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周作在前頭,我就追。 憑什么他就能讓我不開心呢,我非得也叫他撕下他那張面具不可,憑什么無動于衷的,憑什么的?我一股腦地就想著“憑什么”三個字,腦袋里頭別的都擠不進來東西,就一門心思想著要追—— 羅箏的車子都是歐洲車,性能好,開起來氣勢十足,我還開了車窗,任由風(fēng)將我的頭發(fā)吹起來,迎著風(fēng)狂追,不跟我一樣的快速度,前面的車子一直是速度平穩(wěn),不緊不慢的,連要逃的意思都沒有。 我狂追著,不止追,還擋在他面前,硬是放慢了速度,就堵在他前面,看著他想轉(zhuǎn)彎,我也就跟轉(zhuǎn),跟拿命兒玩似的,就一門心思要擋在他面前,有那么幾次都要堪堪地讓他的車頭親/吻我的車尾,他的司機更老練些,每每都是毫發(fā)無傷的躲開。 這讓我更惱,惱得跟快要上火一樣,眼睛都能噴出火來似的。 但我瞬間就冷靜了—— 慢慢地將車開到一邊,看著那車子超過我,慢慢地超了過去,夜色太黑,就算是有路燈,我還是沒能看清車里頭人的表情,也許是我不想看了,將車停到路邊,我一手支著車窗,大半個腦袋從車里鉆了出來,抬頭看看天空,一片漆黑,沒有看到一顆星星。 似乎我的前途就跟這個夜空一樣的,黑漆漆的,找不到一點兒光亮。 沒有男人,我會死?不會的,我不會死,要是真想死,早就是橫擠在他車前了,看他的車子敢不敢撞上來,可我終將是沒有勇氣去拿自己的命去堵,我就是這么愛惜自己的命,猛然間不是對恨他了,是我自己…… 全在我自己身上。 我確實是白眼狼,他對我多好,好的都幾乎讓我覺得事情都不真實,可他對我真是好,好的沒邊了,我所有的事,他都是想到的,都替我做了,我討厭顧麗真,他就娶了顧麗真,還故意不碰人,抓了顧麗真出軌的事,讓她帶個丑聞離婚,讓她腳踩兩條船的事都給曝光了,讓她好個沒臉—— 又是秦百年,他從生意上不動聲色的打擊秦百年,讓秦百年昏了頭般的想不靠譜的辦法想來解決這事,他都替我擋了,盡管最后的結(jié)果,他把我丟到一邊了,我還得感謝他,是他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兩個人在一起,不是得到就行的,還得給予。 他給予的我夠多,而我一點都沒能……沒能…… 真可笑,我已經(jīng)浪費夠了他的熱/情,我承認熱/情這種東西是有時間性的,可當(dāng)他在我身上的熱/情已經(jīng)讓我給磨光了后,我忽然間明白其實我也是需要他的—— 這才是最最叫我覺得難受的事,我不是難受他沒給我留一點兒面子,而是在結(jié)束時我發(fā)現(xiàn)我可能愛上了他——是的,我是愛上了他,愛上一個能將我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已經(jīng)把我丟到一邊了,他決心不跟我好了。 而我毫無辦法。 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灰溜溜地收拾我的行李離開,呃,其實我壓根兒就沒有什么行李,那些東西我都可以丟掉的—— 在這樣的夜晚里,我頭一次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可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我并不需要追著他,追了也不會再回來,徒留自己更難受。 我開著車子調(diào)了個方向,回頭開。 頂著別人或異樣或好奇的目光,我鎮(zhèn)定自若地走回宴會廳,站到景端端身邊,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迎上她疑問的目光,我笑得沒心沒肺般,又微微地搖了搖頭,讓她不要為我擔(dān)心—— 對的,用不著,不用為我擔(dān)心。 真的,我這個人呢,有一點點的活路就能把自己活得好。 沒道理讓人寵了些時間,就真把自己變成個只能靠著樹而活著的藤了呢。 我要活得好好的,就得活得好好的,叫他看看,我沒有他,我一樣活得好,就像我這兩年的工作一樣,沒有他在身邊,我活得挺好,工作得也挺滋潤,就是他們家的人出現(xiàn)了,我才把生活的弄得一團糟。 “以后有什么打算?” 晚宴結(jié)束后,我跟景端端一起走,她對她丈夫揮了揮手,我沒留意看她丈夫的表情,呃,那個人不知道是不是失覺失調(diào),反正一年到頭就沒有幾個表情的,一貫是冷情——就是不知道他跟景端端私底下什么樣的—— 有點走調(diào)兒,我趕緊收回思緒,迎上景端端擔(dān)憂的目光,很是淡定地說:“我能有什么打算,就想著能不能找份安定的工作,我總得把自己養(yǎng)活先吧?” “想干什么樣的工作?” 她收斂了一下眼里的擔(dān)心,拍拍我的肩頭。 “還是老本行吧,做生不如做熟,你給我托個關(guān)系怎么樣?”我笑著同她說,一點都不怕難為情,“有沒有戲兒?” “我讓人問問,現(xiàn)在一時間我也不好直接應(yīng)了你的,”她笑著寬慰我,“你也別回那個地方了,還不如待在這城市里,嫩嫩也要過來的,我們?nèi)齻€人都待在一起挺好的是不是?” 我想想也是,什么傷心啦,什么避開人啦,這種想法是要不得的,我又沒什么錯,憑什么我得走呢?我得留下來,活得好好的,才算是正經(jīng)活法。 就跟以前一樣,我依舊跟王嫩嫩住一起,她還是個夜貓子,白天基本不出門,三更半夜都舍不得從游戲里下來,越到夜里越有精神,而景端端則跟她丈夫一起,基本是息影了,而就跟她說好的一樣,我就安定下來了,有一份干成熟練工種的工作。 還是計生,哈哈—— 我過得挺好,真的,過得真的挺好,就是夜里有點空虛。 都是沒辦法的事,女人嘛,經(jīng)過事的女人,總是會有一點點的不一樣,我不是什么淡泊名利的人,更不是什么都能不要活得跟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樣,我俗,俗到家了。 “秦姐呀,我跟你請個假?” 跟我說話的是個小姑娘,跟個已經(jīng)奔到三十的臨界點來說,這位還真是個小姑娘,二十出頭點,剛好大學(xué)畢業(yè),畢業(yè)就考到我們單位了,我這里不是什么街道辦事處了,而是計劃生育指導(dǎo)站—— 我嘛,剛好跟這個小姑娘同個辦公室的,我們的任務(wù)是認真貫徹那啥的方針跟政策的,還在地方上的那啥的方針跟政策的,還得深入基層各群眾宣傳且提供計生方面的服務(wù),還有組織培訓(xùn)…… 小姑娘是跟我的,上級分配下來的,說是跟著我多學(xué)學(xué),然后再挑大梁,我們這個指導(dǎo)站規(guī)模挺小的,一般是忙完手頭的工作就各自下班回家,沒有多忙的事,小姑娘要去相親,我自然是讓她先走一步的。 我拿著電水壺去放水,路過陳醫(yī)生辦公室時,聽到她在慨嘆現(xiàn)在的小姑娘不懂得潔身自愛,才十七八歲的就已經(jīng)第二次來做人流了,我索性去敲敲她辦公室的門,“陳主任,還沒走?” 陳醫(yī)生是女醫(yī)生,她手上戴著一次性手套,見我進去,她一臉快受不了的表情,“哎,小秦,你都不知道我今天可要惡心死了,有個小姑娘那里都長虱子了,我讓她自己剃毛,她還不會剃,我現(xiàn)在感覺都吃不下飯了……” “喂喂——”我趕緊伸手擋住她,“大姐、大姐你別說了,別說了,不能你自己難受還要害我呀,我可不想吃不下飯?!?/br> “哦,說到吃飯,要不晚上去我們家吃飯?”陳醫(yī)生性格爽朗,脫下白大褂,再脫下手套,碰也不碰桌面的東西,任由桌面亂成一團也不管,她拎起掛著的包就要拉著我往外走,見我手里拿著個電水壺,就把電水壺拿過去放在她桌上,“都快到點了,我晚上不值班,我們一起走?” 我想想也是,反正也不差個十分鐘的,我平時又不早退跟晚到的。 陳醫(yī)生家在城南,離這里還有段路程,又是下班時間,正是堵車高峰期,足足堵了半小時,等到陳醫(yī)生家里都過了一小時,我真是悔不當(dāng)初,早知道就不過來了,自己隨便跟王嫩嫩吃吃也就算了,都是同事們說的,說陳醫(yī)生先生做的一手好菜,我也是吃過的,陳醫(yī)生值班時都不在食堂吃的,她都是帶盒飯,我有幸吃過一點點,味道確實好。 為了吃頓飯,在路上花費時間一小時,夠我受的了。 但是沒想到陳醫(yī)生家跟我想象的太不一樣,居然是別墅,難怪同事們說陳醫(yī)生家里條件挺好,她家先生條件更不一般的,果然看這個別墅就知道不一般了,要知道這里的房價每平方大約都要四萬塊錢了。 陳醫(yī)生鎮(zhèn)定自若地走入別墅,我也跟著—— “李哥好——” 果然,家里做飯的是李哥,陳醫(yī)生的先生,我自然叫李哥。 “是小秦呀——”李哥從廚房走出來,圍著格子圍裙,手里還拿著鍋鏟,笑得跟個彌勒佛一樣,人也長得跟個彌勒佛一樣心寬體胖的,“快坐客廳,先看看電視,等會就可以吃飯了?!?/br> “是呀是呀,快坐著一下,我先去沖下澡,真是臟死了?!标愥t(yī)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朝樓上趕,“以后我非得把這種麻煩事交給別人不可,可真是讓我受不了呀——” 她剛跑上去,他們家門鈴就響了。 “小秦,麻煩你先開下門……” 我屁/股還沒坐熱,聽到里頭李哥讓我去開門—— 我也沒有多想,就起來去開門,門一拉開,我頓時愣住了—— 想也沒想到門外站著的居然是周作。 我好久沒見過的周作。 ☆、第0690章 “你好。” 我下意識地就往后退,留出位子讓他進來,耳朵聽見他醇厚的聲音,我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卻是依舊直挺著身子,也朝他微笑—— “你好?!?/br>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我聽自己這么說,清脆的聲音自我的胸/膛涌上來,有那么一秒的念頭想要迫不及待的逃走,逃離他的面前,最終我還是盡量鎮(zhèn)定自若般地站在那里,端著微笑,保持著平常心跟他打招呼。 他坐在沙發(fā)上,隨手拿過一份報紙翻看了起來。 我也跟著坐下,就坐側(cè)邊的位置,剛才我正好坐在他現(xiàn)在坐下的位置里,我甚至覺得那里還殘留著我身體的余溫,手里拿著遙控器,轉(zhuǎn)換電視頻道,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節(jié)目,幾個月以來,我第一次離他這么近,近得讓我的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些許—— 但我依舊是裝作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連多一句話都不肯說。 “老周,你過來了呀,我還想著你這個大忙人幾點過來的,還想打電話催一下你的,”李哥拿著鍋鏟,嚷著大嗓門,指指我的方向,“你嫂子的同事,小秦?!?/br> “不用介紹的,我們早就認識的?!敝茏鞣畔聢蠹?,朝李哥看過去,說得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飯快好了嗎?” 我聽著他的話,有些想笑,可不是早就認識了的嘛,那會兒,天天頭條,誰能不知道我同周作的關(guān)系,就是想結(jié)婚,后來又沒結(jié)成的關(guān)系,——我回頭看看李哥,他表情有些尷尬。 我朝他笑笑,試圖說明自己沒事。 “一會兒就好?!崩罡缪杆俚靥踊貜N房,虧他那個身體,逃得還真快,就跟后面有老虎在追似的,臨了還丟下話,“你們先坐會,等我再炒個菜就好?!?/br> 他一走,客廳立即陷入沉默里。 我都覺得身下的沙發(fā)有些硌人,挺不自在地動了動,試圖找個最舒適的坐法。 “我沒想到你也在?!?/br> 冷不防的,就聽到周作這么說,——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東西,就曉得他眼睛黑而深,叫我望不到邊,也窺不見他的想法,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我沒能了解他,現(xiàn)在更不能了—— 我低下頭,沒再與他對視,眼睛看著自己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些緊張,即使表面再鎮(zhèn)定,也掩飾不了我內(nèi)心的不安,尤其他跟我說話時,我更覺得這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我也沒想到你會在,下班時跟陳姐臨時提起到她家來吃飯的?!?/br> “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我現(xiàn)在就可以走——” 他的聲音有些沉。 我聽不出里頭有什么意味,——但絕對不會去同意他的建議,“不、不用,我沒覺得不方便,你不會我覺得我對你造成了不方便,就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榮幸……” 我這個人嘴巴有點刻薄,有時候沒地方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找到機會,就想使使,話說得客氣,其實就是在諷刺他,肯定是他覺得不方便,才狡猾地提出是不是他先走,分明是想讓我識相,讓我走…… 我絕對不會讓他得逞了。 “沒有不方便。” 他回得很急,與他平時給我的印象完全不一樣,但依舊坐在那里,自然地拿過報紙攤開來看,很鎮(zhèn)定,比我還要鎮(zhèn)定。 我頓時不想跟他說話了。 李哥炒菜很快,也就我們說話的工夫,他已經(jīng)把菜端好了,“過來吃飯了?”他朝樓上的方向探探頭,“這洗滿足要也太慢了,怎么還沒有下來?不等她了,我們先坐著吃,她應(yīng)該很快會好的……” “那多不好意思呀,李哥?!蔽易焐险f著,其實被菜香給引得肚子越發(fā)的餓,原來沒覺得有什么,畢竟晚飯晚吃一點也是常有的事,可讓這菜香一熏,就覺得嘴里都濕濕的,唾沫分泌的極多,讓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哪里能不等陳姐的呀,這可是女主人來的?!?/br> 李哥笑得瞇了一雙眼睛,“沒事的,沒事的,就我們幾個人,不講究這些的,哎,老周還坐在那里做什么,還看什么破報紙的,你自己公司里頭什么樣的報紙沒得看,非得擠我這里來看報紙?顯得你很有文化?” 我聽得就想笑,從來沒見過這樣“擠兌”過周作的人,嘴角才露出一點點笑意,就見周作站了起來,我嘴角的笑意就頓時僵在那里,稍稍地偏過頭一點兒,沒去看他。 “老周,你……” 陳醫(yī)生洗了澡,身上換的是一身家居服,看上去比在醫(yī)院少了那份知性,顯得更能與人親近一點,她表情有些奇怪,看看我,又看看周作,最后才對著我露出抱歉的眼神。 “我怎么?” 周作回的很自然,仿佛沒看到她臉上的奇怪表情。 “沒什么,你大忙人的,難得見到你一回的,”她笑著說,像是剛才的奇怪表情只是別人的錯覺,“都去飯廳,該吃飯了,我都餓壞了,快快快……” 她過來,一手抵著我的后背,“我不知道他也來的……” 聲音很輕,是附在我耳邊說的,我可沒有那種想法是周作直接過來的,是知道我在這里才過來的,人不是這樣子往自己臉上添金的,我從來也不會往自己臉上添金的,他要找我,難不成就非得在這里?完全是湊巧的事,陳醫(yī)生那表情就看得出來,太真了。 再說了,來這里吃飯是臨時決定的事,周作難道能掐會算了?所以別往自己臉上添金,一點都別添,添了丟臉的只有自己,他要找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要找肯定早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