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那謝謝秦先生——”我輕松愉快地告訴他,或者說是很歡快的都行,“我在國外出過車禍,醫(yī)生說我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有孩子了,秦先生,謝謝您的深情厚意,我替我那個永遠都不會存在的孩子謝謝您?!?/br> 這個點兒,車上沒有多少人,我又坐在后面,孤零零的,真的,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不是車禍,是…… 我悄悄地壓下快要上來的念頭,歡快地沒等我親爸秦百年表示對我進慰問,我就把通話掐斷了,并順便把他的號碼加入黑名單,——又歡快地想起周弟弟對我承諾,說帶我去看醫(yī)生這事兒,反正我上班不去了,請過假的,還不如在快下班時候給他去個電話。 在下班點到之前,我還是回家換家舒適的衣服。 王嫩嫩在家里居然沒有玩游戲,她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見我開門進來還有點訝異,“你怎么這個點回來?不怕領導揪你的點兒?” 我脫了鞋子,軟手軟腳地往客廳里走,人倒在沙發(fā)里,靠著她,有氣無力,真想把腦袋都放空,那樣就沒有煩惱,得多好!“請過假了?!?/br> “那個人不是張謹慎嘛,秦百年是你爸?”王嫩嫩眼睛盯著電視,漫不經(jīng)心地問我,講到這里,她還停了下,眼睛看了看我,“我開始還沒認出來是張謹慎,還是他同我打的招呼,我才曉得他是張謹慎?!?/br> “唔?!蔽覍嵲谑菦]提不起力氣,又想想張謹慎的大名,誰知道他是秦百年不可或缺的人,是司機也好,是助理也行,反正他在秦百年身邊,就是秦百年的象征,“奇怪吧,秦百年是我親爸——” “有什么可奇怪的——”王嫩嫩從鼻子里哼哼,“我爸還是王振年呢?!?/br> “噗——”我樂了,伸手拍她的肩膀,“喲,那你不是我們的長公主?” 王嫩嫩轉過臉,很認真地看著我,“干爹。” “噗——” 經(jīng)她這么一遭,我煩悶的心情頓時沒有了,王嫩嫩很有說冷笑話的本事。 我歪在沙發(fā)里睡覺,養(yǎng)精神,電視的聲音也阻止不了我睡覺。 醒來的時候剛好湊上點,王嫩嫩已經(jīng)不在客廳,我身上多了條薄毯,想來是她給我蓋的,趕緊找出手機給周弟弟打電話,“周委員,是我秦白白,晚上有沒有空,勞駕您陪我過去看看老中醫(yī)?” 周弟弟回答的很干脆。 還說他等會來接我。 挺好的。 我趕緊沖個澡,換身衣物,最重要的是換條內(nèi)褲,怕有汗味,因為看醫(yī)生看的不是別的地兒,尤其是這塊兒,我覺得挺羞人的,本來也就沒有什么味兒,還是覺得換一條比較好。 出門時,我還跟王嫩嫩說了聲,她已經(jīng)窩在電腦前,我跟她說話時,她是應聲了,但頭沒回,她一貫是這樣子,我也習慣了,游戲跟她的命一樣。 周弟弟的車子已經(jīng)在樓下,我頭次享受被人接送的待遇,呃,中午那一回不算,秦百年先生如果沒想把我介紹給陳利人,估計我上他車的資格都沒有,真的,確實很榮幸,他的車子,我就上這么第二回,第一回還是小時候做dna檢測那一回,還小,還羨慕來著,現(xiàn)在曉得有些事是羨慕不來的。 比如秦嬌嬌,又比如我。 人生際遇不一樣,所以也別羨慕了。 周弟弟那一身,叫我看了有點發(fā)笑,瞧瞧他,上半身正經(jīng)的西裝襯衫,下面就是西裝短褲兒,說真的,這樣穿,顯得他更精神,更帥氣,更好看,——可真要在單位這樣穿,算是挺出格的,我在想可能他也是回去換過一身的。 ——簡直就跟催命符一樣,我盡管做過心理建設,也恨不得下個咒給自己,叫自己別癢了,看見他,還是癢了,原來就是癢,感覺是無緣無故的,現(xiàn)在癢,像是缺男人似的,有了因由,——比起無緣無故的癢,我想缺男人癢,畢竟太難聽了點。 “聽說秦叔要跟陳利人聯(lián)合開發(fā)海島旅游區(qū),那個村是你聯(lián)的那個村?”周弟弟一邊開車,一邊分神問我。 我側臉看他,從我這邊看過去,他的側臉相當有輪廓,我?guī)缀跽也怀鰜碇芨鞲髋c他哪里有像的,想起早上的周各各,我心里頭又有點發(fā)怵,又有點自我厭棄,——不由自主地就再夾緊腿,再往緊里夾,越夾越緊越好。 “誰知道呢——”我一點都不好奇,也不打算摻合這事,憑什么我聯(lián)村的,我就得參加這事兒,我故作沒事人一樣,“我這么找你,秦嬌嬌不會誤會吧?” 今天秦嬌嬌讓我不爽快了,一個是我親爸秦百年帶給我的,一個是陳利人帶給我的,雖說為了別人生氣是不值得的,還是忍不住,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子,——壞心眼的,忍不住就想撩撥一下周弟弟。 他意外地看向我,那雙眼睛顯得特別漂亮,朝我一笑,“她為什么要誤會我?” 這話說的挺奇怪,好像他同秦嬌嬌壓根兒就沒有關系似的,我詫異地看著他,心里頭有話就忍不住,“你跟她、跟她……” 有些事,能做得出來,未必能說得出來。 “我跟她能有什么事?”他笑得特別真誠。 讓我心底都膽寒,這都是怎么樣的一種人,開始還讓我去破壞周各各,我又看無意中看一出那成/人游戲,現(xiàn)在他到是坦白地問我,他與秦嬌嬌能有什么事? 是我神經(jīng)了,還是他神經(jīng)了? 這世界真難懂,而我碰到最難懂的人。 隱隱地,我看向他,表示深切的同情,——肯定是他是藏在心里難說,也許秦嬌嬌來了,跟他敘會舊,其實真正的目標是周各各,他不過就是順帶的?我最大的惡意去揣測秦嬌嬌的三角關系,心里為這個猜測而隱隱感到有些莫名的快意。 “我以前聽說嬌嬌快跟高熾結婚的,有這回事?”小道消息傳得快,我剛回國那年聽說的,眼睛看他,仔細地不想漏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而叫我失望的是壓根兒沒有看到,“聽到時我真覺得不知道誰傳的假消息,就憑咱們副市長的一片心,她哪里能把人這么就丟了。” “她就愛玩,不愛玩,怎么知道她在人家心里的位置?”周弟弟斜我一眼,頗有點自嘲的意味,“不像某些人,玩過頭了,人家也沒把人當回事——” 話很明顯,跟嘲笑我似的,—— 可我不是笨蛋,我也聽得出來,他是在說他自己,卻叫我感同身受,可不是嘛,我也就這樣子,有些事真不是努力就能成的,讓我有了點“同是天涯流落人”的感覺,不自覺的看向他,就有點同情。 又是一個給秦嬌嬌禍害的,但秦嬌嬌總能讓人覺得她與任何人都無關,清白無辜,盡管女人能看得出來本性如何,但男人們的眼光跟女人們不一樣,她還是清白無辜的秦嬌嬌,呵呵—— 我忍不住想笑,又覺得會讓他沒面子,拍拍他的肩頭,“我都過來了,你也能過來的?!笔钦嫘陌参克模獾眠@位新領導心里難受,我再補上一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br> “新的?”他分神看我一眼。 也就淡淡的一眼,不是我多心,我多想,而是我真覺得就那么一眼,就跟“千樹萬樹梨花開”似的,想法真不是普通的矯情,——底下更癢,癢得我?guī)缀踝蛔。覜]理他的反問,“你找個地方停一下,我難受?!?/br> 反正他知道我的難處,也就少了那點面子上的顧忌。 “癢得坐不?。俊?/br> 周弟弟一下子就猜中。 我也懶得裝一回羞怯的模樣,人就這樣子,人家不知道的時候還能裝一下,現(xiàn)在我裝不了,大大方方地擠著腿兒,“癢得很,跟見鬼似的,上次打了針還好一點,星期一見到你時,就更癢了,見一回癢一回……” “見我才癢的?”他把車子停在一邊,好看的面容似乎鍍上一層叫做“驕傲”的色彩,瞧向我的眼神都有點跟沾了花似的,他微微湊近我,“怎么個癢法?” 他的臉一下子就靠近我,即使近得幾乎兩張臉都疊在一起,我都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落在我臉上,叫我有點緊張,頭稍稍地往后躲,試圖避開他——可我一后退,他跟著就過來,這是車里,我并沒有太多的地方能躲。 “現(xiàn)、現(xiàn)在不癢了?!?/br> 我?guī)缀跏瞧炔患按鼐退Τ鼍让静輥怼?/br> “不可能吧,”他的視線往下—— 我敏感地察覺他的視線落在我腿間,那兩條緊夾在一起的雙腿,緊得不能再緊,如果能再緊一點,我都我想都是要再緊一點兒——尤其是被他盯著看,我的身體竟然莫名的顫抖起來。 丟人! 丟大發(fā)了。 我甚至渴望他能一直看著那里,可惜我還有理智,雙手推開他,人跟著上半身往前傾,雙臂交疊在膝蓋上,擋住他的視線,也懶得去公共廁所了,還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去看老中醫(yī),解決這個問題才是真要緊的事。 “開車吧,快點走?!?/br> 我收了收表情,眼睛看著前方。 “聽你的?!敝艿艿艿绞且稽c意見都沒有。 我—— 可他聽說我的開車走,我又有點失落,人就是這樣子,明明不想叫他看,他真不看了吧,又覺得不太樂意,——我確實還癢嘛,癢得不止是“難受”能形容的。 他將車子往南開,南邊是翻新的老城區(qū),有些地方是拆了重建,相當部分地方都保留了老城區(qū)的原滋原味,剔除了一些老城區(qū)存在的老舊風貌,留下來的是歷史的沉淀,不止市委市政府都在那里,是整個城市的中心地帶。 可我從來不知道看上去舊樓房格局的市政府大樓后邊兒還有個從來不知道的地兒,站在外邊兒看,能叫人覺得里面是庭院深深,——深得叫人看不透里面的一切,隔著個緊閉的大門,更加看不清里面——就門口掛著看上去很老舊的牌子——“中醫(yī)研究院”。 好像不對外開放的? 畢竟我從來沒有說過,也沒有聽人說起過市政府大樓后面的事,也不知道是誰弄的這么個東西,還叫“中醫(yī)研究院”,聽上去來頭感覺挺大的樣子。 到是他,——周弟弟,車子一到門前,門衛(wèi)就開了大門,車子直入,像是駛入無人之地,滿眼望過去都是綠油油的經(jīng)年大樹,將整個庭院顯得更為森嚴,高大的樹木陰影直直擋住燦爛的陽光,將陽光都隔絕在外頭,初夏的熱意,幾乎在這里絕緣。 別人可能覺得這里——在寸土寸金的年頭里,有這么一塊兒能建成這樣的大房子,還能空出這么地來造這么大的庭院,足以叫人艷羨了,而我覺得是大大浪費了,可我也看得出來這可能是早年的房子,尤其是這些樹,都透著時間的滄桑,又覺得陰森森的。 “老頭子?” 還沒等我將這里打量完,周弟弟就已經(jīng)下了車,隨意地將車子停下,堵住從門口進來的路,朝著那棟看上去頗有點年代的房子走過去,才剛走到門口,他就仰著腦袋大叫,那態(tài)度還真是囂張來的—— 是的,就是囂張,不含蓄。 這才像當時在周各各身邊見到的他,好像這才是他的本性。 ☆、第019章 “叫什么叫,一點禮貌都沒有!” 聲音慢條斯理的,仿佛透著一種沉淀,那一身灰色的唐裝,頭發(fā)近乎板寸,卻是花白的,右手大拇指套著青翠的扳指,整個人幾乎周圍渾然一體般,仿佛來自時間的最深處,而他就正那中間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他微皺眉,朝我輕抬了一記眼皮,再沒有多余的視線—— 他看著周弟弟,那張被歲月刻畫過的臉,明顯地又多了點笑意,似乎不太露痕跡,“你小子,又想來我這里拿什么好東西?” 我站在那里,被忽視,我到是沒有什么失落感,感覺這里有點怪怪的,什么中醫(yī)研究院,更讓我覺得像是掛羊頭賣狗rou的架式——心里這么想,但我盡量不在臉上表露出來,站在周弟弟在身邊,眼睛不亂看。 忽然的,我被猛的一推,人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蹌了兩步,堪堪地老人面前站好,我有些局促地對上老人的視線,瞧見那雙眼睛里的睿智之光,讓我的心莫名地驚了兩拍,不得不跟人打招呼,“您好——” “小娘是哪里人?”老人到是一掃剛才的冷淡,問起我來,臉上還露出一點點和煦的笑意,又指指那邊壞笑的周弟弟,“是不是這個壞家伙把你給拎來看西洋景的?” 周弟弟臉上的壞笑,一點都不保留,我回頭看他時,他笑得愈發(fā)熱鬧,“老頭子,你給人看看,這人底下癢,查了又沒有什么毛病,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您這里給相看相看的,要是你這里不能相看,恐怕也沒得地方可相看了——” 這人說話,把我的事都說出來,鬧得我一個臉熱的,尤其是對上那老人一臉興味的表情,盡管是來看老中醫(yī),可女人身子癢這種事,無異于是最最私密的事,叫個不相干的人曉得了,我還是忍不住的難為情。 但—— 周弟弟這話說的,我曉得這個可能就是那個老中醫(yī),盡管看上去像個經(jīng)年的“神棍”,我還是想一勞永逸的解決身上這事,當下心里就有了計較,“老先生,可以給我看看?我最近一直、一直……工作都不安心……” 老中醫(yī)到是走近我,靠得很近,——我有些不太習慣陌生人的靠近,就悄悄地想往后退,到是他一抬眼,——也不止是他一抬眼,后邊兒的周弟弟已經(jīng)用手的抵住我的背,不叫我后退一步—— 而老中醫(yī)已經(jīng)就在我面前,他的臉湊近我,卻是閉著眼睛,用鼻子輕嗅——嗅得我寒毛直豎,像是會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緊張地看著他,不敢放松一分。 “哈哈哈……”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地就退開了。 笑得我更莫名其妙,滿頭霧水地瞅著他——當然,又看看周弟弟,他到是一派自得的樣子,非但沒為我解疑,而是朝老中醫(yī)扶過去,“老頭子,你說說她是不是中那個東西,我瞅著挺像的,按理說您這里的東西,可不會流了出去,都是怎么的了?” 中東西? 我中了什么東西? 老中醫(yī)一聞就聞出來了?真跟“神棍”似的,我心里雖然這么想,到是還跟著他們往前走,一進去,那里面布置的古色古香,仿佛就真入了民國年間的房子,無一處不透著古樸—— 我已經(jīng)無心看周圍,甭管這里有多好,還是不能叫我平息底下那種癢意,走路的時候,更難受,聽到他們說我中什么東西的時候,我更不安,感覺像是自己被算計一樣,又找不著頭緒,心里有多煩躁就有多煩躁。 正跟著——老中醫(yī)到是回頭看我一眼,沒等我迎上視線,他又很快地就收回視線,像是根本沒看我一樣,附在周弟弟耳邊說了幾句話。 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難道真是神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