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慕韶華這么同妻子說時,方巧巧幾乎笑傻了,丈夫一臉肅色叫她不要笑話神靈,才斂起笑意,更是喜他。 “快到家了。” 方巧巧點點頭,這里的事無論有沒結(jié)果,早點回去的好。不知道阿月在家乖不乖,兩個兒子她還放心,就是迷迷糊糊的女兒實在教人擔心。 進了東村,因河流還在遠處,回家先看看,免得旁人說他們得了富貴忘了本。 巷子狹小,馬車不能入內(nèi)。慕韶華和方巧巧步行進去,正是午后,耕種的人基本沒回來。到了自家門前,見旁邊胖嬸家的門還開著,敲敲門,就見個小姑娘的腦袋探出。 方巧巧一見,笑道:“翠蟬?!?/br> 翠蟬歪歪腦袋,滿眸亮色:“董叔,巧姨?!边@走了半年的人突然回來,十分稀奇,左右瞧瞧,“阿月呢?長青哥哥長善哥哥呢?” 四人自小就為鄰,平日玩在一塊,感情好著。尤其是阿月,心里惦記得很。 方巧巧笑笑,讓下人拿了一包果子給她:“阿月不得空回來,也想著翠蟬呢,托我拿了好些玩意兒給你?!?/br> 翠蟬聽見有好玩的,倒沒太欣喜,笑道:“阿月真好,只是如今拿,我還是得帶去京城。” 慕韶華問道:“翠蟬要去京城玩么?” 翠蟬搖搖頭:“叔叔家在京城開了個鋪子,缺人,叫爹娘過去幫忙。過幾天就走,爹娘如今正在外頭賣糧食呢?!?/br> 兩人恍然,往里看看,院子里果真也收拾出幾堆東西。不由對視笑笑,這老鄰居也來京城,于他們而言,實在是件高興事。和翠蟬說了會話,兩人才回自己家里。 一進門,半年沒人住,門口都結(jié)了蜘蛛網(wǎng)。院子里原本就長了野草,但有修剪瞧著干凈,現(xiàn)在卻是長的參差不齊,分外難看。巧巧心急,走在前頭,才走了三步,就見一條小蛇迅速蜿蜒從雜草鉆過,嚇的她驚叫。 慕韶華忙將她拉回身邊,下人已提棍上來捶打兩邊開道。 方巧巧步子已停,拉住了丈夫:“我不進去了?!?/br> 慕韶華偏頭看她:“巧巧……”觸景生情,生的還是悲情,他隱約明白。也不再往前,“去河邊。” 方巧巧點頭:“不是不想對著這里生了悲意,而是因為我們已離開這里,尋了新的家,再回頭也沒任何意義,倒不如將日后的路走好,走順?!?/br> 慕韶華也是定定點頭,這個道理他懂,妻子能懂,他也更是放心。 方巧巧去買了香燭,先和丈夫去祭拜了鳳娘,將墳頭的草除的干干凈凈:“大郎,今晚我們?nèi)フ垈€可靠的村里人,讓他常來這里清理。京城畢竟太遠,就怕哪年趕不回來祭拜?!?/br> “巧巧想的周到,去拜托村口的何叔吧,他為人老實勤懇,我們給多些銀子?!?/br> “嗯?!?/br> 祭拜完,兩人才往河邊去。 河流寬敞,兩邊淺可見底,中間卻深過腰間。方巧巧蹲在河邊,伸手撈水,雖是酷暑,但因是活水,并不溫熱,涼涼浸手。 慕韶華在旁緊張問道:“可有什么感覺?” 方巧巧笑道:“肯定沒的,大郎忘了我在這都洗了十年衣服,要有,也不用等到現(xiàn)在。我們往上游看看去?!?/br> 慕韶華暗嘆,和她一起往上走。 河道彎長,走了半個時辰,再往前,就得乘船去了。無功而返,頗為失落。從上游下來,遠遠就見個胖婦人往這邊過來。 “真是你們啊,我還以為翠蟬那丫頭騙我?!?/br> 人還沒到跟前,那大嗓門就帶著笑意飄來。兩人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迎面向胖嬸走去。鄰人見面,說了好些話,這才有歸鄉(xiāng)之感。 胖嬸為人豪爽,一定要兩人去她家里用晚飯,絲毫沒有因他們衣著光鮮而有生疏。往回走時,才想起事來,笑道:“瞧我這記性,來找你們,是要送樣東西?!边呎f邊從懷里拿了個白玉墜兒遞給巧巧,“當年小董送你來我家,我替你換衣裳時落下的。后來忘了,也不知扔哪去了。這幾日收拾屋里見著,正想一起拿去京城給你,可巧你們竟來了?!?/br> 方巧巧細看,見是個梅花墜兒,笑笑:“胖嬸,這不是我的。”要是胖嬸拿的是什么鑲著鉆石的項鏈,那是她的無疑。就從這玉墜款式來看,也不是出自現(xiàn)代。 胖嬸笑著塞到她手里“我是不識字,但腦袋靈光著,不會記錯的,就是從你身上掉的”。方巧巧正想推回,卻見那玉忽然發(fā)黑,手上的烏黑迅速往那白玉里鉆,看的她愣神。 慕韶華不明所以,從她手中拿起,仔細看,無瑕美玉,做工很是精細。 這玉一離手,那原本已被吸食干凈的黑色驀地重新蔓延,嚇的方巧巧從他手里搶了回來,再看,黑色又回到白玉里面。她挽袖看著,膚色如雪,哪里見得到半點黑色。而那玉,也成了一塊墨玉。 慕韶華苦笑:“巧巧……” 方巧巧捏著玉問他:“這玉是白是黑?” 胖嬸撲哧笑道:“巧巧還是跟往日那樣,迷迷糊糊的,這當然是白玉,你眼睛可是不好使?可要找大夫瞧瞧。” 白的?方巧巧眨眨眼,看著那黑不見底的玉,這莫名出現(xiàn)的東西,似乎有十分神奇的作用。凝視自己的手,在背陰處也不會隱沒不見……也就是說,只要保護好這玉,就能留下來?心頭懸了許久的石頭,重重放下。伸手就將丈夫抱住,差點喜極而泣:“我不用走了,我不用走了?!?/br> 眾目睽睽之下,慕韶華當即面紅耳赤,可聽她說著“不用走了”,已明白了什么,也是歡喜,輕輕拍她的背安撫:“不用走了,不用走了?!彼麄円咽欠蚱蓿切┠抗饩彤斪鰶]看見吧。 只要她不走就好,其他再也無妨。 同胖嬸一家三口吃過晚飯,方巧巧幫忙收拾完,說要同慕韶華去拜見鄉(xiāng)里,也不許下人跟著。慕韶華想著她是有事要同自己說,拿了燈籠就和她出去了。 鄉(xiāng)村夜色十分漆黑,門前也少有人點燈,更不會有人高懸燈盞。燈籠的光火微弱,兩人也走的緩慢。 方巧巧抱著慕韶華的胳膊,小心走著,等走出巷子后頭沒人了,才低聲同他說了玉墜的事。 慕韶華聽不太懂,但妻子素來不會在他面前藏事,也信她不是在安慰自己,長松一氣,又緊張問道:“那玉可放好了?不要弄丟了,你總是愛丟東西,可要好好看管?!彼喼笔呛薏坏米约嚎垂?,可是不行。 方巧巧認真點頭:“嗯嗯,定不會糊涂的,我將它纏了好幾股繩子掛在脖間,貼著心口?!边@東西,就算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給,雖然不知道能撐多久,但起碼是等于異界簽證延期了。如此想著,越發(fā)開心。 翌日,因胖叔胖嬸也去京城。便兩家同路,回去時分外輕松。 京城校場有四,慕宣最常去的就是東邊校場。 阿月頭一回來這,四周事物都新奇得很。 慕宣牽著她,見她四下好奇看著,問道:“阿月喜歡這?” “嗯!”一切新奇的玩意她都喜歡,雖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慕宣又看向兩個孫兒,慕長青目不斜視,甚至是眉頭微擰。與念書時全然相反的神色,和他爹一樣,做文臣的料。再看慕長善,倒同阿月一樣,滿眼的好奇。 士兵cao練剛剛結(jié)束,校尉見到慕宣,快步上前:“末將見過將軍?!?/br> 慕宣說道:“不過是來看看,無需多禮,你忙自己的去吧?!?/br> 校尉也不磨嘰,得了話,立刻退下。兵將在外在內(nèi),都已養(yǎng)成一語得令的習慣,絕不拖沓虛情。 回到京城看慣了每每寒暄都要半日的大人,阿月又覺新奇了。耳畔聽見有馬蹄聲響,循聲看去,卻瞧不見,心里癢得很:“祖父,阿月想學騎馬?!?/br> 慕宣說道:“騎馬并非易事?!?/br> 阿月仰頭笑著:“總學一加一這樣太簡單的也不好玩,難些也好?!?/br> 慕宣面露笑意,無怪乎他最是疼阿月,不僅因她眉眼像鳳娘,更是因為阿月的脾氣最合他心意,當即點頭:“好,待會祖父就去買匹小馬駒給你,每日讓元德帶你去練馬?!?/br> 那元德是追隨慕宣多年的人,肯將他“借”出,府里除了老太太還無人有這福氣。阿月歡喜點頭,開始記掛就要屬于她的小馬駒,這校場的玩意兒對她的吸引就小了。 慕宣到了靶場,尋了弓箭給慕長青和慕長善,教他們射箭。在旁看了好一會他們的姿勢,心中更是明了。 傍晚,領(lǐng)著三個孫兒去酒樓,菜也不點多,過慣了邊城苦日子的人,也見多了流離失所的老百姓,慕宣為人素來不奢侈,菜夠吃就好。等孫兒都吃飽了,才說道:“你們?nèi)?,有誰愿意同祖父習武?日后做將軍?” 慕長青一頓,他最長,比然要先表態(tài)??墒撬辉福梢枘孀娓??這似乎是大逆不道。正苦惱著,阿月問道:“祖父,練武辛苦嗎?” 慕宣淡笑:“定會十分辛苦,每日晨起習武練劍,肩挑百斤,騎馬射箭,缺一不可?!?/br> 阿月擰眉,對哥哥說道:“大哥還是不要去了,娘親說哥哥跟爹爹一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日后做文臣的好?!?/br> 慕長青真是越發(fā)喜歡這meimei啦。 慕宣也點頭:“長青不喜習武,也不必勉強?!?/br> 慕長善是喜歡那些,但一想到要那樣辛苦,又不想去。見祖父盯來,大了膽子說道:“長善也不想。” 慕宣瞧他,這孫兒一看就是習武的料,就是有些公子脾氣了,玩起來一日都不會累。但要他做些“苦活”,卻生了怯意,日后這樣可不好,教的偏了,只怕要變成紈绔子弟。想到慕正林,他便覺心痛。往日他沒做好丈夫,做好父親,日后,再不愿這樣渾噩,撒手不管家中事。 等兒子和兒媳從利州回來,就同他們提提罷,只愿不要再吵起來。 七月,慕韶華和方巧巧終于回到京城。在城門口胖叔胖嬸因要先去弟弟家,先拜別了。方巧巧還特地叫了個京城本地的下人領(lǐng)他們?nèi)?,免得跑錯了路。 阿月今日要上學,爹娘回到家的消息還不知。趁著休息,拿了母親臨走前給她擰的新紅繩,和寧如玉勾著玩。 寧如玉說道:“明日不用來學堂,我去你家住好不好?!?/br> 阿月挑起尾指將線勾出,手指接連勾繩,再接回手中,已成了新圖案:“好呀,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喂小黑。”孩童的詞匯甚少,更不會絞盡腦汁取什么有含義的名?;疽勒盏谝挥∠笕∶?,好記就行,阿月就是如此。叫那只歪腦袋歪鼻子的熊丑丑,叫這手中繩子小紅,那黑色的小馬駒,自然就是小黑了。 寧如玉用力點頭,她也想養(yǎng)一匹來著,但家里不肯,說她一個姑娘學騎馬做什么。提及阿月,爹娘便說那是將軍家的女兒,當然不同。唯有放棄,只好常跑到阿月家去過眼癮。 作者有話要說:簽證延期! ps有妹子提到,孔氏被休,那她的孩子也從嫡出變成庶出了吧? 答案是否== 孩子的身份是依照母親當時的身份來決定的,孔氏還是嫡妻時生的孩子,就是嫡出,是以嫡出身份上的族譜。而慕韶華也類似這樣,因為母親被休前已懷了他,那時鳳娘還是嫡妻,所以后來族人也以這個為他正名。 但孔氏被休再娶續(xù)弦,兩個孩子的地位確實會受到影響,不過這點慕立成早就考慮到了,后幾章會提。 ☆、第40章 郎騎竹馬遠繞青梅 第四十章郎騎竹馬遠繞青梅 慕韶華和方巧巧進了家門就先去和老太太大概說了這一月的事,老太太不喜聽這些淡而無味的家常,勉強聽完,就讓他們退下了。兩人又去了明德院。 慕宣見了兒子兒媳,沒見著瘦,還神采飛揚,心覺他們果真是不喜歡這,更覺那利州東村才是故土,一世不會變。面上神色不動,等兩人問安后,說道:“你們先去歇著,休息好了,再過來,為父有一事想同你們說說。” 慕韶華說道:“我們并不累,父親如今說無妨。” 慕宣這才說道:“我們慕家世代為將,你自小不在我身邊,如今習武已太遲,也不適宜做武將。但我看長善,十分合適?!?/br> 方巧巧問道:“哪里瞧得出合適?” 慕宣說道:“他的力氣比其他孩童都大些,脾氣也豪爽,我領(lǐng)他去校場學射箭,只教一遍就會。讓他耍耍槍,也有模有樣。平日我看他念書就像個苦臉老頭,進了校場就生龍活虎。我和他提過,問他可愿意。那小子眼里愿意,嘴里不肯,老夫瞧著,就是平日養(yǎng)的懶散了,生了公子氣,這可要不得?!?/br> 方巧巧了然,前面的她不知,但后面的她也有這感覺。次子自小就不如長青阿月勤快,吊兒郎當?shù)?。關(guān)鍵時刻靠得住,但平日就是個不愿吃苦的主。有點小聰明,但不用正道上,帶著村里孩童去偷摘果子的指揮能力就可見一斑了。 慕韶華遲疑片刻:“做了武將,日后可要去戰(zhàn)場?” 慕宣一頓:“國家有難,需要兵將前往,定是要去的?!?/br> 慕韶華這可就猶豫了,沙場如煉獄,稍有不小心,那可……想的可怕,作揖說道:“容我們夫妻仔細想想?!?/br> 這一想只怕就是不愿意的了,慕宣暗嘆,但又不想再強行做這要求,見兩人告辭,忍不住說道:“你們好好想,長善天生就是吃軍糧的料,埋沒可惜?!?/br> 兩人回到屋里,慕韶華越想越覺可怕,他的妻子剛剛“安定”下來,哪里安得下心送兒子去習武從軍,一家人團團圓圓,才是最好。 方巧巧見他不安,說道:“大郎先別愁這事,等長善放堂回來,我和他好好說說。因地制宜,因才而用,也好。”慕宣肯同他們和和氣氣的商量,自己也不會總是沖撞忤逆他,若長善當真適合,那也無妨。 阿月從學堂回來,一進門管家就告知她爹娘回來了,喜的要往里面跑,又被朱嬤嬤拽住,打了手板。在學堂都沒挨過打,可這半年被朱嬤嬤打了不少,教習嬤嬤太可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