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晚飯的時候蘇元德脾氣好了些,雖然依舊是粗聲粗氣的,但是多少沒了之前的邪火,一家人還能說上幾句話。大部分是蘇元德在說,張文青在符合。 蘇元德指著電視上的新聞聯(lián)播大聲發(fā)表自己意見,仿佛只有他一個人是清醒的一般,搖頭晃腦的說了一通,最后又扯到市里幾個小機關領導上,哼道:“就他們這份眼見力,跟我在部隊的時候比差遠了,一個個瞻前顧后的,現(xiàn)如今都是些靠關系上去的人,有真本事的反倒遭了排擠,什么世道!” 蘇子安聽的胃口全失,一丁點東西也塞不進去,勉強吃了半碗粥就擱下了筷子,道:“我吃飽了,先回屋去看書了?!?/br> 蘇元德以為他是被自己訓了一頓,有所悔改,臉上露出些滿意的神色,點頭道:“去吧,這還差不多,好好學習,別給你老子丟臉知道么!” 蘇子安沒吭聲,低頭回了臥室,一進門就直接在自己那張單人床上躺下了。他上輩子試圖改變父親,但是這樣的人四五十年里養(yǎng)成的性格,又怎么是他一個小輩能改變的了的?再次聽見蘇元德的種種言論,更是讓他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 蘇子安嘆了口氣,翻了個身,忽然覺得自己身下有什么東西硌得慌,摸著那東西拿出來一看,卻是一塊懷表。金屬殼子的表盤做工精美,瞧著就挺貴的,這東西蘇子安家可不會有,唯一的可能就是昨天留宿在這里的那個男孩落下的。 蘇子安挑著那跟細鏈子看了一會,見表盤能打開,就下意識的擰開,果然放著一張照片。 里面空間有限,照片剪裁的很小,是一個女人跟小孩擁抱在一起的照片,兩個人瞧著有幾分相似,那孩子帶著點稚氣,活脫脫小了一號的簡宇桓。 蘇子安看著照片里小少爺打扮的簡宇桓,小立領襯衫,頭發(fā)也被抹了發(fā)蠟梳到后面,嚴肅著小臉一副世家公子模樣,實在是可愛的不得了。 看了一會,就把那懷表收起來了,心里想的卻是怎么還回去。這東西顯然不是金錢能衡量的了,簡宇桓那孩子被搶劫了還能護住這懷表,顯然是貼身小心放著的,怕是小孩最寶貝的東西。 或許下次出門送去派出所,能讓警察給送回去。張建良畢竟是市里的貴客,這點東西,應該不少人都樂意給送吧?蘇子安胡思亂想了一會,慢慢打定了主意。 略躺了一會,他又起身從書桌上拿了個空白的演草本,用鋼筆在上面開始一遍遍的描畫,把基本功再從頭打扎實了一遍。他已經(jīng)想過了,趁著放假的時候去飯館當雜工賺上些錢,等開學的時候再去輔導繪畫,總還是能有收入的。 他模糊記得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高二的時候就會跟不少成績不太好的同學勸說,讓他們轉(zhuǎn)去學了美術。美術生考試分專業(yè)和文化課,專業(yè)就是素描和水粉,他這雙手當年可是帶出了不少美院的學生,去畫室代課應該不會被拒之門外。 蘇子安一個石膏還未畫好,門就被人小心推開了,進來的是雙胞胎,瞧見他在床上就一前一后的圍過來,挨著他蹭了蹭。 蘇辰擔心他病了,蘇童到底是女孩,心比較細,從自己衣兜里掏出個豆沙包往大哥嘴里塞,小聲道:“哥,你吃這個吧,我偷偷在廚房里拿的,給你吃?!?/br> 蘇子安心情好了不少,叼著那個豆沙包慢慢的吃著,又練習了幾個石膏素描,還給雙胞胎也畫了兩張速寫,都是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黑的漂亮”篇: 蘇子安:呃,這是什么? 天天:史上最會撒嬌的攻。 蘇子安:不是簡宇桓嗎? 天天:一個意思啦→_→ ☆、打工 北方年初二要回娘家,張文青娘家就剩下一個老爹,老爺子如今跟小女兒一家住在一起,蘇元德準備了點東西,陪著張文青帶雙胞胎一起過去。 蘇子安找個了借口沒跟著,只說有點不舒服留在家里。等他們走了以后,套了件厚外套按地址去找了昨天招聘雜工的那個小飯館。地方有點偏僻,在老街上,蘇子安騎著自行車七扭八歪地繞了幾個胡同才找到地方。 飯館的名字倒是挺大氣,叫龍居齋,外頭瞧著像是當?shù)氐睦险幽樱M去之后卻發(fā)現(xiàn)裝修的挺好,清一色的原木家具,擺著博古架,不太像普通的飯館,倒是有點像后世的高檔私廚館子的模樣。 蘇子安在本地留的時間很短,考上大學之后更是很少回來,加上家里后來經(jīng)濟拮據(jù),數(shù)次搬家,早就遠離了這老街較繁華的地帶,對這樣高檔的地方更是沒什么印象。 面試他的是個三十多歲模樣的肥胖男人,戴著一頂挺高的雪白廚師帽,瞧著臉色有點疲憊,他問了蘇子安幾個問題,聽見他說是本地人表情略微緩和了點,問道:“這附近好點的菜市場,你都知道在哪里吧?認識路?” 蘇子安點頭道:“這附近有兩個早市,一個賣調(diào)味料的小街,就在后面不遠?!?/br> “你知道就好,老爺子已經(jīng)發(fā)了好幾天火了,他要的東西一直采買不全,以后就交給你做這些雜活,也不多,就是務必讓他老人家滿意才好?!睆N師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嘆了口氣道,“這開業(yè)的日子有點趕,好些東西沒準備齊全呢,你買完了就拿著東西來后廚找我?!?/br> 蘇子安知道這算是面試通過了,忙答應了一聲,道:“知道了,老板?!?/br> 那廚師樂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可不是什么老板,你叫我張哥就成了。” 蘇子安應了一聲,跟著張哥去了后面拿了今天要采買的單子,換了飯館里備下的三輪車,騎著去采購了。今天要的東西倒是不多,倒是都是些反季節(jié)的蔬菜,黃瓜、青椒什么的夏天不算什么,冬天可是件新鮮東西。 如今大棚種蔬菜的人還少,價格可真是夠貴的,蘇子安買完最后一小兜西紅柿,那個張哥臨出門給的錢也剩下沒幾塊了。想來對方也不是對當?shù)氐牟藘r全然不了解,這也算是面試的一項了。 蘇子安手腳利落,買回了菜就擱在后廚,見外面大廳里人少,也順手幫著擦了桌子干了些活計。正在那忙著,忽然就聽見張哥在后面跟人吵起來了,前廳幾個人忙去了后面廚房勸架,蘇子安也跟著過去瞧了一眼。 張胖子火氣大的壓不住,正劈頭蓋臉的訓斥一個小學徒,手里還攥著自己那廚師帽,顯然是動了真怒,“你還能干點什么,啊?!不會雕花就直說,這弄的什么玩意兒?!媽的,老子要不是手腕子傷了不能動,早自己動手了,還輪得到你在這里敗壞東西……就這么點小白菜全被你糟蹋了!” 他對面站著的小學徒縮著脖子跟個鵪鶉似的站在那,哆哆嗦嗦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差點都要哭了。 張胖子氣的臉紅脖子粗,旁邊的人瞧見案板上那些做壞了的菜心雕花也沒人敢吭聲了,這里給的錢挺多,活計也不算累,唯一的要求就是嚴格,自己分內(nèi)的事兒沒做好,也怨不得別人。 蘇子安過去廚藝不錯,那時候方晨吃東西挑剔,他也實心實意地學過一陣做菜,加上又是學美術的,雕工不敢說怎么好,擺個拼盤倒是也不難。 蘇子安看了一會那些雕廢了的菜心,心里忽然想起上輩子做過的一道菜,道:“張哥,不如讓我來試試吧?!?/br> 張胖子心里窩火,他師傅原本要求就高,眼瞅著老爺子就要來了他們這還沒準備好,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把那堆廢料給了蘇子安讓他試試。 原本綠葉散開是挺好看,但是現(xiàn)在廢了大半,只剩下殘缺了的幾片葉子了。蘇子安洗凈了手,把那些菜心又剝掉一些,只留下兩三片小嫩葉。這個舉動引得張胖子忍不住皺眉,這再剝下去可就沒了啊! 蘇子安把菜心小心切成圓潤的弧度,又按了兩粒芝麻鑲在菜心根部兩邊,切了一塊略大些的蘿卜塊嵌在上頭,幾片嫩葉剪切好了,略分開些立刻成了紅嘴綠鸚哥。雕出的小鳥頭部位白潤如玉,尾巴剪短了則是青翠欲滴,實在是漂亮。 張胖子做了這么多年,還真沒想過倒過來用菜心,瞧見蘇子安做的又快又好,忍不住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好,這個做的不錯??!小蘇,真沒想到你還會這手,太好了,趕緊的,你把剩下這些也給改了,等著急用呢!” 蘇子安為人和善,見能幫上忙就又埋頭處理起來,張胖子把那個學徒趕去做別的雜活,自己端著個盤子在旁邊小心的把蘇子安做出來的“紅嘴綠鸚哥”放上去,一只只擺放整齊,留著備用。 張胖子收拾好了這些青菜,又拿了一塊青皮蘿卜來讓蘇子安做雕花,這雕花其實挺簡單,主要是熟能生巧的過程,蘇子安上一世也自己玩過一段時間雕塑,換了蘿卜略微適應了下也做的來。 張胖子樂得合不攏嘴,直道自己撿了寶,一邊在那指點著蘇子安做工,一邊道:“小蘇你放心,張哥絕對不虧待你,從現(xiàn)在開始給你漲工資,一天二十!” 蘇子安笑著應了一聲,干的更有勁兒了,二十塊錢,可比他打雜工多了一倍呢!他手里的刀很薄,紅心的青皮蘿卜在自己手里一層層綻放開,不過轉(zhuǎn)了幾圈,很快就一朵牡丹成形了。 他以前的時候也常用廢料,那時候窮,他又不是美院的學生,自己湊點車費去旁聽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認識方晨以后才撿著那人課余剩下的廢料用用。他那時候珍惜每一點時間和材料,格外認真,不過最滿意的那件作品并沒能留下,被方晨當做畢業(yè)作品交到學校去了。 那也是一副花開富貴的牡丹,他畫了很長時間,一點一點琢磨成型,據(jù)說還被前來看畫展的人當場訂購走了,小一萬塊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