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胡說,你血口噴人,我懷的是霍王的孩子,不是晉王的,我與晉王沒有關(guān)系。”閔微云情緒激動的反駁道,這樣的反駁令奚景恒有一絲小小的期盼,期盼奚琲湛講的都是假話。 奚琲湛哂笑:“沒有的話你為何要來赴約?” 短短一句話將奚景恒的信任打消了大半,即刻便聽到閔微云說道:“那是因為太子殿下說有……有……” “有你的把柄,是不是?看來,除了晉王你還有其他不想為人所知的事呢,程夫人,哦,現(xiàn)在該稱你閔良娣了。”奚琲湛輕易將話題扯得更遠(yuǎn),也讓門外偷聽的人心又涼了一截。 奚景恒在門外,看不見院內(nèi)人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見奚琲湛輕飄飄的朝門這邊投注來的目光。 “雖然您貴為太子殿下,但也不能如此栽臟誣陷,否則妾身就是拼上一死也要跟您討個公道。”閔微云氣憤的說道。 “本宮對沒有威脅也沒有用的棋子一向沒什么興趣,不過,你好歹也做了點事兒,排擠走了蘇盛錦,這下子,蘇家的人在京城就快湊齊了,呵呵,你就好好聽你姑姑的話在這后宮高升吧?!辈煌陂h微云的氣憤,奚琲湛笑得極愜意,甚至還伸手摘了一小枝梨花簪在閔微云鬢角說道:“若我是你就在這兒跳下去來博得霍王的心疼。就是小心別淹死了?!?/br> 一邊說著一邊朝門這邊走來,奚景恒幾個閃身躲到不遠(yuǎn)處的柱子后,很快就見奚琲湛謹(jǐn)慎小心的離開了。 奚景恒靠著柱子狠狠的深呼吸了幾下,一方面他想相信閔微云,畢竟太子莫名其妙約見諸侯王的妃子也太匪夷所思,若說沒有陰謀難以服眾,可另一方面,同樣的理由,太子莫名其妙約見諸侯王的妃子,這妃子若沒有什么不能見人也沒有說服力,尤其,奚琲湛提到了一個字眼:把柄,這讓閔微云很是緊張,她到底有什么把柄怕落在人家手里? 腦中亂紛紛的,忽然聽到“噗通”一聲,奚景恒想也沒想即刻往梨花園內(nèi)奔去,那一池春水已亂,閔微云在水中起起伏伏著,奚景恒跳入水中抱著閔微云,閔微云卻在用力掙扎,同時哭喊著:“不要管我,放開我,讓我去吧,沒了孩子我也不想活了?!?/br> “不許胡鬧?!鞭删昂憧孜溆辛?,抱著閔微云游回岸邊,雖是春天,這個時辰卻還是冷風(fēng)陣陣,閔微云在他懷中瑟瑟發(fā)抖著,浸濕的衣衫貼在身上,蒼白的臉上分不清是水珠還是淚珠,就是鐵石心腸的男子見了也定會憐香惜玉,更何況是奚景恒,他將她抱起,任她雙臂環(huán)著自己的脖頸埋在他肩頭哭泣。 若是往常,奚景恒定會柔聲細(xì)語的寬慰她,可如今,事情未明白之前有些話他說不出口,于是便反常的靜默著。 “子軒哥哥,對不起?!遍h微云從他肩窩抬起頭,淚眼蒙蒙的看著奚景恒。 “以后別做傻事了?!鞭删昂阏f道。 “嗯,我知道了,子軒哥哥。”閔微云點點頭,復(fù)又埋頭回去,環(huán)著他的頸項不肯松手,卻不知奚景恒此時心里的五味雜陳。 將閔微云送回仙蕊宮,閔太妃立刻哭哭啼啼起來,奚景恒吩咐了好生照顧閔微云之后假稱太子說有要事相商,一邊留意著閔微云的表情,她垂著眼眸,眼珠卻忽然骨碌一轉(zhuǎn)移至眼角,將目光盯在角落,細(xì)聲細(xì)氣的讓奚景恒去忙正事。 ☆、第十七章 奚景恒回到承明殿的時候臉色沉得像鉛塊,他對心腹太監(jiān)耳語幾句,太監(jiān)滿臉凝重的飛奔而去,半個時辰就回來復(fù)命:“王上,給閔娘娘看診的那位醫(yī)官……從宮中出去便不知所蹤,至今未歸家,廷尉府那邊已著人查找了?!?/br> 砰!奚景恒一拳拍在桌上,震得硯臺中未干的幾滴墨水飛濺在紙上,白紙黑點,黑的刺目。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鞭删昂銖目谥型鲁鲞@幾個字,心腹太監(jiān)面色更加凝重。 夜晚很快來臨,奚景恒不令宮女掌燈,靜靜的坐在黑暗中,最近發(fā)生的事太多,仿佛身處一團(tuán)迷霧中,他心中還懷有一絲閔微云是被冤枉的念頭,可現(xiàn)在連醫(yī)官都找不到了,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在提醒他:即使醫(yī)官能證明這一胎是他奚景恒的,閔微云和晉王呢?就算你全然相信閔微云,難道這件事就能不去想了么? 不管是真是假,奚琲湛成功的在奚景恒心上扎下來一根刺。 梨花樹下的一幕蘇盛錦不知道,她只是看著宮女太監(jiān)們收拾行裝,未來怎樣她連想都懶得去想,太后派人來讓她過去一道用晚膳,蘇盛錦稍微整理了下儀容便去了,微腫的臉頰無法掩飾,太后瞧見嘴角又向下垂了垂也沒說什么,席間問起蘇盛錦上京之后哪個暫執(zhí)后宮的事,蘇盛錦輕描淡寫的說,后宮是王上的后宮,自然王上說了算。 還有兩天就要啟程,蘇盛錦日日到壽安宮服侍,面對妃子們殷切的目光,她絕口不提后宮的事,仿佛與她無關(guān),太后深知蘇盛錦的性子,知道她是被奚景恒近來所作所為寒了心,當(dāng)晚便讓人請來奚景恒一同用晚膳。 幾日來,夫妻倆第一次碰面,蘇盛錦規(guī)規(guī)矩矩起身施禮然后退回太后身邊坐下,低著頭不言不語,用膳時,蘇盛錦為太后和奚景恒布菜也是默不作聲。 “哀家知道近來有些事你們兩個鬧得不愉快,盛錦就要隨哀家進(jìn)京服侍個一年半載,有什么誤會別積著攢著,說開就是,民間百姓不是說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和么,你們的身份地位更是要做出表率才是,哀家乏了去歇會兒,等哀家睡醒了可不想看到你們兩個還跟斗雞似的。你們兩個把臉都弄利索點,讓人看見成什么樣子?!碧笳f著話,奚景恒一直看著桌上的翡翠壺,蘇盛錦低頭做出傾聽狀,眼皮卻都沒抬起過。 宮女太監(jiān)們呼啦啦扶著太后歇著去了,隨手把殿門也關(guān)上,留下奚景恒和蘇盛錦以及滿滿一桌子飯菜。 蘇盛錦低頭看著云錦桌面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一動不動,奚景恒也不說話,兩個人像雕像一樣,看得殿外扒門縫的太監(jiān)直著急。半個時辰后太后命人來傳話:都回去歇著吧。 蘇盛錦跟在奚景恒后面出了壽安宮便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走了,過了片刻奚景恒轉(zhuǎn)身,只來得及看到蘇盛錦和宮女的身影消失在□□中。 有了身孕還走那么快,真是沒有一點分寸! 他胸口悶著氣,本想若蘇盛錦先開口他便順勢囑咐些話,可蘇盛錦卻如蚌殼牙關(guān)緊閉,難道還要他這個王上先開口么?總不會還指望著他為了那一巴掌道歉吧? 悶氣回到承明殿,心腹太監(jiān)早已等著,怯生生的回報說:那醫(yī)官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但是在他家中床邊密格中發(fā)現(xiàn)了三錠還未拆封的內(nèi)庫金子,還有一串價值不菲的翡翠項鏈。說著從袖中拿出小心呈送奚景恒面前然后又低聲補充了句:“奴才查過了宮中珠寶檔案,這掛翡翠是先王賞給閔太妃的?!?/br> 看到翡翠,奚景恒的心急速下墜,又多了一個指正閔氏姑侄做手腳的證據(jù),奚景恒極度不愿相信,對著翡翠好久,他忽然拿起鎮(zhèn)紙將翡翠砸了個粉粉碎,袖子一掃便散落在地毯上,再也看不出一點形狀。 “不必追查了?!鞭删昂愠谅暦愿?,太監(jiān)忙點頭稱是。 宮中的人都知道,有些人不是找不到有些事不是查不清,只是上方的人不想知道真相而已,太監(jiān)在宮中多年自然也知道,所以也不多話,心里知道閔娘娘這一關(guān)算是過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沒什么大事,無非是妃子們來往于臨華殿向蘇盛錦表示離別之情,仿佛她們曾經(jīng)真的親如姐妹似的,居然還有一位地位低的妃子親手做了兩雙高履送給蘇盛錦,晏璃說,送鞋子是要您快點走呢,蘇盛錦也不語,都讓晏璃裝進(jìn)了行囊里。 啟程前日,奚景恒設(shè)宴餞別,雖有奚琲湛在席,但席間氣氛凝重,奚景恒紅了眼圈,反倒太后和蘇盛錦撐得住,沒有一點失儀之處,宴畢,奚琲湛滿面笑容回承安殿,奚景恒在壽安宮中陪太后說了一夜的話。 啟程的日子,霍地的風(fēng)依然冷硬,要吹破宮殿門窗一般,蘇盛錦穿戴完畢來壽安宮,后宮諸姬妾齊聚壽安宮中,坐小月子的閔微云也來了,臉白得像鬼,低頭立在一邊,模樣瑟縮。 奚景恒自然也在,面沉如水,宮女恭謹(jǐn)?shù)貫樯袂槊C穆的老太后披上雪斗篷,收拾齊整,宮女捧來她平日里不常用的七龍頭拐杖,太后站在那里,凜然不可侵犯,蘇盛錦來扶她,老太后微微點頭拍拍她的手道:“咱娘倆該啟程了?!?/br> 奚景恒跪下鄭重地磕了頭,再抬頭眼圈已經(jīng)紅了,老太后眉毛一挑:“哀家和王后又不是到京里送死,你不必這副表情,若孝順便做好你分內(nèi)之事,早晚還有相見的時候?!?/br> 不是送死,是生離,大概還是長長久久的生離。 終于要走出霍國了,蘇盛錦和奚景恒一左一右扶著太后,太陽還沒溫暖起來,蘇盛錦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妃子們被破例允許送到儀門之外,像約定好了似的,到了儀門之外,女人們輕聲啜泣起來,齊齊跪在太后和蘇盛錦面前,蘇盛錦神情冷漠沒有一絲波瀾,已等在太后鳳輦前的奚琲湛走過來做出一副晚輩的姿態(tài),欲伸手來扶,太后看看兒子又看看媳婦,在兩人手上重重按了下才扶上奚琲湛的手臂踏上上馬石,在宮女的攙扶下坐進(jìn)特意寬大舒適的鳳輦落下鮫綃簾子,蘇盛錦欲轉(zhuǎn)身,與奚琲湛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相遇,他的眼含笑,一如既往。 雖百般不愿意,場面還是要做,于是蘇盛錦別開臉轉(zhuǎn)向奚景恒,微微屈膝行禮:“妾身拜別王上。” 奚景恒“嗯”一聲蘇盛錦就利索平身,扶著晏璃的手臂走向自己的車駕,頭昂得高高的如同驕傲的孔雀。 如何舍不得,車輪還是開始了轉(zhuǎn)動,蘇盛錦很想撩開簾子看一眼奚景恒,手攥著簾子一角,猶豫良久終究還是輕輕松開了然后慢慢抻平她攥出的褶皺。 儀仗出王城十里之外停了下來,蘇盛錦知道,奚景恒到此便要掉頭回去了,從此后,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見到。 另一邊,隊伍漸漸遠(yuǎn)去了,官道上整齊列隊的人馬卻未動,直到隊伍消失在地平線上再也看不見,此時日頭已偏西,連日來未散盡的陰霾之氣還繞在太陽周圍形成一個淡淡的灰色光暈,仿佛將太陽束縛住一般。 奚景恒不忍心轉(zhuǎn)身卻也只能勒馬回頭,這是身為臣子的規(guī)矩。 看到王城的輪廓時陰霾已將日頭籠罩,這一次奚景恒覺得那黑色的王城并不那樣讓他歸心似箭。 王宮里總覺得空落落的,他到壽安宮臨華殿轉(zhuǎn)了轉(zhuǎn),兩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們正忙著掌燈,很快,都會燈火通明。近侍太監(jiān)來請晚膳,奚景恒胃口全無不耐煩地?fù)]了揮手喝了一句“下去”。 “子軒哥哥,該用晚膳了?!彼煜さ那宕嗦曇艚裉鞄Я酥刂氐谋且?。 奚景恒抬起頭,眼前是他喜愛的女子,是他成了親也忘不掉的女子。即便如此,今天他也并不想見到她,以及任何人。 “微云,你先出去吧?!鞭删昂阏f道,他的話卻阻止不了眼前的閔微云,她固執(zhí)地讓太監(jiān)和宮女將飯菜擺好,很精致,四菜一湯,都是他喜歡吃的。 做完這一切,閔微云已氣息微亂,奚景恒命她坐下一同用膳,閔微云在他身邊坐下,太監(jiān)趕緊添了一副碗筷。 奚景恒提筷卻不能下箸,他微微皺了眉,有些煩躁,此時他身處溫暖明亮的宮殿,眼前是可口的精致美食,可他的母親和妻子卻在沿途的驛站,沒有舒適的床沒有成群的宮人,連飯菜也一定不合口。哦,對,蘇盛錦那么細(xì)心定會提前打點好母后愛吃的飯菜,而且,她也一定會仔細(xì)勸慰母后。 “子軒哥哥,你用些吧,午膳便沒用,晚膳也不用怎么受得了?!遍h微云溫柔的拉起他的手,不想奚景恒卻一下子甩開了,閔微云眨了眨眼又紅了眼圈,哽咽著說道:“我知道子軒哥哥是為了母后和盛錦jiejie擔(dān)心,可是你若不好好保重,她們又怎能放心的下呢?” 奚景恒拿起碗筷,閔微云才露出笑臉。吃完了,奚景恒推說有些累,閔微云很識趣的退下了,殿里立時便又顯得空曠,軍中冬日養(yǎng)成習(xí)慣,每晚喝些烈酒驅(qū)寒,今日因心情不好,奚景恒不知不覺多飲了幾杯,胸膛中悶悶的,熱熱的。閉著眼只覺心里煩躁,命宮女來吹熄了所有燈,睡下,往日里習(xí)慣獨眠的床榻也讓他輾轉(zhuǎn)難眠,索性坐起,仍舊心煩意亂,不知怎么,滿腦子都是蘇盛錦。 最怪異的是,他眼前浮現(xiàn)出了成親那日蘇盛錦的一顰一笑,她一直不敢正眼瞧他,白皙的臉頰也一直泛著紅暈,眼睛里滿滿的溫柔笑意,可那天他明明故意將自己灌醉,醉到眼前一片朦朧只見人影晃動,可現(xiàn)在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實,奚景恒伸出手,卻突然看見蘇盛錦眼中的溫柔開始結(jié)冰,冷得像邊塞冬日屋檐下的冰溜子。 是了,這才是蘇盛錦,今日這樣的場景,她臉上一絲一毫的悲傷都沒有,甚至他送出十里之外,勒馬回頭經(jīng)過她的車駕她都不曾掀簾再看看他。 驀地,奚景恒又想起一件事:那日奚琲湛在梨花園無意中說出蘇家就快在京城湊齊了的事,雖然一直遠(yuǎn)離京城,可對京城局勢還是有所了解,知道他的岳丈蘇太傅這幾年越來越向晉王傾斜,這自然讓奚琲湛不快,難道他竟然要收拾蘇家?那蘇盛錦前去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奚景恒忽的起身,一抬眼看到墻上掛著的青泉劍,想了片刻,奚景恒命太監(jiān)拿來大氅披上,一拍手,殿門外的帶刀侍衛(wèi)立刻悄無聲息現(xiàn)身,恭敬的單膝跪地。 “出城?!鞭删昂愫唵畏愿赖?。侍衛(wèi)應(yīng)諾,很快消失在門外。 ☆、第十八章 蘇盛錦側(cè)身躺著,一個時辰都沒動一下,驛站的房子不如宮里的暖和,雖燃著兩個熏籠也仍舊有些涼颼颼,想到晏璃守在外頭蘇盛錦忙叫她過來,晏璃掌著燈進(jìn)來,拿了一襲狐裘壓在她被子上:“再往南走走天就暖和了?!?/br> 蘇盛錦擁著被子坐起身:“過來一起睡吧,這么冷的天兒實在難熬,你別凍壞了。” “您快睡吧,再一會兒我還要去安排明日早膳的事,難免擾了您睡覺,您若睡不著,我在這兒陪您說說話兒。”晏璃裹了裹衣服坐下了。 兩人四目相對,蘇盛錦倒不知道說些什么,無奈笑笑:“算了,本是叫你進(jìn)來睡暖和暖和,這一來倒好,不暖和就罷再把你連累傷了風(fēng)可不是鬧著玩的,去睡吧?!?/br> “您沒什么說的我倒有一句,自從王上回來到今日這話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今兒就問問您。王上回來給了您不少臉色看,難道那些事兒您一樣都沒和王上解釋過么?”晏璃問道。 聽到這話,蘇盛錦不自覺便低下了頭。 “這些冤屈您打算就這么擔(dān)著讓王上一直誤會您?”晏璃嘆了口氣。自小在蘇盛錦身邊長大,知道她的倔強脾氣,尤其在奚景恒面前更是如此。 蘇盛錦躺下了,看著帳頂半晌終于扭頭看了看晏璃,嘴角勾出一個上揚的弧度緩緩說道:“正如太后所說,此去京城大概是有去無回的,那些冤屈和誤會解釋了還有什么用?他沒有廢黜我,讓我能以霍王后的身份終老,能不令我的父母兄長蒙羞,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晏璃終于長長嘆了口氣,端起燭臺起了身說道:“小姐,你跟我說過,我這一輩子不要總是為你活著,可你這輩子呢,為蘇家活著,為霍王活著,你什么時候也為自己活著?” 她出去了,帶走了燈火,眼前又陷入了黑暗,蘇盛錦拉起被子蒙住頭,在宮里待久了,就連在黑暗中流淚她也要隱藏起來。 床邊沉了沉,蒙在被子里的蘇盛錦以為是晏璃又回來了便開口說道:“你還回來干什么?不用安慰我,誰都知道我蘇盛錦是出了名的冷血,不需要你那些軟話。”口氣頗像姐妹之間鬧了脾氣,帶些賭氣。 “冤屈?誤會?是什么?”床邊的人說話了。 只這一句就令蘇盛錦如同被窩里發(fā)現(xiàn)了刺猬一樣坐了起來,雖是在黑暗中看不清臉孔,可坐在床邊的這個人是奚景恒,聲音和氣息她絕不會認(rèn)錯,只是,她很詫異他為何這個時間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按她所想,此時,他應(yīng)該在和閔微云互訴衷腸才對。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蘇盛錦一時之間都不知道怎么接話,只好愣愣地抱著被子靠床坐著,奚景恒的氣息越來越近,終于把她圈在他胸膛之間。 “是什么?說給孤王聽?!币驗殡x得太近,他一開口蘇盛錦似乎都能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下意識的,蘇盛錦伸手想去推開他,不成想手卻被緊緊攥住,那雙手有些粗糙,很有力,讓她半分也掙脫不得:“是什么?”他又重復(fù)一遍。 “對不住,不想說?!碧K盛錦說道。 “不說就是犯上,孤王會治你的罪。”奚景恒說道,酒氣撲鼻而來,這樣的情景開啟了蘇盛錦塵封了許久的記憶,她和他大婚那日,他就是帶著這樣酒氣入了洞房,處理公事一般完成了周公之禮后轉(zhuǎn)身沉沉睡去,剩下她拖著撕心裂肺疼痛之后的身子勉強穿好衣衫睜眼到天亮。 那時候她就知道,從此,這個是她夫君的男人即便滿身的酒氣心里也不曾醉過,也許,他不過是借此麻醉自己與她完成這些儀式罷了,新婚五日,他雖夜夜與她同床除了那一晚卻不曾再碰過她,每夜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之后便奉旨守邊去了,她清楚地知道,他離開的時候臉上有一種表情,是解脫,那種表情讓她難過了很久。 “蘇盛錦!”奚景恒又開口了,口氣里終于帶上了些不耐煩。 對著她,他的耐心永遠(yuǎn)有限啊!蘇盛錦冷笑一聲道:“霍王你是今日喝了酒生出一絲離情嗎?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從此我蘇盛錦不會再礙著你們不會給你添堵,問那些做什么?” “這是本王轄地的事,自然有權(quán)知道。”奚景恒聲音冷硬。 “你想知道的太晚了,自出了霍王城,有關(guān)霍國的一切我都忘了,今生都不會想起。我勸你,霍王,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讓人知道你深夜追至太后行驛,怕是會生出事端,雖然你不顧及我在京城是生是死,好歹顧念太后些,那是你的母親?!币驗橐阳[得那般田地,她對奚景恒真的已經(jīng)不想再留一點余地。 “蘇盛錦,你好大的膽子敢威脅本王!”奚景恒狠狠捏著蘇盛錦的胳膊不肯松開。 “威脅?呵!”蘇盛錦笑了,“我可沒心情跟你鬧那些小情致!我只是當(dāng)從此你我再無瓜葛說話無所顧忌些罷了。” “你說什么?再無瓜葛?”聽到她這句話,奚景恒惱怒異常。 “或者說恩斷義絕會貼切些?”沒有了顧忌,蘇盛錦的嘴巴也很尖利。下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奚景恒死死壓制在身下,半分動彈不得。 “別做夢,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什么再無瓜葛,休做夢。”奚景恒壓著蘇盛錦,柔軟的身子在他身下使勁扭動著想要掙開禁錮,奚景恒本就有些醉意,蘇盛錦這一動惹得他別的神經(jīng)活泛起來,手就開始不老實,一把握住蘇盛錦胸前的柔軟。 “放開!”蘇盛錦怒目而視。 再怎樣喜歡,那都是曾經(jīng),如今剩下的只有厭惡,他的碰觸只會讓她作嘔??墒且粋€發(fā)了情的醉鬼哪里懂得這些,全然不顧她的反抗,毫不憐香惜玉的做他想做的事情…… 蘇盛錦大睜著眼看著帳頂,神情木然,仿佛絲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起伏的男人。新婚那夜,是疼,身子疼心也疼,如今,是寒,身體冷心更冷。 奚景恒終于心滿意足的伏在她身上不動了,蘇盛錦也不動,死了一樣。半晌奚景恒支起身子賭氣似的說道:“再說什么再無瓜葛的狗屁話,本王決不輕饒?!?/br> 他終于起身,蘇盛錦拉過被子蓋住自己,仍舊冷冷的看著整束衣裝的奚景恒,她的一生錯付了這樣一個男人,好恨! “在京城小心行事,本王會想辦法接你回來?!鞭删昂阏f道,像是起誓。 蘇盛錦無語。 “蘇盛錦,你聽到?jīng)]有。”奚景恒整理好衣衫在床邊坐下,酒勁過了些清醒了些,奚景恒有些自責(zé),但蘇盛錦硬骨頭的樣子又讓他很是惱火。 “我永遠(yuǎn)不會回來?!碧K盛錦輕飄飄而又堅定的回了他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