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讓死者閉眼、裝O綠茶對我念念不忘、易道堂吉祥飾品店、這次換我來愛你[快穿]、你的軟甜小愛豆突然出現(xiàn)[古穿今]、虐文男主都被我虐哭了、雄蟲想做綜藝咖、作精名媛咸魚了、異世靈武天下、梟明
朱臨叢一凜:“沒有、沒有!” 柳氏再三打量,朱臨叢笑道:“想著今日一樁公務(wù),有些出神了。” 柳氏這才釋然。 卻說朱沅回了屋子,含素已是按她的吩咐掌起燈,將書擺在了桌上。 朱沅凈面拭手,這才坐下看了起來。 前世她雖說也識得文字,畢竟少了些墨水,在方家,婆婆、嫂子說起話來,偶用些典故來比喻,她總是一頭霧水,只能不動聲色的看人臉色來判斷是否是嘲笑譏諷。 如今管家、針線她已不必再學(xué),倒真可以多看兩本書。 因心中總想著些將要發(fā)生的事,不免心緒煩亂,好容易才看了進(jìn)去,才覺著些味道,含素已在旁催促道:“大姑娘,該歇了,莫傷了眼睛?!?/br> 朱沅應(yīng)了一聲,依言起身,未來的路很長很長,她想要好好的守護(hù)著母親和弟弟,不急一時。 待上了床,迷迷糊糊的做了大半夜的夢,一覺醒來時只聽四周靜悄悄的。 不由心跳如擂鼓,不知昨日是否一場大夢。 猛然就聽見遠(yuǎn)遠(yuǎn)的一陣喧鬧,過了一會兒雀環(huán)快步奔了進(jìn)來,大喘了兩口氣,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大姑娘,大姑娘?!?/br> 含素聽到聲響也跟了進(jìn)來:“雀環(huán),你鬧什么?”語氣十分嚴(yán)厲。 雀環(huán)平時總有些懼她的,這時十分著急的道:“大姑娘,門外有個婦人抱著個娃,說是咱們老爺?shù)墓莚ou呢?!?/br> 朱沅一凜:是了,知道是這一陣子,卻不知是那一日,不想來得這般快。 當(dāng)下坐了起來,吩咐含素、雀環(huán)兩人迅速的給她收拾妥當(dāng),這才領(lǐng)著兩個丫環(huán)往外走,走到一半回頭看了看這兩人。 含素同朱沅情同姐妹,這會子也只有跟著著急上火的。 雀環(huán)忠心不用置疑,卻不大懂規(guī)矩,這會子正一雙眼里滿是興奮,只等著看熱鬧。 朱沅便沉著臉對雀環(huán)道:“我領(lǐng)你們二人去,只不過,這畢竟是我家的丑事??粗裁矗瑓s不許多嘴,可明白了?” 雀環(huán)這才意識自己這心態(tài)不對,不由一張臉漲得通紅:“大姑娘,奴婢知道了?!?/br> 朱沅領(lǐng)著這兩丫頭走出垂花門,就見臨街的大門口全被自家下人給圍得密不透風(fēng),一個女聲正在如泣如訴:“夫人,賤妾自身不求什么,那怕是四處飄零,居無定所也無礙,只這孩子,是朱家的骨rou,跟著賤妾受苦,夫人于心何忍啊!” 朱沅走過去,對著轉(zhuǎn)了一圈的下人們道:“都圍在這做什么?手上的活都做完了?回頭待我查核,但凡有失職的地方,一律扣月錢!” 下人們唬了一跳,諾諾的散開去了。 朱沅這才看見站在門前的柳氏、朱臨叢、朱泖。 柳氏先前是急紅了眼,加上朱家本就規(guī)矩不嚴(yán),竟沒人約束這些下人,倒像是一家子人呼奴喚仆,正欺壓婦孺一般。 這會子得朱沅點(diǎn)醒,柳氏便是沉著臉,也回過頭來朝朱沅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朱沅走上前去,看了看跪在門前的那婦人。 她生得弱質(zhì)纖纖,穿一身藍(lán)布衣裙,水汪汪一雙大眼睛,頭發(fā)用一根素銀簪綰著,再無半點(diǎn)飾物。整個人楚楚可憐的跪在地上,旁邊還跪著個男童,看年紀(jì),竟和沉哥兒不相上下,看相貌,和朱臨叢也有八分像,這就是鐵一樣的證據(jù),告訴眾人,他是朱臨叢的兒子無疑。 街邊已經(jīng)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朱臨叢急惶惶的,不知道說什么。 朱泖瞪著一雙眼,恨不能在這婦人身上扎出個洞來:“那里來的賤人!胡亂就上門認(rèn)親,我爹爹與娘恩恩愛愛,行事清正,又豈會與你不清不白!” 這婦人等的就是這一刻,不免哭得更厲害:“賤妾賈氏,如何不知道冒認(rèn)官親有罪?只因這孩兒確是老爺骨rou。不然,姑娘可問老爺?!?/br> 說著便拿眼去看著朱臨叢:“老爺,賤妾這一條命,可全憑老爺一念之間了,老爺只消說灃哥兒是不是朱家骨rou?” 朱泖著急的上前一步揪了朱臨叢的袖子:“爹爹!這是那來的瘋婆子,將這一盆污水往您身上潑,您快告訴我們,不認(rèn)得她!” 朱沅不由點(diǎn)頭,朱泖點(diǎn)“污水”這兩個字,由不得父親不多考慮一番——他才做了官,就鬧出養(yǎng)外室這個丑聞來,雖說不算個什么大事,卻總是風(fēng)評不美。他又沒有根繁葉茂的家世可靠,不過一七品小官而已,對這風(fēng)評,還算看得要緊。 果然朱臨叢就面露猶豫之色。 賈氏凄厲的喚了一聲:“老爺——” 向前一撲,伏在朱臨叢腳下,仰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淚如雨下:“賤妾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因心慕老爺,方才甘愿做了外室,賤妾原也一無所求,只求能三五不時能見上老爺一面,便是躲在外頭見不得光,也認(rèn)了。只是,因著有了灃哥兒,不忍他委屈……老爺不認(rèn)這孩子,賤妾也就沒了盼頭,這苦命的孩子,這一世就要這樣不明不白的活著了?賤妾還不如這就抱著他去跳了鏡湖!” 朱臨叢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就彎下腰去攙賈氏。 這一下,眾人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燕京城西,連著的這幾條胡同,住的全是六品到九品的官員,往來看熱鬧的,那背后的關(guān)系也都是錯綜復(fù)雜的,朱臨叢這一扶,這事兒基本上也就一捶定音了。 眾人都說起閑話來:“這孩子都養(yǎng)了,自家骨rou總不能流落在外,還是接回去罷,不過添兩張嘴吃飯?!?/br> “那個男人不三妻四妾啊,算不得什么!” 柳氏的臉色鐵青。 柳氏這些年,拿著自己的嫁妝,恭恭敬敬的供養(yǎng)著朱老太太,連同兄嫂、弟媳也一道養(yǎng)著,家中庶務(wù)更是不用朱臨叢cao半點(diǎn)心。 她也沒旁的過分之處,唯有一點(diǎn):好妒,從不許朱臨叢納妾。 想當(dāng)初朱老太太打量家里富裕了些,在柳氏有身孕時便要柳氏給朱臨叢買個妾室。 柳氏旁的都聽從,只這一點(diǎn),斷然拒絕:拿我的嫁妝養(yǎng)個女人給我添堵?沒門!還不如拉著嫁妝回娘家過清凈日子! 朱老太太最終還是不舍得這有人服侍的日子,只好裝作沒有過這事。 她多少次對朱臨叢失望之時,便總拿這一條寬慰自己:好歹是自己與他過的清凈日子,不像旁的姐妹,后院妖妖嬈嬈烏煙瘴氣。 沒想到她柳氏這么多年細(xì)心經(jīng)營,卻還是有這么一天。 朱沅看見柳氏嘴唇只哆嗦,不免心疼的過去扶住她的手,低聲道:“娘!” 柳氏回頭看她,眼圈生生的憋紅了,心情激憤之下,半個字都說不也來。 朱沅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她,她無法安慰柳氏。 怎么安慰?告訴她這不是真的?不,這賈氏就是擺在眼前的事實(shí)。 告訴她朱臨叢不過一時行差踏錯?不,他日后教她失望的時候還多。 朱沅想著,也禁不住眼中浮起淚光。 朱臨叢這時一把抱起了地上的男童,拉著賈氏走到柳氏面前,低聲道:“夫人,不過是添兩張嘴吃飯,夫人且容下她們母子罷。月蘭最柔順不過,定不會添亂,往后會細(xì)心服侍夫人的?!?/br> 賈氏聽著,又要跪下去磕頭。 朱沅眼疾手快的托住她的手肘:“且慢。” 朱臨叢詫異:“沅兒,大人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帶著meimei先進(jìn)去罷。” 朱沅收起淚意,唇邊掛起一抹淡笑:“母親此時心緒紛亂,一時半會倒也說不出個道理來。咱們家被滿街的人堵在家門口看熱鬧,總不能過于拖延,拖得久了,不免過于丟人。爹爹說是也不是?!?/br> 朱臨叢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是!”說著便有些責(zé)怪的看了賈氏一眼,原本他說要徐徐圖之,偏她今日擅自堵上門來了。 賈氏瑟縮一下,又救饒似的喚了聲:“老爺——” 朱臨叢嘆了口氣,不忍責(zé)怪了。 朱沅又道:“原本爹爹的事,女兒不能置喙,不過母親此時拿不出個主意。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不如此事,就由女兒替母親拿個主意罷,便是女兒拿錯了主意,母親也不會怪罪,橫豎母女沒有隔夜的仇。爹,娘,你們看可好?” 柳氏心如死灰,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接觸到朱沅沉靜的眼神,心中居然定了定,莫名的對她有些信賴。索性把心一橫:如今兒女都已三個,再說拉了嫁妝回娘家的話也是不成了。鬧成這般模樣,不容這賈氏進(jìn)門也是不成的,只得好好折辱她一番才甘心。罷了,就讓沅兒拿主意,結(jié)果又能差到那里去呢? 朱臨叢更是大喜:做妻子的還能管轄丈夫,做女兒的可不是只能順從父親嗎?讓她來拿主意,最好不過了。 當(dāng)下朱臨叢連連點(diǎn)頭:“好!好!”一臉期待的望著柳氏。 柳氏咬著牙,勉強(qiáng)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朱沅便沖著賈氏微微一笑:“我們朱家雖不是大戶人家,卻也是正經(jīng)人家,父親更是朝庭命官。就算是納妾,也不能納得不明不白的,今日這事既已鬧開了,未免日后被人背地里傳得離譜,不如就趁此機(jī)會,我問你幾個問題,你需得不欺不瞞,答得清清楚楚,這事,便也算成了。你看可好?” 賈氏看著她這笑容,只覺有些緊張,但這機(jī)不可失,于是啜泣道:“姑娘直管問,賤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朱沅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賈氏,你仙鄉(xiāng)何處,多大年紀(jì)?” 賈氏恭敬的答道:“妾賈月蘭乃湖州吳同鎮(zhèn)人氏,今年二十有六。” “家中父母可還健在,可有兄弟姊妹?” “父母俱在,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meimei?!?/br> “家里是做什么營生?” “家父是私塾先生。” …… 兩人一問一答,賈氏逐漸放松了心神,覺得不過爾爾,心道這大姑娘是有意成全父親,放她入門了。 朱泖急得雙眼只冒火,她平日再怎么和朱沅不對盤,此時還是希望和她一致對外的,不想素常將自己壓得死死的朱沅,此刻對著個賤人卻如此和軟! 不由嚷道:“你問這些不痛不癢的做甚?!” 朱沅嚴(yán)厲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噤聲。 朱泖氣極,上前不管不顧的道:“憑什么由你來做主?我就不許這賤人踏進(jìn)朱家一步!” 朱臨叢聞言喝了一聲:“朱泖!” 朱泖一個瑟縮,憶起在這家中,母親是最倚重朱沅的,只有父親方才慣著她,此時將他得罪狠了,日后可怎么辦?一時不由猶豫起來。 朱沅見她形狀,心中冷笑,諒她不會再加干涉,便又不緊不慢的問了起來。 “賈氏,你與我父親于何時、何地,如何識得?” 賈氏剛見著朱泖被憋了回去,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冷不丁朱沅問出這個問題,一時未覺有何要緊,下意識的便照直說了:“是安元二年,老爺途經(jīng)郭鎮(zhèn)……” “哦——”朱沅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你家在吳同鎮(zhèn),緣何會在郭鎮(zhèn)與我父親遇得?” 賈氏的冷汗一下就出來了,一面拿帕子掩著唇啜泣,一邊轉(zhuǎn)著眼睛尋思對答。 朱沅卻逼近一步,厲聲道:“吳同鎮(zhèn)與郭鎮(zhèn)相隔百里,尋常竄門可竄不到,賈氏,你可莫說是去走親戚,你此刻說了,即刻我便命人去查,但凡查不出這么個‘親戚’,我便將你綁了見官!在場這般多人,可都見證了你的欺詐!” 賈氏心中一慌,才要說出嘴的理由都被朱沅堵死了,不由求饒般的望向朱臨叢。 朱臨叢也著起急來,斥道:“沅姐兒!” 柳氏此時已經(jīng)緩過神來,冷冷的望著朱臨叢:“老爺急甚么?又沒誣賴了她,問個清楚總是好的?!?/br> 看著柳氏橫眉冷目,本就理虧的朱臨叢不由心慌氣短的后退了一步。 朱沅笑著步步緊逼:“賈氏,你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好人家的女兒,但你今年二十有六,安元二年你已有二十三歲。我看你這般樣貌,家中父母、兄弟姊妹俱全,私塾先生的女兒又還體面,憑此條件,你何以到二十三歲的年紀(jì),還未嫁得戶體面人家,巴巴兒來給我父親做妾?” 四周看熱鬧的人也不由得咦了一聲:“這倒是!” 賈氏驚得連哭也停住了,過了一會,才干巴巴的道:“父親疼愛,將賤妾留在家中嬌養(yǎng)了幾年?!边@話說出,也無人相信,燕朝女子十五歲便可出嫁,若拖延到十九歲,已算是老姑娘了,十九歲亦是官府限定的嫁齡,逾齡便要多征一項(xiàng)稅收。一個私塾先生,就算有些收入,比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人強(qiáng)些,白白里負(fù)擔(dān)這項(xiàng)稅收,那也是再沉重不過的了,除非賈氏的父親犯了癔癥,否則便無此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