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節(jié)
想到要如何與露珠解釋清楚,錦二又是一陣頭痛。 這廂錦英王府,早已有人將消息傳了回來,連翹自然是拍手稱快,笑道:“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廖夢還說是什么大家小姐呢,竟然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自薦枕席那是府中的姨娘通房才會做的,哪有還是未出閣的小姐就做出這樣的事情,嘖嘖,真是殆笑大方。不過如今也好,總算撕了她的那張假臉皮,讓人看清了真面目,真是解氣!” 蔣阮沒有說話,目光落在一邊低著頭發(fā)呆的露珠身上。此事到了這里,斷沒有再隱瞞露珠的道理了,蔣阮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露珠說了。要如何處理那是露珠和錦二的事情,不過眼下看著露珠這一臉茫然地模樣,蔣阮又不自覺的頭痛起來。 她道:“露珠,此事你如何看?” 露珠沒料到蔣阮會突然問她,愣了一下,不由得語塞了。一邊的連翹也住了嘴,看向露珠,是啊,如今真相大白,錦二同廖夢根本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一切不過是為了對付南疆人演的一出戲罷了,那么露珠再恨錦二也沒有什么道理,如今露珠又會做出什么選擇? “我、我不知道……?!甭吨猷?。這個消息對她來說還是太震驚了,她沒想到一切竟然只是一個騙局,那么一開始的那些傷心全都是假的。這一瞬間,她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錦二,只好下意識的說出自己心底的聲音。 蔣阮嘆了口氣,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想著露珠大約還需要些日子來接受這件事情。正想著,卻瞧見夜楓匆匆忙忙的走了進(jìn)來,道:“少夫人!” 蕭韶已經(jīng)出去了,這會兒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看夜楓的模樣也是有急事,蔣阮就道:“出什么事了?” 如今蕭韶不在的時候,錦衣衛(wèi)的事情是可以經(jīng)過蔣阮的手處理的,蔣阮做事也有分寸,但凡自己處理不了的,并不忙著解決,只是放在一邊,等著蕭韶回來。夜楓也沒有猶豫,只道:“假的姚念念被人救了出去?!?/br> “找到人了?”蔣阮皺眉問道。 “沒有,不過守在城西的人看到有人進(jìn)了一間宅院,懷疑之下沖了進(jìn)去,發(fā)現(xiàn)人去樓空,進(jìn)去搜了,里面有人住過的痕跡,應(yīng)當(dāng)是南疆人的頭子沒錯。”夜楓答道。 “照你這么說,應(yīng)當(dāng)就是他們的援軍了,宣離此刻沒有出手的消息,這人自然不是他。錦朝中別的臣子沒有這個能力?!笔Y阮沉吟道:“如此一來,便只能是南疆人自己了,在這樣緊密的撒網(wǎng)之下都能逃出去,顯然對京城地勢十分熟悉啊。我看那人八成是早已打入京城內(nèi)部的南疆探子,大約是隱藏多年,才能如此從人眼皮子底下將人救出去。隱藏的這么久還未被發(fā)現(xiàn),對于南疆人來說,可能是一柄非常好的寶刀?!?/br> 僅憑一件事情就能分析出如此之多,夜楓也不由得怔了怔,隨即佩服道:“少夫人說的不錯,有兄弟在城西看見過一個人,只是當(dāng)時行色匆匆未曾放在心上,后來轉(zhuǎn)念一想,竟是很像一個人?!?/br> “誰?” “蔣府大姨娘,憶霜?!币箺鞯?。 憶霜,這個名字都有些陌生了,而蔣府卻已經(jīng)似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從夜楓嘴里聽到這兩個詞的時候,蔣阮也有片刻恍惚。不過極快就明白過來,憶霜?腦中浮起的便是那個不愛說話總是在府里形同透明的大姨娘來。 這么多年來,這個大姨娘在尚書府一直占著一個看似并不重要的位置,可她偏偏就站在這里了,從最初蔣阮兄妹被驅(qū)逐,趙眉死去的時候她就在這里,到如今蔣府已經(jīng)沒有了,她還能全身而退,就像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蔣阮曾經(jīng)懷疑過她,可蔣府倒了之后卻再也沒有見過她的人影,如今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夜楓既然提到城西,就說明是在懷疑憶霜和南疆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了。蔣阮目光一動,這便說明,當(dāng)初她的懷疑并非全無道理。那個憶霜是什么人,在蔣府里潛伏了這么多年又有什么目的。而她出現(xiàn)的時間……。蔣阮心中一跳,腦中不由得閃過一個念頭來。 “你先派人繼續(xù)盯著城西那邊,既然要走,總歸走不遠(yuǎn)。那個假的姚念念在南疆人中必然有重要地位,否則不會進(jìn)入姚家這樣的人家行事。很有可能是南疆人的頭子,而救走姚念念的人,既然有這樣的本事,也不會是等閑之輩。在這個眾矢之的之下出手,顯然是對我們毫無畏懼,世上沒有平白而來的自負(fù),所以我以為,她必然做好了準(zhǔn)備。如果她是憶霜,以她潛伏在尚書府這么多年的性子,此刻一動手,只能說明,她們準(zhǔn)備的事情已經(jīng)做好了,如今到了真正動手的時候,大約很快就來了?!?/br> “可是…?!碧祗靡苫蟮牡溃骸斑@個局不是已經(jīng)破了?”假的姚念念身份被拆穿,露珠和錦二的事情也得以解釋,蔣阮和蕭韶更是非但沒有離心,反而配合的相當(dāng)不錯。這都已經(jīng)將南疆人逼得抱頭鼠竄,他們怎么還能動手? “和我們的對峙并不是他們的目的。”蔣阮語氣辯不出喜怒,只是面上卻顯出了幾分難得的沉肅:“或者說,不是她的目的。這些南疆人明確的分成了兩派,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一派人是針對我來的,另一派人,”她微微沉吟了一下,道:“是沖著那個位置來的。如今沖著我來的姚念念已經(jīng)失手了,南疆人只會隨著另一派人的命令行事,而那一派人要做的,無非是等一個機(jī)會,現(xiàn)在,那個機(jī)會來了?!?/br> “機(jī)會?”天竺仍是有些不解,夜楓卻好似從她的話中聽明白了什么,面色頓時微微變了幾分。蔣阮沒理會他,轉(zhuǎn)身朝書房走去:“夜楓,最近朝中有什么特別的事情,你進(jìn)來與我說一說吧?!?/br> 當(dāng)天夜里,蕭韶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平日里蔣阮也早已休息了,今日屋中燈還亮著。蕭韶回屋后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走到她身邊,輕聲責(zé)備道:“怎么還不睡?” “等你,有事情要與你說?!笔Y阮抬起頭來,蕭韶又是一怔,蔣阮的面色竟是顯出了幾分疲憊來。這對于她來說很是罕見,蕭韶沒有走開,順勢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問道:“出什么事了?” 蔣阮就將夜楓與她說的事情又與蕭韶說了一遍,蕭韶聽完后,蹙起眉微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道:“我知道了。”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笔Y阮拉住他的袖子,看著他道:“蕭韶,這么說有些奇怪,可是我心里就是有一種直覺……我懷疑,憶霜就是琦曼?!痹捯舫隹冢Y阮自己也是在心中松了口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有這個念頭。重生以來,對于大姨娘憶霜蔣阮就一直有種特別的感覺,那是死過一次之后的人對于危險的直覺,可是這個憶霜隱藏的太好了,她的耐心簡直到了可怕的地步,宣離與她想比,實在是太輕了。可這么多年,憶霜根本沒有做什么事情,蔣阮猜不透她的用意,可如今夜楓的一句她與南疆可能有關(guān)系,就仿佛打開蔣阮腦中大門的鑰匙,無比自然的,她就出現(xiàn)了這個念頭。 蕭韶看著她,沒有說話。蔣阮一看他如今淡定的模樣,皺眉道:“你不相信我?這個念頭的確很是荒謬,可我也不是只靠直覺做出如此推斷來的。今夜里我一直在回想,你描述的琦曼消失的時間,似乎與大姨娘來到府里的時間正是差不了多少。而若是與南疆人有關(guān)聯(lián),又讓南疆人即便過了許多年不見仍能聽從于命令的,南疆公主的這個地位絕對做得到。” “我并非不信你,”蕭韶唇角勾了勾,道:“我也在懷疑她。” 蔣阮一怔,道:“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懷疑罷了。”蕭韶答道:“這么多年,南疆人對我窮追不舍,我也試圖找出當(dāng)年的琦曼,卻一無所獲,琦曼必然還在這個世上,幾次深入南疆卻沒有她的影子,以她錙銖必較的性子,知道我的存在,必然會留在京城中伺機(jī)報仇。所以我一直安排人手在京城中搜尋?!笔捝貒@息一聲:“只是最近才有了頭緒,我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躲到尚書府里?!?/br> 堂堂一名南疆公主,美貌無雙,卻在蔣府里做了一名不受寵的侍妾。容貌固然可以偽裝,可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性情偽裝,就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蔣阮仔細(xì)的看著蕭韶,南疆人畢竟是他的血仇,每個人心中都有要背負(fù)的東西,蔣阮背負(fù)的是前世的仇恨,蕭韶背負(fù)的就是今生的血債。這是他的宿命,畢竟蕭韶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是由琦曼一手造成,親生父母和養(yǎng)父母都是因為南疆人而喪命,其中的血海深仇可見一斑。不過眼下看來,蕭韶說起琦曼的時候,神色平淡,依舊很是冷靜,蔣阮的心就放了下來。她想了想,握住蕭韶的手道:“這樣一來便知道了背后之人是誰,我想他們很快就就要動手了,如今我們在暗他們在明,總歸討得了好處。這一次,我?guī)湍銏蟪?,如何?”她有心想要蕭韶高興一些。 蕭韶忍不住就笑了,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道:“好?!?/br> “不過還是有些奇怪啊。”蔣阮疑惑道:“我看出來了,南疆人如今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假姚念念,這些人初到京城,尚且還對京城有頗多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才能被京兆尹的官兵追捕的無處可逃。而琦曼則是另一派人,她常年潛伏在京城,早已掌握了京城的許多地方,所以才能這樣順利地將假姚念念救出去。這兩人的目的又各自不同。琦曼潛伏多年大約是為了報仇,那假的姚念念弄出錦二和露珠一副戲來,看著是要你我離心,可我怎么覺得,她是在針對我?我與她有何深仇大恨?便是恨屋及烏,也該先恨你才是?!?/br> 話音剛落,她便看著面前的蕭韶神色有些古怪,登時心中便一動,抓著蕭韶的袖子道:“這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說清楚,不會又是你從哪里引來的桃花?給我添的新麻煩吧?!痹较朐接X得有這個可能,蔣阮怒視著蕭韶,幾乎要把他生吞活剝了。 “咳咳?!笔捝仨敳蛔∵@樣的壓力,輕咳兩聲,若無其事的起身開口道:“嗯,我去沐浴。” ------題外話------ 俺在想,在什么時候請假寫大結(jié)局比較好~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宣沛的戰(zhàn)術(shù) 然后那夜,蔣阮最終還是從蕭韶嘴里套出了話,原是當(dāng)初蕭韶初次接任錦衣衛(wèi)的時候,便深入南疆與當(dāng)時的南疆余孽周旋,那時候的南疆頭子是南疆國被滅之前的王弟,南疆地勢復(fù)雜,又多毒蟲毒草,一不小心便會身陷囹圄。并不適合大范圍的正面抗敵,當(dāng)時的蕭韶正是少年英武,無所畏懼的時候,直接單槍匹馬的只身深入南疆,將那南疆頭子斬于馬下。這其中必然付出了兇險的代價,但是蕭韶是一個注重結(jié)果的人,結(jié)果是他成功了。 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初出茅廬就有如此大的能耐,當(dāng)時在南疆人嘴里已然是十分恐怖的。而蕭韶本身生的俊美無雙,性子又冷清神秘,自然也吸引了一人,便是南疆國的圣女:丹真。 丹真是南疆國的圣女,蕭韶那時候大約也才十四五歲,丹真就更小了。兩人分明是處于敵對位置的,丹真卻是對蕭韶有了其他的感覺。這本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蕭韶在同齡人中,實在是顯得太扎眼了,丹真身為圣女,過的日子本是清心寡欲的,乍然間見過英武俊美的少年,自然會生出愛慕之心。不過南疆過一向?qū)κヅWo(hù)的很好,同琦曼不同,琦曼是皇室的公主,南疆國的人維護(hù)她,是維護(hù)整個國家的臉面,維護(hù)圣女卻是維護(hù)整個南疆的信仰。 只是圣女一生也無法與人成親生子,注定是孤獨一生的存在。而丹真表達(dá)對蕭韶好感的辦法是:窮盡一切的追殺。這與南疆人極強(qiáng)烈的占有欲似乎很是相像,蕭韶帶著南疆頭領(lǐng)首級回京的時候,丹真曾派了幾十名高手一起圍殺蕭韶,試圖將他帶回來,便是做一個傀儡或者是禁臠也是好的,而那一日蕭韶將幾十名高手一一擊殺,身負(fù)重傷趕回京城的途中,這才是第一次與蔣阮相見。 蕭韶在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順便倒是將與蔣阮的那段淵源也說了,蔣阮也有些詫異,蕭韶早些前說報恩,其實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大約也是沒能記起來罷了。可如今從蕭韶的話里,得知了那一段往事,蔣阮自己也很是感慨了一番。 可最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又繞回了丹真面前,蔣阮瞪著他,原先姚念念對蕭韶雖說沒有表示出什么特別的意思,可因為有皇帝的心意在前,總是一個情敵的身份。而且初次與真的姚念念相見的時候,蔣阮覺察出了那女子心中的波瀾,對蕭韶未必就是沒有心思的。如今姚念念死了,卻又來了個丹真,追朔起來也是多年。想著這么多年蕭韶都被一個女人覬覦,蔣阮的心情的確是不怎么愉悅。她道:“你果真是招蜂引蝶的禍害?!?/br> 蕭韶微微一怔,神情便是有些無奈。這哪能怪他,他那是冷心冷清,倒也不曾覺察出丹真的心意,后來便是覺察出丹真的心意,在他眼中也是什么都不是。人生大約是很奇妙的,蕭韶自己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對一名女子存了永生呵護(hù)的心情,蕭韶自己沒想到,丹真就更不能想到了。女子心中的嫉妒心從來都很可怕,若是蕭韶對所有人冷淡,丹真在蕭韶這里碰得釘子或許算不了什么,可有一日出現(xiàn)了一名女子,得了蕭韶的寵愛,丹真發(fā)現(xiàn)蕭韶并不是一直以來只會冷漠的待人,心中必然是會受不了的崩潰。 “難怪她一直叫我弘安郡主……”不等蕭韶答話,蔣阮又自顧自的說起來:“原是介意我這個王妃的身份。此處可見此人并非善于隱忍之人,至少在感情方面難以隱忍。雖然也很擅長利用人心,譬如那日利用露珠和錦二達(dá)到的目的,可對于自己的情緒還是極難把握。這或許是同她本身所處的地位有關(guān),高高在上的圣女,周圍人待她百依百順,哪里還會遇到什么挫折。”蔣阮如是分析著。 在博弈的過程中,一個隱忍的對手顯然來的更為可怕。蔣阮和宣沛算是隱忍的人,那是因為有了前世的血淚教訓(xùn),而且年少的時候經(jīng)歷過被忽視的痛苦。宣離的隱忍做的也是很好的,對于一個天之驕子來說尤其不宜。這丹真也是如此,身為一個女人,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是她最大的弱點,這么一比較,那個琦曼就要恐怖的多。琦曼是南疆國的公主,自然也是從前過著金枝玉葉的生活,可她愣是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藏在尚書府,成為一個并不受寵的大姨娘,這本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做了這么多年還毫無破綻。而她的毫無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即使是蔣阮,在這一點上也忍不住有些驚心。 她在這里仔細(xì)思考著琦曼的事情,蕭韶卻見她一直蹙著眉頭沒說話,以為蔣阮是在介意丹真。蕭韶平日里再如何穩(wěn)重,在面對蔣阮的時候總是有些束手無策,他不如錦二那般慣會哄人開心,瞧見蔣阮不高興心中就有些緊張。略略一想,才伸手按住蔣阮的肩膀,道:“殺了她如何?” 蔣阮:“……”這也太快了,她還什么話都沒說呢。若是丹真此刻知道了蕭韶的這番話后,怕是又要嫉妒的發(fā)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