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話，喬寧寧能聽懂，怔怔地問：“那我該怎么決定？”

    賀九皋目視前方，耐心解釋，“打個比方，你付錢買票看電影，發(fā)現(xiàn)電影拍的很爛，不好看，你有兩種選擇，忍著看完，或者退場做別的事，我的建議和譚小姐一致，你可以換個男人談戀愛。”

    誰知喬寧寧被說哭了，哭聲帶著絕望，“你干嗎拿電影打比方，顧笑比電影好看一百倍，我還沒看膩呢。”

    得，越勸越執(zhí)迷不悟了，譚佳人除了遞紙巾，閉上嘴，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

    賀九皋幾次欲開口申辯，最終作罷，不知為何，喬寧寧說得也有道理，自己對譚佳人的感情不也正如此嗎，從心動到心碎……也許沒到心碎的程度，但發(fā)現(xiàn)她對顧笑上心、身份造假，他經(jīng)歷了艱難的抉擇，放棄或被錯誤的感情套牢。

    他郁悶地看向后視鏡，與譚佳人目光相遇，她明媚的笑眼如一縷清風(fēng)，吹散他心頭的疑慮。

    賀九皋想對喬寧寧說，不，我們不一樣，顧笑有喜歡的人了，譚佳人還沒有，我投入的感情尚有轉(zhuǎn)機，你投入的感情難說。

    不過這種戳心窩子的話，眼下最好憋住不說，否則只會讓喬寧寧更受傷。

    倒不如告訴她實情，免得她陷在無望的感情中走不出來。

    “你剛才問顧笑為什么喜歡杜可兒，因為杜可兒比你可憐，比你無助，比你需要照顧。據(jù)顧笑講，杜可兒的母親身患重病，她依然不放棄，用微薄的薪水為母親看病，由于你的緣故還丟了工作，看上去身處絕境，顧笑原本就憐貧惜弱，你說他會站在哪一邊？”

    譚佳人聞言醍醐灌頂，難怪她追不上顧笑，原來顧笑喜歡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打扮成小白花沒用，得從骨子里散發(fā)出小白花的氣質(zhì)，而且境遇需悲慘的引人同情，簡單說來，她走錯路線了，早知如此，她還裝啥白富美啊，當(dāng)初坐顧笑的車，直接讓他開到如意街，站在譚家龍須面鋪前，無需多言，堅強上進的貧家女形象就立起來了。

    她不禁扼腕嘆息，賀九皋心中一動，看來譚佳人對他的話心有戚戚焉。

    喬寧寧搖頭，“我不信?！?/br>
    她不想再從無關(guān)的人嘴里尋求答案，執(zhí)拗地撥打顧笑的手機。

    顧笑在西郊高級療養(yǎng)院幫杜可兒母親辦理住院手續(xù)。

    院長驚聞東方家居集團的公子來了，親自作陪，關(guān)切地問他哪位親友住療養(yǎng)院，“我會囑咐醫(yī)護人員用心照看。”

    顧笑謝過院長好意，含糊道：“是我一位朋友的母親，那就拜托了。”

    院長笑著說：“我們西郊療養(yǎng)院的條件在申城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氣候溫潤，大氣負氧離子含量高，對肺病患者來說，具有最佳醫(yī)療保健效果，每張床位按照地磁的北極方位放置，利于病人休息，寢具和病號服也都是100%非轉(zhuǎn)基因純棉制品……總之，你朋友的母親在我們療養(yǎng)院養(yǎng)病，你完全可以放心?！?/br>
    顧笑和院長寒暄幾句，借口看望病人，匆匆告辭。

    杜可兒幫母親調(diào)整枕頭高度，窗外綠草如茵，湖水清澈，鳥鳴啾啾，一室陽光照亮母女二人的臉。

    “住在單人房，心里敞亮多了”，杜母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胸口似乎都不憋悶了。

    杜可兒也很開心，“是呀，這里環(huán)境真好，媽，你放寬心，好好將養(yǎng)身體，會健康起來的。”

    杜母點頭，“可兒啊，你一定要代我謝謝那位幫忙的朋友?！?/br>
    顧笑站在門口看著沐浴著金色陽光的杜可兒，她笑了，不再愁容滿面，真好。

    杜可兒回頭看到他，嫣然一笑，走過去，“我媽讓我謝謝你。”

    顧笑臉紅，“你別讓阿姨客氣……你看還缺什么，我去買。”

    杜可兒扯住他的衣角，又迅速放開，“不用了，這里什么都有，護工也很仔細?！?/br>
    “那就好”，顧笑說，“走吧，我?guī)闳タ醋夂玫墓?。?/br>
    為了方便杜可兒照顧母親，顧笑在西郊療養(yǎng)院附近租了一處嘉豪的精品酒店公寓，兩室一廳的格局，精裝修，租客什么都不用準備，只需拎包入住。

    踏入酒店公寓的一刻，走廊寬闊，鋪著軟綿綿的地毯，燈光低垂，墻壁上掛著畫，杜可兒很直觀地感覺到自己從地下到了天上，直至進入房間，精致洋氣的擺設(shè)就像家居雜志上的一樣，她飽受震撼，“住這么好的地方很費錢吧?！?/br>
    顧笑不在意的笑笑，“這房子也還可以吧，畢竟要選離療養(yǎng)院近的公寓，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你先住在這里吧?！?/br>
    杜可兒怯怯地問：“我真的可以住在這里嗎，好像做夢一樣?！?/br>
    顧笑覺得杜可兒這一刻有點兒孩子氣，點點頭，“你當(dāng)然可以，因為我同意了?！?/br>
    杜可兒展顏，“那我去參觀一下。”

    顧笑跟在杜可兒后面，看她像一只花蝴蝶快活地從一個房間飛到另一個房間，看到浴室的貓腳浴缸，驚叫連連，“天啊，太可愛了，還有綠松石水晶浴鹽！”

    她轉(zhuǎn)過身，眼淚含在眼里，直直盯著顧笑。

    顧笑攬住她，拍肩膀安慰，“你不用這么感動吧?！?/br>
    杜可兒反手抱住顧笑，“謝謝你，這是我出生以來住過最好的房子，就像天堂，你怎么對我這么好呢?！?/br>
    顧笑心里酸酸的，“我不會讓你再受苦了?！?/br>
    杜可兒破涕為笑，掙脫顧笑的懷抱，“你餓么？”

    顧笑摸摸肚子，“有一點?！?/br>
    杜可兒說：“我們?nèi)ベI菜吧，我要給你包西葫蘆餡餃子，不知道你愛不愛吃?！?/br>
    顧笑猛點頭，“愛吃，如果你會做魚，我更愛吃。”

    杜可兒得意，“我會很多種魚的做法?！?/br>
    顧笑刮刮她的鼻尖，“看把你驕傲的?！?/br>
    褲袋里的手機持續(xù)震動，他拿出來低頭看了一眼，很多通未接來電，有賀九皋一通，其余的全部是喬寧寧的。

    杜可兒說：“有人找你嗎，快去接電話吧?！?/br>
    顧笑指指陽臺，“我去回電話，你收拾下，我們馬上出門?！?/br>
    “好?！?/br>
    杜可兒走開，顧笑移步陽臺，給喬寧寧回電話。

    終于接通了，喬寧寧反倒平靜下來，問：“你現(xiàn)在和誰在一起，杜可兒嗎？”

    遲早要面對，顧笑不想瞞她，“是的?！?/br>
    “為什么，因為你喜歡她嗎？”

    “是的。”

    喬寧寧的淚無聲墜落，“顧笑，我愛你，但到今天為止?！?/br>
    “寧寧——”

    她掛斷電話，狠狠抹去眼淚。

    譚佳人為她鼓掌，“你回去睡一覺，明天又是一條好漢。”

    賀九皋忍俊不禁，好粗糙的安慰。

    車子開到喬寧寧家的薔薇園別墅前，喬母聞聲出來，看到女兒精神恍惚，不由訓(xùn)斥，“你怎么每天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又去哪里鬼混了，趕緊換衣服準備一下，晚上我們要和你顧伯伯顧伯母吃飯。”

    喬寧寧面無表情，“我不去?！?/br>
    “你這孩子，什么態(tài)度”，喬母顧及到外人在場，只得收聲，穿校服的小姑娘她認識，開蘭博基尼的男人眼生，與顧笑年紀相當(dāng)，不是寧寧同學(xué)的話，是朋友嗎？

    她笑著邀請，“謝謝你們把寧寧送回來，請到家里歇一歇，喝杯茶?！?/br>
    喬母眼睛望著賀九皋，譚佳人不言語，讓賀九皋作主。

    賀九皋笑著婉拒，“您客氣，我還有事，不便多留，再見。”

    譚佳人朝喬母笑笑，隨賀九皋返回車上。

    她坐在副駕駛位置，系安全帶，打趣，“現(xiàn)在我們孤男寡女在車里，瓜田李下，不太好吧?！?/br>
    賀九皋向她投去一瞥，意味深長道：“你會對我做什么嗎？”

    譚佳人凝視他琥珀色的眼眸，琢磨自己被撩了，還是字面上的意思。

    賀九皋忽而一笑，移開眼神，“你又不會對我怎么樣?！?/br>
    “誰說的？”譚佳人湊近他，近到呼吸相聞。

    賀九皋的臉rou眼可見的紅了。

    譚佳人輕嗅著鼻子，“迷迭香、白松、琥珀……還有清涼的苦橙葉味兒，你用了哪款香水？”

    她說著坐回原位，“你要保持緊張哦，不要小看我，說不準真會對你做什么。”

    賀九皋的心像脫韁野馬在胸腔下狂奔，他極力穩(wěn)定心神，為找回面子，嘴硬，“我會怕嗎，笑話，不是——譚小姐你對著倒視鏡看看自己的衣著尊容，你剛才的做法一點都不讓人心動，反而有絲好笑?！?/br>
    譚佳人從善如流對著倒視鏡照了照，頭發(fā)翹起來，理發(fā)小哥的建議果然是對的，校服皺皺巴巴，確實，穿成這樣無論做什么魅惑的動作都沒效果，只有笑果。

    她瞬間偃旗息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你說我為啥辛苦假裝白富美，以這樣真實不做作的模樣，哪個客戶會找我？”

    “你一個住城中村的貧民哪來的勇氣做我有錢人的生活方式管理人？”譚佳人自己說著都覺得逗趣，“所以我被揭露后，客戶們覺得上當(dāng)了，惱羞成怒，還是別的情緒，反正一腳把我從金字塔上踹下來?！?/br>
    “這樣也好，我該清醒了”，她笑笑。

    賀九皋深深地看了譚佳人一眼，“你能看開很好。”

    譚佳人聳聳肩膀，“不然還能怎樣，哭死也沒用，就像喬寧寧，每個人都有無能為力的事，積極生活的訣竅在于，想開看淡，不難為自己?！?/br>
    賀九皋被她樂觀的情緒感染，“我們?nèi)コ燥埌伞！?/br>
    譚佳人愣了愣，“你請客？”

    賀九皋點頭，“對。”

    譚佳人不好意思，“我穿成這樣，感覺不太禮貌，還是改日吧，你送我到嘉豪廣場就好?！?/br>
    “沒關(guān)系?！?/br>
    等去了一家環(huán)境新潮的餐廳，餐桌被未來感的蛋殼半包圍，她才明白坐進去，自己這身打扮不會有礙觀瞻，的確“沒關(guān)系”。

    兩人安靜用餐，賀九皋的餐桌禮儀挑不出半分瑕疵，嘴里咀嚼食物的時候絕不開口。

    他細嚼慢咽，小口喝著水，吃七分飽放下刀叉。

    “你最近的日子很煎熬吧?！?/br>
    譚佳人不開車，賀九皋為她點了香檳，很貴，為了不剩下，她喝得分外豪爽。

    “是啊，社死的程度，但凡要點臉，就該投東江去，話說回來，謝謝你撤下熱搜，我呢也沾了光，這頓飯我請比較合理?！?/br>
    賀九皋看她說得風(fēng)輕云淡，感到欣慰之際還是會心疼。

    “會過去的?！?/br>
    譚佳人點頭，“是呀，熱搜天天換人，無所謂，過段日子就平息了。”

    賀九皋認真問：“我能為你做點什么嗎？佳瑯美術(shù)館的事我該負責(zé)?！?/br>
    譚佳人開玩笑，“你能幫我恢復(fù)名譽嗎，讓整件事倒帶？”

    賀九皋搖頭，“過去的事無可挽回，我只能幫你解決今天，或明天之后的事?！?/br>
    譚佳人手撐著下巴帶著醉意說：“我想想你還能幫我做什么，我上次在巴黎淘到一條古董裙子，斜裁女王madeleine vio的作品，我的藝術(shù)品經(jīng)紀人朋友估價6萬英鎊，我原想委托佳士得拍賣，但等回復(fù)就要等6周，賣給英國時尚博物館，也要花時間聯(lián)系，畢竟不是在國內(nèi)，很不方便，你的朋友中有沒有時裝收藏愛好者，我可以低價轉(zhuǎn)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