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馬啟祥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鼻子里哼了一聲,“想要我不在你們家那只母老虎那邊多嘴的話,快點賄賂我!” 林笑棠回頭看看他,“隨便,明天你就給我滾回上海去!” 馬啟祥頓時哭了臉,“七少爺,我剛才那是隨便放了一個屁,你可千萬別當(dāng)真?!?/br> 兩人正在說笑間,宗飛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來到了兩人的身邊?!傲窒壬魰欢ㄒ⌒?。嚴(yán)孝義已經(jīng)去安排了,估計會在你們回去的路上下手,這個人年紀(jì)不大,但是心胸狹窄、手段狠辣,甚得丁默村的信任!” 林笑棠感激的沖宗飛一拱手,“宗大哥,你的好意我銘記在心!我和祥少爺是兄弟,你稱呼我小七就行?!?/br> 宗飛一笑,“我只是來提醒你們一下,不算什么,再說,這也是莊先生的意思!” 林笑棠扭頭看去,莊崇先站在遠處的人群中,笑吟吟的沖著自己一舉手中的酒杯。 舞會散場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夜里十一點鐘??腿藗冴懤m(xù)離開,林笑棠原想馬啟文會再次出現(xiàn),接著談剛才的事情,但他一直未見蹤影,想來是已經(jīng)先離開了,這讓林笑棠也松了一口氣,確實對于馬啟文提出的合作條件,他暫時還沒有考慮好,這正給了他緩沖的時間。 身后傳來一陣香風(fēng),段羽然無聲無息的出現(xiàn)在林笑棠的背后,抿著嘴說道:“要我送你嗎?” 林笑棠淡淡一笑,禮節(jié)性的擁抱下段羽然,“我能應(yīng)付,改天聯(lián)系!” 看著段羽然坐在車?yán)铮高^后車窗不斷的向著林笑棠揮手告別。兩人之間難以言傳的情愫,讓馬啟祥竟然有些錯覺,他一把拉住林笑棠的胳膊,“七少爺,你不是玩真的吧?“ 林笑棠認(rèn)真的看看馬啟祥的表情,“大哥,我是個正常的男人,面對著這么漂亮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調(diào)情,我不可能無動于衷,總要有點表示?。 ?/br> 馬啟祥深有同感的點點頭,“那是,這么個柔媚入骨的女人,要是不動心,那真不是個男人!“ 郭追走過來,“老板,車來了!“ 林笑棠的眼睛慢慢變得毫無表情,“派人盯著那個女人,讓尚懷士挑最可靠的人去,每天向我匯報一次,無論巨細(xì)!“ 郭追點頭。 馬啟祥吃驚于林笑棠的轉(zhuǎn)變?nèi)绱酥欤读撕靡粫?,才黯然的自言自語道:“看來我要學(xué)的確實是太多了!“ “路上都安排好了?“林笑棠接著問道。 郭追默默的點頭。 知道看見林笑棠的車啟動,不遠處黑暗中的嚴(yán)孝義才命令手下發(fā)動了汽車,緊緊的跟在后邊。 嚴(yán)孝義撫摸著還有些腫痛的手背,心中卻在咬牙切齒的痛罵林笑棠。他追段羽然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自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他就被深深吸引住了,他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那只是一種很純粹的占有欲望,得不到這個女人,他嚴(yán)孝義食不知味、焦躁莫名。 南京城的夜晚,漆黑而安靜,嚴(yán)孝義帶著兩名手下全憑著前邊林笑棠汽車尾燈昏暗的燈光跟蹤,看看前邊的環(huán)境,手下提醒他,馬上就要到事先埋伏的那條小巷了。 南京城重建的部分居多,大部分的街道因為圍墻的緣故都很狹窄,連兩輛汽車平行都很困難,這條街道就是嚴(yán)孝義精心挑選的埋伏地點。 前邊的街口橫著一輛廂式的老貨車,恰好擋住了前行的道路,林笑棠的車被迫停了下來。 嚴(yán)孝義趕忙命令手下將林笑棠的退路封死,大開車燈直接照射著下車來一看究竟的林笑棠、馬啟祥等四人。 出人意料的是,林笑棠等人并不驚慌,而是靠在車身上抽起了香煙,一邊吐著煙圈,一邊好整以暇的看著嚴(yán)孝義的車。 嚴(yán)孝義罵了一聲,掏出手槍,喊著兩個手下下了車,他沒想要林笑棠的命,他也知道林笑棠是商事局請來的貴賓,但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小子的囂張跋扈,說什么今天都要狠狠修理一下這個狂妄的小子。 下了車,嚴(yán)孝義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太對勁,對面堵路的貨車他可是埋伏了十幾個手下,怎么這會功夫,連自己都下車來了,對面的人馬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剎車聲,嚴(yán)孝義不由會審看去,兩道強烈的燈光卻直射他們的眼睛,嚴(yán)守一眼一花,只好用胳膊來阻擋強光。 而此時,馬啟祥和郭追已經(jīng)動了,兩條黑影一左一右迅捷的奔至嚴(yán)孝義的身后,只聽幾聲此起彼伏的慘叫,嚴(yán)孝義三人已經(jīng)被擊倒在地。 后邊的車上下來四個人,為首的正是林懷部,“老板,沒事吧?” 林笑棠擺擺手,一豎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火車,“做的漂亮!” 林懷部卻有些不好意思,“老板,我們來的時候,車上的人已經(jīng)被全部繳了械,綁結(jié)實了,我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 林笑棠愣住了,他回頭看看四周,這里是一片廢墟,只有零星幾個路燈,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周圍也沒有居民,看來這里還未曾進行重建。 林笑棠有些奇怪了,但轉(zhuǎn)念一想,下手的人看來是沒有什么惡意,起碼沒有趁此機會參與襲擊,或者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什么的。至于來人是誰,估計總要露面的,總不能干了活還得不了一個夸獎吧? 林笑棠蹲下神,笑嘻嘻的看著嚴(yán)孝義,“嚴(yán)副站長,這么巧,又見面了?”林笑棠一邊說話一邊把玩著繳獲的南部十四式手槍,槍口不自覺的在嚴(yán)孝義的眼旁晃來晃去。 嚴(yán)孝義的眼珠隨著槍口上下左右的移動,內(nèi)心的恐懼也越來越強烈,“姓林的,你知道我是誰嗎?老子是七十六號的!要是傷了我,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林笑棠笑了、馬啟祥也笑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馬啟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就你這德行還配和人搶女人爭風(fēng)吃醋呢,拜托你動手之前,先打聽清楚我們是什么人!” 嚴(yán)孝義脖子一梗,“我管你是什么人,敢動老子的女人,你活的不耐煩了!” 林笑棠不怒反笑,劈手一個耳光打在嚴(yán)孝義的臉上,然后,將一張紅色的名片扔到他的懷里?!澳闳绻唤橐馕覀兊纳矸?,改天我請秋上財團的秋上久家先生直接找你們丁主任評評理。” 嚴(yán)孝義捂著腫起的腮幫,一臉怨毒的仔細(xì)看著手中的名片,卻驀然愣住了,名片上寫的清楚,“隆盛日中合作貿(mào)易有限公司”。 嚴(yán)孝義瞪著兩只金魚眼,心中暗暗叫苦,“怎么惹到了日本人的開的公司,媽的,剛才實在是太沖動了,還沒打聽清楚對方的老底,就貿(mào)然下了手,這日本人萬一較起真來,那吃不了兜著走的可是自己?。 ?/br> 嚴(yán)孝義心中懊惱,剛想說兩句服軟的話,可又實在是張不開這個口,猶豫間,林笑棠等人已經(jīng)挪開了堵在路上的貨車,上了汽車揚長而去。 剩下嚴(yán)孝義呆立當(dāng)場,過了好半晌,才步履蹣跚的爬了起來,看看街角陰暗角落里一排被綁的整整齊齊的手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這是誰在背后幫咱們料理那些雜碎?”馬啟祥自打上車后就一直問這個問題。 林笑棠揉著太陽xue,“你急什么,對方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時候到了,自然會露面!” 汽車的燈光在夜色中隨著道路的起伏而上下顛簸,忽然,開車的郭追猛的一個急剎車。 坐在郭追身后的馬啟祥毫無防備,腦袋結(jié)結(jié)實實的撞在了駕駛座后邊,頓時一咧嘴,“你小子怎么開車的?” 郭追的語調(diào)沒有任何波動,一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卻徑直摸上了腰間的手槍,“老板,前邊有個人!” 車前站著一個人,灰色的風(fēng)衣被映照的有些發(fā)白。隨著臉上滿不在乎的笑容蔓延,兩撇漂亮的胡子略有些上翹。 林笑棠唯一皺眉,隨即下了車,白起向他招招手,林笑棠這才發(fā)現(xiàn),路邊的角落里還停放著一輛汽車。 白起沒說話,轉(zhuǎn)身上了自己的車。林笑棠敲敲郭追的車窗玻璃,“你們先回去,不用等我?!?/br> 郭追有些不放心,“老板,我跟著你吧,這……”。 林笑棠擺擺手,上車坐到了白起旁邊的副駕駛位。 車開出去老遠,白起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你來南京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允公對你很不滿意!” ☆、第六十章 如煙往事 林笑棠咳嗽兩聲,眼中的譏誚顯露無疑,“我如何做,犯不上他老人家來指手畫腳吧?” 白起手握方向盤,眼睛目不斜視,“你想自立山頭?” 林笑棠哼了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白起呵呵一笑,一豎大拇指,“我還真是小看了你,既然如此,跟我去見一個人?!?/br> 林笑棠眉頭一皺,“誰?” 白起聳聳肩,“去了就知道了!” 林笑棠將身子向后一靠,閉上了眼睛,手卻伸進口袋里,攥緊了手槍。 半個小時后,汽車在太平里一座偏僻的小莊院門前停下。經(jīng)過不太幽深的走廊,走進一個小跨院,院中只有一間廂房亮著燈,一位老者已經(jīng)站在門前等候。 雖然院子中只有這么一個人,但林笑棠還是感覺到了幾個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看來防范身為嚴(yán)密。 走到老者的面前,林笑棠忽然站住了腳步,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讓他一時間有些恍惚。 白起沖老者一點頭,“人來了。” 老者露出一絲微笑,嘴唇有些顫抖,“來的路上還平安吧?” 白起抿了抿胡須,“幾個小角色,已經(jīng)被我打發(fā)了?!?/br> “你、你是江伯?”一直呆立的林笑棠忽然開口了。 皎潔的月光下,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寓公的臉頰上滑落,他慢慢的伸出雙手,“沒錯,是我,小七!” 林笑棠緊走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寓公的面前,雙手抱住寓公的大腿,放聲痛哭。寓公輕撫他的脊背,“痛痛快快的哭吧,孩子,到家了!” 寓公原名曾一江,他唯一的女兒便是林笑棠的大嫂曾月華。若干年前,林笑棠的大哥林笑君與曾月華相識相戀,林笑君當(dāng)兵回到南京后,兩人原本打算結(jié)婚,卻遭到了寓公的反對。曾玉華無奈之下,選擇了不告而別,跟隨林笑君回到南京,之后便在南京成親安家。這些,林笑棠是知道的。之所以認(rèn)得寓公,是在大嫂懷孕之后,寓公終于原諒了兩人,雙方開始書信往來,其中便有寓公的照片。本打算在大嫂生產(chǎn)之后,舉家前往上海探望寓公。但沒想到淞滬會戰(zhàn)、南京陷落接踵而至,一家人遂成天人永隔。 寓公將兩人讓到屋中,又端詳了林笑棠許久,相見的喜悅終于慢慢沖淡了離愁。白起也適時的打趣道:“江伯,小七可是您自家的子侄,他如今剛一回到南京就遇上了麻煩,您可要多多照應(yīng)啊!” 寓公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行了,萬事有我,還輪不到聶尚允和戴笠那兩個家伙來耍威風(fēng)!“ 看著林笑棠困惑的表情,白起呵呵一笑,“別吃驚,要說咱們這行,江伯他老人家可是老前輩!“ 經(jīng)過白起的一番解釋,林笑棠才明白了他話里話外的意思。 話要從辛亥革命時期說起。寓公曾一江早年追隨國父中山先生,早在革命成功之前便以上海、廣州為中心從事著情報工作,深得中山先生信任,因為工作性質(zhì)以及寓公低調(diào)的為人處世態(tài)度,因此并不顯于人前??梢哉f,初期國民政府的情報格局和架構(gòu)就是由以寓公為代表的一批人構(gòu)建而成的。 辛亥革命成功后,又經(jīng)歷了討袁戰(zhàn)爭、護法戰(zhàn)爭等事件,使得中山先生對情報工作愈發(fā)重視起來,而寓公便當(dāng)之無愧的成了領(lǐng)袖背后黑暗世界的管理者。 說到這兒,寓公忍不住插話道:“那時候哪里算得上情報工作啊,只不過是打探點敵方的駐軍人數(shù)、調(diào)動情況和軍需物資,還有就是和南洋那些華僑們打打交道罷了!” 中山先生去世之后,國民黨內(nèi)部爭權(quán)奪位,黃埔系逐漸掌控局面,在大肆清除異己的同時,也將眼光投向情報工作。寓公等中山先生的老部下,為了自保,便在此時退居幕后,漸漸淡出政界,但他們一手建立的情報系統(tǒng)卻在中山先生臨終前的刻意隱瞞和保護下完整的留存了下來。 出于對中山先生部下的不信任和投鼠忌器,執(zhí)掌大權(quán)的蔣某人并沒有對寓公等老前輩斬盡殺絕,而是開始著手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情報系統(tǒng)。此時,黃埔同學(xué)會的聶尚允、戴笠和莊崇先等人開始嶄露頭角,所不同的是,聶尚允和戴笠加入的是蔣某人的陣營,而莊崇先則投靠了汪兆銘。 自此以后,中山先生麾下的這一系情報人員全部退出了國內(nèi)的政治舞臺。但僅僅是退出,他們的運作卻一天也沒有停止過。 “原因就是,中山先生說過: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寓公將煙斗在桌角上輕輕一磕,緩緩說道:“尤其是日本亡我之心不死,這是中山先生臨終前就預(yù)料到的。所以,我們的存在就更加有必要!” 林笑棠恍然大悟,至此才算完全清楚寓公的身份?!澳撬??”林笑棠指指白起, 寓公一笑,“自然也是我們的人,每個組織都需要新鮮的血液,他就是其中之一?!?/br> 林笑棠看向白起的眼神多了些諱莫如深。 白起苦笑,“行了,臭小子,你比你大哥精明太多了,聶尚允那邊的事我來幫你擺平。說到底,他還是不很了解這邊的情況,回去以后我自會幫你打掩護。倒是你,腳踩兩只船,戴笠和聶尚允都不是易于之輩,你可千萬要小心!” 林笑棠自然是滿口答應(yīng),接著便向寓公說明了此次來南京的原因。 寓公聽完后,并沒有發(fā)表意見,“南京目前是塊空白地帶,你的想法沒有錯,但還是格局太小?!?/br> 林笑棠一愣。 寓公接著說:“我明白,你是受困于人員等原因。并不是你想不到,而是現(xiàn)有條件下只敢想到這么多。但我現(xiàn)在要鄭重邀請你加入我們,我們秉承的是中山先生的理想,誓將革命進行到底,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這和你的想法是不謀而合的。你,愿意嗎?” 林笑棠猛的站起來,“只要是能打小日本,我當(dāng)然愿意?!?/br> 寓公和白起相視而笑,“誠如所愿!” 寓公將煙斗放在桌子上,扳起指頭,“有了你的加入,接下來就容易多了。人員、裝備和經(jīng)費這都不是問題,現(xiàn)在我們就可以將眼光放得遠一些,上海、青島、北平、蘇州等等,我們都要考慮在內(nèi)。” 據(jù)寓公得到的情報,鑒于最近一段時間軍統(tǒng)的活躍,日本間諜機構(gòu)梅機關(guān)、特高科聯(lián)合憲兵部隊,包括七十六號已經(jīng)準(zhǔn)備開始對軍統(tǒng)勢力進行圍剿,可以想見,接下來淪陷區(qū)各軍統(tǒng)站將面臨最困難也是最危險的時刻。 寓公的打算是,在日本人與軍統(tǒng)決戰(zhàn)之前,盡可能壯大自身的力量,按照他的估計,這一局,軍統(tǒng)的勝算不大,原因就在于國民政府的腐敗,軍統(tǒng)的大部分活動,基本上都毫無保密可言,國民政府內(nèi)部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內(nèi)jian和間諜,甚至連高層都不能幸免,這樣的情況對于秘密戰(zhàn)場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死xue。 所以,寓公會幫助林笑棠盡快建立南京站,以此為基點,看準(zhǔn)時機,在各大軍統(tǒng)站風(fēng)雨飄搖之際果斷出手,全面接管軍統(tǒng)在淪陷區(qū)內(nèi)的勢力。 聽完寓公的計劃,林笑棠沒有任何吃驚,因為這本來也是他早就擬好的計劃,只是并沒有這么多可靠的情報支撐?,F(xiàn)在有了寓公的支援,就等于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