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jié)
斯嘉麗將手提箱遞給面前的中年人,“這是您所需要的資料,鑒于您對我們的幫助,這也是我們想要表達的誠意?!?/br> 中年人略帶羞澀的一笑,文質(zhì)彬彬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我相信,這只是我們合作的開始,接下來,我們有很多機會創(chuàng)造新的歷史?!?/br> 中年人將手提箱交給車上的隨從,轉(zhuǎn)身看看遠處的“西里丸”號,“這就是我說的那艘船,怎么,您不打算去探望一下您的朋友。” 斯嘉麗勉強笑了笑,“算了,他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我出面是有些不太合適?!?/br> 中年人點點頭,仿佛是深有同感的嘆口氣,“林笑棠先生我雖然未曾與之謀面,但他的大名的確是如雷貫耳,可以算是上海灘年青一代中的杰出人物,只不過步子邁得太快了一些,年輕人,還是低調(diào)一些為好啊?!?/br> 剛剛和斯嘉麗談妥了合作的條件,中年人的心情極好,便開解道:“您放心,我也將搭乘這艘船回日本,有機會的話,我會和林先生見面,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會過問這件事情?!?/br> 斯嘉麗眼前一亮,不過還沒有說話,中年人卻接著說道:“不過您也知道我兒玉譽義夫現(xiàn)在是皇族的特使,當年得以出獄,還是土肥原閣下施以援手,您也知道林先生這次的事情是土肥原閣下親自過問的,具體的事情我無法過問,但私下照顧一下還是沒問題的?!?/br> 兒玉譽義夫的話說的滴水不漏,即便是如此,斯嘉麗也已經(jīng)很滿意了,“那就拜托兒玉先生了?!?/br> 兒玉譽義夫一笑:“您太客氣了,這次的談判能夠如此順利,我還要感謝您呢,林先生的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過。”兒玉譽義夫話鋒一轉(zhuǎn),“我們這次的合作是瞞過了大本營的,我希望貴方能夠?qū)⑵淞袨樽罡邫C密,因為一旦泄露,我國國內(nèi)的形勢將受到巨大的影響,還請一定答應的我的請求。” 兒玉譽義夫沖著斯嘉麗深鞠一躬。 斯嘉麗點頭答應下來,“兒玉先生放心,這件事情對于我方也是最高機密?!?/br> 斯嘉麗看著兒玉譽義夫的汽車漸行漸遠,心頭卻是五味雜陳,林笑棠說的沒錯,政治的確是一件無比骯臟的事情,太平洋上,美軍士兵正與日本逐島血戰(zhàn),但高層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答應了日本皇族的合作條件,為戰(zhàn)后局勢的改變做好了鋪墊,這么一件荒唐、甚至讓人覺得啼笑皆非的事情卻緊鑼密鼓的上演著,這算什么,難道說這便是國家的利益嗎。 兒玉譽義夫是日本皇族的代表,說起來,他的底子并不干凈,兒玉譽義夫出身于“黑龍會“,是會長頭山滿的左右手,早年因為政治刺殺案入獄,后來被土肥原賢二相中,將他從監(jiān)獄中撈了出來,專門從事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戰(zhàn)爭爆發(fā)后,便出沒于日本本土和中國之間,他此次趕到上海,便是受皇族的委托以情報機關(guān)少將的名義和美國方面展開接觸,日本人不是傻子,除了那些狂熱的“武士們”還不肯認清形勢之外,更多的日本人已經(jīng)看到了即將到來的結(jié)局,為了能在戰(zhàn)后獲得更多的利益,也是為了保存更多的實力,日本人開始急切的和美國情報機關(guān)取得了聯(lián)系,這一點倒是和南京偽政府中那些腳踩兩只船的大佬們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恍惚間,斯嘉麗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完全能夠理解林笑棠無意中透露出的,那種對自己國家若有若無的敵意了。 …… 船舷處,川上忠輝和兒玉譽義夫握一握手,川上忠輝鄭重的一鞠躬,“兒玉閣下,這批貨,就全拜托給您了?!?/br> 兒玉譽義夫還禮,“川上君,請放心?!?/br> “這批貨是江浙之亂后,我們特別憲兵隊從民間弄到的,其中的一些瓷器、書畫和文物需要特別小心,所有的黃金我們已經(jīng)鑄成金錠,具體的數(shù)目都在給您的資料中?!?/br> 兒玉譽義夫滿意的點點頭,對于川上忠輝的勤勉他無話可說,矢澤慎一意外身亡之后,他所負責的“金百合”計劃就全部交由川上忠輝來打理,事實證明,這個人的能力還是很突出的。 “川上君辛苦了?!眱河褡u義夫嘆口氣,“戰(zhàn)爭的局勢越發(fā)撲朔迷離了,身為帝國的一分子,我們必須要為最壞的局面打算?!?/br> 兒玉譽義夫指指“西里丸”號,“特別憲兵隊在支那、菲律賓、緬甸等地區(qū)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正是你們的努力,才能為皇國留下復興的希望,即使戰(zhàn)爭最終以失敗告終,但只要有金百合計劃能夠成功,帝國的經(jīng)濟就保留了可以再次騰飛的元氣,亞洲,遲早還是帝國的?!?/br> 川上忠輝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兒玉譽義夫忽然想到了什么,“川上君,我聽說有個犯人要帶回本土去,他也是在這條船上嗎。” 川上忠輝點點頭,“是的,他牽扯到幾年前本土破獲的間諜案中,土肥原閣下命令將他送去本土接受調(diào)查,這次也搭乘西里丸?!?/br> “聽說這個人還是上海灘的風云人物,叫林笑棠的?!?/br> “沒錯,閣下也認識他?!贝ㄉ现逸x問道。 兒玉譽義夫笑著擺擺手,“在上海灘,想不知道他的名字都難啊。” 兒玉譽義夫收起笑容,“我只是隨便問問,川上君,您很清楚,我負責的只是金百合計劃,別的,不屬于我的職權(quán)范圍,我也不感興趣。” 兒玉譽義夫深有感觸的說道:“支那,的確是個很奇特的民族,他們中有很多富有才華的人物,但大部分都白白的損失在他們自己的內(nèi)斗中了,將來的亞洲,必將還是帝國和支那爭鋒,我們一定要早做準備啊?!?/br> 川上忠輝一并腳后跟,“嗨依?!?/br> “西里丸”號,慢慢駛離港口,朝陽也在此時悄悄的躍出地平線,玩到霞光照耀著深藍色的海面,兒玉譽義夫向著岸邊川上忠輝的方向輕輕揮著手,眼角的余光卻瞥向遠處斯嘉麗的方向。 這次到上海的兩個目的均已達成,也讓兒玉譽義夫的心情放松下來,“金百合”計劃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就像一條條血管,為日本提供著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而和美國人取得了聯(lián)系,則是為戰(zhàn)后的日本增添了一些再度取得發(fā)展的可能,未來的世界,必將是美俄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爭霸,而日本已經(jīng)不再有資格參與其中,因此,只能將目光投向所處的亞洲,依靠美國,潛心發(fā)展,有了金百合計劃的支持,帝國的復興指日可待,就算戰(zhàn)爭輸了又如何,只要金百合計劃能夠成功,不出二十年,日本依然可以傲立于亞洲之巔。 兒玉譽義夫到上海就為了這兩個目的,當然,這兩件事情都是相互獨立的,就像是川上忠輝,他不可能知道自己身負的另一重秘密使命,而同樣,兒玉譽義夫也不可能讓美國人知道金百合計劃的存在。 “帝國的命運將因為金百合得到改變,只要有金百合,帝國便永遠不會戰(zhàn)敗?!眱河褡u義夫不禁捏緊了雙拳,兩道狂熱的目光投向大洋的深處。 ☆、第三百八十章 橫濱港 海面上碧波萬里,沒有什么風浪,林笑棠坐在船頭頂層的甲板上設(shè)置的沙灘椅上,不遠處的船舷附近,兩只海鷗跟隨著客輪一路飛翔,不時發(fā)出幾聲歡快的鳴叫,林笑棠手中拿著一杯威士忌,仔細的翻閱著一本《源氏物語》,看的津津有味。 上了船,林笑棠的心情反而愈發(fā)的平靜下來,即將面對的是什么,林笑棠已經(jīng)做出了許多種的猜測,尚振聲一定會將接應的事宜安排的妥妥當當,這一點林笑棠對其是絕對信任,可土肥原賢二會以什么方式來對待自己呢,這些天,林笑棠已經(jīng)將自己在上海這些年的所有經(jīng)歷都做了一個梳理,將所有的事件和人物都回顧的清清楚楚,這也是為了應對土肥原賢二可能會有的審訊,在林笑棠看來,這些年自己雖然說不上是天衣無縫,但絕對不會有什么把柄落在敵人手中。 想通了這些,林笑棠在放松下來的同時,開始悄悄的觀察起這艘“西里丸”號,這艘客輪是經(jīng)過改裝的,體積并不大,排水量在五千噸左右,共分四層,第三層和第四層早已經(jīng)被封閉起來,被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著,第二層運送的是幾百名受傷回國的日軍軍官和士兵,最上邊的第一層便是豪華客艙,客人并不多,林笑棠他們便占據(jù)了靠近船頭甲板的三個客艙,就連甲板也被占據(jù),別的客人根本無法上來。 令林笑棠感興趣的便是被封鎖的第三層和第四層,第三層看來是一小隊日軍士兵的休息場所,而第四層則明顯是裝載了什么重要的貨物送回日本本土,看來價值不菲。 引起林笑棠注意的便是一名日本軍官偶然露出的紋身,和矢澤慎一的一模一樣,也就說明,這些士兵都是來自于特別憲兵隊,那第四層貨倉中裝載的貨物也就昭然若揭了。 正想得出神,甲板的舷梯上忽然傳來腳步聲,從下邊上來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中年男子,正是兒玉譽義夫。 押送林笑棠的是八名特高課的人員,看到有人上來,便立刻上前阻攔,兒玉譽義夫從懷中摸出一個綠色的證件,在衛(wèi)兵面前一晃,衛(wèi)兵趕忙敬禮放行。 林笑棠抬起頭,好奇的看向走過來的兒玉譽義夫。 兒玉譽義夫禮貌的笑笑,微一頷首,指指林笑棠身邊的座位,“打攪了,我可以坐在這里嗎?!?/br> 顯然,這個人是抱著不為人知的目的來找自己的,林笑棠第一時間便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林笑棠含笑點點頭,并隨手倒上一杯酒遞給兒玉譽義夫,“怎么稱呼,找我有事?!?/br> 兒玉譽義夫有些意外,林笑棠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干脆的說道:“看先生的樣子就是來找我的,我現(xiàn)在不過是一個被嚴密看押的犯人,周圍還有這么多少雙眼睛和耳朵,有什么話不必遮遮掩掩。” 林笑棠用的是純正的日語,發(fā)音之標準,讓兒玉譽義夫嘆為觀止,他的直率也讓兒玉譽義夫有些吃驚。 兒玉譽義夫雙手遞過來一張名片,“兒玉譽義夫,初次見面,請多關(guān)照?!绷中μ牡哪抗忸D時被他手腕上的一個熟悉的紋身所吸引。 林笑棠接過來,頓時有些發(fā)愣,“黑龍會?!?/br> “嗨依?!眱河褡u義夫點頭答應。 “我好像和貴會并沒有什么往來?!绷中μ淖屑毾肓讼搿?/br> “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現(xiàn)在成為朋友?!眱河褡u義夫一笑,“您應該認識戶田津的立花治長前輩吧?!?/br> “沒錯?!?/br> “呵呵,立花前輩便是我黑龍會的一員,在會中德高望重,也是頭山滿會長最好的朋友?!眱河褡u義夫說到這里壓低了聲音,“他托我問候您?!?/br> “原來如此?!绷中μ牟粍勇暽狞c點頭,眼前的這個家伙,既然是黑龍會的成員,手腕上還留著特別憲兵隊的標志,偏偏還和立花治長認識,看來很不簡單啊。 林笑棠的心思電轉(zhuǎn),轉(zhuǎn)瞬間便換上了一副苦笑的表情,“多謝立花前輩的關(guān)心,也很感謝兒玉先生的好意,只不過我現(xiàn)在自身難保,到京都之后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唉?!?/br> 林笑棠故意的重重嘆口氣,偷眼觀察兒玉譽義夫的反應。 兒玉譽義夫呵呵一笑,“林先生請放心,土肥原閣下可不是洪水猛獸,只要林先生是清白的,他絕對不會屈打成招,硬將罪名扣到您的頭上的,可一旦通過土肥原閣下的審核,您就將成為帝國真正的朋友,這不也是您樂意看到的嗎?!?/br> 林笑棠無奈的磕了磕手中的書本,“但愿如此吧。” “林先生不要氣餒,您在上海這些年對帝國的大東亞共榮事業(yè)還是做出了杰出的貢獻的,別的不說,單說物資統(tǒng)制計劃中,在整個南京政府中,除了您能夠使整個計劃順暢的運行下去,別的還有什么人能夠勝任呢?!?/br> “哦,兒玉先生對在下很了解嘛?!绷中μ脑尞惖膯柕?。 “談不上了解,林先生是上海灘的風云人物,誰會不知道些您的事跡呢,我們黑龍會和上海的青紅幫的性質(zhì)是差不多的,只不過,圣戰(zhàn)開始后,我們也參與到其中,現(xiàn)在直接向軍部負責?!眱河褡u義夫的話似乎透露出了什么訊息,林笑棠敏感的咀嚼著。 “等到林先生重獲自由的時候,也希望您能夠考慮和黑龍會合作,拜托了。”兒玉譽義夫站起身,鄭重的向林笑棠一鞠躬。 林笑棠也站起來,笑著答應道:“求之不得,一定一定。” 正說話間,天空中忽然傳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甲板上的眾人循聲看去,蔚藍的天空上,排列的整整齊齊的轟炸機編隊正向東而去,西里丸上頓時響起警報聲,船員們慌不迭的換上澳大利亞的國旗,好在轟炸機并沒有對海面上的這艘客輪投注過多的注意力,不多時便飛遠了。 “八嘎?!眱河褡u義夫咬牙切齒的罵道:“那是美國飛機,它們一定是去轟炸帝國本土?!?/br> “海軍和空軍的飛機呢,為什么不阻截。”一旁的衛(wèi)兵們紛紛議論道。 押送林笑棠的軍官神色有些黯然,“還用問嗎,一定是馬里亞納群島的部分地區(qū)失陷了,要不然,美軍怎么會飛到這里?!?/br> “那他們怎么飛回去,這樣作戰(zhàn)半徑就算是美軍的b29轟炸機也達不到啊?!?/br> 一名士兵撇撇嘴,“還用回去嗎,轟炸之后,直接飛支那,隨便哪個機場都可以降落的?!?/br> 眾口紛紜的議論讓在場的日本人的情緒有些低落,戰(zhàn)爭已經(jīng)向著對他們的不利的方向發(fā)展了,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誰都不知道,也不清楚。 林笑棠悠然的坐下來,繼續(xù)閱讀起手中的書本。 …… 五天后,西里丸號抵達此次行程的目的地,日本橫濱港。 遠遠的看到海岸的輪廓,客輪上的人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紛紛跑上甲板向著海岸眺望,一些殘疾的士兵又哭又喊,或許,相對于那些莫名其妙死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士兵們,他們已經(jīng)算是很幸運的了。 但隨著輪船漸漸靠近港口,喧嘩聲卻漸漸停止,船上的所有人分明看到,沖天的黑色煙柱從橫濱城區(qū)的各個地方騰起,就連近在咫尺的新港碼頭也變成了一片火海。 “該死的美國人?!笔勘鴤冮_始大聲咒罵起來,兒玉譽義夫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因為新港碼頭受損嚴重,西里丸不得不轉(zhuǎn)向附近的山內(nèi)碼頭???,正是因為如此,又耗費了半天的時間,客輪才得以??康桨哆叄粋€小時后,船上的人才被允許上岸。 林笑棠在八名特高課人員的押送下,慢慢走下船舷,兒玉譽義夫則早就不見了蹤影,硝煙味彌漫著整個碼頭,碼頭上亂成一團,木屐踩踏地面的聲音響成一片,使人平添了一種難耐的煩躁感覺。 看看這片陌生的土地,林笑棠忽然間覺得很怪異,他沒想到自己能有一天踏上敵國的土地,而正是這個國家,在過去的一百年間,給自己的祖國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 令林笑棠奇怪的是,碼頭上忙碌著的搬運工人竟然絕大部分都是女人和老人,成年男子除了士兵之外,幾乎都看不到,不遠處,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士兵隊伍正等著登船,看來西里丸在簡單的休整之后,即刻就要滿載兵員返航回到中國。 林笑棠看著日軍的隊伍,忽然間產(chǎn)生了一種莫名的感覺,這還能乘稱作是軍隊嗎,隊列里,滿是稚氣未脫的孩子的面孔,看他們的年紀,最小的也就是十幾歲而已,軍裝穿在身上,明顯大了幾個號碼,他們的眼神有些慌亂和無助,就在他們的附近,幾百名婦女們不停的向著隊伍揮手,這更讓那些“士兵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中的某些人甚至于已經(jīng)開始哭泣起來,而旁邊的日本軍官則毫不客氣的用力敲打著那些“懦夫”的腦袋,這更增加了隊伍的混亂,而婦女們則很快便被憲兵驅(qū)散。 “這就是戰(zhàn)爭嗎?!绷中μ牟唤氲?。 ☆、第三百八十一章 瘋狂的民族 一踏上這片土地,林笑棠的第一感覺便是,這里雖然滿目瘡痍,但一切卻井然有序,絲毫不見混亂,山內(nèi)碼頭也遭受到襲擊,木制的消防車拉著警鈴趕過來,行人紛紛退避到狹窄街道的兩邊,轟炸過后,婦女和老人們從各個防空洞中井然有序的走出來,忙著各自的工作,雖然都穿著木屐,但絲毫不影響手中的活計。 時間已經(jīng)到了民國三十三年,早在去年的時候,林笑棠便聽說日本本土遭遇到大規(guī)模的饑荒,政府的口糧只能提供戰(zhàn)前標準的一半,因為食用沒有脫殼的稻子和粗糙的谷物使很多人都病倒了,人們?yōu)榱说钟囸I,開始吃野菜和一切土地上生長出來的東西。 其實,日本的物資匱乏早在兩年甚至是三年前便已初露端倪,門徒直江誠吾曾經(jīng)提供過一份詳細的情報來講述日本本土的情況。 絕大多數(shù)的日本人為了響應日本政府的節(jié)約號召,勒緊褲腰帶,進行自愿的食量節(jié)制,戒食大米,只吃少量的水果和蔬菜,政府還號召進行服裝上的限制,婦女將奢華的服裝和華麗的和服束之高閣,換上農(nóng)婦式的工作襯衣和寬大的褲子,一切化妝品全遭到禁用,美發(fā)店統(tǒng)統(tǒng)關(guān)閉,短發(fā)是最流行的發(fā)式,而日本的男人響應號召,將筆挺的西服換成毫不合身的卡其布制服,最后,由于所有能利用的皮革都被用于為軍隊制造軍靴,以致所有平民都不得不穿上笨重的木屐。 隨著戰(zhàn)爭的進行,大批成年男子被要求參軍,可以說日本國內(nèi)的工礦企業(yè)和農(nóng)田就依靠著父女和孩子來支撐,日本的婦女和女學生們在煤礦和鋼鐵中負擔起繁重,甚至危險的體力勞動,每天都要工作十二到十六個小時,這些婦女占日本總?cè)丝诘牧种唬S著勞動力短缺的日益嚴重,正在上學的孩子們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中扮演的角色越來越重要,在兩百萬的在校學生中,有許多人都參加了志愿小組下田工作,有時整個城市的學校都下鄉(xiāng)勞動,而現(xiàn)在,一部分十五歲以上的男孩子已經(jīng)被征召入伍,等待他們的,將是殘酷無情的戰(zhàn)場。 “這是一個瘋狂的民族?!绷中μ脑谛闹邢铝私Y(jié)論,客觀的看待自己的對手,這是林笑棠多年以來總結(jié)出來的一條定律,不可否認,眼前的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凝聚力是難以想象的,要想徹底擊敗它看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它正面臨著全面潰敗。 沿路走來,碼頭的空地上,一群婦女,還有一些十歲左右的孩子,都排著整齊的隊伍,拿著竹槍,在進行著軍事訓練,一些殘疾的老兵則充當著教官的角色,這在林笑棠的印象中是不可想象的,難道說日本政府已經(jīng)做好了要在本土作戰(zhàn)的準備。 轟炸過后,碼頭外街道上的人很多,林笑棠被特高課人員夾在中間,推推搡搡的向著碼頭外邊走去,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一輛94式軍用卡車就停在街道的旁邊。 車前便站著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和兩名士兵,軍官轉(zhuǎn)過身來,林笑棠不禁愣怔了一下,面前的正是直江誠吾。 直江誠吾和特高課的人員辦理了一下接受手續(xù),便招呼著眾人上卡車,走到林笑棠身邊的時候,直江誠吾微微頷首,“林先生,還記得我嗎,歡迎到橫濱?!?/br> 林笑棠和直江誠吾的唯一一次在公眾場合的交集便是在英雄夜總會,那天是安排大谷和也的幾名相熟軍官,直江誠吾便是其中之一,這也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之后,直江誠吾便奉命調(diào)回大本營,沒想到,今天來接林笑棠的竟然是他。 林笑棠淡然的聊了兩句,便被特高課的人員押上了卡車。 一路上,直江誠吾就坐在林笑棠的對面,但兩人并沒有再交流,林笑棠也沒有辦法訊問此次的調(diào)查究竟是怎么安排的,還有西里丸第三層和第四層客艙押運的那些貨物,林笑棠同樣沒辦法告知直江誠吾,兩人只能通過眼神交換一些模糊的信息,不過看到直江誠吾的眼神那么的篤定,林笑棠便可以推測到這次的事情應該不難過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