少爺在院子里養(yǎng)著，卻再也不敢在瑞王妃面前晃，竟連自己女兒的婚事也不敢來提一提。

    “不是二姑娘，”劉氏搖頭道：“是順哥兒。他不是也有十六歲了，可該說親了吧?！辈淮鹜蹂卦?，劉氏又兩眼放光地繼續(xù)往下道：“那姑娘我親眼見過，相貌是沒得說，家世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左相李大人家的嫡孫女，整個京城也沒有幾個比得過了。新年時那姑娘也跟著李家老太太進(jìn)過宮給太后請安，太后娘娘都盛贊不已呢。”

    瑞王妃聞言卻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非常直接地道：“此事恐怕不成。”

    “為什么？”劉氏略覺意外，“莫非你還瞧不上？不是我吹牛，這李家姑娘的家世才貌整個京城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便是太子也配得起，你覺得哪里不如意？”

    瑞王妃苦笑，一臉無奈地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彼妱⑹弦荒槻唤?，遂嘆了口氣朝她解釋道：“大嫂以為我不想給順哥兒挑個家世人品相貌樣樣都一等一的媳婦？只是順哥兒的婚事我說了不算，王爺早就發(fā)過話，只讓我尋個家世中等的好姑娘，還得是順哥兒自己中意的。那李家小姐便是美得跟天仙似的，只這家世我們便不敢娶。整個京城有幾個親王府？這幾年的事大嫂也都看在眼里，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盛極而衰啊?！?/br>
    既然是瑞王爺?shù)囊馑?，劉氏就不好再說什么了，仔細(xì)想想，也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可是，一想到李家那姑娘，劉氏又覺得怪可惜的，搖頭道：“王爺也是太謹(jǐn)慎了。照我說，陛下現(xiàn)在不是挺看重他的?！鼻皫啄昊实郾菹滦惺碌拇_是有些不妥當(dāng)，可最近這兩年不是已經(jīng)漸漸正常了么。

    瑞王妃也不愿再說趙誠謹(jǐn)?shù)幕槭拢煨χ言掝}岔開，劉氏也多少明白她的意思，遂聰明地不再提及。

    …………

    書房里，平哥兒悄悄探出腦袋朝屋里掃了一圈，正正好跟趙誠謹(jǐn)?shù)哪抗饨o對上了，立刻尷尬地干笑了兩聲，“大哥在屋里啊。”

    “你干嘛呢？”趙誠謹(jǐn)沒好氣地?fù)u了搖頭，把手里的書放到桌上，朝他點點頭，“進(jìn)來吧?！?/br>
    平哥兒一溜小跑就進(jìn)了屋，小臉微沉，一臉嚴(yán)肅地朝趙誠謹(jǐn)?shù)溃骸按蟾纾阋姑沽??！?/br>
    “什么？”

    “我聽到大舅媽在跟娘親說你的婚事?！逼礁鐑核觳惶岱赖厝酉铝艘粋€炸彈，趙誠謹(jǐn)立刻就震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甚至還腳下一滑險些摔了個趔趄，“什么？”

    “說是左相李大人家的jiejie，”平哥兒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xù)道：“大舅媽說長得可好看了。”

    趙誠謹(jǐn)?shù)哪樕D時變得鐵青，但到底還曉得克制，沒有一時沖動地跑到瑞王妃面前去追問，“娘怎么回的？”

    平哥兒故意不說話，斜著眼睛看他，趙誠謹(jǐn)這會兒終于有點想明白了，臉上漸漸舒展開，低聲問：“娘是不是給推了？”

    平哥兒立刻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趙誠謹(jǐn)冷哼了一聲，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道：“你肚子里頭裝的什么鬼主意能瞞得過我？”他剛剛被這議親的消息震得暈了頭才會中了平哥兒的計，等稍稍一回過身來，立刻就從平哥兒的表情中找到了蛛絲馬跡，他把臉一垮，問：“娘怎么說的？”

    平哥兒立刻老老實實地交待了，趙誠謹(jǐn)聽得瑞王妃說親事要他中意，一顆心總算稍稍落回了實處。王府這邊，他還能暫且拖著，只要他一日不松口，家里頭想來也不會逼著他娶個不合心的，可孟家那邊，卻是個大問題。孟家人的態(tài)度且不說，小雪的反應(yīng)才是他最頭疼的事。說起來她也不小的，京城里頭這個年紀(jì)嫁人的姑娘都有不少，她怎么就一點也不開竅呢？趙誠謹(jǐn)都快頭疼死了。

    …………

    孟老太太尋了個時機(jī)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兒子說了，雪爹頓時哭笑不得，搖頭道：“娘還真是一會兒一個想法?！泵髅髑皟商爝€認(rèn)定了趙誠謹(jǐn)似的，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立刻就變了主意，虧得趙誠謹(jǐn)不曉得。

    “您前兩天不是還一直夸順哥兒好么？”雪爹揉著眼角，艱難地問：“怎么忽然改了主意？招上門女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說別人，就說前門巷子里的趙家，那還是正五品的官兒呢，也說要招上門女婿，結(jié)果女兒都快十九了，也還沒找到合適的?！钡彩怯行┥线M(jìn)心的男子，有誰愿意給人做上門女婿。

    孟老太太有些不高興，“那你就多打聽打聽?！彼f罷又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還不想小雪嫁個好人家么？順哥兒好是好，就是門第到底高了些，且不說人家瑞王府看不看得上咱們家，便是果真嫁了進(jìn)去，我怕小雪也過不慣。大戶人家規(guī)矩多，小雪打小就放養(yǎng)大的，怎么過得慣那種日子。我聽說，光是怎么走路行禮都得學(xué)上大半年，我可舍不得我孫女吃這種苦頭?！?/br>
    “我知道了。”雪爹苦笑著點頭，“小雪是我閨女，我也舍不得她受罪。”這樁婚事還沒影子呢，他還想留著女兒在家里頭多住幾年，不急，都不急。

    過了幾天，趙誠謹(jǐn)過來接阿初去香山書院時帶來了瑞王妃想見許攸的消息，“……知道小雪救過我，所以想要當(dāng)面謝謝她。原本還想親自來府上拜訪的，被我給攔了。”

    孟老太太慌忙揮手，“哪能讓王妃來我們家呢?！彼睦镱^有些不安，又有些無奈，這就是門第差距啊，人家一句話，就得把閨女巴巴地送上門去，還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生怕被人小瞧了。

    “定了時間沒？”孟老太太又問。

    趙誠謹(jǐn)笑起來，“不用定時間，什么時候去都成?！彼炖镎f得輕松，心里頭卻是緊張的，生怕老太太不高興，也擔(dān)心許攸不樂意，遂忍不住偷偷朝許攸看了一眼。

    “今天去不了啊，”許攸趴在桌上道：“阿婆你忘了，昨兒阿爹說大人家今天要進(jìn)京?！?/br>
    孟老太太猛地一拍腦門，“差點把這個事給忘了，幸好小雪還記得?！?/br>
    趙誠謹(jǐn)心中一緊，“鵬哥兒他們今天進(jìn)京？什么時候到？我也去迎一迎。”

    “你恐怕趕不及，”許攸沒心沒肺地朝他笑，“你不是要送平哥兒和阿初去書院嗎？對了，阿初——你的東西收拾好了沒？”香山書院離得遠(yuǎn)，阿初得住在書院里，每個月才能回來一趟，這兩天一直在收拾行李。

    趙誠謹(jǐn)有些不甘心，想了想，又道：“阿初這一走就是一個月，你也不去送送他？”他見許攸臉色微動，于是又繼續(xù)燒上一把火，“阿初這是第一次單獨出門吧，還這么小呢，以后得一個人在外頭過，真不容易……”

    許攸被他說得很快就心軟了，偷偷朝阿初看了一眼，結(jié)果就瞅見阿初眼巴巴地看著她。

    “好吧，”她想了想，還是覺得阿初更需要他，“我還是去送阿初去書院好了?！狈凑雍笕艘患易拥氖乱膊皇欠撬豢?，還有雪爹和孟二叔呢。

    許攸把決定跟孟老太太告訴孟老太太，又道：“阿初第一次出去住，家里沒人送怎么行，總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托付給順哥兒吧?！?/br>
    孟老太太應(yīng)是應(yīng)了，心里頭卻擔(dān)憂得緊，她用腳后跟想也曉得是誰說服的她，自家這孩子只長年紀(jì)不長心眼，將來可要怎么辦吶！孟老太太可真是憂心極了。

    今天出門特別不順利，把阿初和平哥兒送到書院后，回來的路上馬車就壞了，趙誠謹(jǐn)只得在路邊找了個茶樓一邊休息一邊等著，待馬車好不容易修好了，上了車走了沒幾步，街上又不知怎么鬧了起來，把馬路都給堵了，等到許攸好不容易到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明兒你去我家嗎？”臨走時，趙誠謹(jǐn)問，表情有些期待。

    許攸猶豫不決，“你不是說什么時候去都成？”

    趙誠謹(jǐn)?shù)哪樕下冻鰮?dān)憂的神情，“我看我娘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在京城里久住，興許過不了幾天又要去田莊。你知道的，我父王不在府里，家里頭來了客人還得母親出門。她不愛應(yīng)酬人，所以才總在莊子里躲著?！?/br>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許攸實在不好再推辭，遂笑著應(yīng)道：“那行，就明天吧?！?/br>
    趙誠謹(jǐn)這才滿意了。

    吃晚飯的時候許攸跟孟老太太一說，老太太立刻急了，“你這孩子，怎么現(xiàn)在才說。衣服都還沒準(zhǔn)備好呢?！?/br>
    “前幾天不是剛做了新衣？”許攸道：“那件水藍(lán)色繡花襦裙我還沒穿過呢?！?/br>
    孟老太太道：“會不會太素了？”小姑娘家家的，總要穿得鮮艷些才精神。

    許攸忍不住笑起來，“桃紅柳綠的顏色我可不適合，忒俗氣。那件挺好的，我平時還舍不得穿呢?！?/br>
    孟老太太還是有些不放心，非拉著她進(jìn)屋去把那身衣服試一遍給她看。待許攸把新衣服一換，孟老太太頓時就睜大了眼，一臉驚艷地道：“哎喲我們家小雪可真好看，平時就應(yīng)該這么穿嘛，做什么男孩子打扮。”順哥兒的眼睛果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