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宸濠圍攻安慶，相持半月有余，尚不能下，正擬督兵填濠，期在必克，忽接到南昌被圍消息，不免心慌意亂，急令撤兵還救。李士實進(jìn)諫道：“南昌守兵單弱，敵不過王守仁，我若還救，恐已不及了?！币灿幸娮R。宸濠道：“丞相欲再攻安慶么？”士實道：“這也不必。依著愚見，南昌無須還救，安慶亦可撤圍。”宸濠道：“照你說來，此后到那里去？”士實道：“何不徑取南京，即位稱尊？那時傳檄天下，大江南北，容易平定，還怕江西不服么？”這便是守仁所說中策。宸濠沈吟半晌，復(fù)道：“南昌是我根本重地，金銀錢谷，積儲尚多，我若失去這項積儲，何處再得軍用？現(xiàn)在無論如何，只好還救南昌，顧全根本，然后再圖別策。”已不勞你費心了。士實見進(jìn)諫無益，默然退出，自嘆道：“不用吾言，還有何望呢？”誰叫你明珠暗投。

    宸濠見士實退出，即督率將士登舟溯江而上，直抵揚子江口，先遣精兵二萬，還救南昌，自率大兵后應(yīng)。先鋒隊順風(fēng)揚帆，聯(lián)舟直上，越過樵舍，進(jìn)逼黃家渡，望見前面已有戰(zhàn)船，分作兩排列著，船上各插旗號，在前的是伍字旗，在后的是余字旗，伍、余兩軍出現(xiàn)。他也不管甚么伍、余、元、卜，只仗著順風(fēng)順勢，鼓噪前進(jìn)。伍、余兩人早已展閱錦囊，依著誘敵的秘計，佯為交戰(zhàn)，斗不數(shù)合，返舟急走，一逃一追，逃的是假，追的是真。宸濠聞前軍得利，也率眾繼進(jìn)，只前軍與后軍，相隔尚遠(yuǎn)，前軍亦不勝相顧，爭先恐后，弄得斷斷續(xù)續(xù)。恰巧邢珣奉了密計，繞出敵軍先鋒隊后面，沖擊過去，邢軍出現(xiàn)。敵軍不及防備，頓時忙了手腳，那知前面的伍、余兩軍，又復(fù)翻身殺來，一陣掃蕩，把敵船擊沉無數(shù)。宸濠遠(yuǎn)遠(yuǎn)瞧見，即飭各舟赴援，不料行近戰(zhàn)線，左右炮響，殺出兩路兵船，左邊兵船上，懸著徐字旗號，右邊兵船上，懸著戴字旗號，徐、戴兩軍也出現(xiàn)。兩翼官兵，攔腰截?fù)?。宸濠顧東失西，顧西失東，戰(zhàn)不多時，撞舟折舵聲及呼號慘叫聲，攪成一片，擾擾不已。伍、余各軍已將前行的敵船掃凈，來助戴、徐。四五路的官兵，夾擊宸濠。宸濠惶急異常，只好下令退走，好容易在官兵里面，沖開一條血路，向東逃生。官兵趕了數(shù)十里，擒斬二千余級，奪得船械無數(shù)，方才收兵。

    宸濠退保八字腦，夜間泊舟，與黃石磯相對。宸濠見磯勢頗險，問左右道：“此磯叫作何名？”左右多云未知，惟有一小卒是饒州人，素悉地形，即上前答道：“這地名黃石磯。”宸濠大怒道：“你敢來訕笑我么？”言未畢，已拔出佩刀，把小卒殺死。咄咄怪事。劉養(yǎng)正進(jìn)諫道：“大王何故殺此小卒？”宸濠尚帶著怒氣，悍然道：“他說是王失機(jī)，難道此磯已知我失敗，不是明明訕笑我么？”養(yǎng)正道：“他說的黃字，是黃色的黃字，不是大王的王字，他說的石字，是石板的石字，不是失敗的失字，磯字與失機(jī)的機(jī)字，也是不同，幸勿誤會。”宸濠方知為誤殺，乃令軍士將小卒尸首，舁瘞岸上，嘆息罷了。但附從各將士，見宸濠如此昏聵，料知不能成事，紛紛散去。

    宸濠正愁悶無聊，忽又接著軍報，守仁已遣知府陳槐、林椷等攻九江，曾玙、周朝佐等攻南康。宸濠大驚道：“曾玙是建昌知府，頗有材名，他也幫助王守仁，去攻南康么？借宸濠口中，敘出曾玙，省卻文中轉(zhuǎn)折。若南康、九江被他奪去，我還有甚么土地？奈何奈何！”養(yǎng)正道：“事已至此，不必說了。現(xiàn)在只有振作軍心，再圖一戰(zhàn)。若得戰(zhàn)勝守仁，奪還南昌，即無他慮。”宸濠道：“我看此間將士，為了前次一敗，多已懈體，不如盡發(fā)南康、九江兵，與他一戰(zhàn)，何如？”官軍正圖南康、九江，他卻欲調(diào)兵助戰(zhàn)，正是牛頭不對馬尾。養(yǎng)正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王何惜些須金帛，不肯犒士？若懸賞購募，與守仁決一死戰(zhàn)，當(dāng)可得勝，何必調(diào)兵他處呢？”宸濠尚疑信參半，一面檄調(diào)南康、九江兵馬，一面出了賞格，將士有當(dāng)先效命的，賞千金，突陣受傷，加給百金。這令一下，果然人人拼死，鼓舟再進(jìn)。

    行未數(shù)里，已與官軍相遇。兩下對仗，宸濠的將士，比前日大不相同，刀槍并舉，炮銃迭發(fā)，一股銳氣，直撲官軍。官軍被他殺傷，竟至數(shù)百名，稍稍退卻。伍文定統(tǒng)領(lǐng)全師，瞧這情形，忙躍登船頭，掣出佩劍，把臨陣退縮的兵士，砍死了五六名；又把令旗一揮，率動各戰(zhàn)船，向那槍林彈雨中，掩殺上去。是時戰(zhàn)云密布，毒焰漫空，拳頭大的火星，一顆顆，一點點，飛入伍文定舟中。文定毫不膽怯，仍然挺身矗立，督軍死戰(zhàn)，驀然間火星爆裂，彈向文定面上，將文定連鬢長須，燒去一半。文定只用手一拂，墜落火星，一些兒沒有驚惶，指揮如故。垂敗的官兵，見主將如此鎮(zhèn)定，毫不畏死，也不由的感憤起來。當(dāng)下將對將，兵對兵，槍對槍，炮對炮，酣戰(zhàn)多時。宸濠見不能取勝，也撥船突陣，不防有一炮射來，正中他坐船，一聲怪震，把船頭擊得粉碎，江中波浪，隨同震蕩，各戰(zhàn)船都搖動起來。宸濠在百忙中，移過別船，部眾相率驚駭，頓時大潰。等到煙消火滅，只見官軍尚在那里，所有宸濠的戰(zhàn)船，已逃至樵舍去了。伍文定檢查戰(zhàn)功，復(fù)擒斬二千余級，申報守仁，預(yù)備再戰(zhàn)。

    宸濠吃了第二次敗仗，懊悵得很，復(fù)收合余燼，聯(lián)結(jié)殘舟，成了一個方陣，連檣自守；盡出所有金帛，賞犒死士。這事被守仁聞悉，忙遣人致文定書，當(dāng)由文定啟視，書中沒有別語，只有急用火攻四字。文定道：“我亦已有此意?！狈路痂?、亮。遂邀集余恩、邢珣、徐漣、戴德孺等，議定埋伏夾擊等計策，各攜火具，分道并進(jìn)。會宸濠召見群下，迭述敗狀，擬將臨陣先逃的部目，牽出數(shù)人，斬首示懲。各部目多系劇盜，那肯奉諭，枉送性命。遂一哄兒爭辯起來，你推我諉，噪個不住。你要收羅盜賊，還你這般結(jié)果。探卒忽入船嘩報道：“官軍來了！官軍來燒我舟了！”宸濠聽著，大驚失色，忙推案出望，但見前后左右，已是火勢炎炎，燒個正著。時值秋燥，江上的秋風(fēng)大作，四面八方，火頭亂越，就是要想救滅，急切也是不及。官軍乘著火勢，紛紛躍上舟陣。原來縱火的官軍，便是余恩、邢珣、徐璉、戴德孺四路水師，與伍文定計議妥當(dāng)，各駕輕舟，埋伏隱處，等到風(fēng)色一順，分頭舉火，所以東西南北，面面燒著。宸濠在船頭上，癡望多時，只見邢珣自左殺來，戴德孺自右殺來，余恩攻后，伍文定攻前，自己部下的將士，紛紛投水，毫無抵御的能力，不禁流涕道：“大事去了！”正說著，副舟也已被火，嚇得宸濠幾乎暈倒，慌忙走入船艙，與妃嬪等相對痛哭。這等無用的人物，也想造反嗎？正妃婁氏，挺身立起道：“妾前時曾諫止殿下，休負(fù)國恩，殿下不從，乃有今日。罷罷！殿下負(fù)了皇上，妾不忍負(fù)著殿下?！闭f至此，疾步趨至船頭，奮身一跳，投入水中。義烈可敬。各妃嬪見婁妃殉難，也都丟開性命，又聽得嗶嗶剝剝，火勢愈燒愈近，大家料難逃生，各啟舟艙，陸續(xù)投水，統(tǒng)向龍宮處報到。只有宸濠泣涕漣漣，何不隨妃嬪入水？挈著世子儀賓，兀在舟中坐住。官軍四面躍入，即將宸濠父子，用著最粗的鐵鏈，捆縛停當(dāng)，牽出船外，移向伍文定坐船。宸濠舉目一瞧，所有丞相、元帥等，都已兩手反翦，縛置船中。這叫作患難與共。彼此吁嘆，閉目待斃。伍文定等分頭擒拿，將著名叛黨一應(yīng)鎖住，不曾漏脫一個。如李士實、劉養(yǎng)正、徐吉、凃欽、王綸、熊瓊、盧行、羅璜、丁瞆、王春、吳十三、凌十一、秦榮、葛江、劉勛、何鏜、王信、吳國士、火信等，盡行械系，共有數(shù)百余人。還有被執(zhí)及脅從各官，如太監(jiān)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楊源，僉事王疇、潘鵬，參政陳杲，布政司梁宸，都指揮郟文、馬驥、白昂等人，也一并拘住。共擒斬叛兵三千余級，溺死的約三萬人，燒死逃去的，無可計算。所有燒不盡的軍械軍需，以及溺水的浮尸，積聚江心，掩蔽數(shù)里。尚有數(shù)百艘賊船，臨時斬斷繩索，四散狂逃，經(jīng)伍文定遣兵追剿，依次蕩滅。

    守仁所遣陳槐、曾嶼等，亦攻復(fù)九江、南康二郡，并在沿湖等處捕戮叛黨二千余人。各將吏陸續(xù)返報，回到南昌。守仁尚在城外駐節(jié)，一一迎勞，彼此甚歡。伍文定手下將士，押住宸濠，推至守仁座前。守仁正欲詰責(zé)，宸濠忽開口哀呼道：“王先生！本藩被你所擒，情愿削去護(hù)衛(wèi)，降為庶人，請先生顧著前誼，代為周全?！闭労稳菀祝渴厝收溃骸皣ň咴?，何必多言！”宸濠方才無語。南昌士民，聚觀道旁，齊聲歡呼道：“這位叛王，酷虐無道，既有今日，何必當(dāng)初?？梢娞斓勒颜茫瑘髴?yīng)不爽哩！”有幾個江西官吏，本與宸濠相識，見了宸濠，也出言指示。宸濠泣語道：“從前商朝的紂王，信了婦言，致亡天下，我不信婦言，乃至亡國。古今相反，追悔已遲。婁妃！婁妃！你不負(fù)我，我卻負(fù)你，死也晚了。家有賢妻，夫不遭禍，宸濠何獨未聞？守仁聞了此言，也為嘆息，隨命水夫撈認(rèn)婁妃尸骸，從豐殮葬。眾將獻(xiàn)上宸濠函篋，內(nèi)貯書信，多系京官疆吏，往來通問，語中未免有勾結(jié)情形。守仁不暇細(xì)閱，悉付與祝融氏，托他收藏；力持大體，造福不淺。一面露布告捷，才率軍入城。嗣聞武宗已啟蹕南征，應(yīng)上回。急奏上封章，略云：

    臣于告變之際，選將集兵，振揚威武，先收省城，虛其巢xue，繼戰(zhàn)鄱湖，擊其惰歸。今宸濠已擒，逆黨已獲，從賊已掃，閩廣赴調(diào)軍士已散，驚擾之民已定。竊惟宸濠擅作威福，睥睨神器，招納流亡，輦轂之動靜，探無遺跡，臣下之奏白，百不一通。發(fā)謀之始，逆料大駕必將親征，先于沿途伏有jian黨，期為博浪、荊軻之謀。今逆不旋踵，遂已成擒，法宜解赴闕門，式昭天討，然欲付之部下各官，誠恐潛布之徒，乘隙竊發(fā)，或虞意外，臣死有余憾矣。蓋時事方艱，賊雖擒，亂未已也。伏望圣明裁擇，持以鎮(zhèn)定，示以權(quán)宜，俾臣有所遵循，不勝幸甚！

    這疏本意，明明是諫阻南巡，且請將逆藩就地正法，以免意外。不料武宗得奏，毫不采用，只飭令將逆藩看管，聽候駕到發(fā)落。太監(jiān)張忠及安邊伯許泰等，因守仁前日上疏，有罷斥jian邪、禁止游幸等語，應(yīng)上回。心中未免挾嫌，想是賊膽心虛。入奏武宗，但云：“守仁先曾通逆，雖有功勞，未足掩罪?！毙椅渥谏杏形⒚鳎蝗ダ聿?。忠、泰又貽書守仁，謂“逆藩宸濠，切勿押解來京?，F(xiàn)在皇上親征，須將宸濠縱入鄱湖，待皇上親與交戰(zhàn)，再行一鼓成擒，論功行賞。如此辦理，庶幾功歸朝廷，圣駕不虛此行了。”煞是可笑，虧他寫得出來。守仁不為之動，竟不待武宗旨意，自將宸濠押出南昌，擬即北發(fā)。偏偏忠、泰兩人，遣使赍威武大將軍檄文邀截途中，勒令將宸濠交付。守仁又復(fù)不與，避道走浙江，欲從海道押解至京，夤夜到錢塘，不料太監(jiān)張永又在杭州候著。守仁見了張永，先把那計除劉瑾的功績，贊美一番，說得張永非常歡慰。見風(fēng)使帆，不得不然。計除劉瑾，事見四十六回。守仁復(fù)進(jìn)言道：“江西百姓，久遭濠毒，困苦不堪；況且大亂以后，天復(fù)亢旱成災(zāi)，百姓有衣無食，有食無衣，若復(fù)須供給京軍，將必逃匿山谷，聚眾為亂。當(dāng)日助濠，尚是脅從，他日揭竿，恐如土崩瓦解，剿撫兩窮。足下公忠體國，素所欽佩，何不在京中諫阻御蹕，免多周折呢？”委婉動人。張永嘆道：“王先生在外就職，怪不得未識內(nèi)情?；噬先仗幈?，左右群小，蠱惑主聰，那個肯效忠盡言？我是皇上家奴，只有默輔圣躬，相機(jī)諷諫便了，我此次南行，非為掩功而來，不過由皇上素性固執(zhí)，凡事只宜順從，暗暗挽回；一或逆命，不但圣心未悅，并且觸怒群小，讒言易入，孤憤誰知，王先生試想！于天下大計，有甚么益處？”至情至理，令人心折。守仁點首道：“足下如此忠誠，令人敬服?！睆堄赖溃骸拔业目嘈?，也惟有先生知道呢。”守仁乃將忠、泰邀取宸濠并從前致書等情，一一說明。張永道：“我所說的群小，便指若輩。王先生將若何處置？”守仁道：“逆藩宸濠，已押解到此，好在與足下相遇，現(xiàn)擬將這副重?fù)?dān)，卸與足下，望足下善為處置，才畢微忱。”張永道：“先生大功，我豈不知，但不可直遂徑行。有我在，斷不使先生受屈，務(wù)請放心！”守仁乃將宸濠囚車，交付張永，乘夜渡浙江，繞道越境，還抵江西。

    張永押解宸濠，即日就道，途次語家人道：“王都御史赤心報國，乃張忠、許泰、江彬等還欲害他，日后朝廷有事，將何以教忠？我總要替他保全呢?！庇怪匈?，還算張永。是時武宗已至南京，命張忠、許泰、劉暉等率京軍赴江西，再剿宸濠余黨。軍尚未發(fā)，永已馳到，入見武宗，備說守仁如何忠勤，且奏明忠、泰諸人偽狀，武宗方才相信。江彬等再進(jìn)讒言，一概不準(zhǔn)。張忠又入奏道：“守仁已至杭州，如何不來南京，謁見圣躬？就使陛下有旨召他，恐他也未必肯來。目無君上，跋扈可知?！弊嬋胴铇O。武宗又遣使江西，促召守仁。又被他蠱惑了。守仁奉召，馳至龍江，將要入見。張忠復(fù)遣人截住，不使進(jìn)謁。守仁憤甚，即脫下朝衣，著了巾綸野服，避入九華山去了。張永聞知此事，又入奏武宗道：“守仁一召即來。中道被阻，今已棄官入山，愿為道士。國家有此忠臣，乃令他投閑置散，豈不可惜！”武宗乃馳諭守仁，即令還鎮(zhèn)，授江西巡撫。擢知府伍文定為江西按察使，邢珣為江西布政司右參政，且令守仁再上捷書。守仁乃改易前奏，言奉威武大將軍方略，討平叛逆，復(fù)將諸嬖幸姓名，亦一一列入，說他調(diào)劑有功。江彬等方無后言。武宗遂于南京受俘，令在城外設(shè)一廣場，豎著威武大將軍旗纛，自與江彬等戎服出城。到了場中，飭令各軍四面圍住，方將宸濠放出，去了桎梏，令他兀立，親自擂起鼓來，飭兵役再縛宸濠，然后奏凱入城。仿佛做猢猻戲。小子有詩詠道：

    國事看同兒戲場，侈心太甚幾成狂。

    縱囚伐鼓夸威武，笑柄貽人足哄堂。

    未知武宗何日回鑾，且俟下回續(xù)表。

    宸濠聚集嬪從百官，聯(lián)舟江上，不特上中二策，未能舉行，即下策亦不能用，直無策而已矣。李士實謀取南京，尚從大處落手，而宸濠戀戀南昌，自投死路，婁妃初諫不從，至于投水殉難，宸濠有此謀士，有此賢妃，而執(zhí)迷不悟，宜乎速斃。但李士實誤投暗主，婁妃誤嫁叛王，士實尚自取其咎，婁妃并非自取，乃承父母之命而來，夫也不良，竟遭慘死，吾不能不為之痛惜也。守仁親建大功，幾為宵小所構(gòu)，釀成冤獄，幸有太監(jiān)張永，為之斡旋，豈忠可格天，彼蒼不忍沒其功，乃出張永以調(diào)護(hù)之耶？吾謂守仁智足達(dá)權(quán)，其心固忠，其忠非愚，故尚得明哲保身，否則不為岳武穆、于少保也幾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