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沈蘊初也認出了她,和葉薇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動。魏國夫人淺笑吟吟,主動走上前來,“頤妃娘娘,琳充儀,今日真是湊巧,居然能碰見兩位?!?/br> 葉薇不搭話,沈蘊初便代她周旋,“魏國夫人有禮,本宮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您。還有宋娘子,許久不見,娘子一切可好?” 宋楚怡臉色蒼白,面頰依然消瘦。沈蘊初本以為現(xiàn)下局勢對她如此有利,她該春風得意才對??墒聦嵣?,她看起來并不開心。 “有勞琳充儀惦記,我很好?!?/br> 沈蘊初點頭,“如此本宮便放心了。不過這非年非節(jié)的,魏國夫人還特意入宮,是專程來看女兒的嗎?” 魏國夫人笑道:“陛下天恩眷顧,知道我們母女許久未見,破例準我入宮。再加上楚怡前陣子感染了風寒,陛下?lián)乃纳碜?,還讓我陪她在外面走走,寬寬心。” 沈蘊初聽得心頭冒火,假面具都快掛不住了。一旁的葉薇卻輕松地笑起來,“原來如此,陛下對宋娘子當真是關懷備至啊。興許再過不久,本宮就得恭喜夫人、恭喜宋娘子了?!?/br> 宋楚怡和沈蘊初都微微一愣,魏國夫人卻笑容和煦,仿佛什么都沒聽懂,“頤妃娘娘說笑了,到了如今的地步,還能有什么喜事?我只盼望楚怡的身子能快些好,別再給陛下添麻煩了?!?/br> “阿母,女兒有些累了,我們回吧?!彼纬?,神情當真透出股疲憊。 魏國夫人朝葉薇二人點點頭,“那我們便先走了,不打擾二位娘娘賞景游園的雅興。” . 回到成安殿后,沈蘊初將所有人趕下去,恨得幾乎要扯斷手中的絹帕,“不過是一個廢后,居然在后宮中行動自如,連親娘都接進來了,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這般大度,難不成他還真要學晉宣宗皇帝?呵,宋楚怡想當章獻皇后第二,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見葉薇沉默,她越發(fā)上火,“看到這情況,你還做不出決定?陛下如今把那個毒婦捧在手心里,何曾值得你留戀半分?表姐,你別再犯糊涂了!” “蘊初,我留在宮里不單單是因為陛下,你難道不明白?左相也好,魏國夫人也罷,再加上那個倒而不死的宋楚怡,都是我不愿意走的原因。我覺得,老天讓我以葉薇的身份重新活過來,就是給我復仇的機會?!?/br> 沈蘊初默然片刻,“你想復仇,把他們都趕盡殺絕?那太難了。就算你真能做到,自己也肯定被扯進無邊的泥潭里。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毀了自己來之不易的新生,我覺得沒必要?!?/br> “你既然頭腦這么清楚,當初就不該跑到宮里來。你何嘗不是為了別人,毀了自己恣意瀟灑的人生?” 沈蘊初板著臉,“那不一樣?!?/br> 是,不一樣。葉薇嘆息。蘊初她不是為了替她報仇入宮,而是為了見謝懷入宮,在進了這牢籠之后,才決定順便幫她報個仇。 左右她行為的不是恨,而是愛。 她撐著額頭,輕聲道:“我和陛下之間,并不是那么簡單。有些事情我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你?!?/br> 明州城內(nèi)的相救,宋楚怡的李代桃僵,皇帝的洞悉真相,她一樁樁一件件,全部講給了沈蘊初。 她眼睛越睜越大,終于結(jié)結(jié)巴巴道:“……所以,陛下口中那個救命恩人,其實不是宋楚怡,而是你?” 葉薇點頭。 沈蘊初撫著胸口讓自己冷靜,可是再怎么努力都冷靜不下來,“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原諒宋楚怡,只是想暫時把她當成你的替身?這簡直……” 葉薇苦笑一聲,“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糊涂的是什么嗎?當初宋楚怡被廢,他可是把他對她的恨意和盤托出了。在那之后,宋楚怡就被發(fā)落進了陽東宮,身邊有專人看管,根本無法和左相傳遞消息。所以,左相并不知道自己用二女兒代替大女兒的事情已經(jīng)被看穿,皇帝依然可以裝出與他和平共處的樣子??扇缃瘢麉s讓魏國夫人進宮來看宋楚怡,他就不怕宋楚怡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她母親?” 這確實是個問題,沈蘊初沉思,“要么,他有把握宋楚怡不會講出去,但這個可能性太小。就算有人在周圍看著,她們也總能找到說話的機會?!?/br> 葉薇淡淡接口,“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他正是想讓左相和魏國夫人知道這件事?!?/br> 他是故意的。 . 因為白天遇到了魏國夫人,導致葉薇晚上的時候想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那時候她還住在惠州,只在他們每隔幾年回鄉(xiāng)祭祖時會看到這位繼母。 第一次見面時她剛滿五歲,安傅母牽著她的小手,在她向那個華衣女子行完禮之后,把她扯到一邊低聲交代,“傅母跟你說的都記住了么?無論那個女人給了你什么東西,都千萬當心,不準吃不準喝,通通拿回來告訴我!” 她鎮(zhèn)定地點點頭,顯示了一個早熟女童應有的智慧。 只是雖然答應了,心中卻還是有困惑,等到再長大一些,這困惑就變成了無奈。傅母實在謹慎過了頭,繼母固然不喜歡她、恨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卻也不會親自動手。畢竟她只是嫡長女,又不像嫡長子,會和他的兒子爭奪家業(yè)爵位。 哪怕后來宋楚怡對她下殺手,那也只是一個意外,如果沒有賀蘭晟這個引子,她們是可以面和心不合地處下去的。 “我倒覺得,你傅母的顧慮沒有錯。宋楚怡可以因為這個原因?qū)δ阆職⑹?,自然可以因為別的原因這么做。你就是把她們想得不夠狠,才會在自己家里被人毒死。恁的天真。” 葉薇被訓得額角青筋跳啊跳,只覺得幾個月沒見,這男人又變得尖刻了,“謝道長,嘴下留情,我面皮薄,會臉紅的?!?/br> 謝懷懶洋洋地回頭,好像冷笑了一聲,“沒看出來?!?/br> 葉薇一噎,“……說正事兒吧,你找我出來不會是專門諷刺我吧?” “沒那功夫。”謝懷右手握著拂塵,在她面前晃了下,“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對于陛下最近反常的舉動有沒有什么想法?” “當然有,但是想法太多了,相當于沒有。我完全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正確的?!?/br> 謝懷搖頭,“就猜到會這樣。” 葉薇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看這樣子,你有頭緒了?還望道長不吝賜教,為小女子解惑?!?/br> “所以說當局者迷,真沒想到有一天你也能遲鈍成這樣?!?/br> 葉薇更糊涂了,“到底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br> “恩?” “你……沒有對陛下透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吧?” 葉薇搖頭,“沒有。”她答應過他,除非下定決心留在宮里,否則絕對不能把此事告訴皇帝。這是承諾,她理當遵守。 “好?!敝x懷深吸口氣,終于把那叫囂已久的猜測說了出來,“那你有沒有想過,陛下這么做,其實是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你的身份。這一系列反常,都是他的試探?” 葉薇愕然,“他的試探?這……這算什么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