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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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心中一動,含笑道:“倒巧了,我們也是去蟠香寺呢?!?/br> 俞老太太聞言大喜,問道:“果然有一座蟠香寺?” 賈敏知蟠香寺住持靈臺師太乃是蘇夫人的舊友,因她善演先天神數(shù),故而寺中香火盛,多少達(dá)官顯貴千里迢迢過來,都是想請她出手,不過她性子清高,一年到頭給三五個(gè)人推算已是大善了,莫非俞老太太亦因此而來? 念及于此,賈敏笑道:“非虛妄也,確有此寺?!?/br> 想了想,她既已猜到了俞老太太的來意,便又道:“寒舍業(yè)已打發(fā)人收拾妥當(dāng),雖無金屋銀婢,倒還干凈,若是老夫人在姑蘇并無落腳之處,不妨親臨寒舍小住幾日,待擇了日子,咱們一同去蟠香寺。蟠香寺的靈臺師父生性乖僻,清高非常,尋常不肯見人,幸而我們家那故人之女在蟠香寺出家,乃是靈臺師父的入室弟子,若是見面,倒容易些。” 俞老太太眼里閃過一絲驚喜之色,道:“府上竟和蟠香寺有這樣的淵源?真真是意想不到。聽你這么說,真真要打擾府上一回了,也得請你引見靈臺師父才好?!?/br> 賈敏笑道:“老夫人親臨,乃是幸事,何談打擾?” 俞老太太聽了,越發(fā)歡喜,遲疑了一下,道:“我這回來還帶了小孫子一起?!?/br> 賈敏一怔,忽然想起曾經(jīng)聽說的一件事來,俞老太太的幼孫名喚俞恒,今年八歲,乃是俞和年上四十余歲方得,不想他才一落草,其母便因血崩沒了,人人都說他命硬克母。又過三月,哥哥俞懷并其妻其子省親回京途中遇到流匪,性命無存,傷痛于長孫長重孫之死,老太爺俞興再也支撐不住,一病沒了。若到此時(shí)便止,也還罷了,偏生那年俞和隨著宣康帝去鐵網(wǎng)山打獵,受了一點(diǎn)子小傷原沒在意,豈料回來不久便因傷沒了。 因俞恒出生一年中俞家祖孫四代皆沒,唯剩俞老太太一人,故而人人都說俞恒命硬太過,克死了全家,乃是天煞孤星之命,原住在府內(nèi)的其他嫡系旁支包括俞興另外二子三孫都紛紛搬離了俞府,他們離去后,反倒都得了平安,如今只有俞老太太和俞恒相依為命。 古詩有云:“劫孤二煞怕同辰,隔角雙來便見坉,丑合見寅辰見巳,戌人逢亥未逢申,初年必主家豪富,中主賣田刑及身,喪子喪妻還克父,日時(shí)雙湊不由人?!?/br> 可見天煞孤星是何等兇狠的命格兒。 俞老太太見賈敏雖未言語,眼里卻露出一絲驚異,倒無害怕之意,心中一松,這么些年了,滿京城里無人不對俞恒避之唯恐不及,便是提起他,也覺得憂慮,二子三孫尚且如此,何況他人,不由得苦笑一聲,道:“想來你也聽過我那小孫子的事情了?!?/br> 賈敏面上一紅,頷首道:“隱約有些兒耳聞。只是那些閑言碎語哪里做得準(zhǔn)?他們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一來二去,原是沒影兒的事,也就被傳得有了。老夫人莫要太過擔(dān)心?!?/br> 賈敏不覺想起霍燦之事,愈發(fā)覺得流言可惡。 她原是極聰敏的女子,又和林如海夫婦相和多年,經(jīng)林如海熏陶,自不在意外物。 俞老太太聽了賈敏的話,倒覺安慰好些,情不自禁地說道:“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叫我如何不擔(dān)心呢?恒兒小小年紀(jì),何嘗做過什么?想想就覺得不服。他母親身體原就不甚好,又是那么大的年紀(jì)才得了他,在她母親這個(gè)年紀(jì)沒的人多了去了,有多少年紀(jì)輕輕就沒了的?哪里就只他母親一個(gè)人呢?人有旦夕禍福,若能預(yù)料得到,也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他哥哥一家原是命運(yùn)不濟(jì),遇到了劫匪,天底下遇到劫匪的人多了,不過就是他們比尋常人尊貴些,便人盡皆知了。他爺爺和他父親的事情和他更不相干了,老太爺年輕時(shí)戎馬生涯,落了多少病根兒不說,又到了這樣的歲數(shù),他父親原是自己不仔細(xì),受了一點(diǎn)子小傷不曾及時(shí)敷藥,只說無礙,誰承想回來就成了大病,竟治不得了?!?/br> 說到這里,俞老太太笑容里帶著一絲淚光,道:“瞧我,難得遇到你肯聽,竟成話簍子了。這些話藏在我心里好些年了,見旁人都畏懼恒兒,我也不喜他們,就沒心思說了,反倒在你跟前說了出來?!遍L聲一嘆,神情凄然。 賈敏安慰道:“我們老爺素來就不信什么命,多少事兒都是人做的,信那些,處處按著他們說走,可不是就和命運(yùn)里批的下場一樣了?若是不信,反倒能更改些。想當(dāng)初,有人說我們老爺命里沒有香火繼承呢,如今我們已是兒女雙全了,活打了那些和尚的嘴巴子。另外,也有人說我們一個(gè)友人的女兒有命無運(yùn)累及爹娘,如今依舊是好好地過日子,一家和樂?!?/br> 說得俞老太太面露笑容,眼里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道:“我就說,你們是有見識的人,若說我們恒兒命硬,怎么就沒克著我和他jiejie呢?他jiejie在宮里,太子又得圣人寵愛,自己又是兒女雙全,誰不說她尊貴?何嘗就被恒兒克著了?” 賈敏笑道:“正是這么說呢。”又笑道:“我們從來不在意這些,老太太不妨請小公子出來見見,哪能日后真不見客呢?” 俞老太太聽了,更是歡喜,忙命人去叫俞恒。 俞恒今年方八歲,因祖父兄皆喪,早明世事,俞老太太和賈敏的話他在內(nèi)堂聽得清清楚楚,雖然感激,仍舊冷著臉出來。 賈敏看時(shí),見他年紀(jì)比林睿小,身材倒差不多,膚色略黑了些,穿著靛青團(tuán)花箭袖,束著月白錦帶,長眉入鬢,鳳目含威,比起林睿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小小年紀(jì),更顯得英氣勃勃,只是冷峻有余,溫和不足,讓人望而生畏。 顧不得如何細(xì)想,賈敏滿口夸贊,忙命人送上表禮,亦是尺頭四匹,金銀錁子各四對。 俞恒上前拜謝,看了林睿一眼,又瞅了黛玉一回,見他們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并無嫌棄之色,心中登時(shí)一寬,畢竟還是個(gè)孩子,臉上亦現(xiàn)出一絲驚喜。 林睿方才聽俞老太太和賈敏一番言語,早知緣故,心中對俞恒頗有些憐憫,面上卻不露絲毫,畢竟由林如海陶冶熏陶,自然與常人不同,忙上來與之見禮,落落大方地道:“觀兄似乎習(xí)武?端的英武,倒比我強(qiáng)些。不過我亦隨父學(xué)了幾手,改日咱們不妨較量較量?” 俞恒還了禮,卻未曾開口,只看向祖母。 俞老太太見林睿如此,十分歡喜,笑道:“咱們要在睿哥兒家住幾日呢,有相見的時(shí)候,你們以文會友也罷,以武會友也罷,我都不在意,只需仔細(xì)些,別傷了自個(gè)兒就好?!?/br> 賈敏道:“老夫人放心罷,犬子雖淘氣,卻知道分寸?!?/br> 俞老太太心中自是愿意俞恒和林睿親近,倒不是為了權(quán)勢,只是難得見到和俞恒年紀(jì)相仿又不嫌棄他命硬的孩子,點(diǎn)頭道:“我瞧著令郎極好,何曾淘氣了?恒兒,帶你林家哥哥去后堂吃果子去,讓我們娘兒們在外面說話?!?/br> 俞恒答應(yīng)一聲,果然請林睿進(jìn)去,在奶娘懷里昏昏欲睡的黛玉忽然睜開眼睛,竟是不依了,伸手對著林睿,抿了抿嘴巴,吐出一個(gè)字來:“抱!” 乍然聽到黛玉開口,賈敏和林睿都是十分驚喜,林睿道:“meimei會說話了?” 黛玉雖已會蹣跚著走幾步路,但是畢竟年幼,亦未開口,滿周歲的孩子大約都會說幾個(gè)字了,林如海常說她聰明,奈何怎么逗她都不肯說話,幸而他們都不急,再沒料到如今沒了林如海,她親近和林如海形貌相似的哥哥,見他要走,立時(shí)不肯,反吐出一字之話來。 林睿上前抱著她,對俞恒道:“這是我meimei,小名叫黛玉?!?/br> 俞恒生來便無兄弟姐妹相伴了,見黛玉雙手環(huán)著林睿,眼睛似睜非睜,神情似睡非睡,許是因?yàn)橐雁逶∵^了,腮邊紅暈絲絲縷縷,幾成霞色,愈發(fā)顯得可愛,想了想,摘下系于錦帶上的一塊玉佩,遞在黛玉手里,開口道:“給meimei頑?!?/br> 黛玉懵懂無知,但凡別人遞了什么來當(dāng)即攥在手心里,今日亦如是,哪管遞東西的人是誰,倒是賈敏一眼看出這玉佩玉色晶瑩,寶光流動,絕非凡品,忙道:“這可當(dāng)不得。” 俞老太太笑道:“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一塊兒玉罷了,給小丫頭頑?!?/br> 俞恒想了想,對賈敏嚴(yán)肅地道:“初見meimei,給meimei頑?!?/br> 賈敏聽了,只得作罷。 林睿見慣了珠寶玉翠,玉佩雖好,終究并非罕見,單他自己就有一匣子,因此反倒不如賈敏這般在意,聽他們說完,遂抱著黛玉同俞恒進(jìn)去了,里面早有丫鬟預(yù)備了茶果,才一落座,低頭再看,黛玉已經(jīng)合眼安睡了,手里卻依舊攥著玉佩不放。 俞恒便坐在他旁邊,低頭認(rèn)真地看了看黛玉,疑惑道:“怎么睡著了?不喜歡?” 林睿莞爾一笑,放輕了聲音,道:“我meimei還小呢。我聽父母說過,在meimei這個(gè)年紀(jì)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吃了睡,睡了吃,才能好好長大?!?/br> 俞恒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黛玉的小臉,羨慕地道:“我沒有meimei,弟弟也沒有?!?/br> 林睿聞言一怔,笑道:“在蟠香寺出家的meimei也不是我們林家的,她俗家姓蘇,可是還是我的meimei,甄家的meimei也是如此。” 俞恒眼睛一亮,望向黛玉的眼神十分炙熱。 從俞家居處回來,賈敏安置黛玉歇息,只聽林睿細(xì)細(xì)說著今日和俞恒在內(nèi)堂的事情,道:“俞兄弟喜歡meimei呢,他說自己沒有兄弟姐妹,不過我已經(jīng)跟他說了,可以把我的meimei當(dāng)作他的meimei,就像我把蘇meimei甄meimei當(dāng)meimei一樣,但是不準(zhǔn)從我們家搶走,否則我就揍他。” 賈敏失笑不已,道:“你才多大,非得學(xué)你父親?!?/br> 說著,忍不住嘆息幾聲,道:“俞家公子倒是個(gè)可憐孩子,有叔叔跟沒有似的,叔叔家的兄弟姐妹侄兒侄女十來個(gè),竟是都不親近的?!?/br> 林睿皺眉道:“只因俞兄弟的祖父、父母、兄嫂一家都沒了才如此?說他是天煞孤星?” 賈敏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是一陣嘆息。 林睿搖頭,心里不以為然,林如海不信這些,自己和賈敏一樣,亦不如何相信,相信父親知道后亦是嗤之以鼻,因此倒是越發(fā)和俞恒交好了起來,次日啟程進(jìn)揚(yáng)州城時(shí),和俞恒一同騎馬于車外,談笑風(fēng)生,十分自在,當(dāng)然,都是他說,俞恒聽。 俞老太太在車內(nèi)從窗口見了,益發(fā)歡喜不盡,更高看了林家三分。 黛玉卻坐在賈敏腳下的錦毯上,跟前放著兩個(gè)錦盒,其中一個(gè)都是她近日得了的玉環(huán)金佩明珠寶石等物,約有三五十件,絢麗奪目,另一個(gè)卻是空的,她便從前一個(gè)盒子里把東西抓出來,丟到空盒子里,聽著這些東西清脆的撞擊聲,樂不可支。 林家的祖宅早得了消息打掃安置妥當(dāng),賈敏將俞老太太祖孫請到客院,俞老太太見小小巧巧十來間房舍,前廳后舍一應(yīng)俱全,又有做粗活的丫頭婆子等,心里十分滿意。 俞老太太急著見靈臺師太,賈敏也得先看妙玉,遂稍作休整,便去蟠香寺拜見。 因林如海素來不信什么和尚道士,他們林家雖偶也上香,卻是極少,寧可省下那幾筆香火銀子去救濟(jì)災(zāi)民。林如海常說和尚道士個(gè)個(gè)清修,要銀子何用?既說普渡眾生,偏生是用來粉寺廟,飾金像,可見只敬神佛,卻忘記了受苦受難的眾生。 蟠香寺處于山坳之中,梅林之間,此時(shí)梅花開滿山間,色吐胭脂,香欺蘭蕙,俞老太太不禁贊道:“好俊的梅花,也唯有在這里,方不見煙塵之氣。” 賈敏笑道:“也因不染紅塵才如此。” 說笑間到了蟠香寺門口,只見氣象莊嚴(yán),肅穆非常,因已先打發(fā)人前來下了帖子,如今各處都收拾過了,早有一眾尼姑帶人迎他們進(jìn)山門。 俞老太太輕笑一聲,低聲對賈敏道:“都說眾生平等,不曾想佛家也講究高低貴賤。在京城里的佛寺也好,道觀也罷,但凡有各家女眷打平安醮,早早使人打掃干凈,攆盡所有香客,免得沖撞到貴人。我只道蟠香寺能免俗,原來竟不是?!?/br> 話音未落,便聽得有人念了一聲佛,一個(gè)中年女尼站在殿閣門口,身邊帶著一個(gè)帶發(fā)修行的小女尼,約有七八歲年紀(jì),年紀(jì)雖稚,卻眉清目秀,竟是個(gè)絕色的美人胚子。 中年女尼身形瘦削,面容清淡,雖是緇衣芒鞋,卻另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氣度,她的目光在一行人臉上掠過,竟不見絲毫怒色,笑道:“老夫人言之有理,奈何神佛雖大,終究敵不過世俗權(quán)貴,一時(shí)不仔細(xì),被毀寺砸像的時(shí)候好多著呢,寧可對之敬著些罷?!?/br> 俞老太太聞言,不覺笑了起來,道:“慚愧,倒不如師父說得明白?!?/br> 中年女尼道:“老夫人不遠(yuǎn)千里而至,貧尼早已設(shè)下素齋,等候多時(shí)了?!?/br> 俞老太太和賈敏俱是一愣,賈敏笑道:“怪道都說師父神機(jī)妙算,果然不錯(cuò)?!辟Z敏見一眾尼姑皆對此尼神態(tài)恭敬,又見身邊小女尼眉目婉然,雖有些年頭不見,但仍舊認(rèn)出來是妙玉了,便猜測此尼便是蟠香寺的住持,靈臺師太。 靈臺點(diǎn)頭微笑,望向賈敏的神色忽然一怔,充滿了驚異之色,半日,開口道:“貧尼靈臺,聞林夫人久矣,惜今日方見,請進(jìn)來罷!” 一時(shí)進(jìn)了殿中,徑自去了靈臺的禪房,各自坐在下面的蒲團(tuán)上。 靈臺一面命妙玉親自給各位烹茶,一面靜靜看了俞恒一回,對俞老太太開門見山道:“貧尼已知老夫人來意,老夫人放心罷,令孫命格貴重,乃是必進(jìn)凌煙閣的人才,并非所謂天煞孤星,只是世間巧合,世人一說,便成了真了,與他有什么相干。” 多年以來,世人皆說俞恒命硬,暗地里不肯和俞恒親近,連兒孫亦如此,俞老太太心中雖然不服,奈何人人都這么說,俞恒因此性子愈發(fā)孤僻,不然她不會為了孫子千里奔波至此,只為了讓靈臺一見,想得些好話,或者化解,不曾想,靈臺竟有此語,當(dāng)真大喜過望,顫聲道:“師太所言可是真的?我這孫兒并非什么勞什子天煞孤星?” 靈臺微笑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br> 俞老太太喜得渾身顫抖起來,一時(shí)之間,竟淚落如雨,拉著俞恒的手,哽咽道:“我就說,我孫兒這樣聰明伶俐,哪里就是他們說的那樣?可知我前言不謬?!?/br> 賈敏等人忙勸道:“有了師太這話,老夫人該當(dāng)歡喜才是,如何反哭了?” 俞老太太轉(zhuǎn)頭看向賈敏,道:“我是高興。你遠(yuǎn)在江南,尚且能聽到一些,何況京城?十個(gè)人里有九個(gè)都這么說恒兒,連帶恒兒兩個(gè)叔叔幾個(gè)兄姊侄兒,無不為了這個(gè)遠(yuǎn)著他,怕沾了晦氣,若不是我這老婆子還在,日日都得過來請安,怕連府門都不肯進(jìn)呢!” 賈敏笑道:“如今好了,靈臺師父如此說,明兒老夫人回去,活打他們的嘴巴子?!?/br> 俞老太太面上猶有淚光,聽了這話卻笑著點(diǎn)頭,道:“極是。我已打算好了,明日就回去,也管不得什么黃道吉日了,非得讓他們都知道靈臺師父的批語不可?!?/br> 靈臺在旁邊喝了一口茶,瞅著林睿問妙玉話,又抱著黛玉給她看,聽完與老夫人的話,淡淡一笑,又道:“人活于世,唯心而已,太過在意外物,反落了下乘,誰能為誰一句話活一輩子呢?正如今日老夫人進(jìn)門所言,佛家說眾生平等,偏生非要對香客分個(gè)高低貴賤,這便是空門不空,凈地不凈了。至于今日所批,若是一年之前老夫人來此,貧尼尚不敢如此言語,如今過來,貧尼卻已然確定矣。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根由已改,何況全局乎?” 眾人聽得半知半解,一臉疑惑。 靈臺轉(zhuǎn)而看向賈敏,忽而輕輕一嘆,道:“怪道貧尼觀弟子妙玉命運(yùn)似已不同,原來根由在這里。命運(yùn)二字說來簡單,卻又玄奧,用了心,改了命,生機(jī)既現(xiàn),運(yùn)勢也就隨之變了,并非一成不變。夫人命中當(dāng)無子送終,然而如今兒女雙全,這便是改了命,變了運(yùn)?!?/br> 賈敏頓時(shí)吃了一驚,忙道:“師父這話從何說起?恕我愚笨,竟是不懂?!?/br> 俞老太太欣喜于靈臺給孫子的批語,卻未曾失于冷靜,聞言亦覺大奇,怔怔地看著靈臺,不知她何出此言,難道是有人給賈敏改了命? 靈臺數(shù)著手里的念珠,緩緩地道:“夫人身邊自有人明白。天機(jī)不可泄露,貧尼今日此語,已是xiele天機(jī),夫人莫要多問了,于夫人而言,今生平安喜樂便已足夠了。不過,貧尼自覺見識淺薄,終究所知甚少,倒想會一會這明白之人。” 賈敏不禁笑道:“哪有什么明白人?便是有,也不知道?!?/br> 靈臺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話倒也不錯(cuò)?!?/br> 黛玉彼時(shí)得林睿、俞恒、妙玉等人相圍,笑靨如花,扯著靈臺賜給妙玉的念珠不放,妙玉臉上浮現(xiàn)一抹焦急,低聲道:“好meimei,念珠兒不好頑,你松開可好?一會子送你別的頑。”說著便命小丫鬟拿了一掛圓潤勻凈大小如一的南珠串子來換念珠。 瞧了瞧南珠串子,黛玉笑嘻嘻地松了手,卻只聽得幾聲叮咚,只見那念珠竟斷了,珠兒一顆一顆地墜落到地上,錚錚有聲。 妙玉見狀,登時(shí)面色慘白。 賈敏也嚇了一跳,忙輕輕拍打了黛玉一下,道:“好好兒的,扯你jiejie的珠子做什么?” 黛玉扁扁嘴,將頭一扭,埋在林睿懷里不理了,竟未碰南珠串子。 靈臺卻看了妙玉一眼,道:“不過是一串念珠罷了,貧尼還有好些呢,夫人不必在意,妙玉你也別惱。貧尼原說,你命中注定當(dāng)入此門,如今看來,卻是不準(zhǔn)了。也是,這女孩兒來歷不凡,雖是草木之人,但是今生不必受風(fēng)雨摧之,何況你呢?” 眾人聽了,不覺怔怔出神,愈發(fā)不解了。 靈臺端祥了黛玉半日,轉(zhuǎn)頭稽首合十,對賈敏道:“此女來歷不凡,世間不獨(dú)她一人,既到了這樣的地步,便是天道,不必回顧前塵了?!?/br> 說著,長嘆一聲,道:“三生石畔絳珠愿,哪敵塵世金玉緣?” 一語未了,竟而起身離去,步履緩慢,卻未曾回首。 見靈臺離去,妙玉看了看眾人,施了一禮,也跟了過去。賈敏此次原為她而來,見狀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在心里安慰自己,橫豎還要在姑蘇住幾日,總會再過來探望妙玉,倒也不急于一時(shí),方對此作罷,見小尼姑過來請吃齋飯,方扶著俞老太太去了。 俞老太太今日得償所愿,容光煥發(fā),言談間輕快起來,笑聲連綿不絕。次日一早,忙忙地便帶俞恒別過賈敏,回轉(zhuǎn)京城。 林睿和俞恒雖相處不多,卻一見如故,分外不舍。 俞老太太笑道:“等令尊高升進(jìn)京,你們見面的時(shí)候多著呢,再者,就是你自己憑著本事效仿令尊,連中三元,也能留在京城,還怕見不到?” 賈敏一笑,也安慰了好些話,兩人只得互贈禮物,約定下回再比武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