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慕韶華手心也滲出汗來,阿月到底做了什么,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同在屋檐下,他這做爹的卻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忙于朝政,卻連女兒出事都是最后一個知曉。 屋內(nèi)的叩頭聲、哭聲不停,看的人默然觀望。有人在冷笑,有人在竊喜,也有人如事外人。 慕韶華看著這小小屋子的眾生相,女兒的手還握在手中,很是溫暖。即便這屋里的氣氛冷得刺骨,可他的妻子還在努力保護這個家,他的兩個兒子也緊緊站在阿月身邊。他們這個家還沒有散,溫情從未變過。 “分房罷?!蹦缴厝A語氣沉沉,打斷了屋內(nèi)尷尬氛圍,掃視眾人一眼,冷冷看著慕立成一家,“從今往后,家中大門再不為你們敞開。唯有血緣之親,再無手足之情。玉瑩不許再與阿月同學堂,若敢靠近半步,我便折斷你的腿?!?/br> 方巧巧看著丈夫,心中寬慰。她的丈夫,果真不是昏庸之人。 老太太見他不同自己商量便說了這話,不滿道:“這事……” 慕韶華作揖道:“祖母,此事還請交由孫兒做主,阿月是我親女,我這做爹的應當最有權力處置這件事?!?/br> 被他駁嘴,絲毫沒有退讓的余地,要是再說只怕壓制不了還會再被頂嘴吧。老太太干脆閉了眼:“便依你說的做吧。只是……”她睜眼冷盯慕玉瑩,“身為庶出一房卻存了害人的心思,可見爹娘平日教的也是不敬嫡兄的事,這還了得。既然如此,分房后,休想再從這吃一個子兒,自己過活去吧?!?/br> 慕立成驀地一頓,孔氏也再哭不出聲。維持一個家尤其是他們這樣需要同許多達官貴人打交道的人家,每月所需可是龐大數(shù)額。這樣斷了財路,再不撥銀子,即便是吃老本,也過不了幾年。 沒了面子不要緊,遭人嫌棄也無妨,可這錢斷了,卻是要人命啊!孔氏見公公一直未出聲,將最后一絲希望寄于他身上。誰想視線剛觸及,慕宣已是冷聲:“滾!” 尾音一落,他們已知再沒商量的余地,要如喪家犬被丟出家門。 ☆、第32章 慕家分割和反擊戰(zhàn) 第三十二章慕家分割和反擊戰(zhàn) 收拾完孔氏,方巧巧心里舒坦極了。只是見三個兒女都嚇懵了的模樣,又心生愧疚。慕韶華讓嬤嬤領著孩子們先回屋,自己和妻子留下來商議了一番分房的事。 雖說背地做了這樣難看的事,但家丑不可外揚。而且突然分房,也極易引起旁人注意,畢竟慕家是權貴大家。因此面上暫未分房,對外也不提此事,只是慕家內(nèi)宅已算是默認了。 慕立成一家明早再搬離,搬到慕家名下,偏處郊外的宅子里。平日無事不可歸,來本家必須先行告知。慕玉瑩明日以病休學關上幾日,過幾日再以身子不適不再去學堂,請個先生回家授課,主授功德。老太太又將佛經(jīng)丟她,每逢半月拷問,若不過,便關一日禁閉。 慕玉瑩又懊悔又怨恨,可瞧見爹娘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的日子再不會好過。見了兄長慕平,也是不悅。她在這家,怕是再過不下去了。 處理完這些,已經(jīng)夜深。還有一些事尚未商議好,慕宣見慕韶華十分疲倦,說道:“這里已沒你們的事,出去吧?!?/br> 丁氏知他心疼兒子,也在旁說道:“回房歇著吧,橫豎是家中財物分派的事,你們cao心不得。” 兩人聽后,也并不在意那錢財鋪子如何分,但分了家,至少是將一個危險推遠了。慕韶華心中仍有事不能釋懷,等離開院子,才開了口:“巧巧?!?/br> 方巧巧步子隨他緩行,輕聲說道:“大郎要問我,為何不將阿月的事告訴你?” 慕韶華心中難免有芥蒂,不是氣她,只是氣自己什么也不知:“阿月也是我的女兒,我這做爹的卻是最后一個得知女兒被人下毒。我知你不想讓我憂心,但如此隱瞞并不對。巧巧,你素來知道知我懂我,怎會不明白?” 方巧巧知道他是寧可知道也不愿不知道,可她就是不愿丈夫在外宅卻憂想內(nèi)事。低頭不敢看他,她懂,但不愿:“我明白……” 慕韶華不忍看她如此,抬手握了那手:“日后不許再隱瞞,外宅內(nèi)宅雖然你我分開cao勞,但并非說徹底無關。為夫在朝堂的喜怒哀樂事同你說了,你擔憂是真,但你我都已成年,也是豁達人,怎會整日掛念那事忘了正事。內(nèi)宅的事也是同理,即便我再cao心,也不會丟下手上公務,只因為夫知道,家中有你,你會處置好這些。夫妻間,信任少不得,你不必一人扛著?!?/br> 方巧巧更不敢抬頭看他,這一看,一定要因這暖暖話語而落淚的吧,笑笑:“得令?!?/br> 慕韶華心頭的陰郁立刻被這二字嘩啦沖走一大片,片刻忍不住說道:“下人還跟在后頭。” 方巧巧可不管,不能讓她秀霸氣,還不能讓她秀恩愛呀。 “還有一事?!?/br> 方巧巧笑笑,終于是抬眸看去:“大郎變成老學究了。” 慕韶華搖頭淡笑:“那就做一晚老學究?!痹匍_口,已是嘆氣,“為夫想不明白,長輩可以解決的事,為何要將晚輩都叫過來。玉瑩就罷了,阿紫被陷害也罷了,但長青他們,都無需叫來。” 方巧巧搖搖頭:“必須要他們在,雖然真相殘忍,但如果不讓他們知道玉瑩的真面目,以血緣來說,他們必然會親近一世。也就是說,玉瑩要背后捅他們刀子,極其容易。早早知道,也算是做個了結,有所防范?!彼还苣接瘳摎v經(jīng)此事后是否會變成好姑娘,但她如今所清楚的是,她做了一件十分卑劣的事還借刀殺人,只是因為這一點,就不能原諒。 慕韶華聽后,也是默認。雖然……并不符合讀書人“人孰能無過”的理念,但意外的,他也覺妻子說的有理。刀尖未刺在自己亦或是家人身上,這樣的道理說的便輕易了吧。 回到屋前,幾個教習嬤嬤都在外頭,方巧巧問道:“他們可都在里頭?” “回大少奶奶,是?!?/br> 慕韶華推門進去,三個孩子都趴在桌上。似乎是聽見動靜,一會就見他們離了桌站起身。 “爹爹?!薄暗??!?/br> 方巧巧看著阿月臉上的紅點,已經(jīng)消散的差不多了。見長子次子仍有些懵,示意他們坐下:“怎的不回屋睡?”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氣氛頗為沉悶。最后慕長青說道:“有些怕?!?/br> 慕韶華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這年紀的孩子,別說是親人下毒手驚嚇到了他們,就算是外人做了這種事,也會心中不安吧。 方巧巧摸摸幾個孩子的腦袋,緩聲說道:“娘不是為了讓你們覺得世人可怕,人心不可信。而是為了讓你們知道,瞧清楚別人的心并不容易,你們在準備交付真心前,防范之心也不可少。更要知曉,做個坦蕩蕩的人極為重要,千萬不可存了險惡用心,如玉瑩那般,事情敗露,令人終生厭惡。這才是娘親讓你們知道事情真相的緣故。” 慕長青恍然:“孩兒明白了?!?/br> 慕長善略想不通,還是覺得這事他寧可不知。阿月想了許久,問道:“那大堂姐要是以后變成好人了,還要防著嗎?” 慕韶華喜阿月能自己衡量一件事,彎身問道:“阿月怎么想?” 阿月?lián)蠐项^:“有點怕。只是爹爹,堂姐平時對阿月很好,為什么這次會害我?是阿月哪里惹怒了她么?爹爹要是討厭阿月哪點,一定要告訴我,阿月會早早改的?!?/br> 方巧巧笑笑,抱了她說道:“娘最喜歡的就是阿月會三省吾身的性子。阿月這次沒有做錯,只是有些時候,防不勝防罷了。爹娘會保護你們,你們更要好好保護自己?!?/br> 三人齊齊點頭,這才回房歇息。 宋氏攜慕紫回到房中,可算解氣了。只是想到慕玉瑩,恨不得讓老太太將她的手打斷:“呸,虧得孔荷還是翰林家出身的,竟教出這樣狠毒的女兒。那當?shù)囊捕ú皇鞘裁春萌耍饺者€一副君子模樣,實在令人作嘔?!?/br> “娘,別跟他們一般見識,喝口茶吧?!?/br> 宋氏偏頭看去,慕紫已倒了茶水遞來,不由愣了愣,這女兒當真是轉(zhuǎn)了脾氣,會體貼人了。眸中微熱,接了過來,見她面頰仍有些痕跡,更是心疼。將茶放在一旁,輕碰那臉,哽咽道:“都是娘不好,那日沖動了,累你受苦?!?/br> 慕紫每次想起那事,心里也不舒服,可是多想想方巧巧說的,卻是真的。為何當日無人為她說話,無人信她是清白的?只因她平日做的不好,失了人心。再這么下去,她只怕也會因怨恨而變的跟慕玉瑩一般,她不要,絕對不要:“是女兒做的不對,日后女兒會好好改?!?/br> 宋氏頓覺寬慰,拿了藥膏過來給她涂抹,手勢極輕:“分家了也好,將你二伯父一家趕出去,免得慕玉瑩再害你。你想要哪個宅子,娘去跟老祖宗求,我們娘倆過去住,你也不會再見著你大伯父一家,白白惹的心煩?!?/br> 慕紫默了默,定定道:“娘,我不想搬,留在這挺好。而且在這的花費定會少許多,有大伯相扶,日子也好過些?!?/br> 宋氏詫異:“阿紫?”這可真是她的女兒? 慕紫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變成跟慕玉瑩那樣惡心的人,但她也確實不想親近大伯父一家,到底不能放下??蔀榱巳蘸笾耄€是留在這大宅子,多在老祖宗、祖父面前晃晃的好,免得什么疼愛都給了大房。再有,丁氏是自己的親祖母,她總不會虧待自己。 問了幾次,都說要留下。宋氏也覺如此甚好,既然女兒愿意,翌日便去求了老祖宗。最后是大房慕韶華在將軍府住著,二房慕立成搬離,三房遺孀宋氏也在將軍府。 老太太肯留慕玉瑩一條命已不錯,這家業(yè)沒分半點給慕立成,二房也只能認栽,收拾好物件,早早離開了。到了新宅,慕立成便將慕玉瑩關進柴房,餓了她兩日,直到孔氏苦苦求情,才放她出來。 寧如玉打算用過早膳就去慕家,今日不用去學堂,也不知阿月的臉怎么樣了。柳氏見她吃的急,輕責:“可不能養(yǎng)成這毛病,吃慢些?!?/br> “我急著去阿月那?!睂幦缬駡F了一大團,奮力咽下,差點沒噎著,“阿月臉上莫名生了好多紅斑點,都兩日沒去學堂了?!?/br> “難怪你將藥房翻的亂七八糟?!绷衔⑽u頭,“那也吃慢些?!?/br> 寧謙齊問道:“那阿月一定哭壞了吧?!毙」媚锒际菒燮恋模热缢@meimei。 寧如玉輕哼一聲:“才沒有,阿月還說要去演關公,樂呵著呢?!?/br> 寧宏聽后笑笑:“這姑娘日后定不簡單,阿玉同她多走動,也是好事?!?/br> 寧如玉鼓腮看著父親:“爹爹這是拐著彎說阿玉不是好姑娘呢,要我多向阿月學對吧。” 寧謙齊悠悠嘆道:“心中明了,為何偏要說呢?!?/br> “哼!”寧如玉憤憤離桌,再不要理睬這哥哥,“爹、娘,女兒吃飽了,去瞧阿月。” 柳氏笑道:“可不許讓車夫拼命趕車,去吧?!钡扰畠鹤吡?,對長子說道,“你不是同阿月的哥哥慕長青是同窗么?平日怎不見走動?慕家家世顯赫,該多來往?!?/br> 寧謙齊心中對這些事十分抗拒,面上仍笑道:“聊不熟絡,來往就少了?!迸履赣H問了父親又開口,起身說道,“約見了好友,孩兒先去。” 寧宏問道:“可是陸澤?” 本沒這打算,但既然問了,知報上陸澤大名是最快的脫身方法,寧謙齊便點頭答是。果真立刻被放行,出了大門,干脆真去找陸澤算了。到了陸家,開門的范大便說道“在河邊”。 寧謙齊是想不通一個人在船上飄飄蕩蕩的有什么好,可陸澤多數(shù)都會待在那。他的直覺是等陸澤日后分房了,定會讓人造一艘高船,沒日沒夜待著。到了江邊,悄悄木船:“好友?!?/br> 那船篷簾子動都沒動,只有聲音:“嗯?!?/br> 這嗯只得一個意思——進來吧。 寧謙齊跳上船,俯身進去,撩開簾子就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撞了頭,伸手握住,不由忍笑:“這不是前陣子姑娘家都喜歡的豬頭布偶么?沒想到陸大神童竟然也有如此雅興?!?/br> 半躺在那看書的陸澤翻看一頁,才說道:“是慕三姑娘遺落的,前兩天才看見,尋思著怎么還她。正好你來了,阿玉不是同她很要好么?你交給她還回去吧?!?/br> 寧謙齊頗覺意外:“你竟愿讓阿月上來?!彼坏貌灰馔猓敵踝约嚎墒桥c他結交后半年才知道這地方。忽然想到一個詞——重色輕友。 “湊巧在這見到,聊了會?!毕氲桨⒃庐敃r傻乎乎將自己的船放跑,陸澤還覺得哭笑不得。 寧謙齊笑道:“當真湊巧。方才阿玉剛過去,估計也要過幾天才會再去。你還不如親自還她?!?/br> 陸澤皺眉:“她們不是在同一個學堂么?” “聽說阿月病了,臉上滿是紅斑。不過阿月還高興的說要演關公,看來是沒大礙的?!睂幹t齊嘆道,“這樣的小姑娘真好,不矯情也不多事,懂事得很。我真該告訴母親,若想為我定娃娃親,阿月就挺好?!?/br> 陸澤微抿了唇:“不是要以考取功名,施展抱負為重么?” 寧謙齊干脆也在這堆滿書的地方躺下,看著低矮船篷,有江風吹來,隱約明白為什么好友喜歡這了,確實很舒服:“如果陸伯伯要為你安排婚事,你又如何能抗拒?!?/br> 陸澤默然,許多事都需要多加考慮,確實不是自己能夠決斷的。他瞧了一眼那因風轉(zhuǎn)轉(zhuǎn)悠悠的豬頭,略覺沉悶。 傍晚回到家中,看見父親正在大堂,上前問安。聽見旁人說到慕家,停了步子小聽片刻,是慕家分房的事。 陸常安蹙眉,十分疑惑:“聽聞慕家老太太喜歡幾代同堂,現(xiàn)如今半分風聲也沒,竟像是分房了,更奇怪的是,慕立成離家并未帶什么,瞧著,倒像是被趕出來了。” 范大說道:“慕立成為人穩(wěn)重,在朝廷任虛職,但手腕并不弱,與他結交的貴人不少。倒不曾聽說得罪了誰。而慕韶華行事君子,也不像是他擠兌了庶出弟弟?!?/br> 大琴國半壁江山都是慕家打下來的,陸家對慕家在意并不奇怪。陸常安見陸澤頓步在聽,問道:“你怎的關心起這些瑣碎事來了?”雖然兒子天資聰穎,只是對陸家長輩所關心的事非??咕?,不得不起了疑惑。 陸澤淡聲:“慕將軍威名遠揚,偶然聽見多了點心思罷了。孩兒還有事,就不打攪父親和范叔叔了?!?/br> 待他走后,范大思量半會,笑笑說道:“上回老爺叫小的查七少爺?shù)氖?,不是查出一點,他與慕家三姑娘聊的頗好么?!?/br> 陸常安常在百花叢中游走,立刻便想到一處去了:“你是說他對慕家三姑娘……只是兩人不過還小,又怎會那樣荒唐。” 范大淡笑:“像是生了好感。” 這到底跟喜歡不同,也不是不可能。陸常安想同慕家結交,但暫時還不想兩家結成親家,否則,圣上該坐立不安了。這事,等兩個孩子成年后再說不遲。早了,并無益處。 二房搬了出去,宋氏來大房就更勤快了。一來感激方巧巧還了慕紫清白,二來也知道這嫂子不是軟柿子,捏不得。她甚至懷疑當初過繼一事她也從中作梗了,這樣脾氣的女人,真可能眼睜睜看著兒子被過繼?只是事已過去,就算真有這事,她已沒翻身的機會,何必撕破臉皮。 她只是后悔,當初為何要打方巧巧兒子的主意,若是一開始討族里其他人的孩子,或許能成吧。只怪當時瞎了眼,將大蟲看成貓了。 方巧巧這幾日忙著分房后的事,家里鋪子有一半是交由孔氏打理的,他們走后,大權回收,老祖宗全給了自己。宋氏過來也正好問她個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