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蘇子安去的時候圖已經(jīng)被收起來了,他沒能瞧見自己的畫,就只留了一封信感謝夏老板便離開了。 而在貴賓休息室里,蔣東升正在拆掉那幅畫的裝裱架子,他臉上有些訕訕的,帶著點討好笑道:“夏陽你別生氣啊,我不也是想弄的好看點嗎,你不喜歡鑲金嵌玉的我改還不行嗎……我這也是為了讓姥爺高興,這裝裱材料可都是純金的……” 夏陽臉色還沒緩和過來,看著他愛答不理的,只半垂著眼睛瞧眼前的這幅畫。 蔣東升摸了自己鼻子一下,知道自己這是做錯事了,拆卸干凈了,單獨這么一張畫拿出來倒還真是比之前花里胡哨的顯得清亮幾分。他也跟著看了一會,道:“夏陽,我記得你畫室里是不是也有這么一副???” 夏陽點頭嗯了一聲,道:“是,那個畫一半了,跟這個是挺像的?!?/br> 蔣東升有些疑惑道:“你那個畫一半不畫了?” “正巧找到一副稱心的,想偷偷懶。”夏陽眼前的畫正是蘇子安的,他欣賞了一會覺得還挺滿意,雖然筆法上還有些生澀,但是大概的意境是他要表達(dá)的那么個意思。 蔣東升還在旁邊嘀嘀咕咕,夏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道:“你過段時間不是要出去,我聽副官說你那邊還有不少資料要翻譯吧,我這幾天想去幫你?!?/br> 蔣東升眼睛亮了下,走過去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抱著夏陽親了一口,滿眼的笑意,還想再親第二口的時候就被夏陽給了一肘子,雖然疼但卻還是樂呵呵的,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我就知道你心疼我?!?/br> 蘇子安出國前后,還發(fā)生了一個小插曲,李珂在蘇子安老家的小城里發(fā)起了一個活動,拿了很多親吻臉頰的照片,說是畫室里的宣傳活動,小城里很是熱鬧了一陣,但是掛著藝術(shù)的名義,不懂的人也不好批判什么,都當(dāng)成個樂子來瞧,報紙上也登了豆腐塊那么大的一點報道,都當(dāng)成了學(xué)生們善意的玩笑。 李珂拿來的照片里有不少是他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的,其中還有一張是他親自己小叔的照片,一瞧就是偷襲,李珂單手舉著相機(jī)拍下的那個親吻臉頰的瞬間,被他親吻的那個一身西裝革履頭發(fā)都梳地一絲不茍的男人表情很復(fù)雜,但還是沒有躲開他就是了。 這個親吻活動弄的小城里人人皆知,蘇元德自然也知道了。 蘇元德對這件事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從京城回來之后就沒怎么提起過蘇子安那邊事,他是真的累了,不想再管那么多,也沒有精力再去管那些。 蘇大伯的病斷斷續(xù)續(xù)的治療著,一個月來化療兩次,人瘦了不少,但瞧著精神不錯,只是越來越對活下去充滿了渴望。要活下去,就需要錢,他除了挖空蘇老太太那邊的余錢,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自己親生弟弟身上,蘇元德發(fā)工資的日子是他必須進(jìn)城的日子,就堵在蘇元德單位門口等他,還故意穿的破破爛爛,好幾次都在門口給蘇元德下跪求弟弟救他一命。 蘇元德痛苦不堪,但也只能這么麻木的活著,他蒼老了很多,這把年紀(jì)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大半,比同齡人看著至少大個十多歲。 蘇大伯的病是絕癥,但是蘇大伯不這么認(rèn)為,他覺得自己動過手術(shù),那么“癌癥”就已經(jīng)被手術(shù)刀割走了呀!他每日這么跟蘇老太太說,弄的老太太也覺得大兒子說的是對的,她們什么都不懂,但是堅定的認(rèn)為人命大過天,為了活下去,想盡了辦法去弄錢。 蘇家當(dāng)初分房子,蘇子安和張文青的那一套是緊挨著他們的,蘇大伯自己的房子留給了剛結(jié)婚的兒子和兒媳,他現(xiàn)在是跟蘇老太太一同住,很快就把主意打在了隔壁分給蘇子安的這一套房子上。 蘇老太太裝可憐,蘇大伯也病歪歪的找上門,這一家老的老,病的病,站在張文青店鋪門口求她發(fā)發(fā)善心,幾句話說的理所當(dāng)然,聽的人背后瘆的慌。 張文青沒再跟他們客氣,她原本想著把挨著蘇家分下來的那套房子給賣了,拿錢去別處買一套就算了,但是現(xiàn)在也被他們氣的夠嗆,轉(zhuǎn)念又想到蘇元德去京城里害她兒子,這口惡氣不出心里憋得難受,干脆不賣了。 小妹張文珍有些擔(dān)心,道:“姐,那套房子怎么又不賣了?你不會是可憐那個老婆子吧?” 張文青冷聲道:“他們可憐?那是自作自受。要不是蘇元德那個殺千刀的跑去學(xué)校里鬧事,我兒子也不會被逼的出國讀書……” 張文珍想起這事也是心里難受,她看著長大的外甥冷不丁要出國讀書好幾年,也是舍不得的,她勸了大姐幾句道:“姐,你也別這么想,小安這是有出息了,多少人求這么一個名額都求不到呢,這是啥交換生不是嗎,以后小安肯定有出息呢!” 張文青越是心疼兒子,越是對老蘇家那些人不待見,很快就把挨著蘇老太太的那套房子出租出去了。 那套房子說是80平米,但實際使用面積也就60多平米,2室一廳,小兩口住著也還行,但是人多了就轉(zhuǎn)不開了。張文青把這套房子按單間租出去,分開租給了3個外來打工的人家,一間收的價錢極低,幾乎就是不要錢白住。 兩個臥室分別住了一家,客廳里也住了一家,那可真是熱鬧極了,弄的對面的蘇老太太家不敢亂放東西,一放那些人就拿走。 蘇老太太之前是打著慢慢占一點空間的意思,在樓道里放了自家的東西,地下室里也盡可能的多占一些地方,堵的張文青那邊都開不了門。如今她可不敢這么弄了,往回收拾都來不及,稍晚一些就丟了東西,和對門鬧吧,那邊住了三個家庭,罵也罵不過,打更是打不過,半分也討不了好。 幾家人鬧的不可開交,住的人多嘴雜,也傳出蘇大伯四處騙錢治病的一些丑事兒,老蘇家的為人原本就不怎么樣,鬧成這般更是沒有人同情。 這些已經(jīng)同蘇子安他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張文青的生意做的不錯,小姨夫?qū)O守華更是在張建良的有意幫襯下拿下了一個大工程,賺了頗為豐厚的一筆錢,全家人日子過的富足,因為是從最難的時候一起過來的,絲毫沒有因為這筆錢生出什么嫌隙,倒是做生意做的更起勁了。 蘇子安出國原本定為2年,但是沒想到在那邊得了新人獎,倒是得到了更好的機(jī)會,留在那邊繼續(xù)深造,這一去就是5年。 蘇子安在那邊讀書,簡宇桓自然也沒有回來。前期是蘇子安給簡少爺陪讀,后來就變成了小少爺一邊做生意一邊陪著蘇子安念書了。 簡宇桓是塊做生意的料,在國外讀書幾年,也玩了不少,國外剛興起電子競技,他也跟著商學(xué)院的同學(xué)玩了游戲,只是別人玩了四年過了癮也就罷了,小少爺玩了幾年自己搗弄出一個平臺,畢業(yè)的時候轉(zhuǎn)手就賣了幾百萬,只是這次不是人民幣了,是美金。 兩個人的日子過的順風(fēng)順?biāo)?,家里的張辰和張童也一直安分學(xué)習(xí),但是就在蘇子安延后讀書幾年的時候,張辰忽然提出要去當(dāng)兵。 張文青沒了主意,連夜打電話給蘇子安,擔(dān)心的不行:“這高中畢業(yè)就去當(dāng)兵,可是從小兵做起,從頭開始一點點自己拼,得遭多少罪啊。”張文青不舍得張辰去吃那個苦,再說也不是考軍校,去了軍營里面小兵可都是最基層的,沒準(zhǔn)就會被分進(jìn)哪個大山里幾年都出不來。 蘇子安認(rèn)真聽了張文青說的那些,倒是比較同意張辰自己的意見,幫著勸道:“媽,這樣也好,小辰大了你讓他自己選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吧?!彼F(xiàn)在人在國外不能在雙胞胎身邊看著,覺得張辰去部隊歷練也不錯,總比在社會上跟那些人一起混的強(qiáng)。 張文青還是舍不得,這幾年日子過的好了,她就總覺得虧欠了孩子們,一心想把最好的留給他們,“小辰和童童他們倆都有編制,隨便在當(dāng)?shù)刈x個大專念下來就能去接班,為什么要去吃那個苦呢……” 蘇子安耐心勸了她半天,道:“媽,我聽說部隊里也能考試,到時候看小辰自己的意思,在部隊里繼續(xù)深造也行,當(dāng)兵歷練幾年也行,這都是好事,你別擔(dān)心。” 張文青聽的無奈,也只能接受了。 張童在一邊聽著,見張文青掛了電話,忙上前挽著她胳膊笑嘻嘻道:“媽,以后哥哥當(dāng)兵,我就去當(dāng)警察,都穿制服,多神氣啊。” 張文青哭笑不得,戳了她腦門一下,道:“你可給我省點心吧!你老老實實的留在我身邊,比什么都強(qiáng),你大哥出國,二哥跑去當(dāng)兵,我可得把你盯緊了,想都別想跑那么遠(yuǎn)?!?/br> 張童讀書的時候,張文青果真時時刻刻盯著,但是女孩兒貼心,她是被張文青一手養(yǎng)大的,對張文青這個大姑跟親媽一樣,娘兒倆感情更好了。 五年時間一晃而過。 張文青天天盼著兒子回國,等真到了蘇子安回來的那天,一大早就起床親自去菜市場買了最新鮮的食材準(zhǔn)備,她去的早,但是也有人比她更早,那邊最新鮮的菜剛從貨車上卸下來,不少人會買一些磕碰壞了的青菜,圖個便宜。 張文青自然不要那些壞的,挑著水靈的買,她買的貴,菜老板給她剝下外層不太新鮮的菜葉只給里面好的部分,剛?cè)酉聛淼牟巳~立刻被旁邊的一個老太婆撿了去。 菜市里往常也有撿菜葉的人,張文青也沒多留意,只滿心歡喜的挑選蘇子安喜歡的那些菜,一下買了不少,臨走的時候老板還親自給她搬到了外面給她裝在車上。 菜老板也忍不住調(diào)侃道:“您這可真是稀罕,我還頭一回瞧見有人開汽車來咱們這買菜呢!不過您買這么一大筐,自行車還真帶不走,呵呵。” 張文青心情不錯,原本就沒被歲月留下什么痕跡的臉上,這會兒因為喜色映襯的更加年輕漂亮,倒是看起來不過是三十多歲,說話也是利落的很,叮囑老板道:“這兩天我還得來一趟,您這有什么新鮮的菜都給我留一份啊?!?/br> 菜老板忙不迭的答應(yīng)下來,笑呵呵道:“好嘞,您放心吧!張老板慢走啊……” 那個撿菜葉的老太婆身體忽然顫抖了一下,她抬頭看著張文青開車離去,眼睛里的神色復(fù)雜,半晌終究是覺得難堪,依舊低頭去盯著地上那些菜葉繼續(xù)撿拾了。她大兒子得了癌癥還沒好,女兒是決計不肯再接濟(jì)她們了,小兒子蘇元德自從娶了新媳婦錢拿的也不痛快,日子實在過的艱難。 老太太蹲□,伸手抹了一下眼淚,卻也不知道一時該為什么哭,該去恨誰、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