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連續(xù)下了幾個月的雨水終于得以停歇,第二日便是陽光燦爛,百姓奔走相告,直說是上天眷顧大錦朝,才沒有使這場無妄之災(zāi)繼續(xù)蔓延。 水災(zāi)沖毀了房屋和農(nóng)田,自日頭出來后,城中老老小小忙著修補(bǔ)房屋,恢復(fù)受損的鋪?zhàn)?,雖是如此,面上仍帶了三分喜意,到底還有重頭來過的機(jī)會。 京中最繁華的當(dāng)街一隅,昔日金碧輝煌的宰相府此刻已然蒙了一層淡淡的灰塵,朱紅色的大門似乎一夜間便掉了漆一般,再也不見往日的光亮如新。兩張封條大喇喇的貼在龍頭大鎖上,瞧著便令人覺得觸目驚心。 門前冷落車馬稀,再也不見往日門庭若市的興盛場面。地上堆著大水沖來的垃圾和殘骸,瞧著只覺得臟污而凌亂,偶爾人經(jīng)過看上一眼,也難掩眼中的鄙夷。 私自養(yǎng)病,意圖謀反,莫說是天家,就是在尋常百姓心中,也是十惡不赦的壞事。再者李棟平日里只手遮天,百姓早就恨之入骨,此刻見他落難,自然是一解心頭之恨,只罵惡人自有惡人磨。 相反,帶著官兵抓到叛軍的關(guān)家軍和趙家軍卻得到了一致好評,尤其是趙毅和蔣信之這兩個小輩,便是從這場水災(zāi)中名聲提的很快,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叛軍已定,水災(zāi)也平,京中恢復(fù)往日的平靜,倒也有幾分劫后余生的安定來。 然而與京中百姓欣喜截然不同,地牢中陰森潮濕,守門的獄卒帶著刀兇神惡煞的在牢前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對大牢中犯人的呻吟充耳不聞。 此處便是關(guān)的死刑犯,是犯了巨大過錯的犯人,一旦進(jìn)了這個地方,便是再也沒有翻身的機(jī)會。 地牢中最靠里的一間,干草上坐著三個身穿囚服的囚徒。這三人雖狼狽,瞧著卻又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出來的貴人,一舉一動都帶著頤指氣使的氣息。正是李棟父子三人。 李棟大腹便便,一身雪白的囚衣被他穿的臟污不堪,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神情焦躁無比,對李安吼道:“這都是你干出來的事,快想想辦法!” 李安動也不動,閉著雙眼,似乎根本未聽見他說的話。 李棟心中氣急,卻又無可奈何。在公堂上能說的都說了,可惜皇上這次卻是鐵了心的要辦他。若是往常,不過是出些銀子的事情,可是這次上頭無一人敢接他的銀子。事實(shí)上,宰相府已經(jīng)被抄家,早有了風(fēng)聲的美姬卷了屋中其余的財(cái)產(chǎn)早已遠(yuǎn)走高飛,如今卻是什么都沒有了。 他身子往后一靠,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憤怒和惶恐。他一生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更是沒有做不成的事情,如今鋃鐺入獄,還要落得一個砍頭的下場。李棟自來便怕死,此刻更是心中不甘,極力想要爭出一條生路。他唯一的依靠便是李安,李安聰明絕頂,自能想出一個好法子逃出生天??墒沁@一次,李安卻令他失望了。 李楊看著身邊的李安,冷笑一聲,他自來就知道李安聰明,心思更是深沉,對他的才智感到畏懼??衫畎惨彩莻€天閹之人,他心中又對李安充滿鄙夷,如今死到臨頭,倒是毫不在意的流露出對李安的厭惡:“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怪物!” 李安充耳不聞,腦中卻浮現(xiàn)起稚齡少女淺淡的笑容來。她的話猶在耳邊,一句一句都是引人墮入深淵的魔咒。 在牢中思緒漸漸清明下來,李安便將事情仔細(xì)梳理了一遍,終于從這些事情中漸漸看出端倪來,早在李楊第一次去蔣府遇見蔣素素被閹了開始,就落入了蔣阮的圈套。 李楊的事情只是一個引子,她要對付的,分明是整個宰相府。然而李棟李安,包括他自己,都不知不覺的走入蔣阮為他們設(shè)計(jì)好的結(jié)局中。蔣阮算計(jì)了一切,他甚至有一種荒謬的錯覺,蔣阮早就知道赤雷軍和他身體缺陷的事情,不過是精心為他們安排了一出戲,而赤雷軍這兩張王牌,就是她最后使出來讓人崩潰的武器。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人? 李安心中一緊,他一生聰明自負(fù),便是蔣阮的計(jì)謀此刻他也能漸漸想清楚,只是還有一件事情,即使到現(xiàn)在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蔣阮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如此不留余地的對付宰相府,勢必是宰相府之前便跟她結(jié)下了梁子??墒侵八灿信扇瞬檫^,這一切根本就是毫無緣由的。 毫無緣由的這么做?可能嗎? 李安兀自陷入在自己的沉思中,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地牢中的獄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 待他察覺到周圍安靜的過分,又有一種奇妙的直覺提醒他時,李安猛地睜開雙眼,只見暗處漸漸走來兩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 他掃視了一下周圍,沒有看到獄卒的身影。李棟和李楊卻是一眼發(fā)現(xiàn)了那兩個黑衣人,驚喜道:“壯士,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吧?” 那兩個黑衣人一言不發(fā)的走到牢門口,不知從哪里得來的兩把鑰匙,不動聲色的開始開起牢門來。 李安緊緊盯著這兩人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懷疑,此刻來營救他們的,除了八皇子宣離不做他想??墒切x此人表面看著溫和,實(shí)則心性涼薄,若是對他有利,自然是招待周到,若是無用,便只能淪為一方棄子。宰相府如今招惹上的罪名是意圖造反,皇上心中的眼中釘,只要與宰相府有一絲牽連,日后都是皇帝眼中的敵人。以宣離的性子,只會棄車保帥,怎么可能找人來營救他們? 他還沒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問出口,李棟和李楊已經(jīng)站起身來,目光灼灼的望著兩個黑衣人。兩個黑衣人打開牢門后,一人突然上前一手一個鉗制住李棟和李楊,另一人手一揚(yáng),李楊和李棟便不知被拋進(jìn)了什么東西在嘴里。 李楊和李棟一愣,那人已經(jīng)面對李安如法炮制,李安也被迫吞了一粒那樣的東西。 李棟感覺到什么,懷疑的看著黑衣人:“你們想干什么?” 其中一人冷冷道:“讓你小聲點(diǎn)的東西而已?!?/br> 說罷,也不再多說,伸手就在李棟和李楊后頸上一砍,李棟和李楊瞬間倒了下去,李安見狀只道不好,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便只覺得自己后頸處一涼,整個人腦子一空,失去了知覺。 …… 啟靈道是京城中貧窮人常去的地方。 此處毗鄰最苦工的人生活的去處,低等的賤民時常出入此地。這些人通常地位低下,生無分文,平日里靠出賣苦力為生,日子過得極為艱難。 這樣的人中,男子往往是很難逃到媳婦的。 所以啟靈道中的窯子和小倌館是生意最為興隆的。 窯子自不必說,買入啟靈道中窯子里的女子,與京中青樓中的女子不同,一天到晚不停地接客,窯子的mama待這些女子也是苛刻無比,平日里只能混得一頓飯吃,若是生病了,也要因著病來接客,病的受不了的,一卷席子掩了扔到亂葬崗去,身子叫狼吃個一干二凈是常有的事情。 而啟靈道中的小倌館,又是與窯子不同的地方。 那些低等的賤民,偶爾也有一兩個口味不同尋常的,女子身子柔弱不禁折騰,而小倌館中的少年與京中那些好一些的不同,不是那種秀氣的,白皙的清秀少年。大多都是家中貧寒,而做苦力也難得賣些銀錢的,賣身于此。這些少年身子骨矯健硬朗,模樣倒不是最重要的。但即便是這樣硬朗的少年,也時常有被折騰至死的。 這一日,啟靈道中的小倌館中又接了筆生意,mama見了那三個人,瞧著前兩個便是浮上了一抹笑,最后一個卻是皺了皺眉。她點(diǎn)著涂著蔻丹的短粗手指,對著對面的男子拋了個媚眼:“爺,您這是什么意思,前兩個是好貨不假,可這一個……。您莫不是在戲耍奴?!?/br> 地上的人衣著狼狽,前兩個人約摸也是青年模樣,雖頭發(fā)蓬亂,看那臉卻是細(xì)皮嫩rou的極品。在這小倌館里,足夠算得上頭牌了??蛇@兩人身后的那一位,瞧著卻是四五十歲的中年模樣,生的又是大腹便便,實(shí)在是……。令人倒胃口了。 錦一對小倌館mama的搔首弄姿視若無睹,從衣裳中掏出銀票道:“這是銀子?!?/br> 那mama見了銀票,登時喜得牙口不見眼,笑著道:“爺信得過奴,就將這人給奴吧。雖說年紀(jì)是大了些,好在身子養(yǎng)的嫩,這里有人喜愛刺激的,便將屋里的燈滅了,這樣好玩些。這人若是不瞧臉,身子調(diào)教幾次,自然也就成了?!?/br> 她如此大喇喇的說著這些顛倒陰陽之事,錦一也有些不自在,便道:“這三人都要好好調(diào)教,老板娘多費(fèi)心思?!?/br> 小倌館mama做這一行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聽聞錦一的話心中明白幾分,只道是哪家大戶人家又出了什么仇,她只負(fù)責(zé)收錢做事,看面前這人氣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便笑道:“爺可是信不過奴的心思?放心吧,既然如 此,今日就安排他們接客?!彼浦\一,手里的帕子都快甩到錦一臉上了,膩著嗓子道:“爺可要親眼見見?” 錦一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道:“多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