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阿月眨眨眼,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她剛才想過,這簪子到底是不是在這,可仔細一想,那是娘親找的援兵,應(yīng)該不可能??伤@句話好像是真的……竟然是真的……為什么要騙自己,她很冷呀,冷進心里了。被援兵欺騙的感覺,阿月說不出來。 寧如玉見她傻了,跑到池邊,撲騰下水將她拽上岸。阿月怔松片刻,問道:“你為什么騙我?” “我……”寧如玉偏頭,“因為昨天你沖到我家馬車前,害我撞碎了我要送給我娘的壽禮?!?/br> 阿月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 寧如玉怔愣,她昨晚知道元兇是阿月后,也想過要討公道。但是嬤嬤說,對方是大將軍的嫡孫女,不會道歉的,到時鬧的兩家不合可不好。所以她才想這樣報復(fù)她??烧l想……她這般傻呀。自己不該愧疚,本來就是她有錯在先呀! 阿月知道娘親找的小伙伴沒了,明天開始,她去學(xué)堂還是得一個人,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坐一天。她看著對方,問道:“那扯平了吧?” 寧如玉皺眉:“什么?” 阿月說道:“扯平了。你日后不再捉弄我,我也不會伺機報復(fù)。” 見她默然,阿月覺得她是同意了。提著鞋子去找母親,回家,她想回家。 方巧巧見到女兒渾身濕漉漉,嚇了一跳,問她緣故也抿嘴不答。因?qū)幨霞抑袥]有小姑娘的衣裳,立刻帶著她回去換了干爽的。 慕韶華聽說阿月失魂落魄的,過來看她。阿月幾次想說——她想回家,回利州老家??墒悄镉H說過,不能提,不能讓爹爹知道。佯裝頭暈不舒服,就躺下了。 夫妻倆守著女兒好一會,見她入睡,這才離開。 朱嬤嬤送兩人出去,再回來卻看見阿月坐起身,被子也落在一旁。擰眉上前,輕責:“姑娘,就該有姑娘的樣子?!?/br> 阿月看著她,低聲:“嬤嬤,你的腰借我一下吧,還有,不要告訴爹娘?!?/br> 朱嬤嬤還沒反應(yīng)過來,阿月已抱了她的腰,就這么挨著也好。 朱嬤嬤著實是愣住了,她是寧可她嚎啕大哭也不要這樣不言不語,教人疼進了心底。輕撫著她的背,柔聲:“嬤嬤在呢?!?/br> 阿月默默想,睡一覺就好,那明天她就又是無憂無慮的阿月了。 ☆、第16章 攜手進退飛來橫禍 第十六章攜手進退飛來橫禍 翌日,阿月發(fā)起高燒來,蜷在被窩里難受得很,腦袋暈乎乎的。聽見曾祖母讓嬤嬤傳話來,說不用去學(xué)堂,她倒有點慶幸,這么一直病著也無妨的,那就再不用去了,自己在家看書還更好。 可身體倍棒的她第二天就好了。 朱嬤嬤進來時,她已經(jīng)起身,在找衣服穿,不由說道:“不是不愿去學(xué)堂么,那就多休息兩天吧。” 阿月?lián)u搖頭:“爹娘會擔心的?!?/br> 朱嬤嬤輕嘆,一直說她不懂規(guī)矩,可心眼卻是她教了那么多姑娘中最好的。那些面上知書達理的,卻也不過是停駐在臉上,心底沒那善意。阿月跟她們不同。 宋氏還在心急火燎的等著丁氏給她要個兒子來,可那頭卻毫無消息。惱的她今日早早過去,守在清心院前等候。一會果真見到婆婆過來,當即欠身:“見過母親。” 丁氏淡笑:“今日來的倒早?!?/br> 她還要去伺候老太太起身,這招呼打過就想過去,卻被兒媳輕攔,低聲:“娘,那過繼一事……” 丁氏這才明白為什么她會在這了,根本就是守株待兔:“阿月不是病了嗎,要是在這時說,倒顯得我們不人道了?!?/br> 宋氏這才勉強笑笑:“那也是。就勞煩母親多留意,盡快提了。”孩子早一日到身邊,養(yǎng)的熟,她的心也安。 丁氏心底到底不愿,請安時瞧見阿月也來了,眼神不小心與兒媳交匯,就見她滿目笑意。自己心里已沉沉落落。 請安后,用過早飯,各自回房準備出門,趁著慕宣還未走,丁氏輕聲道:“老爺,妾身有一事想同您商量商量?!?/br> 慕宣說道:“且說?!?/br> 丁氏話到嘴邊,心就在急跳了,遲疑片刻,才道:“阿秀一人帶著孩子,孤兒寡母的,日后不知如何是好。因此琢磨著……給她過繼個孩子。” 半晌沒聲,丁氏不敢再開口。她始終猜不著他的喜好和情緒。 慕宣沉思許久,才道:“也好,我好好想想族里有哪家孩子合適的?!蹦郊译m然是世家,但總有些遠親像爛泥扶不上墻的,跟他們說過繼個孩子到將軍府,又有誰會不樂意。 丁氏小心道:“遠的,到底不親,養(yǎng)著也膈應(yīng)。因此妾身想……長善最為合適?!遍L青是慕韶華的長子,不適合,思來想去,還是次子好。而且到了日后的三房,也算是三房的嫡長子,換了個家,地位不會低。 慕宣一頓,兒子的脾氣他不是不知道,要是真說了,一定又會同他大吵吧。但慕正林也是他的親兒子,留下妻女孤苦無依,也確實要為她們母女的日后考慮。沉聲:“等科舉過了再說這事。” 終于可以跟兒媳“交代”的丁氏暗松一氣,擔子總算是放下了。 宋氏知曉后,頗為不滿,但老祖宗和公公都不立刻出頭,唯有繼續(xù)等,巴不得科舉早些結(jié)束。 阿月下馬車前,吐納了好幾口氣,嗯,煩惱都在昨天哭掉了,現(xiàn)在沒有糟心事。安慰完自己,這才下了車,往學(xué)堂走去。 朱嬤嬤極為擔憂的看著她進去,直到學(xué)堂大門關(guān)上,才離開。 阿月走進鳳來院,進了屋里,一如既往的沒人理會她。平日桌上都會堆著莫名其妙的臟東西,她每天做的事就是打掃。她曾想,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做的,一定把這些通通還回去,可是每次都沒發(fā)現(xiàn)。 可今天竟然沒有一點臟東西。 她頗為詫異,左右看看,難道她走錯地方了?這還沒詫異完,旁邊已一屁股坐下一人,更是意外:“寧、寧……”不就是前天騙她的寧如玉。 剛用水清理完畢的寧如玉兩手還通紅著,抬頭看她,抿了抿嘴:“這不是兩個人坐的么?你旁邊不是一直沒人嗎?我坐不行?” 三句逼問,阿月瞠目結(jié)舌。完了,說好了扯平的,可她竟然殺上門來。她暗暗挽袖準備迎敵,要是再敢欺負她,她也會揍人的! 寧如玉見她磨嘰坐下,目光直視前頭,好一會才說道:“事兒既然扯平了,那……那姑姑拜托我好好照顧你,嗯,我只能勉為其難答應(yīng)了?!辈坏貌徽f,前天阿月的大度還是讓她非常意外,深感自己做錯事,愧疚一晚。等聽見她染病,更是氣惱。思來想去,決定冰釋前嫌。 完全不知她想法的阿月還是云里霧外。 女先生講課時,見著寧如玉破天荒坐在眼皮子底下,頗覺奇怪。其他女童早就等寧如玉教訓(xùn)她一頓,可直到放堂,也沒個動靜,和睦得很。如此一來,就惹人嫌棄了。 兩人一天都沒說話,阿月心中有結(jié),到底是不能真的扯平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說的就是這個了吧。 翌日,阿月早早去學(xué)堂,卻不想,剛進門就見有人往她桌上丟泥巴。那幾個女童猛然瞧見她,嚇了一跳。想不通平日都是伴著鐘聲來的人,怎么就早到了。 寧如玉還沒進屋,就見阿月站在門前——她裝書的小挎包特別好看,鳳來院就她一人有,看見那包就知道了。她走進里頭,問道:“怎么了?” 那幾個女童見著她,底氣也足了,輕斥道:“不就是弄臟了你地方,瞪什么瞪。” 阿月咬牙:“擦干凈?!?/br> “不。” 阿月又往前一步,瞪著幾人:“擦干凈。” 目光直盯而來,懾的女童步子微退,一會一人大聲說道:“你爹就是個泥腿子,讓你爹洗干凈吧!” 旁人立刻附和,聲音越發(fā)嘲諷。阿月愣了愣,她們竟然嘲笑她最敬愛的書生爹爹! 寧如玉皺眉說了句“你這話未免太過分了”,卻見那小個子已經(jīng)沖進人堆里,拿腦袋撞別人,叫嚷“不許說我爹爹,快道歉”。女童避之不及,被她撞倒在地的有,被她驚嚇哭的也有??吹乃康煽诖簟媸菍④娂业墓媚?。 可局勢很快就被回神的眾女童逆轉(zhuǎn),人小力量大,阿月用上四肢腦袋還是打不過人,轉(zhuǎn)眼書就抖了一地,發(fā)髻也歪斜了。眼見她要被淹沒在人群中,寧如玉咬了咬唇,真是冤家,跑了過去“放開她”。 女童們已經(jīng)打瘋了,平日千金模樣蕩然無存,見來個勸架的,不知誰動手刮了她一巴掌。寧如玉當即大怒,手腳并用揍她們。 這一架最后還是阿月和寧如玉贏了,對方人多,但她們不夠拼命,不夠狠,終于是潰不成軍。 阿月仰著滿是抓痕的小臉:“快道歉?!?/br> 女童哭做一團:“對不起?!?/br> 寧如玉撥開掉在面上亂糟糟的頭發(fā),指了指桌面爛泥:“擦干凈?!?/br> 女童們抽噎著拿袖子擦拭。 阿月頓時有種回到東村青云巷子的感覺,和小伙伴并肩作戰(zhàn)取得勝利的感覺,真的不能更好呀,不過臉好疼。 女先生進來時,看著前頭的學(xué)生都面帶傷痕,衣裳破爛,驚的手中書本掉落在地。急忙差人告知各人家中,這次參與的都是官家姑娘,可誰敢去惹慕家和寧家,都是自認倒霉,不敢上門討說法??烧l想這事一捂,風(fēng)聲倒傳的更快更懸乎。 孔氏正好在外頭品茶,聽見這事,急忙回了家,將風(fēng)聲傳進老太太耳朵里。起初老太太還不信,畢竟阿月是姑娘,平日那樣乖巧——雖然長的頗像鳳娘,可脾氣她是喜歡的。問了秦嬤嬤阿月可回來了,秦嬤嬤本不愿在老爺少爺都不在家時說,但既然問了,只好答道:“三姑娘剛被送回來,確實是負傷了?!?/br> 老太太手中拐杖咚的一聲大響,氣的哆嗦:“將她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她!” 秦嬤嬤遲疑道:“三姑娘正在上藥……” “快去!”這名聲都沒了,她還有心思抹藥,非得扒掉她的皮不可! 阿月聽見老祖宗要見自己,倒一點也不害怕,心中坦蕩蕩的。她也不擔心寧如玉回家后會挨罵,因為她們都沒有做錯事呀。難道對方侮辱自己的爹還要她白白站著嗎,她可做不到。 到了曾祖母屋里,她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個禮,腿腳也疼。 老太太見她泰然自若的模樣,一瞬還以為自己錯怪她了,急忙看了一眼孫媳婦,免得丟了自己的臉。孔氏知道老祖宗的意思,先問道:“三姑娘,您這傷是打哪來的?” 阿月答道:“同窗抓的?!?/br> 老太太立刻喝了一聲,嚇了滿屋子的人一跳:“為何同別人撕扯?姑娘家的面子你還要不要了?” 阿月不知老祖宗為何訓(xùn)斥自己,撓撓頭:“可是他們罵爹爹呀,阿月不能坐視不理。”她挺了胸膛,站的筆挺,“要是有人罵您,阿月也會揍他們的!” 這話一出,老太太就不好說話了,心頭微覺感動。孔氏見局勢似要逆轉(zhuǎn),插話道:“老太太德高望重,怎會有人辱罵。你這事兒傳到外頭去,外人都會嚼舌根,說我們慕家不會教孩子,武將粗魯?shù)拿曈挚墼谀X袋上了?!?/br> 老太太心里立刻不悅,自古以來武將就被文臣嘲笑只有匹夫之勇。她教兒時特地讓慕宣文武兼顧,朝中對他這一代也少了非議。如今……她煞費苦心了四五十年,卻又被毀了吧?!這一想,怒不可遏:“將她關(guān)進柴房去,不許用午飯!” 阿月當即傻眼。 ☆、第17章 人心齊齊無所畏懼 第十七章人心齊齊無所畏懼 因還是白晝,柴房不陰暗,里頭都是干柴火,也并不太冷。阿月由朱嬤嬤領(lǐng)進這里時,瞧見有干草,就往那坐。一屁股坐下,碰了傷口,痛的她嘶嘶抽冷氣。朱嬤嬤的眼眸立刻紅了,冷了聲道:“三姑娘日后可還敢如此放肆?姑娘就該有姑娘的樣子?!?/br> 阿月還是想不通為什么他們都責備自己,她沒錯:“嬤嬤,要是有人罵你的爹爹了,你會任由他們罵嗎?” 朱嬤嬤當然不會光看著,但是要她往那七八個人里頭沖,討個公道,她應(yīng)當是不敢的。蹲身給她理好草垛,差點抹淚:“老太太說什么,您就聽什么罷,可不要再頂嘴了。” 阿月沒有應(yīng)聲,等眾人離去。她索性躺下,這樣舒服些。偏頭看著外頭窗戶,還能看見深藍天穹,時而有云朵飄過,打了個哈欠,拿了草鋪身上,像每次收完稻谷,她和哥哥都是這么玩鬧的。不過有時候有谷毛,沾在身上可癢了。 她來了這后還沒見過稻谷,南北原來不單單是氣候不同,連許多吃的,也不一樣了。 想著想著,就閉眼酣睡過去。天大地大,吃睡最大。 慕韶華今日去禮部報到,方巧巧去了寧氏家中。慕宣最早回來,還不到用飯的時候。他剛進院子,丁氏就上前,退了下人。慕宣見慣了她唯唯諾諾的模樣,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只老虎,而不是丈夫。 丁氏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老爺,阿月觸怒了老太太,如今被關(guān)在柴房里?!?/br> 慕宣一頓:“什么?阿月不是在學(xué)堂么?” 丁氏將事情前后說了一通,只是旁枝末節(jié)不大清楚,說了個大概。慕宣聽見阿月身上還有傷,立刻往柴房去了。讓人開了鎖,一開門,就見阿月滿身是草蜷在那,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