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穆荑驚慌地看著來人,怎么也沒想到會是眼前之人救了她! 第22章 二十二表露心聲 眼前白衣白裙,高潔出塵的人不是藍小姐是誰?不過令穆荑驚訝的是,即便在皇宮里她也遮著面紗,堪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此時這雙眼睥睨俯視,對地上之人絲毫不畏懼,的確有幾分與眾不同又令人欽佩的氣質(zhì)。 賀蘭睿之忍痛指著她大怒:“你是誰?” “路見不平之人!”藍小姐回答得十分冷清,亦十分坦蕩。 “你敢得罪我,小心本公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嗷……”他未說完,碰到痛處又在地上打滾。 藍小姐眼神不屑,“那便試試吧!”而后對穆荑說道,“姑娘請跟我走!” 她大步向前去了,根本不理會小霸。穆荑掃了小霸王兩眼,也跟著她離去。 小霸王還想叫宮人攔住她,奈何宮人小心翼翼回答:“小公子,她是……她是明遠侯之女,手中還有陛下贈與藍妃的令牌,出宮路上任何人皆不敢阻攔的?!?/br> 那小霸王雖然霸道,但也算識時務,當今朝堂有兩個人手握重兵,除了新晉的北安軍王大將軍,另一個便是明遠侯了,與王大將軍不同,明遠侯可出身武將世家,自太宗朝起,藍家已經(jīng)手握三朝兵權,無人敢輕易得罪。明遠侯十分低調(diào),幾代皇帝想懲治他皆尋不到把柄,他也從不參與朝堂斗爭,即便薄太后與顧丞相爭得你死我活的時候他仍保持中立,不論薄氏或是顧丞相想要拉攏他他都閉門不見,甚至云游野外去了。 穆荑跟隨藍小姐出宮,行到宮門口將各自上馬車的時候,她趕緊小跑幾步上前對藍小姐道謝:“多謝藍小姐出手相救!” 藍小姐回身望著她,昳麗雙眸泛著清冷水波,如漱玉詞的泉水掩映著墨玉,令人猜不出情緒。她道:“聽說你是沈?qū)④姷亩魅???/br> 穆荑聽聞此話,心中閃過別樣的情緒,猜測藍小姐真的與沈擇青認識么?她要不要問問?然而關她何事呢,她如此問出來難道不唐突?穆荑沉吟片刻只是簡單回答:“是的?!?/br> 藍小姐眉眼微彎,好像淡淡地笑了一下,這個神情令穆荑頗覺意外。藍小姐道:“應該是我多謝你救了他!” 穆荑還未回應,她已經(jīng)轉身上馬車離去,于是穆荑仍舊耿耿于懷。 從藍小姐那番話來看,穆荑可以肯定藍小姐與沈擇青必然有關系了,但按照沈擇青的說法,金燕子乃是他的meimei送的,莫非藍小姐是他的meimei么,可是藍小姐明明是明遠侯之女,除非……沈擇青是明遠侯之子! 這個想法令穆荑震驚,可仔細推敲,若沈擇青真是明遠侯之子為何流浪?而且朱雀門封賞當日,群臣出動,萬人空巷,明遠侯不可能不認出他來的,為何仍舊放任他在朝堂,歸入王大將軍麾下? 許多事情剪不斷理還亂,也許,這只是旁人的隱私,穆荑無意探取,于是也不去想了。她回宅院,住了幾日,發(fā)覺空無一物也不是長久之計,于是硬著頭皮回王府,叫小廝聯(lián)絡苡茹把她的東西搬出來。 按規(guī)矩她應當與晉王手書一份脫籍文書,并蓋公章按手印的,穆荑打算等小涼忌日當天再與晉王提起。 可是到了晉王府,沒等來苡茹,卻等來蘇公公,蘇公公請她到后院花廳說話,“姑姑,您就別給王爺添亂了,王爺這幾日忙?。 ?/br> “忙什么?” 蘇公公左顧右盼了一下,附耳低聲對穆荑道:“王爺在抓閆炳良。” 穆荑心驚,想到太后身邊那名狡猾的老太監(jiān),據(jù)說可是太后非常寵信的紅人,晉王若真的對付他莫不是直搗太后老巢?太后豈能放過他? 蘇公公雙手抱著拂塵嘆息:“咱家跟著王爺時日不長,但是也是在他回京后便一直跟著他了,這些年王爺與穆姑姑的事咱家皆看在眼里,王爺心里也十分苦啊!若不是受……后宮那一位壓制,他也不至如此,如今總是熬出頭,著手對付閆炳良了,姑姑你卻對王爺如此冷淡?!?/br> “蘇公公,你不必勸我的,我與王爺?shù)氖?,當初在柳幽閣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br> “那你是真的執(zhí)意要走?”蘇公公看著她。 穆荑點頭。 蘇公公嘆息:“王爺?shù)囊馑肌瓫龇蛉思扇罩竽鹿霉迷僮?。因此,今日恐怕不能把你的行李給你。” 穆荑看著蘇公公,欲言,蘇公公又道:“還請穆姑姑不要為難咱家,咱家也是按王爺?shù)姆愿擂k事呀!”他無奈搖搖頭。 穆荑把到嘴邊的話又壓下去,心中升起一股悶氣,但她不會遷怒于旁人,想了想,小涼的忌日也不遠了,于是也不為難蘇公公了,便請辭。 她又在宅院呆了兩日,沈擇青帶了管家和幾個奴仆過來,一共七個人:管家一名,丫鬟一名、婆子一名,小廝兩名,還附加了兩個帶刀侍衛(wèi)。穆荑想了想,推拒了,她沒能耐養(yǎng)活這么多人。 沈擇青勸她:“這幾日京里不太平,你還是留幾個人在身邊吧,我也放心。” 穆荑疑惑:“為何不太平。” 沈擇青猶豫片刻,低聲對穆荑說道:“昨日御史大夫在朝堂上當眾彈劾了戶部尚書,并牽扯出了許多事情,包括……國舅濫用私權,后宮財款不明,皇后失職等等,動靜很大……我們過了午時才下朝?!?/br> 沈擇青輕描淡寫,但那沉重的語氣無法掩飾朝堂爭斗的風云詭譎,可見昨日朝堂上相當精彩了,一般來說,君臣五更天上早朝,至辰時也該結束了,而后官員留守皇城中書門下內(nèi)閣辦公,直至午時出宮,可是昨日的早朝竟然延遲了兩個時辰,不可不謂壯觀! 這番彈劾恐怕是晉王授意,也許還有顧丞相的功勞,否則御史臺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彈劾薄氏一黨,指責國舅和戶部尚書恐怕是要對薄氏傾軋了,指責薄皇后失職,乃是隔山打牛,想要撼動后宮那一位吧,也許相信不久,薄太后會迫不得已拿出閆炳良來當替罪羊也說不定。那就符合蘇公公所說的,晉王想抓閆炳良的說法了,閆炳良一死,太后也斷了臂膀。 不過太后恐怕也不是這么好對付的,晉王鬧了如此大的陣仗,萬一失敗如何收場? 穆荑和沈擇青心知肚明,相互對視一眼,雖未言語,可眼神中已經(jīng)相互通明,你知我心,我亦知你心。 沈擇青道:“倘若真的有什么變故,沈某一定帶著穆姑娘離開?!?/br> 穆荑輕輕嘆息,沉靜片刻,忽然道:“沈擇青?!?/br> 她忽然喚他的名字,以至于沈擇青愣了一下。 穆荑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表情似乎有些尷尬有些難以啟齒,醞釀了很久終于抬頭道:“你是君子,即便當初民女與家父搭救你只是舉手之勞,并不是什么難事,可你仍然銘記恩情,甚至多年后涌泉相報,令民女十分感動,可民女以為,沈?qū)④娰浟嗣衽?,助民女擺脫貧困已是償還當年的恩情,并不需你付出更多,否則,民女恐怕難以承受。” “穆姑娘的意思……是……”沈擇青微微皺眉,不太理解。 穆荑淡然一笑:“您有更好的將來,不必把許多事情耽擱在民女身上?!闭f出來以后穆荑深深舒了一口氣,感覺把這幾日困擾心頭的梗撥開了。 沈擇青沉默不語,他有些明白穆荑的話了,但又有些不太明白。她是讓他不必償還更多的恩情,還是不愿承受他更多的感情? 他也是近段時間才理清楚自己的情感,他愿意娶她,不僅僅因為感恩,更多的是他認為她可以陪他執(zhí)手偕老,他愿意保護她,讓她在自己羽翼之下無憂無慮,不為世俗所累,他憐惜她,心疼她,不想讓她受苦,如此而已。心中便是有這么一股微妙的情感,然而未展露出來,她已經(jīng)猜透了么,并且拒絕,不愿他繼續(xù)展露? 沈擇青有些受傷,看著穆荑的臉,她低垂著頭,不愿與他對視。明明最好的花朵盛開在他面前,卻設了一道防線,不讓他觸碰,沈擇青難以啟齒:“我……”最終沒有說什么,心里煎熬著。 穆荑有些尷尬,便回身打發(fā)那些奴仆。她只留下丫鬟、婆子,還有兩名侍衛(wèi),因為她在王府后院一直擔任掌事,無需管家打理了,至于兩名小廝,有侍衛(wèi)兼當即可,不需要太多人員。 沈擇青看著她忙上忙下,內(nèi)心既澎湃,又失落。后來穆荑尋找筆紙分配他們的職責,沈擇青跟隨她回堂屋,他先尋到了筆紙遞給她。穆荑看著他遞過來的手和近在咫尺的身影,一時間覺得有一團熱力烘過來,既尷尬又面紅耳赤,她接過他的筆紙道謝走出去。 沈擇青喚她:“穆姑娘?!?/br> 穆荑停住腳步。 沈擇青猶豫片刻,最終仍是抵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緒,堅定開口:“不管您是怎么打算的,沈某仍是堅定心中的想法?!?/br> 說出這番話,沈擇青同樣好受了一些,君子坦蕩蕩,為何要隱藏心中的想法呢?他自認為有能力保護她,也足以匹配她,他會給她更好的,比晉王乃至其他人都更好,所以他不想放棄! 穆荑忽然感覺又被熱力灼燒了,即便隔得很遠仍能感覺到那熱烘烘的氣場,她沒有說話,低頭走了出去。 后來沈擇青帶著她淘汰下來的管家和兩名小廝走了,穆荑開始心煩意亂。沈擇青這樣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表白?這些年她害怕孤獨,忌憚單身,生怕孤獨終老無依無靠,可又不甘心嫁人做妾或充當填房,雖然存在幻想,但也自知年齡限制絕不會嫁得太好,可當有一天天上掉餡餅兒砸到她頭上,她卻抗拒了,并且不知所措了。 她在抗拒什么呢?害怕什么呢?害怕患得患失,因為對自己沒自信,生怕又是一場傷害? 穆荑忽然不知如何面對沈擇青,這些年她習慣把自己縮成一直烏龜,無人的時候她搖搖擺擺尋找可靠近的生物,可當有人靠近,她卻又把自己縮起來了,也許她只是習慣了那一方小小的軀殼而已,再也容不得他人接近了。 當晚,穆荑想了很久,遲遲不肯入睡,正好幾個奴仆收拾小院,她也一直陪到很晚。忙活了好一陣子,周圍皆安靜了,不敢擾民,他們也打算入睡。 然而這時候門外傳來很大的拍門聲,侍衛(wèi)前去開門,忽然看到一個渾身染血的人闖進來,他們驚得抽刀相向,那人身后竟然也躥出幾個侍衛(wèi)抽刀制止,丫鬟婆子嚇得尖叫,場面混亂。 穆荑趕緊奔出去看看,卻見是晉王,他的衣服上、手上,甚至臉上都沾滿了血,嚇得她心都停止片刻跳動,睜大眼睛,茫然無措。 晉王踉踉蹌蹌走上來,忽然一把抱住了穆荑,又哭又笑,好像漂泊已經(jīng)的船只找到了久違的依靠。 第23章 二十三宮宴賜婚 穆荑完全處于驚嚇當中,又被他來一個熊抱,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簡直令人欲嘔,穆荑趕緊推他:“王爺?” 晉王似乎沒什么力氣,被穆荑一推,踉蹌后退兩步竟然直接癱倒在地上,背靠穿堂下方花圃的石砌圍欄,一手壓地撐著身子,一手向穆荑的方向虛軟地招了招,忽然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卻又流了出來,暈染染血的面容,十分蒼涼。 穆荑簡直是嚇著了,真怕他受傷,蹲在地上問他:“王爺,您怎么了?” 晉王伸手拉住她的手,表情極其怪異地傾訴:“小芍,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殺了閆炳良,押走了戶部尚書……哈哈哈哈哈……” 穆荑對前一句話非常吃驚,他居然真的殺了閆炳良,這個矛盾可大了,薄太后不會輕易饒過他的,更何況他還押走了戶部尚書,那是國舅的堂兄弟。 穆荑壓下滿腹驚疑,先讓人把晉王抬進屋去,她看他渾身是血,問他哪里傷著了。此時她已顧不上對他的厭惡了,即便是個不相識的人躺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不能無動于衷的。 晉王躺在羅漢床上,一只腳耷拉在地,雙眼濕潤地望著屋頂,不說話。 穆荑命人出去備熱水,只能先把他染血的朝服脫了,想看看他身上是否哪兒受傷,可是晉王忽然一把抱住她把她壓在身下。 天旋地轉之時穆荑還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待他壓在她身上,她對上了他的臉,見他熾熱眸子中飽含濃烈的情緒,她才有所反應,剛要驚呼,他忽然吻了下來。 他的臉上帶著血腥味,這個吻很重,他又雙手捧著她的臉似一棵水草緊緊纏繞她令她動彈不得。穆荑別過頭去,他強勢追逐跟隨,簡直像個溺水的人攀附住唯一漂浮水面的她,帶有很強的攻擊性和占有欲,穆荑覺得舌頭都麻了,呼吸困難,每呼喊一次吸進的都是他濃烈的氣息。 小丫鬟端著水盆進來,見到這一幕,嚇得把水盆打翻在地。穆荑見狀,大力推開了他,可是晉王又纏上來,從背后抱著她,把她緊緊勒在懷里,并對身后的人大喊:“滾!” 小丫鬟連水盆都不敢撿便奔了出去。 穆荑氣壞了,掰他的手又掰不動,他實實在在地把她鎖在懷里,手腳并用,躬身如蝦,蠻橫不講理,任憑她如何挪也挪不開,她大聲道:“晉王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樣!” 晉王對她低吼:“我要你!跟我成親,哪兒也不許去!” 聽到他如此霸道又失控的語氣,穆荑內(nèi)心一震,低頭咬他的手臂。他又一個挺身把她壓在身下,埋首在她頸間。 穆荑確定了,他根本沒受傷,這般生龍活虎的人哪里是受傷的表現(xiàn)!她正要使出全部力氣推他,可忽然感覺到有溫熱的東西沿肌膚滾落,像柔嫩的花瓣沾染晶瑩的露珠的,有種微妙的觸動,她被感化了,一時間忘了反抗。 晉王竟然靠在她身上流淚,穆荑完全料想不到,她是從來沒見晉王哭泣的,即便小時候逃離京城,他知道自己父皇母妃死了,哥哥下落不明,也極少流淚,甚至被大牛打得頭破血流也從沒哭過,然而如今,他竟然趴在她身上流淚? 她隱約知是何事,只是不敢確定,直到晉王低聲傾訴:“我忍了七年,終于對薄氏進攻,首戰(zhàn)告捷,我殺了閆炳良,處理了薄氏一黨幾人,總算有望為穆叔叔報仇。不管你是不是穆叔叔的女兒,在那十年的時光里我一直當穆叔叔是親人,是長輩,是師父,甚至是……義父。薄氏欲殺他前一晚上,他知道,他不讓我告訴你,他說唯有他死了,薄氏才放過我們,將來我們才有機會報仇。如今我成功了,用他所授武功親手殺了閆炳良!同樣在宮廷上,當初誰殺了穆叔叔,我也以同樣的方式了結他,哈哈哈……如今還剩薄氏,我定會親手殺了薄氏替我母妃,和你母親,還有許許多多慘死的忠良報仇!” 穆荑推著他胸膛的手忽然頹然放開了,任由他抱著,她知道他是因為殺了閆炳良喜極而泣,但沒想到他更是因為她的父親而流淚? 要說他虛偽么?可也不像,他若是虛偽絕不至于露出這么動容的情緒。這些年她恨他,厭惡他,習慣了把他想得很惡劣,可是有一天他向她展露了她從未看到的一面:他堅守、隱忍,為了一份情義委屈多年,忍受各種苦楚。她從未想過他內(nèi)心當中有如此熾烈的情,而這份情感不僅是愧對她的,還有愧對她父親的,她忽然不知所措。 晉王松開她,微微抬起頭來望著她道:“殺了閆炳良我立即出宮了,我知你一定想知道消息,而穆叔叔也等了許多年!” 穆荑茫然不語,這些年她感覺自己的心盲了,沒有感知能力,也無判斷能力,她只是茫然地望著他。 晉王起身抱起她,讓她坐在身旁,圈著她的腰低聲道歉,似情人低語:“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正如穆叔叔一樣,我一直想著哪一天替你們平反,然而無能為力。如今我終于不懼怕薄氏,也可以給你將來。我所做的一切皆不想傷害你,或許我無意中傷害了你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悔過,我們能否回到從前?” 穆荑垂眸冷眼看著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只可憐的小丑,深深刺痛晉王的心。他愈加緊緊地抱住她,低聲哀求:“小芍,或許在你心里,以前的阿魚哥已經(jīng)死了,但我將來還可以再給你一個全新的阿魚哥?!?/br> 穆荑冷聲道:“傷過的心便不會痊愈回來!死過的人,還能復活?” “那倘若以前的阿魚哥沒死,只是你誤會了呢?”晉王小心翼翼地問,像在呵護易碎的陶瓷,而后低頭掏出一樣東西給她,“你看看這是什么,這是穆叔叔的護心銅鏡,當初我向穆叔叔提親,他把這個給了我,說往后靜女便托付給我了,讓我好好照顧你?!?/br> 穆荑低頭望著銅鏡,雙手顫抖地捧起。 每一位將軍甲衣心口上皆掩藏著一面銅鏡,乃是戰(zhàn)場上擋劍用的,父親參軍第一次立功,賞識他的將軍親手贈送了他這一面銅鏡,他十分珍愛,一直隨時攜帶,當初在鄉(xiāng)里,無珍貴之物,這面銅鏡是他的寶貝,他竟然親手贈給了晉王。 穆荑看著被磨得光滑的銅鏡,回憶起父親每夜喝了小酒入睡前,總要拿出銅鏡撫摸一番,回想當年的崢嶸歲月,眼神無限向往,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如今睹物思人,仿佛這鏡中也出現(xiàn)父親的笑臉,她沒忍住,眼淚便落下下來。 母親早逝,她從小依賴父親,與父親的感情深厚,父親的死是她心中最大的痛,假如父親也原諒了晉王…… 晉王摸著她的眼淚道:“別哭,我定不負你!” 穆荑冷淡道:“我不是為你而哭泣,我是為了父親?!?/br> “穆叔叔若泉下有知,也會為我們而高興的?!睍x王緊緊圈著她的腰,想讓她感受他的珍愛,想讓她原諒他。 穆荑的眼淚滴落到銅鏡上,心中依然堅硬如鐵,但不知是否被他的話感動了一些。 也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正如當年的父親,明明端正坦蕩,完全可以忠孝兩全,但在抉擇面前,他拋棄了“孝”,保留了“忠”。不知母親泉下有知,是否會怪他?而他夜里噩夢驚醒,酒后憶起母親淚流滿面之時是否曾經(jīng)后悔? 也許于母親和族人而言,父親冷漠絕情,乃非良人,可在她心里,父親溫柔慈愛,高大如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因此只憑“好”“壞”界定一人,真的可以說明清楚? 正似小涼,為了報恩主動替她而死,可在保護她的同時又存了一點私心——想要得到晉王的寵愛,難道便是壞人?她就應該恨小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