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怏怏吃過飯,外頭還下著雨,阿月打傘往外走。到了大門那,還遲疑了許久,她不問他為何會考砸了,就是想陪著他。但或許他不想自己陪著呢? 在外面站久了,雨珠滴落地上濺起,褲管都打濕了。這二月還帶有寒氣,阿月冷的不行,終于敲門進去。 范大見了她,這回也沒說什么,領她進去??旃战?,才道:“少爺同老爺大吵了一架,我從未見過少爺發(fā)那么大的火,阿月好好勸勸。” 阿月點點頭,拐角就見了荷塘,已經(jīng)長出綠意,被密集的雨水映的白茫茫。她以為這種時候陸澤會在里面,可從這經(jīng)過,卻見那書船上坐了一人,連傘也沒打,發(fā)和衣裳已經(jīng)全濕了。 阿月心里頓時揪緊,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在那坐了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銅錢生日,所以會出去玩。先更一章,剩下一章不定時,看到有更新可以直接戳~== 其實重點是為了慶祝,所以下章會讓阿月一下飆升幾歲=v= ☆、第74章 以人為鏡白駒過隙 第七十四章以人為鏡白駒過隙 走到近處,阿月發(fā)現(xiàn)不但他沒打傘,連書船也沒關上小門。本來這船就是為了給他平日看書用的,因此船篷外特地造了兩扇結(jié)實不透風的木門,下雨時關上,雨水也拍不進里頭。這會卻敞開了,阿月只瞧了一眼,外頭的書都濕了大半。 連視如性命的書都不要了,阿月知道他心情真的不好。繞到前頭,許是坐在雨里很久的緣故,臉已經(jīng)凍的鐵青,她撐傘遮了他大半:“陸哥哥,外頭冷,我們進去吧。” 陸澤微微抬眼看看她:“阿月進去吧?!?/br> 說話間,雨勢更大。起了風,雨珠亂飛,撲入書船中。阿月忙把傘往他懷里塞,爬上船將小門關上,關完前后兩頭,再回來那傘卻垂落池中。她愣了愣,不敢過去拿。 自從在宮里差點被溺死,她就不喜歡水,更不敢去撈池子里的東西。沒有可信的人在身邊,她連池子都不愿去。 陸澤不聞阿月出聲,忽然想起她不敢涉水?;仡^看去,人卻還蹲在船板上愣神盯著那被夾在荷葉中的傘。他緩緩起身,直接下水拿了傘回來,水漫過鞋面,冷的已經(jīng)沒感覺。他抖落傘上的水,撐她頭頂上,一手捉了阿月的手腕,要領她下來:“快回去?!?/br> “陸哥哥?!卑⒃路醋チ怂男渥樱J真道,“陸哥哥,你還小,三年后又是一條好漢?!?/br> 陸澤面上緊繃,好一會才說道:“為什么你們總是將我當做不懂事的黃口小兒?我自覺并不比有些及冠的人差半分,可為何不給我機會。什么仍需磨礪,什么不可擔起重任,根本不可理喻。” 阿月著實意外,她從未見他這樣激動,聲音在雨里還能聽見滿是生氣和難過,一時不知要說什么。 陸澤強壓情緒:“父親去圣上那里通了氣,將我的卷子丟在一旁,連審閱的機會也不給。既然如此,又何必讓我去考,讓我空有抱負?!?/br> 阿月急了:“陸哥哥,天生我材必有用,也不是只有做官這一條路才能實現(xiàn)你的抱負呀,東林叔叔也沒做過官,可是別人說起他,都是很尊敬的模樣。東林叔叔可以,陸哥哥也一定可以。” 話落,卻見他冷冷一笑,這冷笑帶滿了自暴自棄,驀地讓阿月覺得生氣:“當初你不愿拜師,說你不要做第四代,你要做第一代,你忘了嗎?陸伯伯是你親爹,他不會害你的,今年不行,下次再考。” “即便去了,他也會再將我刷下來?!?/br> 阿月大聲道:“那我的名字借給你,我的身份借給你。你用我的身份去考,他們就找不到你了。” 陸澤怔松片刻,借名字?真是孩子氣的很??蛇@樣認真和激動,卻不是糊弄他的。真不知是自己難過還是她難過,話說到后面竟然抹眼淚了:“阿月……” 阿月吸了吸鼻子,甩甩他的手,沒甩開:“陸哥哥應該跟阿月一樣笨,笨點好。陸伯伯對你挺好的,他說你該磨礪,那陸哥哥想過要磨礪什么沒?” “想不通?!?/br> “那陸哥哥問了沒?” 陸澤頓了頓:“沒有?!?/br> 阿月倒是想通了:“陸哥哥滿心傲氣,才不會低頭問別人這些?!彼褪前翚?,高傲的不許別人侵犯他一點自尊心??墒沁@樣不行,連她的祖父,那個受百姓愛戴,圣上榮寵有加的祖父都對很多人謙虛有禮,連東林先生提起祖父也是敬佩語氣,沒有人是至高無上的,也沒有什么事都是一帆風順的。 “傲氣……” 陸澤念著這詞,阿月又說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彼^一回覺得背書這樣好用,以后她要好好念書,才能以理服人。 “阿月的道理總是這樣多?!?/br> “那說服了陸哥哥沒?” 陸澤心里完全沒有芥蒂并不可能,父親的行事手段對外人果狠,對自己也一樣,甚至更狠心:“父親他難道不怕我一蹶不振么。” 阿月見他終于平復了心緒,這才笑笑:“跌倒了再爬起來的才是陸哥哥啊。” 陸澤倒是想明白了,這根本也是父親給自己的磨礪,太脆弱的人,也不配做陸家人。他要做大人做的事,父親給他的磨練,其實也是大人的。靜靜看她,問道:“要是爬不起來了呢?” “那阿月會拉陸哥哥一把。” 陸澤笑笑:“阿月已經(jīng)拉了我一把?!彼ㄈニ樕系臏I和雨水,“進去吧?!?/br> 阿月還是蹲著沒動:“一起么?” “嗯,一起?!?/br> 她這才挪著小短腿下船,哆哆嗦嗦的抱怨:“冷死了?!?/br> 陸澤忍不住又催促她快回家,卻見她又折了回去:“先把書搬回屋里吧,不然它們也要冷死了?!?/br> 哎,書又怎么會冷。不愛念書的阿月是覺得里頭有書魂嗎。陸澤拉住她:“我讓下人過來搬?!?/br> 阿月這才停?。骸霸谕饷娴臅紳駠}噠黏在一塊了,要很小心?!?/br> “嗯?!?/br> “先用暖爐烤烤,等日頭出來,得曬曬。上面的字跡一定化了很多,書泡了水,也會皺巴巴的,熨不平整……” 聽著她又話嘮起來,陸澤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平靜,等到了廊下,阿月也要回去了,松手之際,一瞬失落。這手,他想一直握著,不想放下了。 六月,慕韶華為期兩年編修的國史已入尾聲。七月,書成,圣上嘉許慕韶華行事嚴謹,為人忠厚耿直,兢兢業(yè)業(yè)不居功,升任翰林院侍讀學士兼禮部郎中。 日月如梭,一眨眼,安安穩(wěn)穩(wěn)已過三年,阿月十二歲了。 夏,熱的大地蒸騰,在外頭走上半個時辰,都要得暑氣了。 慕家大宅,庭院滿是綠景,地上鋪著石,夾著幾根石縫而出的雜草。一個高挽發(fā)髻的婦人坐在亭中,穩(wěn)穩(wěn)勾線,繡著一朵快成型的梅花。 “娘?!?/br> 聽見有人喚自己,方巧巧抬頭看去,見了那身形矯健英姿颯爽的少年,真是越看越喜歡,就是黑了點:“長善,又要出去么?” 慕長善笑的略羞赧,方巧巧眼尖,悄聲:“去見你的滾滾姑娘么?” “不是?!蹦介L善不好說謊,偏頭看亭外景致,“是阿月拉著我去隔壁曬書,興許……會去很多人,指不定會碰巧見著誰。” “原來只是去曬書?!狈角汕奢p嘆,“還會指不定碰巧見著誰?!彼π?,這幾年他什么都變了,更果敢,更英氣,唯有提起寧如玉還是會羞赧。要不是怕他被自己嚇著,她倒真想說“莫怕,你黑著,臉紅了也瞧不出來”。身為生母這樣打趣自己的兒子好像要不得。 一會傳來朱嬤嬤痛心疾首追著喊的聲音“走慢些,哪有姑娘家這樣大步流星走的,沒規(guī)矩”。 方巧巧笑道:“你meimei來了?!?/br> 慕長善嘆道:“我那調(diào)皮又嘮叨的meimei來了?!?/br> 兩人往那看去,阿月穿著一件素雅襖裙,面頰有著少女特有如施了粉黛的紅嫩,雙眸流盼生光,滿含靈氣。微微一彎,見了暖暖笑意,也見了幾分靈動。整張臉水靈的能捏出水來,恰似明珠美玉無瑕,很是俏皮可愛。 她步子確實很快,一見了兩人,走的更快,朱嬤嬤都要炸毛了。她是不跑了,但是這走的比跑還快,真教她鬧心。 進了亭子,阿月只覺頭頂都要冒火了:“好熱呀,娘。” 慕長善忍笑:“阿月怎么對著桌上的冰渣說這話?” 擺明了是想喝冰水,方巧巧阻了她,笑道:“娘之前就和你說過,要少喝。昨天喝過了,現(xiàn)在不許。”阿月正在長身體,算起來,這兩年也該要來癸水了,生冷的東西得少碰,她得好好把關。 阿月不明所以,饞的不行。忽然想起隔壁家來,此時定會鑿好冰,備好梅湯等著他們吧,眉眼彎彎,很是誠懇:“哥哥,我們過去吧,再不去大哥要過來捉我們了?!?/br> 兩人都沒猜著她的歪心思,方巧巧還囑咐慕長善好好護著她,別闖禍。 阿月心里憤憤,兒時是常闖禍,可如今她乖著呢。 到了陸家,開門的依舊是范大。阿月進去,他又照例比了比高度,雖然一年比一年高,但他還是覺得阿月長的太慢了,連同齡的寧家姑娘都比她高半個腦袋了。 穿過廊道,已聞人聲。 日頭明媚,陸家要曬一日書,來幫忙的人可不少。 阿月一眼就在那熱鬧的人堆里看見了陸澤。 陸澤年十六,同慕長青一樣,個子拔高,清清瘦瘦。但較之慕長青的溫潤如玉,他卻更像一塊冷玉,很是沉穩(wěn)冷靜。阿月看著那盤冷面,默默想著,真是連這夏日熾熱都化不了他呀。 ☆、第75章 香溢人間狐貍歸來 第七十五章香溢人間狐貍歸來 日落之時,書已經(jīng)曬的guntang,眾人又開始將書挪回原位。 寧如玉見阿月在往書船搬書,自己也要去幫忙。寧謙齊一見,忙拽住meimei,笑道:“和我一起整理書房吧。” “不行,那書船那么多書,得搬到什么時候?!?/br> 寧謙齊很是無奈,他這meimei,對自己的事明白的不行,對別人就犯糊涂了:“慕長善也在書房那邊哦?!?/br> 寧如玉心里一動,又不好背棄好友。等見兄長苦笑,才恍然過來,對哦,那書船只有陸澤和阿月在打理,她去瞎湊什么熱鬧。見又有個熱心腸的要過去幫,她也順勢拽住,眉眼彎成月牙:“還是去那邊幫忙吧。” 抱著一壘書進了書房,陸續(xù)有人進出。她挪了一個又一個書架子,就是沒瞧見慕長善。一直進了里面,才終于見著他,踩在凳子上往那塞書。如今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基本是一年二十幾回,還沒什么機會說話啊。聽著外面嘈雜,她挪到近處,書舉過頭頂。 慕長善察覺到有動靜,低頭一看,沒見著腦袋,卻見了一堆的書,彎身往書下面一瞧,剛好視線對上,不由尷尬,清咳一聲:“滾滾,這書不是在這放的,是在前面的……好像是前面那一處?!?/br> 寧如玉瞪了瞪他:“我知道?!?/br> “那你還往這來,都快到用晚飯的時辰了,趕緊收拾好回去?!蹦介L善可不想見她餓肚子。 寧如玉腹誹了好幾聲笨蛋,騰手從腰間取了個香囊給他:“吶,老樣子,放在枕邊能安睡。” 慕長善實在不想要:“熏了三個月,那些叔叔伯伯都說我身上一股子香味?!?/br> 寧如玉頓了頓,到底還是收了回來:“下回我看看能不能去了這味道?!?/br> 慕長善越發(fā)覺得她體貼多了,不會像以前毛毛躁躁的逼迫他。想和她多說幾句話,又怕她真餓了:“快去放書,然后回家?!?/br> 寧如玉真惱了他,應聲:“??!” 瞧著她有些生氣的走了,慕長善也苦惱了,難道他真的應該勉為其難接下香囊? 斜陽沉落,還有些許余暉留在天地,夜幕并沒有完全落下。 等阿月將最后一沓書搬過來,其他人也快收拾好了。她坐在船頭摸摸肚子,真餓。 陸澤在里頭整理好書出來,見她如此,問道:“可是餓了?我去廚房拿些現(xiàn)成的東西給你吃?!?/br> “不用,待會就回家了。”阿月瞧瞧放在最上面的那幾本,不由好奇,“陸哥哥,你每年都要換一船的書,為什么就這幾本不換,放在這皺巴巴的?!?/br> 陸澤看了一眼,說道:“那七本是當年書船漫水時被水打濕的?!?/br>