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著侄女下樓看看誰來了，嘿，剛下樓梯，就聽到小賀說送花給他，這小伙子正經(jīng)討人喜歡。

    譚勤接過花細細嗅了嗅，一臉陶醉。

    譚敬從二樓下來，端詳賀九皋，“你是……”，他想到一個人，隨即搖搖頭，她嫁到南洋，即便有兒子，也是在國外。

    譚佳人為父親介紹，“這位是賀總，我有事請他幫忙”，又轉(zhuǎn)向賀九皋，“賀總，這位是我爸。”

    賀九皋把禮盒放在地上，上前一步，欠身雙手握住譚敬的手，頷首道：“伯父您好，我是賀九皋?！?/br>
    譚敬笑呵呵說：“鶴鳴九皋，好名字”，頓了頓，補充，“佳人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她也沒提前說，家里啥都沒有準備，你愛吃啥，我去買?！?/br>
    老人的寬厚樸素打動了賀九皋，他微微一笑，“您不必費心。”

    譚佳人打岔，“對啊，爸，你別瞎忙活，賀總拿點東西就走，咱們太熱情，容易讓人家有負擔(dān)，是吧，賀總?！?/br>
    賀九皋想說不是，轉(zhuǎn)而問：“你真的第一次帶人回家？”

    譚佳人掉馬后被迫坦蕩，“是啊，你是我?guī)Щ丶业牡谝粋€男人，不，確切說，不是我?guī)У?，是你自己來的。?/br>
    賀九皋勾起嘴角，“意思都一樣”，心說最好不要有第二個男人來了。

    譚佳人指著地上的禮盒對父親說，“爸，賀總送的，你收起來，我們先上樓?！?/br>
    譚敬過意不去，“要不我給你沏杯茶——你說你這孩子來就來，帶什么禮物啊，太客氣了?！?/br>
    賀九皋說謙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br>
    譚佳人擔(dān)心他們客氣起來沒完，忙說：“賀總，咱們上樓。”

    她在前面帶路，拎起荷葉邊裙擺，踏上樓梯。

    賀九皋跟在她身后，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環(huán)境。

    木樓梯質(zhì)樸無華，墻壁潔白，屋內(nèi)陳設(shè)簡單，家具有些年頭。

    室內(nèi)明亮溫馨，給他的感覺是這家人的生活雖不富裕，卻很從容。

    二樓是加工龍須面的地方，譚佳人笑著說：“我們沒穿無塵衣，就不帶你參觀了?！?/br>
    到達三樓，瞟了一眼可愛的碎花沙發(fā)，賀九皋問：“你住這里？”

    譚佳人指指天花板，“我住上面?！?/br>
    又爬了一層樓到了樓頂，架子上一排排絲絳般的面條印入眼簾。

    賀九皋呼吸了一口帶著麥香的空氣，“這是？”

    譚佳人說：“這是做龍須面的倒數(shù)第二道工序，晾曬?！?/br>
    賀九皋環(huán)顧四周，回身，看到一個小閣樓。

    譚佳人說：“我住這里。”

    她推開門，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請進。”

    賀九皋隨她進屋，玄關(guān)的垂絲茉莉十分眼熟，曾在她的微博中出現(xiàn)過。

    鼻端飄過茉莉的香氣，隱隱中還有一絲甜甜的味道。

    小小的房間一眼望到底，單人床、雙人沙發(fā)、小衣柜，還有出鏡率最高的金色小推車，除此之外，再無其它陳設(shè)，可以說簡約，也可以說簡陋。

    譚佳人大方展示，“歡迎來到白富美生活造假現(xiàn)場。”

    賀九皋哭笑不得，哪有人拿自己開涮的。

    譚佳人指指沙發(fā)，“請坐，我去拿古董裙子。”

    賀九皋服從指揮，走到沙發(fā)坐下，繼續(xù)打量這個他從視頻中熟悉的屋子，沙發(fā)一角有個補光燈，想必素顏照誕生于此，他目光不期然落到金色推車上，有只金色耳圈越看越眼熟。

    他正拿在手中琢磨，譚佳人拎著裝在防塵袋的裙子走過來，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我打開袋子給你看一眼?！?/br>
    賀九皋站起來說：“不用，我不是專業(yè)人士，看了也沒辦法給你意見?！?/br>
    譚佳人一想也對，“那這條裙子就拜托你了，有消息的話請盡快告訴我，賣不出去也沒關(guān)系，我再聯(lián)系別人?！?/br>
    賀九皋說：“你別擔(dān)心，肯定能賣出去?！?/br>
    譚佳人無語，“你看都沒看就打保票?！?/br>
    賀九皋找補，“斜裁女王的名字就是保證?！?/br>
    譚佳人笑了，充滿信心，“看，你也懂嘛，我英國朋友說了，保底6萬英鎊，不過低一點也沒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急用錢?！?/br>
    賀九皋問：“急用錢，做什么？”

    譚佳人笑笑，“創(chuàng)業(yè)。”

    賀九皋說：“你不想找份工作？我可以幫忙?！?/br>
    譚佳人搖搖頭，“找工作不難，難的是我聲譽破產(chǎn)，沒有單位肯用我，就算借您的光找份工作，大家都知道我的事，對我敬而遠之，我臉皮再厚也待不下去，職場還是講究團隊精神的，放進來一個破壞氣氛的人，哪個老板愿意？”

    賀九皋深深看著她，“我很意外，我以為——”

    譚佳人打斷他，“你以為我是一個不擇手段的人，逮住機會就順桿兒爬？”

    賀九皋說：“我以為你是懂得利用機會的人，而我愿意為你提供機會?！?/br>
    譚佳人笑，“意思差不多，但你的話委婉多了，我不想再給自己找老板了，平時親親熱熱的，說解雇就解雇，一點情面都不講，誠然我有錯，但我為那份工作付出很多，對得起我拿到的薪水，也對得起沈南星，但她讓我走人，她是高端禮賓服務(wù)的頭部人物，她不用的人，相當(dāng)于上了黑名單，會被同業(yè)封殺……總之挺傷感情的，那幾天我反復(fù)想，事已至此，干脆自己做老板，自己做主?！?/br>
    她說這番話時，渾身散發(fā)著光芒，賀九皋被她牽動心弦，低聲問：“這條古董裙子，你急著出手是為了籌錢創(chuàng)業(yè)嗎？”

    譚佳人說：“對，雖然不是大買賣，一間個人律師事務(wù)所，也需要起步資金?！?/br>
    賀九皋眨眨眼睛，“你從巴黎淘的裙子會帶給你幸運的，期待吧?！?/br>
    譚佳人雙手交握，表情虔誠，“賀總，我就相信你了。”

    賀九皋啞然失笑，想起那只耳環(huán)，攤開手掌，“我撿到過一只耳環(huán)，和你這只正好是一對?！?/br>
    譚佳人難為情地順順耳邊的頭發(fā)，“那天晚上在鉑金大廈外戴頭盔撞到你身上的人是我……要是當(dāng)時就暴露了，或許就不會發(fā)生后邊的事，躲過那次掉馬危機就像命運的伏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回敬給我，早知道就不瞎折騰了?！?/br>
    賀九皋笑著說：“你丟失的耳環(huán)也會還給你”，他看眼腕表，已過去半個小時。

    譚佳人眼色快，“是不是耽誤你太長時間了?！?/br>
    如果沒有行程，他不想離開。

    賀九皋依依不舍，“我們到外面站會兒吧?！?/br>
    扶著磚砌的圍欄，極目遠眺，如意街的南邊是棲云社區(qū)，北邊是嘉豪廣場，地段極佳。

    譚佳人笑著說：“賀總你可把我害苦了?！?/br>
    賀九皋側(cè)過臉看她，眼中帶著疑問。

    譚佳人故作憂愁，“別人問我住哪里，我從來都說棲云社區(qū)附近或者嘉豪廣場附近，但你自動理解為嘉豪公館，非要把我送到家門口，我只能將錯就錯了，然后就成為被網(wǎng)友討伐的罪證?！?/br>
    賀九皋道歉，“是我的錯，不過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譚佳人演完眉開眼笑，“可以呀?！?/br>
    “為什么選顧笑？”

    好直接的問題……譚佳人不回避，直白回答：“因為顧笑看上去很好說話，我覺得他比較容易追到手，可試過幾次，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我不是他的菜?！?/br>
    賀九皋深吸一口氣，“沒有產(chǎn)生感情也要硬追？我的意思是，感性上并沒有多喜歡他，基于理性思考，也可以和他發(fā)展一段浪漫關(guān)系嗎？”

    譚佳人坦誠道：“對有些人來說，在一起的前提必須是兩情相悅，但我覺得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只要這個人品性不錯，外形也不錯，假以時日，喜歡上難度不大啊，況且這段浪漫關(guān)系附贈的是直通金字塔的快車票，兩全其美，怎么想都很劃算。”

    賀九皋聽了暗自生氣，“我承認，的確可以通過婚姻改變階層，把婚姻當(dāng)作一種投機手段未嘗不可，也有人成功過。但你有沒有想過，有錢人為何要跟內(nèi)心盤算分他家產(chǎn)的人在一起？圖什么？圖你沒錢沒背景沒資源？還是圖你隨著時間逐年貶值的美貌？顧笑憐香惜玉，很傻很天真，但他父母作為白手起家的創(chuàng)業(yè)第一代，非常精明，他們會讓兒子做你的墊腳石，只為送你去金字塔頂端嗎？他們不會扶貧的，他們只會結(jié)交同階層的人，給兒子找同階層的未婚妻，money follows money，我們?nèi)ψ觾?nèi)的規(guī)則一向如此，你不要覺得我說話難聽，這就是事實，杜可兒和顧笑是沒結(jié)果的，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顧笑并沒有勇氣反抗規(guī)則?！?/br>
    譚佳人洗耳恭聽，“是的，初聽之下，很刺耳，可我明白，忠言逆耳，我親身體會過你們?nèi)ψ右?guī)則的冷酷，此路不通，以后我會打起精神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不管怎樣，我都謝謝你，你明明知道我身份造假，一直替我保密，換別人未必能做到，也一直提醒我，只不過我當(dāng)時鬼迷心竅聽不進去而已?！?/br>
    末了她開玩笑，“只有黨才會精準扶貧，也許我該依靠下社會主義?！?/br>
    賀九皋開車駛離如意街，漸行漸遠，倒視鏡中譚佳人衣裙飄飄的身影慢慢看不見，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時后悔對她說那些話，一時又無比遺憾，遺憾她不是他想象中的女孩，但有種感覺越來越清晰，他的心臟為她跳動，基于本能，他無法抗拒。

    第72章 新旅程   沒錯，我是城中村的譚佳人

    譚佳人沉浸在即將發(fā)橫財?shù)南矏傊? 壓根兒沒注意昨晚垂頭喪氣回家的弟弟和常山今早沒去上班。

    她哼著歌下樓去給牛牛喂食，扭頭看到站在葡萄架下的常山，“咦, 你今天休息？”

    常山張張嘴, 把話咽回去，笑了笑。

    譚勁恒掀起竹簾, 探出頭，打著哈欠說：“我們再也不用去上班了?！?/br>
    譚佳人站定，轉(zhuǎn)過身，看看常山, 又看看弟弟，“為什么？”

    譚勁恒從屋里鉆出來，雙手抱臂靠在墻上，“因為上班時間參與打架, 我和常山被勸退了, 公司結(jié)算清工資，還多支付了一個月的賠償金?！?/br>
    譚佳人問兩人, “你倆還想繼續(xù)回去上班嗎，我可以去派出所請辦案民警開具一份情況說明?！?/br>
    譚勁恒搖搖頭, “二姐，不用了，你想啊, 我和常山又不算見義勇為, 幫自家人出頭，公司也不認，真去說理，沒準兒被扣上公私不分的帽子, 何必呢？我們老板說了，理解我和常山的做法，但不贊成，說這事悄悄解決，不影響我和常山去別家快遞公司應(yīng)聘?！?/br>
    常山說：“不送快遞還能送外賣，就當(dāng)給自己放個假，沒啥?！?/br>
    譚佳人好一陣無語，感覺既荒謬又好笑，“這是集齊七顆龍珠召喚神龍嗎，咱們家怎么能一下子失業(yè)四個人？”

    常山因為自己被她歸入“家人”范疇，嘴角彎了彎。

    譚義不好意思窩在屋里，臊眉搭眼出來道歉，“都怪我，害你倆丟了工作?！?/br>
    譚勁恒揮揮手，“昨晚確實郁悶，不過睡了一宿，感覺好多了，常山說的對，沒啥大不了?！?/br>
    譚佳人目光在三人臉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突然提議，“咱們自己創(chuàng)業(yè)，怎么樣？”

    “做啥？”三人異口同聲問。

    “現(xiàn)成的啊，祖?zhèn)魇炙?，譚家龍須面”，譚佳人認真道，“家里現(xiàn)在只有兩個人做，效率低，產(chǎn)量低，跟不上電商新風(fēng)潮，經(jīng)營模式老舊，同城還不管送貨，所以譚家龍須面銷路不廣，酒香不怕巷子深那都是老觀念了，必須變革才有出路。”

    譚勁恒來了興趣，“咋變革？”

    其余兩人也看著譚佳人，盼她指出一條明路。

    “開網(wǎng)店，線上線下結(jié)合，實體店客流有局限，線上客戶群體可是廣闊的，通過拓展維護線上業(yè)務(wù)，提升線下消費體驗，雙管齊下，我覺得譚家龍須面鋪的生意絕對會比現(xiàn)在紅火?！?/br>
    譚義摸摸下巴，“你再說具體點，咱們幾個怎么分工?！?/br>
    譚佳人說：“譚勁恒和常山年輕有力氣，你們兩個跟我爸學(xué)手藝，順便負責(zé)發(fā)貨送貨；至于叔叔你本來就是做技術(shù)支持的，網(wǎng)店微信群的運營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