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去買了些年貨回來?!边B翹也不惱,依舊笑嘻嘻的,一腳跨進(jìn)屋里,將油紙包在桌上打開,對蔣阮道:“姑娘也來吃些吧,春餅還是熱的哪。” 白芷奇怪:“你從哪里得來的?”張?zhí)m家的想必不會這么好心,如今因?yàn)殛愓训氖聫執(zhí)m對蔣阮頗有怨氣,下人們不會主動觸這個霉頭,他們手頭更沒有買零嘴的碎銀。 “莊子上好像有貴人要到了,這幾日上上下下都在準(zhǔn)備著,零嘴備的也多些,我與廚房里新進(jìn)來的百合有些交情,便討了幾個?!彼α诵Γ骸霸蹅冸m然粗糙些,卻也要過年啊,姑娘看看,還有這個。”她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串的手串來:“回來的時(shí)候花十文錢買的,討個好彩頭,來年順順溜溜?!?/br> 白芷噗嗤一笑:“討彩頭買銅錢串子做什么,難不成祈禱來年姑娘財(cái)源滾滾?” “財(cái)源滾滾有什么不好?”連翹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銀子有什么不好,若是有銀子,這些人斷不敢如此欺負(fù)姑娘。” 白芷忙朝連翹使了個顏色,提醒她蔣阮還在,別再說了。連翹自知失言,連忙住了嘴,小心的看了一眼蔣阮。 蔣阮卻搖頭,慢慢的掀開被子走下來,連翹忙過來攙著她,蔣阮走到桌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手串,便伸手給自己戴上。她比了比,道:“討個好彩頭。” 連翹心中一酸,心說哪家府上的大家小姐新年不是大大小小的珠寶首飾做一堆,自家姑娘卻只有一條價(jià)值十文錢的銅錢串子,就是在普通百姓人家,也是不值一提的。側(cè)過頭掩住眼中酸意,連翹又笑道:“姑娘,再吃個春餅吧?!?/br> 蔣阮搖頭:“吃不下,你們吃吧?!彼D了頓,又道:“我沒有銀子來打賞你們,跟我到莊子上來,這四年你們也吃了許多苦,好在這個年頭,我們就不必吃苦了?!?/br> “是是是,”白芷連忙道:“今年姑娘一年都有好福氣,事事順利的很!” 蔣阮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釋,只看了看窗外:“外頭天氣好得很,出去走走吧?!?/br> 白芷和連翹驚喜的對視一眼,蔣阮平日里除了干活,是不愿意主動出去走走的,莊子上的下人見了她們?nèi)丝偸菢O盡嘲諷之能事,連翹性子潑辣,勉強(qiáng)能鎮(zhèn)住一些人,卻也無濟(jì)于事,長此以往,蔣阮變不愿意見人,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好好好,”連翹笑著去翻裝衣物的箱子:“姑娘想穿哪件衣裳?” 蔣阮心中失笑,事實(shí)上,穿哪件衣裳都一樣,她來莊子上的時(shí)候隨身帶了不少物品衣飾,可那些首飾衣物沒過多久便被張?zhí)m和陳芳兩母女騙走搶走,到最后,竟連一件自己的衣裳都沒有留下。陳芳拿走了她的所有衣物,換給了她粗糙破爛的舊衣,且不說外表和衣料,冬日里棉衣里棉花稀薄的要命,連普通的御寒都難做到。 “你挑吧?!笔Y阮道。 連翹和白芷挑了小半天,才挑了一件墨綠色環(huán)扣舊夾棉襖,底下是白芷改小的寬大淀黃厚布裙,外頭罩了件米褐色長披風(fēng)。怕精致的頭發(fā)與衣裳不合,白芷便為她梳了最簡單的團(tuán)子髻,因?yàn)槟隁q小,看起來倒也意外的適合。這一身打扮著實(shí)算不上喜慶,只蔣阮膚色白,穿著也不顯得土氣,加上沉靜漠然的氣質(zhì),與平日判若兩人。 收拾妥當(dāng),三人這才走出院子,連翹提議去街上走走,剛剛出了莊子上的大宅院,迎頭便碰上幾人,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阮meimei!” 連翹眉頭一皺,白芷也不動聲色的將蔣阮護(hù)在身后,蔣阮抬頭,對方的影子清晰地映入她的雙眼。 正是張?zhí)m家的小兒子,陳昭。 ------題外話------ 如果喜歡的話請收藏哦~ 第五章 烈女纏郎 第五章烈女纏郎 陳昭今日正從外面打混回來,恰好見院子里走出幾個人,中間的女孩子模樣秀秀氣氣,不禁眼前一亮,待看清了,才發(fā)現(xiàn)是蔣阮。 蔣阮平日里穿的還不如陳芳體面,陳昭鮮少留意,前幾日也只是突發(fā)奇想想試試官家小姐的滋味,誰料到這小姐還是個烈性子,居然二話不說就跳進(jìn)了水中,如今想來都是憋了一肚子氣。誰知今日一看卻眼前一亮,許是新年時(shí)分,微微打扮一下,卻襯得五官極為秀氣。最重要的是那股沉靜冰冷的氣質(zhì),竟像換了一個人般。 陳昭瞇起眼睛,仔細(xì)打量起面前的女孩來,蔣阮今年也不過十歲,身板稍顯稚氣,可是卻又有一種沉淀的味道在其中,異樣的有些成熟,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出現(xiàn)在一個人身上,就顯得對方別有魅力。即使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陳昭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他見過楚館里一些公子有特殊的嗜好,專愛玩年紀(jì)小的女童,卻不知是何種滋味。 連翹受不了陳昭落在蔣阮身上色瞇瞇的眼神,神色一凜,想也不想就張口道:“放肆,誰準(zhǔn)你這樣沒規(guī)矩,這般與主子說話!” 話語雖然頗有氣勢,卻起不了什么作用,陳昭并不畏懼,這個落難小姐在京里人家究竟是個什么地位,陳昭也有耳聞,看張?zhí)m的意思,說不定蔣阮一輩子都得留在這個莊子上,既然這樣,如果能讓自己玩一玩是再好不過的了。 心中雖然這般想,陳昭卻還是笑嘻嘻的做了個揖:“是昭的不是,方才見遠(yuǎn)遠(yuǎn)走來幾個人,想著中間天仙般的meimei到底是誰,眼生的很,走進(jìn)了才見是小姐,一時(shí)情難自禁,還請小姐原諒則個?!?/br> 這話一出,不僅是連翹,白芷都變了臉色,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么,姑娘的清譽(yù)也是你能壞的!” 陳昭詫異的后退兩步:“壞小姐的清譽(yù)?昭從未這般想過,小姐金枝玉葉,昭又如何敢肖想,只盼小姐不趕昭走,讓昭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一眼,昭就心滿意足了。”他平日里禍害良家女子多了,張口便是油嘴滑舌,若是平常女兒家聽了,不是氣的當(dāng)場大哭,就是羞得滿臉通紅,只今日卻有些反常。 蔣阮靜靜的看著他,清亮的眸子如冬日寒潭,沒有一絲溫度,目光冷冷,嘴唇卻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似乎看跳梁小丑表演一般。沒有羞憤,也沒有眼淚,就是一副涼薄的表情,巋然不動。 陳昭怔了怔,卻見蔣阮不緊不慢的開口:“我自然不會趕你走?!?/br> 連翹和白芷都是一愣,這樣的流氓趕都趕不及,蔣阮這話是何意。 陳昭也有些疑惑,轉(zhuǎn)而又竊喜起來,得意的看了兩個丫鬟一眼,心想這個小姐倒還是識趣的,只是如今看來大家小姐又如何,在鄉(xiāng)下莊子呆久了照樣失了禮義廉恥,小小年紀(jì)就懂得這些。 “前日里你失手將我推進(jìn)池里,我受了風(fēng)寒臥病在床,蘭嬤嬤為我請了大夫,親自道歉要我原諒你。我已經(jīng)原諒你,自然不會趕你走。”蔣阮的聲音輕輕柔柔,有種令人舒爽的涼意,陳昭聽得卻是心中一沉。 蔣阮掉進(jìn)池中后,為了掩人耳目,他只說是自己失手令蔣阮摔倒的,蔣阮這番話說出來,倒是令陳昭想起最近為了避嫌,應(yīng)該少與她見面的事。只蔣阮現(xiàn)在說出來,是有意還是無心?想到這里,陳昭又認(rèn)真打量了蔣阮一眼,只見女孩子站在原地,身上陳舊暗淡的衣物非但沒有令她憔悴,反而襯得她肌膚如雪,眼如點(diǎn)漆,眉如墨黛。而眉目間流轉(zhuǎn)的神色,竟有一種肅殺的媚意。 陳昭看的心中一驚,轉(zhuǎn)而目光又變得癡迷,既然發(fā)覺這蔣家小姐是個有滋味的,自然也不會放過,來日方長,倒是不急于一時(shí)。想到這里,他嬉笑著給蔣阮再做了一揖:“都是昭的不是,害的小姐如此消瘦,今日小姐要出門,昭不便打擾,改日再登門賠罪。” “誰要你登門賠罪?”連翹瞪了他一眼,陳昭笑著離開了。 陳昭走后,連翹和白芷才舒了一口氣,白芷皺眉道:“姑娘方才為何那般說,他是個麻煩,怎么能…” “對啊對啊,”連翹跟著道:“真恨不得將他兩個眼珠子剜出來!惡心!” “會剜出來的?!笔Y阮淡淡道:“他想在遠(yuǎn)處默默看著我,就讓他看個夠好了?!?/br> 白芷和連翹面面相覷,只覺得自家姑娘說這話的語氣有些發(fā)冷。頓了頓,白芷道:“管他呢,咱們出去走走吧,這幾日莊子上沒什么事情,東街上應(yīng)該是很熱鬧的?!?/br> 東街?蔣阮想了想,搖頭:“不,去西街。” “西街?”白芷有些猶豫:“姑娘怎么想著去西街了,西街多是乞丐平民,適逢新年,就更亂了。姑娘還是別往那邊去了,東街脂粉鋪?zhàn)雍途茦嵌?,也有些新奇玩意兒,不如就去東街轉(zhuǎn)轉(zhuǎn)吧。” 蔣阮搖頭:“去西街?!甭曇綦m輕,確實(shí)不容置疑,顯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 白芷一愣,頓時(shí)有些為難。 “哎呀,就聽姑娘的,去西街好了?!边B翹拍了拍白芷的肩:“有咱們在,怕什么,更何況青天白日的,哪有那么多講究。若是真有問題,還有奴婢們護(hù)著,姑娘大可放心?!?/br> 白芷也只得點(diǎn)頭,只是越發(fā)疑惑。東西街貧富分化極大,西街既是貧民們居住往來的地方,自然比不得東街熱鬧繁華,自家姑娘平日里也沒有到西街來的意思,怎地今日就心血來潮了?白芷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自家姑娘的心思了,仿佛一夜間,姑娘就多長出了九個心眼,被那雙墨黑的眸子一看,就覺得有些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