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陸文龍搖搖頭:“我沒在里面拿一分錢,我還是靠在張哥那里上班的?!?/br> 老家伙們又是一驚:“你這么義氣?” 陸文龍笑了:“總要給他們做個榜樣嘛,我不拿,別人就都不好意思拿,這些錢,看起來多,那么多人一分分就沒多少了?!?/br> 龐爺點頭:“有多少人?” 陸文龍手不能動,真想扳指頭訴苦啊:“真的人多口大啊,常動手的接近二十個最貼心,在場子里幫忙的十多個打算每個月兩三百,長期扎場子的,四五十個,這就有接近八十個了!真要分,一人一百塊都不夠。還別提那些躍躍欲試跟著跑腿的小崽子,更多了?!币荒樀某钊荩岧嫚敳恢罏槭裁撮_心得很,哈的笑。 荀老頭卻磕磕自己的旱煙袋:“這種事情,我就有經(jīng)驗了,按我說的做……” 陸文龍就是不太明白這個時候才能如何駕馭,喜得就想起身扭頭,老頭子躺靠在他的側(cè)面呢,鐘叔和荀老頭都是一聲喝罵:“扎好了……”“不許動,支著耳朵聽就是了!” 陸文龍就只好繼續(xù)扎著聽。 龐叔也有點興致的看著荀老頭。老頭子吧嗒兩口煙,賣足了關(guān)子才開口:“其實以前哥老會仁、義、禮、智、信五堂,仁義兩堂一個是有名望的官家大爺,一個是有錢的商家大戶,都是清水袍哥,這才是當大哥當舵爺?shù)牧献?,禮堂全都是能打能殺的,現(xiàn)在粵港那邊叫的雙花紅棍其實也就是干禮堂的活,你這個就按照禮堂的規(guī)矩來,最簡單不過……” 陸文龍不敢打岔,只好斜著眼看側(cè)面的荀老頭,聽他繼續(xù)叨叨:“你說的那二十來個常動手的,不拿錢當供奉,吃穿用度什么都包了……” 龐爺噗的一聲就噴了茶水:“那幫家伙全都跟小六差不多大的小崽子,還在吃家里呢,包個屁!”鐘叔和另個漢子也想笑。 荀老頭不惱:“嘿,沒說完呢,讓小六去立這個規(guī)矩,包一輩子,這些產(chǎn)業(yè)都有他們的份,打不動了才開始分大份子錢,你看看和那些每個月拿點錢的哪個打動人一些?”大城市出來的有些東西和眼光還是和小地方有點區(qū)別的。 其他仨不吭聲了,跟著我打拼,養(yǎng)你一輩子! 這得有多大的口氣? 陸文龍扎著的鼻息都重了一些! 鐘叔聽出來了:“深吸氣!鼻息放穩(wěn)!” 邊練功邊上課的少年真辛苦! 荀老頭敲敲旱煙:“那十來個做事兒的,拿工資,剛才小六說打算給兩三百?兩百就足夠了,就是要讓他們和供奉比比,能出死力的會有什么好處,以后才會事事向前,至于其他的,平時一分錢都沒!出了事兒有錢,沒出事兒自己等機會吧,這樣他們才會巴不得有事!才會一門心思往上爬!” 老狐貍?cè)詢烧Z的在陸文龍面前就勾畫出了一副吊個蘿卜在騾子前面揮鞭子的景象。 龐爺哈的笑起來:“怪不得你們那些年那么快就聚了那么多人,我們老是苦哈的分家產(chǎn)!” 荀老頭鄙夷:“你們老是想打大戶,哪里有那么多大戶給你打,現(xiàn)在更是不可能,犯法的,袍哥當年就是自己當大戶,外圍的給里面交租子,所以才能這么些年都不垮!” 龐爺掛不住:“那你們現(xiàn)在還不是敗落了!” 荀老頭不否認:“那是政府打擊得厲害,團伙結(jié)社都是重罪,沒了人,袍哥哪里多得起來?” 龐爺看看眼前的少年,沉吟一陣:“不要太招搖,好好磨礪幾年,沒事兒多琢磨你在做的事情……滾蛋吧!”陸文龍得了老狐貍支招,腦海里正翻騰呢,喜不自禁的給幾位行了禮就跑,屁顛顛的樣子,哪像帶著一大幫子小崽子的大哥? 等少年走了以后,鐘叔和那位漢子出去了,龐爺才看看依舊靠在躺椅里的荀老頭:“你就打算扎在我這兒了?” 荀老頭抖抖煙絲斜眼:“你呢?就打算這么以后把你們這攤子全交給他?” 龐爺冷哼一聲,拿手里的茶壺指指周圍:“攤子?你認為這些老東西對他還有什么吸引力么?我也就只能教教他為人,看他到底能走到個什么地步?!?/br> 荀老頭翻翻眼睛:“你以為你是活雷鋒?得了吧……你還不是想借著這個小崽子讓你們刀兒匠翻身!” 龐爺皺著眉:“難不成,你們那么大的家業(yè),也想來跟我搶個后生?” 荀老頭也冷笑:“多大的家業(yè)?仁義堂該當元帥的當元帥(一直傳說朱賀二位是舵爺來的),發(fā)國難財?shù)奶拥絿馊ィY堂的打家們早就死得七零八落,剩下都是老骨頭,智堂和信堂全是苦哈的手藝人,反而還留下點根子,不然我會為了這么個小崽子跑你這里來打秋風?” 龐爺抿一口茶:“你也和我打一樣的主意?我說你看中這小子什么?總不會是你們那套根骨奇葩,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的鬼把戲吧?” 荀老頭定睛看了龐爺兩眼:“今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小子,別看你是領路人,恐怕你都沒我看得清楚,現(xiàn)在他也認我是師父,我就給你擺一擺……”這個擺一擺算是方言,有點說說龍門陣,也有擺個架勢講數(shù)的意思,龐爺臉上表情有點肅穆。 老頭子摸摸自己沒多少的稀疏下巴胡子:“他是在船上來求我教他手藝的,觀察力不錯,把我認了出來,還知道點你我堂口的事情,我才有了興趣跟他幾天,從旁觀察他,才發(fā)現(xiàn)他那個父親,你恐怕不知道,就是典型的走南闖北新時代人物,小子跟著他,有些眼界的開闊,比大城市的人好多都清楚,這點你看到了他和別人不同,但你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同,對吧?” 龐爺確實有點驚訝,點點頭,不吭聲。 荀老頭繼續(xù):“你也對我打了埋伏,小崽子肯定給你說過他想搗鼓點什么不一樣的,光是這個錢字,他就早做了打算,你敢說你不知道?” 龐爺搖搖頭:“我就打算當他的引路人,看他究竟能折騰出個什么樣子,他只給我說想走清水袍哥那樣不犯法的路子,具體怎么做,他年紀不大,恐怕自己都還沒想清楚!” 荀老頭楞了一陣,才哈笑起來:“倒也是……我看他自己在渝慶那些場子,蹲著看,拿個本子記,開始以為是你教的,后來知道是他自己的想法,可能就有點沒把他當個孩子看了。想多了,想多了……” 龐爺?shù)谝淮温犝f陸文龍在渝慶的作為,有點好奇,打聽一番,有點皺眉:“多智近妖,這樣恐怕以后想太多,處處牽絆吧?”聰慧的人真的不少,可大多聰明人卻容易想太多反被聰明誤,機關(guān)算盡一場空,他們看到的例子真不少。 荀老頭搖頭:“這就是我為什么要跟著他來原因了?!蓖A艘幌?,用煙桿指指陸文龍剛才扎熊步的位置:“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打家!”再順手敲敲自己的頭“可他,還有腦子,有眼界!” 這么勤奮練功,有腦子的打家! 可不就是文武雙全么? 龐爺不吭聲了,把自己肥胖的身軀盡量縮到藤椅上,椅子也配合的不做聲,茶館堂屋里忽然就沉入了一陣靜默,只有荀老頭的抽煙聲,略微算得上一點動靜。 良久,龐爺才艱難的把自己從藤椅里撐起來:“老荀,我認識他的祖父,當年算是有點淵源……我原本以為我要把刀兒匠這個字號,帶到土墳堆里去,沒想到看見這么個少年,對了胃口,我就打算伸手帶著,他能走多遠多高,是他的造化,能不能留下刀兒匠,是我的造化……” 荀老頭還是一副泰然處之的樣子:“我也不跟你爭什么,你教他為人,我教他做事,做成什么樣,那是他的事兒,至于以后能不能把袍哥還是刀兒匠開個堂,亮個字號,走著瞧吧,我們都看中他,這個少年就不會是個無情無義之徒……” 龐爺這么一說了,似乎就輕松起來,有點帶笑:“無情無義?我看中他,就是他該扔掉這些東西的時候,一定會扔掉……等著看吧!”拍拍椅子扶手起身,臨到要出門才突然扭頭:“你是不是該交點伙食費了?” 荀老頭差點沒給煙嗆住,沒了剛才的高人像,連著咳了好幾聲:“都是江湖兒郎,哪有這么市儈的!” 龐爺撇撇嘴拍拍自己的胖肚皮:“那好……我這段有點增肥,要清腸,從明兒開始頓頓喝粥!” 荀老頭這么瘦!還喝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發(f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發(fā) 早間的少年,依舊精神抖擻的跑步去吃早飯,似乎堅持下來以后,越發(fā)的駕輕就熟,肌rou耐力和肺活量有明顯的提升。 無論打球還是打架,都是很耗體力的事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后者比前者更耗力,因為情緒實際上也是很費力的,所以那些久經(jīng)沙場的老打手情緒波動小很多,也能省不少的力氣。 除了照例蘇小妹的早餐伴隨各種嘰嘰喳喳的瑣事,中午陸文龍打開蘇文瑾寄過來的信中還看見了蘇明清對那天晚上事情的定性:陸文龍就是個腳踏兩條船的小痞子! 懵懂的少年終于有點開始正視這個事情了。 對陸文龍來說,這種煩惱開始逐漸在增加了,面對全心全意的蘇小妹,他不想有任何的隱瞞,可蔣琪的一切又讓他覺得分外的溫暖,兩個都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兒,給予他的慰藉似乎完全能夠替代家庭的缺失…… 少年開始有煩惱了…… 蘇小妹倒是在信里嘲笑,當時她就和母親一塊斜眼看父親,這不就是說您自己么。 鑒于蔣琪是縱觀全局,知曉各個方面的高材生,陸文龍居然在晚上時候就主動把自己的煩惱說給了她聽。 小美女卻給他一個瞠目結(jié)舌的答復:“多大回事兒,我又沒和你做啥,我就安靜的看著,不行么,你現(xiàn)在該干嘛干嘛,別管我!” 陸文龍撓頭:“你覺得是這樣?” 蔣琪歪著腦袋看他:“你覺得不是這樣?不是你叫我別想這事兒嗎?我們年齡都還小,那就都不想這件事,早上你陪她吃早飯,晚上陪我做作業(yè),就這樣!” 陸文龍只能甩甩頭,真的學著不想這事兒。 只是昏黃燈光下,賣賣票,看看身側(cè)坐著盡量寫作業(yè)的小姑娘,心里確實很充實。 就這么簡單輕松的過下去吧…… 于是在蔣琪的生日到來時候,陸文龍也學著別的同學樣,去給蔣琪買了張賀卡,還是帶電池的音樂卡,晚上給了她。 蔣琪樂陶陶的打開看了,驚訝:“字還不錯呢……”轉(zhuǎn)念就問:“蘇小妹過生日你送的什么?” 陸文龍撓頭:“信封信紙……”好像不算很特別,小美女就放過了他,不在一個地方嘛,寫信也是正常。 唯獨阿光,余竹等人過來的時候有點煩,因為他們表情好自然的看見蔣琪就稱呼:“二嫂!”陸文龍笑罵著攆走,改天,他們還是這么喊。 開始蔣琪還以為陸文龍是小兄弟里面排行老二,心里還樂滋的,好奇的問陸文龍你老大是誰,陸文龍不開腔。 等終于有天蔣琪逮住小白:“你們老大是誰?” 小白莫名其妙:“阿龍啊,怎么?” 蔣琪就奇怪:“那為什么喊我二什么?” 小帥哥顧左右而言他,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蔣琪突然明白了,牙癢癢:“誰教你們這么喊的,肯定不是小六!” 小白沒義氣:“阿光!,是他說小蘇是大嫂的!”然后就哈哈的跑了! 陸文龍得一頓打。 時光很快就轉(zhuǎn)入了夏季,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參加青運會了! 先是各種檢測,查骨齡,查身高體重,然后才是成套正式比賽用的服裝鞋具發(fā)下來,陸文龍都能看見黃曉彬明顯開始有點緊張了…… 他很奇怪:“還有好幾天才去平州呢,您怎么就開始有點表情怪怪的?!?/br> 黃曉彬和他現(xiàn)在熟絡得很了:“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就是去轉(zhuǎn)一圈打打球,我就要去考察各種情況,研究對策,關(guān)鍵是后果不同,你們就算輸了也可以參加省運會,省運會輸了就輸了,贏了變化也不太大,還是一中的初三學生,對我來說,省運會輸了贏了,我的區(qū)別可就大了。” 陸文龍掰掰手指頭:“現(xiàn)在六月參加青運會,然后回來參加期末考試,放了暑假七月下旬參加省運會,您是參加完運動會就算結(jié)束?” 黃曉彬深吸一口氣點頭:“明白了吧,那個成績對我來說比你們還重要!” 原本只是想糊弄一下運動會的陸文龍,看著自己這個亦師亦友的教練:“那我們就一起多努力,在省運會上打個好成績出來!” 黃曉彬點點頭,和陸文龍商量:“有兩個事兒,我得先跟你說,然后你把意思傳達下去。” 陸文龍端正:“您說?!?/br> 黃曉彬拍拍他的肩膀:“反正都能進省運會,各個地市州的青運會時間都差不多,我怕別的地方會來探子,我想把你藏起來,讓別人誤判我們實力,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陸文龍聽得認真,在他看來,這不亞于是成年人在給他上課,上人生的課:“這樣在省運會我們就會得到好處?” 黃曉彬點頭:“肯定的,一個實力上很大的誤判,也許在某個時間,就會成為殺手锏,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有你這號的,這件事就按照我的指揮來,你有沒有什么情緒?” 陸文龍笑:“怎么可能有情緒,我知道您是好意,您幫我的還少了么?” 黃曉彬拍拍他的肩膀:“明白就好,也是在幫我!第二個事,就是你得跟隊員們安排調(diào)配好,我們在青運會上只能打第三名,也就是說讓他們也要藏著點?!?/br> 陸文龍自然不知道這是領導的指示,順著黃曉彬的思路:“是不是也是為了讓別人誤判我們的實力?” 黃曉彬覺得這么解釋更簡單,點點頭:“你對球隊作為隊長,掌控得不錯,所以你來安排,我也省事,我打算青運會,就不去了?!?/br> 陸文龍驚訝:“為什么?” 黃曉彬臉上有點詭笑:“知己知彼百戰(zhàn)百勝,別人要來查探我們,我還不是要去看別人,一共有十二個地市級青運會,我會去五處看看,另外幾個根本就沒有棒球這個項目,到時候參加省運會,我心里才有把握,好排兵布陣?!?/br> 陸文龍是衷心的給自己教練鼓掌:“您真棒!” 不光教他打球,還教會這些東西,不過也正因為他自己時時處處都在注意學習。 錄像帶他也拿過來找黃曉彬一起看,黃曉彬的結(jié)論卻有點否定:“這兩盤上的東西,對你來說,稍微深了點,因為這些復雜的投球和擊球技巧,在你這個階段完全用不上,而且你也找不到那樣的對手,練早了反而會分散你的注意力,先收好吧,如果你以后還有機會更上一層樓,再考慮這些不遲。” 臨到要出發(fā)之前,陸文龍早上跑到二中,蘇小妹拿出了一個小包:“里面有碘酒,棉紗棉簽,還有云南白藥,是我給你做的小醫(yī)藥包,自己要注意安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