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墨挑挑眉毛，“真難得，你這個老好人居然不搗糨糊了，不得不說，你對程澤遠(yuǎn)的評價非常到位。”

    賀九皋悠然品著紅酒，好像事不關(guān)己一般。

    到底是真不在意，還是酒好喝……

    嚴(yán)墨干脆問：“這酒怎么樣？”

    “根據(jù)酒的顏色、香氣、風(fēng)味和年份可以綜合打90分，屬于標(biāo)準(zhǔn)的優(yōu)質(zhì)葡萄酒，不算頂級佳釀”，賀九皋搖晃高腳杯，雪白臺布的映襯下，酒液邊緣呈現(xiàn)出石榴紅，比寶石紅更深邃的顏色，預(yù)估這款酒上市時間在5年以上。

    “90分，起碼達(dá)到aa級品質(zhì)”，顧笑舉杯淺啜一口，稱贊，“是好酒?！?/br>
    賀九皋做投機(jī)生意，收藏頂級特釀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他的恒溫恒濕地下酒窖，聘請專業(yè)的團(tuán)隊和品酒師打理，見多識廣，其判斷自然令人信服。

    嚴(yán)墨也喝了口咂摸了會兒說：“澀味酸味適中，口感圓潤，果味馥郁，確實上佳，我要給供酒商訂單，買它幾箱?！?/br>
    談笑間一筆100萬的生意做成了，獲得開門紅的供酒商特地找到coco沈表示感謝。

    沈南星和供酒商客套完，向譚佳人招手。

    譚佳人走過去，沈南星壓低聲音問：“我們要收集每一位來賓的信息，電子郵件加一欄，你沒忘記吧。”

    譚佳人回道：“按您說的，來賓簽到時，工作人員請他們留下電郵地址，稍后我會確認(rèn)一遍。”

    沈南星點點頭，“做奢侈禮賓服務(wù)口碑很重要，通過口口相傳，客戶會找到我們，我們最好不要主動聯(lián)系潛在客戶，因為客戶反感電話推銷，他們時間寶貴，不希望被打擾，但我們可以發(fā)郵件，這種方式比較不唐突?！?/br>
    譚佳人剛?cè)胄袝r經(jīng)歷過被潛在客戶拒接電話的尷尬，明白硬推銷不如軟推銷能贏得客戶好感，此外有必要保持適當(dāng)?shù)纳衩馗泻透呃涓校瑢oco沈的名字打造成一個能為客戶提供極致個性化服務(wù)的奢侈品牌，從而吸引高端客戶，積累人脈。

    沈南星又吩咐：“你去和燈光團(tuán)隊說，壓軸模特展示珠寶首飾要銀河璀璨自夜空流瀉而下的光效，展示腕表的時候要流螢飛舞的光效，千萬別搞錯順序?！?/br>
    “好的?！?/br>
    與負(fù)責(zé)燈光控制的人溝通后，譚佳人覓得一刻閑暇，放慢腳步，呼吸春夜特有的清甜氣息。

    vip們正在進(jìn)餐，酒店收了15%的服務(wù)費，想必會招待周到，暫時不需要她在場忙前忙后。

    庭院的方向飄來大提琴和鋼琴的伴奏聲，爵士女伶用沙啞慵懶的嗓音幽幽吟唱：

    thanks for the dance

    感謝那支舞

    there's a rose in my hair

    我發(fā)間別著玫瑰

    my shouders are bare

    我裸*露著香肩

    i've been wearing this e

    身著華服

    forever

    一直都是1

    譚佳人酸溜溜地想，假如過上歌中的幸福生活，誰不向往forever呢。

    參加晚宴的vip們都是投胎冠軍，他們花天酒地，日子過得輕松快意，窮人想像不到的快樂，有錢人卻天天體驗，對于他們而言，花100萬就像花10塊錢一樣簡單，這種活法很難不快樂。

    夜風(fēng)輕送，她走到一株八重櫻下，仰頭看花飛如雪，任飄舞的花瓣落于鬢間，一時忘情，喃喃贊嘆，“真美啊?！?/br>
    只可惜此等美景花錢才能看到。

    忽然一聲狗吠打破靜謐，譚佳人回神，循聲走過去，庭院入口處有人語調(diào)急切地正在爭論什么。

    vip客戶參加晚宴除了來消費，還有一個目的，尋找商機(jī)，建立人脈，所以熟或不熟的人免不了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應(yīng)酬一番，浮華喧囂中，賀九皋悄然離席。

    他穿過松竹小徑，踏著月色走出庭院，看到旁邊的廊道空無一人，便抬腳進(jìn)去，在陰影里斜倚廊柱，抽出一支煙準(zhǔn)備點燃，冷不丁有人用掀翻屋頂?shù)母咭艉鹆艘簧ぷ樱渲袏A雜著幾聲狗叫，聽音質(zhì)有點兒耳熟，抬頭瞟了眼，是程景歡……和她的狗。

    “喂，你耳朵聾了嗎，快去后廚給球球找吃的！”

    松鼠犬應(yīng)和主人似得，汪汪叫了兩聲。

    杜可兒叫苦不迭，程小姐的愛犬餓了一個勁兒地汪汪叫，老板怕擾了其他vip客戶的興致，把程小姐這個麻煩甩給她，讓她處理，后廚去過了，道明事由，諾伊大發(fā)雷霆，說后廚是神圣的職場，他是為人做料理的廚師長，不是狗保姆，讓她找酒店餐飲總監(jiān)想辦法，餐飲總監(jiān)踢皮球，最后行政管家送了袋狗糧，誰知程景歡一看狗糧的品牌當(dāng)場炸了，說她家的狗狗只吃國外皇家品牌的天然糧，弄這種添加致癌人工氧化劑的國產(chǎn)狗糧糊弄人，是看不起她還是想害她的寶貝狗。

    是誰說過有錢人比較寬容來著？

    杜可兒低頭道歉，“程小姐對不起，后廚真的沒有狗狗能吃的東西?！?/br>
    “怎么沒有？”程景歡柳眉倒豎，“你讓廚師烤份不加料的神戶牛rou，球球最愛吃了?！?/br>
    “程小姐，先給球球吃點現(xiàn)成的墊補(bǔ)墊補(bǔ)，我再想辦法?！?/br>
    程景歡摸著狗頭冷笑，“你這是在拒絕客戶的要求？”

    杜可兒臉色一白，老板千叮嚀萬囑咐，做高端禮賓服務(wù)顧問最忌諱向客戶說不，她犯忌了。

    “你搞搞清楚，我可是你們老板的大客戶，為她創(chuàng)造了多少利潤，你的工資就有我的錢，拿錢辦事懂不懂？”

    杜可兒咬緊嘴唇，眼淚險些掉下來，她沒有處理突發(fā)狀況的經(jīng)驗，只能乖乖挨罵。

    程景歡的教養(yǎng)堪稱大型災(zāi)難，躲清靜的賀九皋實在聽不下去，打算給那個可憐的員工解圍，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動。

    那聲音不疾不徐，帶著天然安撫人心的力量，令聽者不由心向往之。

    賀九皋的腳有自主意志般帶他挪動到一個容易觀察的角度，于是他看見朦朧月光下美人的側(cè)影，盡管未睹真容，他卻覺得一定很美，亦或說是一種氛圍美。

    身穿夜禮服的現(xiàn)代女郎，聘婷地立于白墻青瓦下，她高挽的發(fā)髻，鬢間零落的花瓣，收腰衣裙勾勒的動人曲線，還有10厘米高跟支撐的纖細(xì)腳踝一概美得令人心顫，磨砂質(zhì)感的黑色鞋面襯托白皙修長的腿，兩種極致的顏色對比沖擊偷窺者的感官，有那么一瞬間賀九皋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潰不成軍，他放任自己沉溺在這種危險的氛圍中，心驚膽戰(zhàn)地盯著美人足下細(xì)如針的鞋跟，由衷替她感到險象環(huán)生，他不希望她跌倒，遭受哪怕一絲一毫的磕碰。

    “程小姐，消消氣”，譚佳人輕聲細(xì)語，開場白后，她伸手替球球順毛，小狗咕嚕了聲，縮回主人懷中，舒服地瞇起眼睛，不再狂吠。

    程景歡見狀換上一副傲嬌口吻，“譚佳人，你總算來了，剛才可把我氣得夠嗆，和你同事講不通的，你也知道，我家球球不經(jīng)餓，它的飲食很規(guī)律，到點就要吃飯的，我參加晚宴提前講明會帶上球球，你們除了安排人的吃喝，是不是也應(yīng)該準(zhǔn)備球球的晚餐，說真的我非常失望，你們以前不會出現(xiàn)這種失誤的?！?/br>
    譚佳人陪笑臉，“程小姐，您看這樣可以嗎，我現(xiàn)在開車去買?！?/br>
    程景歡皺眉，“賣法國皇家狗糧的寵物店在市區(qū)，來得及嗎？”末了又加一句，“那家店矜貴得很，他們不送貨上門的?！?/br>
    嗯，皇家寵物店賣的就是尊貴感，愿者上鉤，顧客光臨，會只買袋狗糧么，總有吃這種營銷手段的人，特別是錢海了去的人，聽到皇家、王室、至尊之類的字眼，掏錢包一個賽一個快，慢了就沒法展示優(yōu)越感了，比如，我家的狗吃法國楓丹白露牌狗糧，你家狗吃雜牌狗糧，顯然大家不在一個檔次上。

    面對胡攪蠻纏的客戶，譚佳人早已養(yǎng)成言不由衷的習(xí)慣，含笑說：“我保證15分鐘內(nèi)回來，不會讓球球挨餓?！?/br>
    程景歡勉為其難，“那好吧，我等你”，譚佳人向來說到做到，沒必要過問細(xì)節(jié)。

    杜可兒備受冷落，呆呆站著，眼見譚佳人三言兩句哄住挑刺兒的程大小姐，心里很不是滋味，作為存在競爭關(guān)系的同事，她真的不想被比下去，只好安慰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的，她也很優(yōu)秀，只是不夠圓滑而已。

    賀九皋目光追逐譚佳人離去的背影，心里想，人如其名，佳人，譚佳人，他反復(fù)默念幾遍，渾然不覺身邊多出個人。

    沈南星惦記這邊的情況，從宴會抽身過來，看樣子不用她出面，客戶接受了譚佳人的解決方案。

    她視線掃過賀九皋夾在指間的煙，未點燃。

    他借故離席，沒抽煙解悶，倒看了場好戲嗎？不知他站哪一邊，囂張跋扈的表妹，還是她那快被罵哭的員工。

    “賀先生，不回宴席嗎，珠寶展示快開始了，有位像鉆石一樣閃耀的美女壓軸演出，別的場合未必會看到她，您可別錯過”，沈南星閑閑說道。

    賀九皋神魂歸位，輕咳一聲掩飾失態(tài)，那份被月下佳人驚艷的余韻猶在，他對所謂的鉆石美人不感興趣，不置可否地笑笑，和沈南星一道返回庭院。

    譚佳人聯(lián)系老同學(xué)喬寧寧，她住在附近的別墅區(qū)，恰好養(yǎng)了只同款狗，喂同款狗糧。

    喬寧寧長相艷麗，體態(tài)豐腴，高中時代，她跟同樣出挑的譚佳人別苗頭，最后因為能歌善舞會彈琴壓倒性勝過只會讀書的譚佳人，守住申城一中校花的頭銜。

    兩人關(guān)系說不上多好，但也沒有多壞，畢業(yè)后很多同學(xué)變成熟悉的陌生人，不再聯(lián)絡(luò)，反倒因譚佳人的工作性質(zhì)，兩人時不時碰個面，斗斗嘴，培養(yǎng)出奇特的友誼之花。

    譚佳人趕到時，喬寧寧披著睡袍從別墅中出來送狗糧。

    她打量衣著華麗的老同學(xué)，出言嘲諷，“真不懂你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放著律師不做，去做服務(wù)員，穿得再光鮮有什么用，不照樣顛顛兒地給人跑腿。”

    譚佳人沒空跟她辯論，笑著說：“江湖救急，謝了。”

    第4章 高凈值人士   一個聽候差遣的仆人，這就……

    “寶石密語，時間如詩”為主題的高級珠寶及腕表展示晚宴進(jìn)行至高潮。

    庭院被裝置在暗處的燈光照亮，無數(shù)道光影交織成浩瀚的星空，嘉賓如同置身蒼穹，仿佛伸手便可觸及劃過頭頂?shù)牧餍?，浮動的光芒匯集為銀色的星河，倒掛著流瀉到地上，緩緩鋪陳成一條閃光的銀河。

    伴隨著悠揚悅耳的音樂，15名模特身穿高定禮服，佩戴全套的珠寶珍品首飾，踩著夢幻唯美的“銀河天橋”，款款向嘉賓走來，近距離展示珠寶的瑰麗和精湛工藝。

    一個男賓直勾勾盯著眼前擺pose的模特，惹來女伴的不滿，挽住他的胳膊，嬌嗔道：“親愛的，我喜歡她別在胸口的羽毛胸針。”

    “胸，胸口——”

    男賓吞吞口水，模特高聳的胸部點綴了一枚利用鉆石與彩繪玻璃及藍(lán)寶石鑲嵌的梵克雅寶羽毛胸針，他又瞄瞄女伴不輸模特的傲人胸部，想象細(xì)膩柔軟的雙*乳夾住冰冷堅硬的石頭是何等光景。

    女伴似乎吃準(zhǔn)了他的心理，用絲滑布料包裹的胸部蹭了蹭男人的胳膊，嗲嗲地撒嬌，“親愛的，好不好嘛，人家好喜歡?！?/br>
    “好，好?！?/br>
    男人攬住女伴水蛇般柔軟的腰肢，心底的火苗越燒越旺，迅速刷卡，帶著珠寶和女伴開房去了。

    色令智昏，蠢！程景歡冷哼一聲，有男人一毛不拔，她又罵鐵公雞。

    程澤遠(yuǎn)煩死她，“你能不能安靜點，別人花不花錢礙你什么事？”

    程景歡甩哥哥兩個衛(wèi)生球眼，“我告訴你，你可別做凱子，我不希望未來嫂子是個撈女。”

    程澤遠(yuǎn)回敬，“管好你自己吧，也不知道是誰迷小明星迷昏了頭，前腳捧他出道，后腳被踹?！?/br>
    “你——”，程景歡抱著小狗蹭得站起來，“我不跟你吵”，心里惱得不行，都說揭人不揭短，干嗎戳她痛處，失戀后她多難受啊，飯都吃不下，足足掉了10斤rou，他眼瞎看不出來嗎？

    反正幫球球搶到了歐泊鑲鉆項圈，限量款，別人想買都沒得買，那么沒必要待在無聊的宴會浪費時間，程景歡重重地推開椅子，一手抱狗，一手提寵物袋，昂首挺胸走出庭院。

    嚴(yán)墨留意到程家兄妹的動靜，撲哧笑了，碰碰賀九皋的手臂，“誒，你表妹被你表兄罵走了。”

    賀九皋心不在焉“嗯”了聲，反應(yīng)平淡，嚴(yán)墨大感無趣，轉(zhuǎn)而和顧笑討論哪個模特最靚。

    譚佳人拿上皇家狗糧剛下車，程景歡氣呼呼地從酒店出來，擦肩而過，丟下一句：“留著你自己吃吧，也不看看幾點了！”

    心里的想法是你要早回來，我喂球球吃飯，就不會跟哥哥吵架，不吵架就不會想起那段丟臉的情史，總之把氣撒到你身上一點錯都沒有。

    譚佳人抬腕看表，不多不少，正好15分鐘，雖然勞力士小金表沒有多名貴，但計時還是很準(zhǔn)確的，一股憋屈的鳥氣不上不下堵在心口，拎著狗糧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她強(qiáng)迫自己定在原地，不然真想追上去甩程景歡一嘴巴子，好教會她什么是尊重。

    尊重……程景歡之流有幾個懂得尊重別人，即使老同學(xué)喬寧寧幾時又尊重過你，在她們看來，花錢的是上帝，而你不過是服務(wù)員，或者更本質(zhì)些，一個聽候差遣的仆人，這就是她們眼中的你。

    譚佳人深呼吸，努力走出負(fù)面情緒，她告訴自己，沒有你的協(xié)助和信息支持，程景歡根本拿不到這條無暇級鉆石項圈，等著入手的有錢人又不止她一個，你提供專業(yè)咨詢，且毫無錯誤，任何時候她都沒資格侮辱你，這種人的生意不做也罷。

    她徐徐吐出幾口悶氣，若無其事地回到庭院。

    沈南星瞄了眼譚佳人帶來的狗糧，當(dāng)即明白了八*九分，“你碰見程景歡了？”

    譚佳人點了下頭，多余的話一句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