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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哪個女人不想多看他幾眼呢。 何子秋整好發(fā)冠,決定給這個小村婦長點見識。 他捻起上好的蠶絲帕子,昂著頭走出門,笑盈盈朝對方一拜:“多謝壯士相贈?!?/br> 他管理好表情,緩緩抬起頭,已準(zhǔn)備好要給對方心間一擊。 甫一望,驚鴻難抑。 那日的天很藍(lán),云很高,陽光從她的身后灑下來,暖暖地鋪在他面上。逆光下,她的輪廓是那么的溫柔,蔚若云霞,是他這輩子不曾見過的美。 “不用謝,”她不客氣得指指門廳屏風(fēng)后,“墻上掛的那個匕首挺好看的?!?/br> 原來她壓根沒看他。 那天,何子秋鬼使神差得急匆匆回屋,把家傳的匕首從墻上摳下來送給她。 就像把他的魂也一并送了出去,覆水難收。 幾乎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發(fā)誓,他一定要用盡一生,攀附她這座如云之巔。 但現(xiàn)在…… 一切都變了…… 嘩 一盆冷水劈頭蓋臉澆下來,何子秋方從夢中驚醒。 他的手腕被吊起來,一扯便聽鐵鏈噼里啪啦作響。屋子里灰塵肆意,幾個小廝哭唧唧躲在墻角瑟瑟發(fā)抖。 一火盆放在屋子的正中央,火炭燒得正紅,火星子滋啦滋啦往外跳,落到地上閃出詭異的紅光。 一女子立在火盆旁,握著一根烙鐵。 烙鐵的扁頭在火盆里炙烤,已變得通紅。 “乖奴隸的奴印,打在不重要的位置上,但你不乖?!?/br> 那女人邪邪一笑,舉起烙鐵,晃晃悠悠,“不乖的奴隸,就要接受最嚴(yán)酷的懲罰?!?/br> 刺啦 褲子被無情扯開,何子秋幾近絕望。 周圍忽安靜下來。 女打手失聲尖叫:“娘的,他有‘青龍癥’!” 第6章 你是個不詳啊 緊緊捂住疼痛的小腹,何子秋被強行拽上馬車。 燙奴印女子的謾罵聲,他至今仍記在心里: “你有青龍癥?娘的……誰敢買個不詳之物回去,惡心透頂?!?/br> 青龍癥。 不祥之物。 攥著粗布衣的指節(jié)發(fā)緊,何子秋靠在馬車壁上,想起爹爹曾經(jīng)告訴他的話。 他曾發(fā)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直到出嫁的那天。 小時候,他就活在“不祥之物”的陰影里。 傳說,得青龍癥的人上輩子犯下了滔天大罪,被上天懲罰,這輩子注定克妻,且身帶詛咒,能把一村人克死。 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何子秋害怕人們都討厭自己孤立自己,便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學(xué)會了不少勾搭女人的技巧。 因長相出眾,他屢試不爽,從女人們的追捧中,確認(rèn)她們會喜歡他的,不會嫌棄他的。 這個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守多年的秘密,突然被無情得戳破。 如三九的冰水澆灌在頭上,澆滅了何子秋的一切妄想。 事實證明,世人真的會厭惡他、唾棄他。 若鳳jiejie知道了,說不定也…… 何子秋眸光暗淡下來,此時,同車的小廝正用詭異的眼神望著他。 他們本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同病相憐,如今他卻因青龍癥被他們嫌棄。 “我們淪落這番,會不會因為公子是個……” “噓……” 何子秋瑟縮起腿,把頭悶在臂彎里。 原來,只有他和別人不一樣。 啪嗒啪嗒,眼淚掉落在粗布麻衣上,洇都洇不進(jìn)去。 如今,他竟……不敢去見鳳jiejie了。 馬車忽放慢了,所行之處咯噔咯噔,顛簸異常。 車?yán)锟醋∷麄兊呐蚴至闷鸷熥?,目瞪口呆,驚起一身雞皮疙瘩:“這兒發(fā)生了啥?” “他娘的,山賊瘋了亂殺人?” “不對,你看那些皮草,死的是山賊。難道……是山賊被官軍一鍋端了?” “娘的,倒省了一筆過路錢。” “只管殺不管埋,真是……” 何子秋抬頭望了一眼,渾身一頓戰(zhàn)栗,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 山路就像亂葬崗,地上躺著無數(shù)山賊的尸體,隨時間腐爛發(fā)臭,多多少少露出些白骨,饒是陽光灼熱,也擋不住地獄般的陰森,令人不寒而栗。 一般而言,路上的尸體不會曝曬在大路上這么久,除非,一次性被清剿太多,根本沒人收尸。 “我們繼續(xù)北上,會不會太危險。” “那咱從小路繞過去?遲點沒關(guān)系,不能丟了小命。” 馬車緩緩轉(zhuǎn)向,駛?cè)氩砺贰?/br> 正直春日,鶯啼陣陣,花香四溢,周邊有溪水裝幀,美若仙境。 春風(fēng)掀起馬車的車簾,裹挾入一縷草香。 何子秋眼神死寂地抬頭,忽雙眸一亮。 幾個女子站在路邊,正埋頭研究地圖。領(lǐng)頭的女子雖褲腳襤褸,卻頭戴青玉簪,上衣更是繡錦金絲,橫襕重繡非富即貴。 只能搏一搏了! 他蓄勢待發(fā),趁女打手不備,磨蹭下衣領(lǐng),忽彈跳著,不要命地探出身子:“小姐,小姐,你救救我!我是被賊人擼來的!” 那錦衣小姐聞聲轉(zhuǎn)過頭來,眉頭緊皺,又別過頭。 一個彈指后,她忽眼神一滯,再次看過來。 何子秋冰肌玉骨,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如今雖毀了容,誘人的鎖骨卻自衣衫內(nèi)若隱若現(xiàn),灰塵泥巴反而掩蓋了他臉上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