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聞言,賈敏心中了然,微微一笑,倒放下心來。 ☆、第047章: 晚上吃飯時,只有林如海、賈敏夫婦并黛玉一人。 除了在外面的應酬,林如海每日幾乎都陪著妻兒同桌用膳,幼子林智年紀小,自有奶娘照料,并未上桌,而林睿早在黛玉剛過完生日,和俞恒便去姑蘇求學了。賈敏雖是百般不舍,但長子學業(yè)要緊,只能忍痛別離,諄諄囑咐無數。幸而俞老太太不放心幼孫,早于年前就在姑蘇置了一處三進小院,帶人搬了過去,竟是打算長住姑蘇,好看顧著些。 賈敏這回大傷元氣,得林如海百般叮囑,足足調理了小半年至前日方好,因此竟未能親自送長子去姑蘇求學,只打點了行李,命二十來個管家仆從相隨,連兩個奶娘也一并打發(fā)去了,又命人早早收拾了姑蘇祖宅,也托了俞老太太一番。 因而獨有黛玉坐在林如海懷里,就著林如海手里的調羹喝湯。 黛玉胃口甚小,因春分時犯了咳疾,著實吃了半個月的藥,導致她近來不愛吃飯,才喝兩口便不肯張嘴了,靜待林如海和賈敏飯畢,漱了口便跑去看弟弟。 林如海命奶娘丫頭跟著,面上掠過一絲憂色,問賈敏道:“今日大夫怎么說?” 即使千般仔細,萬般謹慎,黛玉畢竟年紀小,幼兒發(fā)熱咳嗽已是常事,何況她胎里又有些弱癥,雖比上輩子強了許多,不必從吃飯時便開始吃藥,但是每逢換季之時,她仍舊易患舊癥,林如海十分擔心。 賈敏笑道:“今兒并沒聽她咳,丑兒的熱也退了,將養(yǎng)幾日便好了?!?/br> 林如海點點頭,不再言語。 賈敏勸解了一番,同林如海在園中消食時,想起今日得的消息,悶悶不樂地道:“今日接到了母親來信,怕是元春必定進宮了。母親和二哥此舉,實屬不智,打量著別人都是傻子呢,虧得還托我請俞老太太給太子妃寫信,在宮里照應元春一些?!?/br> 宣康帝年過半百,近年來后宮已不大進嬪妃了,而太子正當壯年,儲君之位極穩(wěn),東宮妻妾子嗣不多,誰不明白賈家的主意?不然,好好的仕宦名家之女進宮做什么?當真是老老實實做十幾年女史,然后三十歲時出宮?賈敏暗嘆,元春既進了宮,名分上便是宣康帝的人,太子哪敢出格?若無宣康帝并皇后出言,壓根兒不能進東宮半步。 彼時已是三月下旬了,夜風不冷不熱,前面丫鬟提著羊角燈,后面林如海扶著賈敏的手,不緊不慢地行于園中花間,聽了這話,并未接口。 賈敏絮絮叨叨地又道:“不知道母親和二哥是怎么想的,本就大不如從前了,偏還奢靡非常,不知將就儉省。玉兒說的這話,便是我想說的,好好的綾絹紗羅不做衣裳,倒用來做花兒扎在枝頭上,過后就無用了,白白浪費許多。我聽大嫂說,她近幾年來冷眼旁觀,族中子嗣愈多,事務又忙,上上下下只知錦衣玉食,排場使費極大,瞧著內囊已經盡上來了。” 林如海道:“你沒勸岳母?總不能到了寅吃卯糧的時候再說,那時已經晚了?!彼荣Z敏更明白,上輩子若沒有自己死后林家偌大的家業(yè)盡入榮國府囊中,榮國府焉能大張旗鼓地建造省親別墅,恭迎元春省親,又安享了多年富貴,不必憂心銀錢。 賈敏搖搖頭,道:“老爺當我沒說?幾次三番,哪有人肯聽呢。母親講究體面,何況家中雖說不及祖父和父親在時那樣興盛,到底和別家不同,為了外面的架子,不想叫人小覷?!?/br> 林如海不置可否,今生賈赦還了一筆虧空,又沒有自己家的家業(yè),榮國府怕要比上輩子早幾年出現銀錢窘迫之景了。他們自作自受,自己何必多管閑事?他總不能拿著自己家的銀子倒貼榮國府去撐他們家的體面,這些可是要留給自己的兒女的。 咽下后面半截,將前面的想法一說,林如海道:“咱們遠在江南,總不能管起岳家的事,倒讓人笑話,既然勸說不得,只能各安天命罷了。” 賈敏嘆道:“我何嘗不知?這些年,我看得明白,娘家樁樁件件就沒辦幾件聰明事,榮國府比別家不同是真,可是做事卻讓人不敢茍同。幸而如今娶的大嫂頗有見識,管得大哥一房井井有條,并未出格兒,若是再加上大哥一房,那才熱鬧呢。只是府里頭偏有老母親坐鎮(zhèn),焉能不為之憂慮。如今,元春進宮已成定局,咱們去送禮的人帶回書信,信中說已經將名字報上去了,只等著八月進宮待選。我只盼著元春聰明些,怕就怕娘家到底還有些舊部,皇后娘娘選了元春后,反將她賜給太子。皇后娘娘并非太子殿下的生母,太子殿下儲君之位穩(wěn)當得緊,倘或有一日太子登基,皇后娘娘勢必要送跟前心腹,以示其意?!?/br> 聽到這里,林如海忍不住看了賈敏一眼,真真讓她說中了。皇后娘娘非太子生母,亦非九皇子生母,上輩子九皇子登基后,她便將元春賜給了九皇子,她是嫡母,既賜女史為妃,九皇子自不能辭。當然,元春的冊封來得古怪,想必其中還有林如海不知道的緣故。 林如海料想,恐怕皇后要留元春在跟前幾年了,說不定,太子登基后,便會將元春賜給太子,畢竟今生若無意外的話,太子必定為新帝,而非上輩子的九皇子。 皇后其人,林如海深知,絕非簡單人物,不過倒也能屈能伸,九皇子登基后,其嫡出七皇子封為忠順親王,此封號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新帝的意思,不求他建功立業(yè),只求他做到忠順二字,而太子的謚號卻是義忠,因此忠順親王流蕩優(yōu)伶,名聲大壞,反而在落得了個清靜,而承繼義忠親王的太子長子,卻因心懷不忿,意圖謀反,最終被賜毒酒身亡。 林如海道:“多想無益,你別太費心了?!?/br> 賈敏又是一嘆,抬頭看了一眼天邊殘月,點頭道:“誰也不能管誰一輩子,我理會得。只是元春若進了東宮,咱們在俞老太太跟前頗不好看。” 林如海呵呵一笑,安慰道:“此事不知得等到猴年馬月,到時候再說。” 兩人又說了一回京城諸事,賈敏既問了去送禮的人,那人又是個精明圓滑的,難免知道京城中其他人家的消息,京城各家大多盤根錯節(jié),從中能看到各家的動靜,直說到方先生來拜,賈敏回房,林如海去了書房。 一進書房,方先生便站了起來。 方先生乃是林睿的先生,林如海對兒女教養(yǎng)一視同仁,既請先生,自然請了最好的。方先生乃是進士出身,做過官的,不過祖上落了罪,子孫再也不能出仕,方在林家做館。如今林睿去姑蘇求學,方先生不好白留在林家,意欲辭館別圖。 林如海聽了來意,他不想給黛玉請賈雨村做先生,忙開口挽留道:“先生留下又何妨?小女數年后也該上學讀書了,先生學問好,人品又是一流,若是別人,我卻不放心呢?!摈煊衤斆髁胬?,再過三年,便該正經上學了。對方先生,林如海早有如此打算,倒也不是今日心血來潮。好先生難求,何況方先生這樣極得他心意,又教導林睿多年的。 聽了林如海的話,又知林如海素來心疼女兒,方先生心中一動,倒也愿意,只是仍舊搖頭道:“女公子今年不過兩歲,等到上學,也得三年,難不成這三年內我都無所作為只領府上束脩不成?何況,我是閑不住的人,實不肯耽誤三年工夫。” 若真是這般,他卻是受之有愧了。 方先生本就有讀書人的風骨,哪肯閑置三年。 林如海想了想,道:“不知先生辭館后有何打算?” 方先生嘆道:“尚未有所打算,我乃罪臣,僥幸未曾身陷囹圄,哪敢說自己的打算,只盼著有人看中我一點子粗淺知識,請我做館罷?!?/br> 方先生暗暗苦笑,他本無辜,卻受他人牽連,也是言辭不當,與人留下話柄,落得如此,又連累子孫,真是有愧于祖宗,這些年若不是林如海幫襯了一把,請他做西席,束脩并三節(jié)兩壽不斷,恐怕一家老小都沒有棲身之地。 林如海聽了,卻笑道:“我舉薦先生去睿兒現今求學的書院如何?先生博學多才,實不該埋沒于鄉(xiāng)野之處,此書院原是家學,而后方有四方學子來拜,如今已頗具規(guī)模,先生到了那里,才算是一展所長?!?/br> 方先生大喜,隨即躊躇道:“我若過去,豈不是有損書院清名?”他頗有自知之明,既知自己身份,自然不愿意連累書院。 林如海笑道:“世人耳聰目明,不是人人都盯著舊事不放,何況先生在寒舍教導犬子多年,誰不知曉先生的才氣?再說,那書院里并非人人都是大儒,也并非人人都是鄉(xiāng)宦,其中也有壞了事落了罪的官員,在書院中求得清凈之所?!?/br> 此言并非虛妄,乃是事實。 林如海性子豁達,并不在意世人言談,但凡是有才華卻又命運不濟的人,只要他們品行良善,非藏jian之人,他都愿意親自相邀去書院做先生,或是親去,或是命管家下帖,如今書院中似方先生這般的先生已有三四個了。 因林如海此舉,別處的先生趨之若鶩,都愿意在姑蘇書院教導學生。 方先生對此頗有耳聞,聽了林如海的話,自是滿意,林如海如此看重他,他少不得投桃報李,道:“我只是閑不住,且去書院幾年,三年后,女公子上學,定然回來?!?/br> 前者雖然名聲極大,但是后者單獨教導學生卻是十分清閑。方先生算了算,三年后,自己也有五十歲了,精力不濟,倒不如回來教導黛玉,同林睿一般,頂多身邊有兩個伴讀的小學生,一個小女孩兒家,工課不限多寡,不必費力。教完了黛玉,還有林智呢。 因此,東家和先生皆大歡喜。 第二日,林如海先修書一封,命人送給方先生帶去,方去衙門上班。 賈敏已經從林如海處知道來龍去脈了,忙命人準備了許多禮物,既有給方先生餞別的禮物,又有托方先生捎給林睿等人的東西,料理完,便沒有別的事情了。 這日賈敏悶坐半晌,閑來無事,難得今日沒有人請客,亦無訪客,家中諸事又不必費心,因覺春陽溫煦,偏生心中思念長子,抑郁難解,便命人在亭中設案,取了一張古琴,凈手焚香,端坐案邊,然后素手撥弦,清音流瀉而出。 此亭臨水而建,四面曲廊環(huán)橋,推窗便可見一汪碧水,數只鴛鴦。 亭中地上鋪著紅氈,黛玉坐在上面逗林智頑,乍聽樂起,立時側耳傾聽,雙眼緊盯賈敏,而林智已滿五月,躺在氈上揮舞著藕節(jié)般粉嫩的胳膊腿腳。 不同于元春擅撫琴,迎春學弈棋,探春惜春如今尚且不知,賈敏卻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歌聲亦極清澈,除了林如海閑暇在家時夫婦二人撫琴吹、簫,一唱一和外,平常忙于家事,又常出門,已是極少作此消遣了。 不獨黛玉姐弟二人,旁邊侍婢亦沉醉其中。 一曲作罷,余音裊裊,眾人方驚醒過來,暗暗驚嘆不已,黛玉跑到賈敏跟前,伸手去撥弄琴弦,聽到錚錚兩聲,眼睛亮如春水,嚷道:“我也會!” 賈敏臉上變色,道:“仔細些,別割了手!” 黛玉挑了一根琴弦,扯了扯,放手一松,錚然有聲,得意地道:“沒有?!?/br> 聽到她嬌嬌嫩嫩一嗓子,賈敏不禁莞爾,彈了一曲,心情不若先前那般煩悶了,摟著黛玉,手把手地教她辨認宮商角徵羽,口內笑道:“等割了手才有你哭的時候呢。等你大些,除了跟你父親讀書識字外,也得跟我學管家理事。不過,若是學琴的話,竟是請教你父親為上,他的琴藝比我還強呢。我能教你的,只管家本事和針黹女工、應酬交際罷了?!?/br> 想起和林如海琴瑟相和之景,賈敏臉上露出一絲溫柔,溫婉雍容。 黛玉聽得似懂非懂。 賈敏卻是一笑,又繼續(xù)道:“小丫頭,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呢,咱們這樣人家,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都得精通,針黹女工還罷了,能做幾針過得去就是了,還要學會唱些雅而不俗的曲韻,免得和人相聚,興之所至,擊案而歌,她們唱得出,你卻接不過,豈不是讓人笑話?到那時,咱們幾代人的臉面都沒有了?!?/br> 達官顯貴之家相會,哪里都是說些世俗經濟,他們的消遣多著呢,賈敏見多識廣,對此十分精通,本來受此教養(yǎng),在女兒身上自然寄予厚望。 賈敏早就打算好了,除了針黹女工外,其他的都得仔細教給黛玉。 黛玉哪里懂得賈敏所言,只覺得琴聲悠揚,如同流水潺潺,十分動聽,便纏著賈敏教她。賈敏打算教她一點作罷,她年紀太小,等幾年才好。誰承想,她倒來興致了,不肯讓賈敏收回古琴,胡亂撥動之下,不小心割傷了手指,登時哇哇大哭。 賈敏唬了一跳,一面命人拿藥來,一面哄她。黛玉一哭,躺在氈上的林智也跟著哭將起來,慌得眾人哄這個,哄那個,好半日黛玉方止住哭聲,jiejie既不哭,林智又吃了奶水,嗚咽兩聲,也不哭了,反倒笑起來。 黛玉手指上裹著一層紗,瞪了林智一眼,咕噥道:“還是哥哥好,丑兒壞?!?/br> 林智卻是一無所知,以為jiejie在同自己頑樂,咯咯直笑。 賈敏心疼女兒,安慰了半日,雖然流血不多,仍舊讓人做了些補血益氣的湯。 林如?;貋恚煊窳r舉著手指給他看。 看到指頭紗上隱約滲出一點兒血色,林如海大吃一驚,道:“這是怎么了?” 黛玉伏在父親懷里,委委屈屈地道:“疼?!?/br> 賈敏在一旁解釋她受傷的緣故,林如海聽了,不免十分心疼,對賈敏道:“玉兒還小,這些等幾年教她,她又好奇心起,平常少拿出來為妙。再過一年才給她啟蒙呢,上了五歲才能學這些。到時候我叫人給她打一張小些的琴?!?/br> 賈敏道:“我何嘗不知,屢勸不得,傷了才肯罷休?!?/br> 林如海聽了,尋思半晌,道:“玉兒天性聰慧,此時又是好奇心起的時候,見什么學什么,然而琴弦傷手,棋子易入口,吞了才有咱們后悔的時候,我瞧只單教她認字罷,她已認得不少字了,另外,教她唱些雅致的詞曲也使得?!?/br> 賈敏點頭稱是,道:“我也這么打算呢,她年紀太小,只認字和唱曲兩樣可教得?!?/br> 商談過后,夫婦二人便只教黛玉認字、唱曲。 黛玉極其聰明,記性又好,耳濡目染之下,不消一載,便認得數百字,又會唱數十支小曲了。每逢外面相邀聚會時,聞得黛玉如此,都哄她唱曲,不過黛玉卻伶俐得很,非得有人唱,她才接,不然,便不張嘴,笑得眾人都說她小小年紀,竟是個人精。 倒是林如海常同友人相會,游山玩水之際,黛玉頗有乃父之風,別人對酒當歌時,她立時便能接口,當然,她是不喝酒的,只對著林如海跟前的酒碗罷了。 林如海真真是把黛玉當做男兒教養(yǎng)了,百家姓千字文教完后,便以四書五經為啟蒙。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不知不覺,林如海已經連任三年鹽政了,至今仍未離任,這已是第四任了,較之當年的甄家,更得宣康帝的恩寵,甄家最多也只連任三年,哪一年宣康帝沒賞些東西下來,在這一年里,林如海生日時,禮部奉旨賞了許多東西呢。 旁人見到林如海如此能為,愈加奉承,黛玉隨著賈敏出門,只得贊譽,別家男女孩子見了黛玉,亦不敢得罪她,幸而她生得好,嘴又甜,大多都喜歡她。 這日三月初十,連巡撫家請他們母女兩個賞花,牡丹開得滿園,噴芳吐艷,十分好看。 連巡撫進京述職去了,連巡撫的夫人在姑蘇無事,便回了揚州,她和賈敏交情甚好,頭一日便下帖子請她,黛玉見到連城,嘻嘻笑道:“連哥哥,你又胖了。” 連城年方五歲,雖是長于文官之家,卻生得虎頭虎腦,因是幺兒,父母溺愛,吃穿又好,難免比同齡人顯得圓潤了些,rou嘟嘟的臉,圓滾滾的身,白嫩嫩的胳膊腿兒,和纖細嬌小的黛玉相比,好似一個白玉般的面團子。 聽了黛玉的話,賈敏呵斥道:“你這小丫頭,說話怎么如此無禮?” 黛玉吐了吐舌頭。 連夫人卻道:“你說她做什么?她一個孩子,知道什么?何況說的是實話。我也覺得城兒太胖了些,沉甸甸的墜手,都抱不動他了?!?/br> 在她們說話之際,連城早捧著一碟細點往黛玉跟前獻殷勤去了,臉上笑嘻嘻的,全然沒有半分惱意,對黛玉道:“meimei,meimei,這個軟爛,甜得很,meimei定然喜歡吃。meimei喜歡吃,等回去的時候,我送meimei一些。meimei想吃什么,跟我說,我給meimei拿?!?/br> 看了一眼點心,連城吞了吞口水,這是他最喜歡吃的了。 黛玉眼珠子轉了轉,道:“連哥哥,你吃?!?/br> 連城最喜甜點,無甜不歡,聽了黛玉的話,雖然很想吃,依舊先抓了一塊給黛玉,剩下的才往嘴里塞,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道:“meimei也吃。” 黛玉攥著點心,跑到賈敏跟前,道:“mama吃?!?/br> 連夫人見狀,忍不住贊道:“好伶俐孝順的孩子,一塊點心都想著你這做媽的。我竟是白養(yǎng)活了城兒了,他長這么大,只顧著自己,我還沒吃過他親手遞上來的點心呢。”說到這里,連夫人看了幼子一眼,比黛玉大兩歲,也已讀書了,偏生他在家里年紀最小,人人都疼他,將那些好的都讓給他,反令他如今不如黛玉討喜。 連城聞言,登時瞪圓了眼睛,咽下嘴里的點心,看著碟子上的點心只剩些渣滓了,碟子本就極小,所盛點心也不過四塊,他給了黛玉一塊,自己連吃三塊猶為不足,不禁愁眉苦臉地道:“媽,你說遲了,點心沒有了。” 他猶豫了一下,忍痛道:“廚房里還做了幾樣點心,本來說給meimei的,兒子叫人拿來?” 瞧連城一副舍不得的模樣,連夫人素知他嗜甜如命,忍不住橫了他一眼,嗔道:“誰還稀罕你一碟子點心?真真不知道像了誰,這樣愛吃點心,既這么愛吃,竟是留著自己吃罷。我們玉兒也不稀罕你的點心呢?!?/br> 一句話說得連城幾乎快哭了,她卻招手叫黛玉到跟前,摟著她道:“都不能指望他,這樣小氣,還是女兒貼心?!?/br> 賈敏望著黛玉臉上一閃而過的狡黠之色,知道自己因她對連城無禮訓斥了她兩句,她便惱了,故意如此,果然讓連夫人說了連城幾句。念及于此,賈敏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才多大,就懂得自己給自己出氣了。 黛玉在連夫人懷里,瞅著連城笑,神情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