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雖然不經(jīng)允許就跑進(jìn)人家臥室有些失禮,但是扮演高傲又脾氣惡劣的陸語琪并不需要多么禮貌,她在等了片刻之后便毫不猶豫地自己開了門進(jìn)去。 段瑾言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細(xì)碎的黑發(fā)柔軟地貼在白皙的后脖頸上。 他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被子,即使如此也能看出單薄清瘦的身形。 在門口停頓片刻,她走進(jìn)去,繞過床尾站在段瑾言面前,居高臨下地觀察他。 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不正常的潮紅,而眼底則印著淡淡的青黑,原本色澤瑩潤的薄唇此刻蒼白而干裂,應(yīng)該是發(fā)燒了,而且燒得不輕。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睡著了,有待商榷。 鴉黑的睫毛輕輕顫抖,薄薄眼皮底下的眼珠似乎微微動了動,或許是做了噩夢,或許是在裝睡。 語琪站了一會兒,忽然猛地傾下身子,在快要與他臉貼臉時猛地停住。 唔,應(yīng)該是裝睡沒錯。 如果真的睡著了不會感覺到她忽然的接近,而剛剛他卻在她靠近的瞬間繃緊了肌rou,盡管立刻放松了下來,卻也還是暴露了。 只是為什么要裝睡?試探她?還是苦rou計? 不管是哪個,都正好方便她將計就計。 對方都給了自己表現(xiàn)的機(jī)會,如果不好好利用一下,她實在愧對金牌業(yè)務(wù)員的美譽(yù)。 語琪慢慢地在他床前蹲下,伸出右手溫柔地?fù)嵘纤哪橆a,動作輕柔地像是對待一件易碎的珍貴瓷器,仿佛十分憐惜。 柔軟白皙的手指緩緩地掠過眉梢、眼角,最后輕輕滑落至蒼白的唇瓣之上。 頓了頓,她低下頭,在他的薄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少年版的段瑾言還不到十年后的影帝段數(shù),被語琪這一吻驚得臉部肌rou霎時僵硬。但boss畢竟是boss,僅僅一瞬間便恢復(fù)了放松的睡顏。 作者有話要說: ☆、攻略偽白蓮花反派【4】 語琪盯著他看了許久,忍了又忍嘴角還是控制不住地翹起,為了防止自己在段瑾言面前笑出聲來,她快速地離開了房間,往樓下走去。 吩咐完張媽熬點白粥做些清淡的小菜后,語琪自己繞到廚房倒了一杯溫水,又問張媽要了點兒退燒藥,一起端著回到了段瑾言的房間。 少年版的boss仍然在辛苦地裝睡,語琪反手關(guān)上門,走過去輕輕將手中的水杯和藥盒擱在他床頭,然后轉(zhuǎn)過身,將窗簾拉開一些,讓外面明亮的陽光透進(jìn)來。 做完這一切后,她去洗手間找了條干凈的毛巾浸濕了,回來搭在段瑾言的額頭上,并順手幫他把被子掖了掖。 段瑾言似乎還不準(zhǔn)備醒來,語琪無聲地笑笑,隨手挑了本他書架上的書,側(cè)坐在他床頭看起來。 好在她隨手拿的這一本書十分不錯,或者說段瑾言的品味十分不錯。 是黎巴嫩文壇驕子紀(jì)伯倫的散文集,語琪隨手翻了兩頁,看到很有意思的一段話。 “存在就是認(rèn)清圣人和罪犯本是孿生兄弟,他們的父親是我們‘仁慈的君王’。他們中的一個只是比另一個早出生片刻,因此我們把前者認(rèn)作加冕的王子?!?/br> 如果不看前后文,這一句話看起來便十分的離經(jīng)叛道,不過倒比千篇一律地歌頌美德有趣的多,語琪饒有興趣地往下看去,不知不覺便忘記了時間。 等她終于覺得累,仰了仰酸痛的脖子時,才看到書桌上的鬧鐘顯示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半小時。 她吃了早飯,所以倒沒有什么感覺,只是不知道已經(jīng)缺了一頓晚飯和一頓早飯的段瑾言感覺如何。 想來他也該‘醒來’了,語琪將手中的書放下,輕輕握住他擱在被子外的右手。 什么是陪護(hù)病人的真正精髓? 是當(dāng)他從病痛之中疲憊醒來的瞬間,在明亮溫暖的陽光之下朝他緩緩綻開一個微笑,如果此時還握著他的手自然最好。 雖然段boss是在裝睡,但是病痛與疲憊他都占全了,這一招應(yīng)該還是有些效果的。 等了大概一刻鐘,段瑾言的睫毛忽然輕輕地顫動起來,語琪立刻明白他這是要醒來的前奏,瞬間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和角度。 之前說過了,語琪是惡毒女配之中的佼佼者,她的演技好到幾乎無可挑剔。當(dāng)這樣一個人處心積慮要感動一個人的時候,很少有人能僥幸逃脫,更別提在孤兒院長大,從小便缺少關(guān)懷與溫暖的少年。 于是段瑾言緩緩地睜開雙眸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溫暖燦爛的陽光從透明的玻璃窗外傾灑進(jìn)來,像是給坐在床邊的女孩鍍了層柔和的光圈。她的面容因為逆光而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那雙漂亮的黑瞳卻是他模糊的視野中唯一的清晰。 向來盛滿了高傲的眸子此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倨傲和不屑,僅僅是看著他,專注而認(rèn)真,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接著,似乎是看到他醒來,片刻的愣怔之后,黑瞳漸漸染上欣喜。 他看到她似乎是彎起了嘴角,一直盛氣凌人板著臉的女孩微笑起來,仿佛冰消雪融,薄冰乍破,又像是數(shù)枝梨花一瞬綻開,說不出的清麗動人。一眼看去,只覺得時間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段瑾言愣了片刻,下意識地也回了她一個有些虛弱的微笑。 “感覺怎么樣?”語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收斂了笑意,恢復(fù)到之前稍顯冷淡的表情。 物以稀為貴,正是因為陸語琪平時都不笑,所以她一笑起來才會讓人無比驚艷。 段瑾言咳嗽兩聲試圖清清嗓子,但聲音還是帶著病中的沙啞,“你不去上學(xué)?” 語琪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并沒有笑,所以顯得十分鄭重,“我說過你是我的人。” “……所以?”段瑾言不知為何別開了眼神,濃密長睫顫了顫。 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如此問只可能是在裝傻。有的女孩子一臉天真地裝傻是為了要讓男孩子更加甜言蜜語,段瑾言裝傻……莫非是想拒絕她? 其實以他恒量形勢的眼光和為了獲得更大利益的不擇手段,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拒絕擁有陸氏集團(tuán)繼承權(quán)的自己,語琪并不擔(dān)心。只是或許他想玩欲擒故縱,欲迎還拒這一招? 語琪不準(zhǔn)備給他這個機(jī)會,沉下臉冷聲道,“所以,我不準(zhǔn)備扔下發(fā)著燒的男朋友,自己去學(xué)校上課?!?/br> 段瑾言原本正撐著手臂準(zhǔn)備坐起來,聽她這么說手一軟直接摔回了床上,臉上表情呆呆傻傻的,仿佛遭到了天大的刺激。 語琪見他這個表情,不免心中升起了幾分逗弄之意,側(cè)了側(cè)身子,單膝跪在床沿俯下身,雙手按在他腦袋兩側(cè),仿佛不悅般的壓低了聲音,“你不愿意?” 陸語琪的臉蛋漂亮卻自有一種凌厲張揚的氣勢,再加上這個極具壓迫性的姿勢,就連段瑾言都覺得有些畏懼。 “嗯?”語琪瞇起了眼看他,“真的不愿意?” 段瑾言回過神來,垂下眸子輕輕道,“沒有?!?/br> 借著此刻位置的天然優(yōu)勢,她自然而然地在他額發(fā)上落下一吻,“乖。” 看他似乎又進(jìn)入了大腦死機(jī)模式,語琪忍笑從床上站起來,“藥和水放在你床頭了記得吃。” 在她走出房間就要帶上門的時候,段瑾言忽然開了口,“你去哪兒?”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脆弱的時候心理也會跟著脆弱,段boss此時的語氣很像是沒安全感的小孩子,只是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 語琪腳步停頓了片刻,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她輕掩上門,下了樓直接來到廚房,盛了一小碗白粥端著上來。 段瑾言似乎是以為她走了,看到她端著一碗粥出現(xiàn)很是有些訝異。 將粥塞到他手中,語琪轉(zhuǎn)身坐到一旁,“吃吧,昨晚和今早你都沒吃飯?!?/br> 其實看著他一副體虛病弱之態(tài),又用那么纖細(xì)的手腕端著粥很是令人膽戰(zhàn)心驚,但是語琪沒有一點兒上去喂粥的意思,作為一個傲氣凌人的大小姐她今天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足夠多的溫柔,再過就顯得有些假了。 段瑾言緩緩地用勺子攪著粥,聲音淡淡的,“我腿上那塊燙傷,是剛到孤兒院時弄得?!?/br> 語琪聞言一愣,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就開始播《背后的故事》,連忙端正起神色來,“嗯?” “新來的孩子總是會被欺負(fù)?!彼従彽卣f,聲音有些啞,但卸去了平日虛假的溫和,聽起來順耳不少,“他們讓我去廚房找個東西,我去了,還沒找到他們就把門關(guān)上了。黑漆漆的廚房里面什么都看不見。我求他們開開門,他們卻把門鎖掉了,然后在外面一直笑一直笑……”他說著說著笑起來,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最后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 這種時候說什么都不如不說,語琪往前坐了坐,想握住他的手,卻發(fā)現(xiàn)他手里端著粥,抬起的手在半空中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落在他柔軟黑亮的頭發(fā)上,帶著安撫意味揉了揉。 被當(dāng)成小狗對待的段瑾言一愣之下,神情有些呆怔,好半天才緩過來,只是似乎再也凝聚不起那種悲傷的感覺,很是干巴巴地繼續(xù)道,“然后我不小心撞倒了正在燒的熱水?!?/br> 作者有話要說: ☆、攻略偽白蓮花反派【完】 段瑾言原本以為有個性格高傲又盛氣凌人的女朋友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畢竟這樣從小眾星拱月長大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會有些不顧他人意愿,踐踏起他人自尊來毫不手軟。 所謂伴君如伴虎。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雖然陸語琪遠(yuǎn)看的時候像朵驕傲的玫瑰,漂亮卻帶刺,摘下之后卻發(fā)現(xiàn)她是朵牡丹,識大體懂進(jìn)退,并不給人難堪。 事實上,跟她在一起感覺很舒服,沒有陪著其他女孩子時心神疲憊的感覺。 她話不多也不粘人,不像有些人一天十幾個電話幾十條短信,需要費勁地哄著。他本來以為這是因為她性子傲,但是有時他給她打電話或是發(fā)短信,她每次都回地很迅速,沒有半點潦草敷衍的意思。 她看起來似乎很強(qiáng)勢,但其實很尊重身邊的人,凡事都會考慮周全,從不會令人尷尬。 她平時的表情都很冷淡,但其實會很容易被逗笑,笑起來的樣子很漂亮。 …… 其實段瑾言比較悲慘,從小到大遇到的不是孤兒院暴力的邋遢女童就是學(xué)校里刁蠻的富家千金,所以這種但凡家教好一些的女孩子都能做到的事情在他眼里看來已經(jīng)很難得了。 其實這并不是語琪真正的功力,為了成功扮演一個傲氣的大小姐她已經(jīng)把自己的水準(zhǔn)往下降了兩個等級了,但好在段瑾言要求的也不多,這樣也已經(jīng)足夠了。 轉(zhuǎn)眼之間,便已經(jīng)是十二月份,天氣漸漸冷了下來,身上的衣服也漸漸加厚。 段瑾言在拉開衣櫥的柜門時愣住了——還帶著商標(biāo)的毛衣、風(fēng)衣、羽絨服滿滿地塞了一個柜子。 只可能是陸語琪。 次日,他準(zhǔn)備了許多話卻一句也沒用上,因為她根本沒有問過半句還喜歡我送你的衣服么或是我送你的衣服好看么這種問題,她只是看著他換上的黑色風(fēng)衣,笑著說了聲好帥。 從那一刻起,段瑾言忽然覺得自己再也無法用看待獵物的眼光看這個女孩,他甚至有些欽佩她。她不問哪件衣服還好么,也不說哪哪件衣服是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錢她挑了多久,她只贊一聲好帥,用真心贊嘆的語氣。 陸語琪的確高傲,但是高傲地大氣。 有些人付出一點犧牲一點便能嘮叨半個月,但她不是。 段瑾言忽然覺得幸運,因為有這樣的女朋友。 …… 再過幾天就是圣誕節(jié),司機(jī)開著車來接他們的時候也帶著滿臉笑容。 語琪看了看副座上擺著的包裝精致的禮物盒,“送夫人的?” “不是,送給女兒,她問我要了好久的?!彼緳C(jī)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笑著說。 語琪淡淡笑笑,“你是一個好父親?!闭f完后惹得段瑾言看她一眼。 她不禁挑眉,“怎么了?” 段瑾言伸手摸了摸鼻子,修長而骨節(jié)分明的食指蹭過高挺的鼻梁,一舉一動頗為賞心悅目。似乎是有些尷尬,他扯起嘴角笑起來,“你最近好像經(jīng)常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